('方晏在附近的旅店为她开了一间钟点房,还特意买了药。房间里冷气充足,驱散了外面的暑气,让林棉终于能稍微缓过来。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方晏拧湿毛巾,替她擦拭额头和脖颈,凉意缓缓渗入她滚烫的皮肤。随后,方晏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补充一下。”
敏金在房间里地走来走去,嘴里的口香糖吹了又破。她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转换了几个频道,嘈杂的对话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突然不耐烦地摁掉遥控器,房间陷入新的安静。
方晏感受到了敏金的焦躁,这令她颇有些为难。火车出发时间在即,她放心不下林棉,联系家人又是万万不可能的。林棉看出了姐姐的为难,撑出一个微笑:“我已经好多了,等下自己回去就行。”
方晏摇摇头:“我再陪你一会儿。”
林棉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方晏在床边坐下。
疲倦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林棉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游离。模糊中,她似乎看见方晏和敏金一同走进了卫生间,隐约能听见她们的交谈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只有敏金的手镯叮叮咚在响。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晏回到床边,在她身边长久地坐着,手心贴上她发烫的额头。恍惚间,林棉想,或许姐姐放弃离开的念了。这样真好。接着,方晏站起身,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很轻,是有人克制着关门的动作。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冷气机低沉的运作声,林棉又热又冷,把手缩进了被子,恍惚间她回到了外婆家,正和哥哥们坐在一起吃晚饭,楠木桌上摆放七七八八个蓝色花纹底的盘子,有一盘炝炒南瓜藤散发出白酒的气息,她好奇地问哥哥那开车的人可以吃这道菜吗......倦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交织着,将她重新拖入沉沉的梦境里。
林棉再醒来时,旅馆已经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外面的天早就黑了,看不出具体的时间。她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只好重新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刚才她偷偷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方晏的包里。如果姐姐足够细心,还会发现行李箱的拉链上多了一只顶着荷叶对的青蛙挂件——那是她做的娃娃,线头收得很细密,嵌着两粒黑亮的豆眼,炯炯有神。青蛙在日语中与“回家”同音,她希望姐姐能平平安安回到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稍微坐起来些,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水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有方晏匆忙写下的笔迹。
“小兔,谢谢你。”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姐姐。
胸腔里泛起酸涩的情绪,无名的恐惧和悔恨令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只被无尽的不安承载。她要做怎么面对其他人呢?一切都是她的包庇。她颤抖着扔掉了纸片,卧倒在床上,大声哭泣起来。
哭声被柔软的枕头吸收,模糊而压抑,仿佛从极深的地方涌出,一点一点将她吞没。
她不知道这一夜会有多长,也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
她只知道,姐姐已经走了,而她再也无法挽回了。
等林棉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身体已稍微恢复些力气。去前台退房时,她手心里攥着林聿给的零花钱。还好方晏离开时付清了房费。
走出旅馆的刹那,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夕阳将街道染上一层橘红色,行人来来往往,路边售卖西瓜与绿豆汤的摊贩用力贩卖着,吆喝声不绝于耳。
重新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林棉竟然有恍如隔世的错觉。她的脚步有些发虚,随身携带但是水瓶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水,她吮吸了几口才感觉好受些。
她并没有完全想清楚自己是否要立即回去,于是漫无目的地在汽车站附近徘徊。车站上电子时钟闪烁着时间,显示18:46。站牌下或坐或立着一些人,神色各异,当林棉走近,他们都抬起头打量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低下头。
“妹妹,一个人?”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微微一怔,转过头。一个黄牛模样的男人笑着朝她走近,手里拿着几张车票,语气热络:“要去哪里?我这里有最近几班发车的票,便宜一点卖给你。”
林棉下意识摇头,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私人车也有,比大巴便宜一半。”男人不依不饶地靠近,笑着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啊,早点回去吧。”
她心底升起一股不安,转身欲走,却发现对方居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隐隐的胁迫的意味。
“最后一张,低价卖你。”他的手掌很粗糙,剐蹭在林棉的皮肤上。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脑海里闪过一种可能性:如果她挣脱不开,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想。林棉强稳住心神,佯装镇定,语气平稳地说:“叔叔,我哥等下就过来了,你问他吧,我不做主。”
在黄牛迟疑间,林棉挣脱开,快走几步,却似乎又听到后边的人跟了上来,皮鞋声啪塔啪塔,如鬼魅的影子。
“林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闻声往前看,看到来人,有些怔住,眼眶迅疾红了。
林聿正站在站台那头,有零星路过的人群阻拦在他们中间,而他的视线却紧紧落在她身上,似乎竭力忍耐着。
“哥……”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反应,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林棉的脚步朝他奔去,跌跌撞撞。
林聿迎上去,稳稳接住她,揽她入怀,掌心的力度落在她的肩膀上,以确认她的存在。
“哥哥,”林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我把姐姐弄丢了!”
林聿更用力地抱住她,以防止她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他有些失神,为什么这么明显的逃跑,他都没有看出来?
“怎么办呢?”她喃喃低语,“都怪我。”
“会有办法的,一切交给我。”
林聿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一下子滚烫起来,由于盗汗,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脸颊上。
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林聿简直比她还要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闭上眼睛后睁开,说:“兔子,我们回去。林槿还在另一边找你。”
林棉这一天总在清醒与昏迷中反复。房间里走进来外婆、爸爸妈妈、小姨、林槿,他们又陆续走出去。
家里人请了医生在家里给她打点滴,妈妈寸步不离,时刻观察着她的情况。林聿始终没有离开,帮忙打下手,下巴上有了层青色的胡茬。
在妈妈休息的片刻,林聿在被子下握住她的手。
多数时候她沉睡着,没有察觉。有时指尖会轻微地颤抖,或许是在梦里也感觉到不舒服,脸上眉毛也皱起来,他便用手心包裹住那根手指。
关于方晏,小姨他们已经报警。原来林棉的手机是被她拿走的,难怪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那天他们彻夜未睡寻找她,好在还是淑婆婆提供了有效的信息……
林聿时常感觉到后怕,如果那天离开的是林棉而不是方晏,他要到哪里去寻找她呢?或许这一天是会来临的,到时候她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他是无法阻止她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阻止另一个人的离开。虽然这样的想法那样无稽,明明林棉是最想留在安城的那个。
他体会到了林棉的心情,原来她是以这样痛苦的心情,想象着他离开去到北方,抛下了过去的一切,连同亲人一起。
真傻,林棉。这个家里从来没有绝对自私的小孩。即便是方晏……他们要找到她。
林棉的身体逐渐好起来,她向警察讲述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好消息是,他们已经根据手机信号出现的地方初步判断她在哪里了。除此之外,更多时候,林棉总是沉默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开始学习着用毛织针编织一条厚厚的围巾,挑选了两种蓝颜色的毛线。有不满意的地方,她再拆开重新织,反反复复,到夏天结束时也没织好。
房间里,林聿在为她削杨桃,装满五芒星的果盘递到她旁边是,林棉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谢谢,她正动手把某个地方拆开。
“是织给我的吗?”林聿问,他心里是有答案的。
林棉点点头。她调整了一个坐姿让自己在单人沙发里更舒服些。
“北方很冷呢,我还要给你织一双手套。”过了几分钟,她解释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织好。”
林聿点点头,他坐下来,看她嘴里算着针数。
“我想去北方,是因为爷爷。”
林棉抬起头,似乎在认真判断他讲的是真是假。
“那是他的心愿。”林聿望着窗外,语气难得有些飘远,“他一直梦想着去那所学校,只是因为那样的时代,他的家庭成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件事情发生后一段时间,林棉也没有再听到更多关于方晏的消息。家人只是含糊地告诉她,方晏已经被找到。至于其他具体的信息,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给她。仔细想来应该是不好的消息,于是大人们自作聪明地,刻意将她们完全隔离起来。
新学期伊始,林棉和同学一起下楼参加升旗仪式,在楼梯拐角眺望林槿的班级。人流熙攘,方晏不在其中,她并未如期报道。林棉只是想确认姐姐的平安,只是最近小姨也不再登门。
至于内部的家庭惩罚,妈妈宣布将林棉的零花钱对半砍掉,余下的钱刚刚够她买学习用品和充值饭卡,其余不必要的支出要打申请。妈妈还规定今后林棉放学后必须和哥哥一起回家,不准她单独一个人,于是她使用自行车的权利也随之丧失。
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不再有余钱购买花里胡哨的动漫、杂志和零食。每天放了晚自习,要像个无法自理的小学生一样站在校门口,规规矩矩等着林槿或者林聿来接她。
林棉好几次故意磨蹭收拾书包,尽量拖得晚些,好倒逼他们不耐烦而干脆不等她。可惜她这样想时,林棉好几次故意磨蹭收拾书包,尽量拖得晚些,好倒逼他们不耐烦而干脆不等她。可惜她这样做时,林槿并不生气,只是慢悠悠地折返回来上楼来找她,见她动作迟缓,也不催,反倒帮忙擦上了黑板。
上高一的林聿下晚自习的时间比他们晚,只有碰到他们有事耽误了才能遇上,比如林棉留下来画黑板报,或者林槿做值日。
如果是林聿骑车来接,他和林槿通常一前一后,林棉就坐在林聿的后座上——毕竟他骑得稳。久而久之,有好事之人起了流言,说她在和隔壁高年级的男生交往。
林棉听到这样的传闻,只是撇撇嘴。无聊的校园生活,仿佛长久浸在水底,这样的八卦,不过是大家偶尔浮出水面换气的方式。
她把这段传言当笑话讲给林聿听,正说到兴头上,林聿突然手一滑,车身晃了两下,他连忙按了两下车铃,用脚稳稳地刹住车。
林棉探头往前看,原来是有人骑着电动车蹿出来。
他低头重新踩上脚踏板,不咸不淡地说:“你别说话了。”
“为什么不允许我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很吵。”
比起她带着情绪的反驳,他的语调依旧平平,连声调都没有起伏。这让林棉觉得有些没劲。最近他好像特别擅长以静制动,总在她的情绪还未真正爆发之前,提前把争吵的苗头压下去。她隐隐觉得,这是上次她莫名失踪后,他留下的某种后遗症。这样一想,她反而有些愧疚了。
可在她沉默没多久后,林聿又回头问:“你怎么了?”
“是你让我不要说话的!”林棉气得抬手,狠狠拍了他一下。
力道不大,她的手在他的背上停了一秒,那层薄薄的温度顺势沾在衣料上面。秋天的夜晚无风,林聿觉得一切都很喧嚣。他只好笑了一声,压住那些声音。
“莫名其妙。”后边的人抱怨说。
月考的成绩发下来,林棉的成绩马马虎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新班主任却明显不满意,她站在讲台上,双手抱臂,以一种防御又高压的姿势俯视着全班。全班的安静被她解读为满不在乎和理直气壮的无用,于是她宣布每个人都要写一篇反思,讲述他们对自己两年后、叁年后和十年后对自己的期待。
等班主任走出教室后,原本僵硬的空气才松动了些。林棉把成绩单折好,塞进本子。今天周叁有外教课,她挺喜欢的。
梁韵洁在她视线的右前方,上半身伏在桌子上快速写着什么。这个暑假过去,她看起来漂亮了许多,连额前的碎发也细细修整过,挡住了原本略有些空的额头。看更多好书就到:wanjieshuku.
梁韵洁正在修改数学试卷,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据了每道题目中间的空隙,笔仍旧不断地像织布针一样戳在上面。这次月考,她的数学成绩一落千丈。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梁母对她每次的满分成绩有满意,却又略带嘲讽。她甩甩卷子,光滑的卷子瞬间有了斜劈的一道折皱。随后,她仿佛要模仿一个聪明人那样讲话,在梁智强面前,语调刻意地拖长:“现在考得好有什么用?女生到了初高中就不行了,尤其是数学。”所以当数学出了差错,她连自己也没法原谅了。
林棉在成绩单上看到了她的成绩,最终没走过去打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午饭,梁韵洁习惯一个人坐着。她刚刚利用外教课写掉了大半篇反思。她几乎是带着愤怒在写这些文字,那些关于职业、身份乃至服饰的描写根本无关未来的期待,根本不是。
她知道,垫在文字底下的是她自己贫瘠的身板,母亲的讥诮是生产墨汁的乳房。甚至她也是她母亲的产品,连她的愤怒也不过是从那个家庭继承来的二手货。同学们在外教的带领下吟唱着关于青春的乐曲,她回忆起每次在梦里闻到周围腐烂水果的气息,那是她最先坏掉的部分。
“韵洁,你吃牛肉吗?我这个太多吃不下了。”林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对面,把碗里的土豆牛肉分给她。
梁韵洁看到她在用白色纸巾擦拭不锈钢上面的牛肉汁水,小小一摊,她擦得怡然自得。
“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说那个作业吗?还没开始写。”林棉把脏掉的纸巾折起来,脏的一面藏起来,放到一边。
“不是。我是问你的梦想。”
“我没有梦想唉。”
那么的坦率和懒散,轻飘飘落进她的废墟里。
“那你要这样一辈子生活吗?”
对面的人开始思考起来,但脸上的神情依旧不是十分在意。
林棉摇头作为回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钱呢,钱从哪里来?”梁韵洁追问。
“这个我确实没仔细想过,没钱……应该不是大问题,”
梁韵茹讨厌这两句话,讨厌她这样的理所应当,可以这样自然地表现出对家人的依赖。她烦透了。
为什么不解释那个谣言,林棉?梁韵洁真想直接问她。
“林棉,我听说你哥的数学成绩很好。”她换了种口气,像在模仿瘦弱的猫,那只曾经到她家店门口乞食的猫。她知道林棉会被打动的,她向来如此。
林棉的眼睛一亮:“是的,他最近进竞赛队了。很厉害吧?”
“可以把他的初中数学笔记本借给我看看吗?我这次数学考得不好,我想看着自学。”
林棉显然没料到她会开口提这个,微怔了下。但考虑到梁韵洁家里的情况,她随即点点头:“可以啊。他数学很好,有时候我都看不懂他写的东西。”
一双眼睛随着叙述弯起来,她是迫不及待从内心某个地方抽出这句话来分享的,带着点骄傲,也带着点天然的谦虚,真心替哥哥高兴的同时怕别人误会她炫耀。
“我先回去找他问问。他一般不太让别人翻他的东西,”怕梁韵洁会失望,林棉马上用肯定的语气说,“但我跟他说一声,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完,林棉低头拨了拨自己碗里的饭,她自觉那句“我跟他说一声”语速太快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韵洁点点头。那句“我跟他说一声”确实很顺口,似乎她早就习惯拥有别人,理直气壮,不需考虑借不借得出,只需考虑她肯不肯。
林棉碗里还剩最后一小块牛肉,她用筷子挑出来塞进嘴巴,筋多,刚才她把好的都分给了梁韵洁。
“你哥是怎么学数学的?”梁韵洁装做漫不经心地继续问。
林棉想了想,说:“就是一直在学。他很早就开始做奥数那一类的题目。小时候那种特别难的题,连我爸爸都不会,他就能做。”
她继续补充说:“不过他也不是全都厉害。他作文就写得特别烂。以前我们一起练习写日记,我写两页,他只写一句话。”
“他写的什么?”
“他写:‘今天无事发生,以上。’”
说完林棉自己笑出来,笑得很轻快很得体。
在想象中,梁韵洁已经站起来打断她的笑,告诉她不喜欢她的特权,虽然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
但她不会这么做。梁韵洁收起筷子,在透明玻璃投下来的阳光里坐着,她想起那只猫的结局。因为误食他们家掺老鼠药的饭菜在水泥地上抽搐,那么丑陋的灰色四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婉从厨房的小窗口往下看时,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林棉从车库里走上来,林聿跟在后边,手里拎着她的粉色零食袋,上面画着个兔子,长长的耳朵,咧着嘴傻笑。
嫌后面的人走得太慢,林棉急吼吼地朝后边喊了一声,见林聿还是慢吞吞地走,她等不急撒腿跑了起来。
王婉摇摇头。
这两年,林毅之从原来的企业里出来单干,比以前更忙。小公司人手紧张,王婉在杂志社完成本职工作之余,还得抽出半数精力帮他处理财务。他们对孩子的关注比过去少了许多。但自从暑假的意外发生后,王婉一直心有余悸。
今天她抽空准备了宵夜。红色珐琅锅里,胡萝卜牛肉汤上面的浮油早已撇净,撒上几片蔬菜叶,搭配上旁边蒸好的水煮蛋。蛋白质充足,不易长胖。她精心算好孩子到家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开火加热,汤面刚好腾起热气。
林棉一进门便甩下书包,连手也顾不得洗,径直冲进盥洗室。不知道碰倒什么,瓶子器具叮叮咣咣一阵响。王婉在门上敲敲:“棉棉,你找什么呢?”
林聿帮忙盛汤出来,替妹妹解围:“她有点不舒服,刚才就说肚子疼。”
王婉心下了然,没再追问。
“她做事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嘴上这样念着,但没有火气,王婉转身去找热水袋和止痛药。
等林棉洗漱完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王婉叫住她,用吸水毛巾给她擦了又擦:“老是这样,迟早会得偏头痛。还不愿意用吹风机。”
“用吹风机,头发很容易毛躁,自然风吹干是最好的。”林棉小声嘟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理由倒多。”王婉没再说什么,知道这是女儿爱美的小执念,便也由着她。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她取来一瓶护发油,在掌心抹开,细致地涂到女儿发梢上。
“我不吃牛肉汤,都刷过牙了。”林棉整理完头发,就急着回房间。
本来想叫住她,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王婉轻叹口气,转头对林聿说:“她这次月考的成绩我看了,照她平时的底子,不该这样……她就是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
她语气里没有苛责,只是一点藏不住的担心。林聿想宽慰母亲几句,王婉已经看出来他的心意。她脸上浮现出带点歉意的柔和的笑:“你啊,总不需要我操心。”
对于这个孩子,王婉是有数的。他跟林棉、林槿都不一样。她更倾向于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与他相处。今天早些时候她拿到了林毅之的体检报告,没有大碍,只是有几个身体指标不太好,一看就是长期喝酒应酬的后果。这样的事,她是不会分享给林棉的,她容易往心里去,沉不住气,说了只会让她更乱。也许还可以和林聿说说。
林聿看出妈妈的神色有些疲惫,有些不安,可最终只是说:“我会盯着她学习的。”
王婉点点头,她知道他说得出,也做得到。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心疼。她对这个孩子总抱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歉意,要不是当年早早把他送去了爷爷那边,他也不会这么小就学会看人脸色说话,总是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比同龄人更早懂得什么叫分寸。
这不免让王婉有些酸楚的惆怅,她思索再三,补充说:“有一天,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要多照顾弟弟妹妹。”
这短短的话落在这样的时空里有些突兀,一切响动偃旗息鼓,连勺子都不再好去碰碗壁。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
两人一齐回头,只见林棉正走出房间。她对妈妈刚才说的话难以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什么。还不是你让我太操心了。”王婉换了轻松的语气,佯装埋怨。
“那你也不能说这种话。”林棉反倒是真生气。她不懂大人为什么经常会说这样毫无缘由地说些不吉利的话,好像明天天就要塌掉了一样,然而天根本不会塌!
“快呸呸呸掉!”
林棉表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看她那样着急,王婉只好照她的话去做。
“以后不许这么说。”她没有因此完全放下心来,追着说。
“什么话?”恰好林槿推门进来,正在挂钥匙。
“妈妈居然说.....”林棉急不可耐地回答。
“你喝牛肉汤吗?我帮你盛。”林聿开口,声音不重,刚好打断了林棉的话。她表情愤愤,林聿早端碗去了厨房。
林聿去林棉房间问她要成绩单的时候,她正把头拱进书包,翻找着什么,像一只长颈的白鹅。
他用指节叩两下门,没等回应,就把那袋粉色的零食扔到她床上。袋子砸在床褥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棉听见动静,把头从书包里探出来,可能由于重回空气,呼吸有点快,额前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里。”他提醒她。
之前林棉慌里慌张上楼,差点遗漏零食袋。
她讪讪一笑,起身去掏袋子,里面印着樱花图案的纸袋包装完好。
“两块蛋糕让你高兴成这样。”他扫了眼,揶揄地说。初中女生对这种互送小礼物的把戏乐此不疲。
“才不是,”林棉拆开包装,“我以后要还礼的,可不想欠人情。”
纸袋里的卡片滑下来,浪花家的印花卡,京都限定,还手绘着小店标志。林聿捡起来递还给林棉。
“你这个朋友倒很用心……”
“不是朋友,是易老师啦,他总是很客气。”林棉整理着拆开包装袋,没有抬头。
头顶传来一声笑,语气里有明显的意味:“林棉,你有时候是傻得可爱。”
用的是可爱两个字,但听起来完全不是好话。她抬起头要反驳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成绩单给我。”
他总是这样,说着平平无奇的话,精准地掐断她的气口,把对话拽回他能掌控的轨道。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用你管。”她快速地收好礼物,下达逐客令,“我要睡觉了,请你出去。”
林聿才没有心情安抚她的小姐脾气,转身就走。
林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没多久,房门被敲响。没等他回复,外边的人直接推开。在这个家里,这样没礼貌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初二的数学笔记借我。”林棉站在门口,右手伸出,原来是来要东西的。
“你让我不用管你。”他转过身,推下鼻梁上的眼镜。
“是我同学,她数学没考好,想借你的笔记看看。”
“不借。”林聿果断拒绝。
她声音拔高了一点:“我都答应人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也是你的事。我并没有答应过。”
林棉不甘心:“我不知道你这样小气。”
“你现在知道了。”林聿直接打开笔记本电脑,敲击起来,蓝色的屏幕反光映在他眼镜片上。
她站在原地不动,还想争取些什么,于是她说了出来:“你这样,没人会喜欢你的。”
“不胜荣幸。”林聿头也不回地说。
这句话现在已经对他毫无杀伤力,他要这么多人喜欢做什么。难道人人都要学易洵那样做花孔雀吗?无聊。
林棉气得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为了和同学的约定,她是绝对不会来主动找他的,她明明已经主动退让了。男的年纪一大就会变得蛮不讲理、倚老卖老,活像个老糊涂。讨厌男的。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外边她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咚咚的,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没控制好力气。
林棉回到房间,扑倒在床上。被子的表面发凉,蹭着额头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点想哭,又觉得哭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月经期间的激素分泌本身就让她心情郁郁。现在增添了新的伤心。他对她说的话,明明夹杂着嫌弃。好像世界上所有事,他早就想明白了。他可以那样干脆地拒绝她,但是她总有那么多替别人的借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韵洁今天问她长大想做什么,她也回答不上来,难怪妈妈要那样担心她。她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清楚地规划好一切。这样一想,她也有点讨厌自己了。
林聿坐在书桌前,手还搭在键盘上,光标闪烁,一个字也没再打出来。
自己的不痛快,不该算在她头上。因为一份毫无重量的礼物就生出嫉妒的情绪,真是脆弱。他自嘲地想。
笔筒里有只她的笔,原先是她的,因为好写,他就拿过来用。她虽然有点不情愿,但也再没要回来。他们之间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模糊着过去了。
不需要讲人情的,是种理所当然的关系。
只是她说“易老师”三个字语调实在太轻快,钢琴上一键一键敲出来得一样。
这些笔记,他不愿意分享出去。今年的暑假比以往的都要长。不是时间慢,而是那些喧嚣一直在。那么大的一间房,她们的笑声闹一整晚,他坐着,从中分辨出她的。
笔记里全是他写的数字和符号,干净、缜密,没有一句废话。他翻开它们时,纸张簌簌地响,像是有什么细微的光漏下来。那些如蛛丝般缠绕的笔记,干净缜密,像心绪被悄无声息缝了进去,还带着一点微微刺痛的快乐。
凭什么谁都能翻、谁都能看。他不允许那种事发生。
房间的门被推开来,林棉立马把枕头扔出去:“说了不要你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一边挡,一边皱眉:“我怎么惹你了?”
“你说话就惹我。”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死撑着没低头。他站在门口玩味地看了她两秒,走进来,在她床边坐下。
“你要的笔记。”
林棉瞥了一眼,语气比眼神还冲:“谁要这些。”
“不是你要的吗?”他把本子拍在她腿上,“我辛辛苦苦记的。”
“你的?”听到林槿这么说,林棉的语气缓和了些。
“是啊,”他靠着床边,随口说,“哥说你要的。”
林棉没说话,翻翻那本笔记。林槿的数学一样好,她当然知道。这是林聿给出的折中之法,一份不出自他手、但依然可以帮她解决问题的笔记。
她明白这已经是他给出的妥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半夜,林棉从盥洗室出来,走廊没开灯,只靠着夜灯发着昏黄的光。
她没着急回房,转了个弯,表演得如同临时起意般那样绕进厨房。冰箱门被拉开时,一阵冷气扑在脸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她安静等待里面的健康食品自己跳出来替她做决定。可惜最后神迹没有出现,林棉只好勉为其难从冷冻层里拿出一盒抹茶红豆雪糕,来到餐桌边,用手指背扣扣盖子打开。
雪糕有点硬,她用勺子挖一块出来放进嘴里,冻得牙根微微发麻,很是爽快。再继续用勺子戳戳化掉的部分,想象是在戳烂林聿的脑子。
人真是不能胡思乱想。下一秒,林聿就像应念似的,从黑暗中走了进来。他对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她毫不惊讶,甚至像是根本没看到她,只径自走到饮水器前,接水喝。
对于有人闯进自己黑暗的小世界,林棉是不太在意的。她大度地朝他招手,邀请共享这杯雪糕。
“我不吃,我刷过牙了。”他坐在她对面,背靠着椅子。
“很好吃的。”
“我不喜欢甜的。”
林棉耸耸肩,为此略感惋惜,一个不懂冰淇淋美妙性的男性,很难想象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舔舔勺子,说:“一个人太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想法,很容易变态起来。”
“谁说的?”
“书上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要小心了。”
过了几秒,他才回应,没有被激怒,甚至是有点愉快的。
林棉非常享受此刻,远处黑暗中的橘色夜灯一亮一暗,地板的凉意从脚心渗过来,甜食在舌尖融化开,红豆和抹茶的余味是一层温柔的泡沫,把一切都包起来,让她可以原谅世界。
于是她笑起来,欢快地回复:“亲爱的哥哥呀,就算你是变态,我也会爱你的。”
这次,对面的人很久没说话,久到林棉以为他正在酝酿某种怒火。她不以为意地重新挖了一勺冰淇淋,红豆在上面颤颤巍巍。
下一刻,林棉的手腕被握住了,力道不重,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确定性。
探身过来的人含住了她的勺子。勺柄略微晃了下,林棉闻到他嘴唇上很薄一层的薄荷味道,像落在鼻尖的蝴蝶翅膀刮起风。牙齿碰到金属时,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音,带着点沙沙的质感。原来奶油化开,是这种声音。
林棉没有动。
很快,林聿坐了回去。
她并不知道他正紧紧盯着她,看她缓慢地、很小幅度地收回手,指尖在桌面上一滑。
“你吃吧。”林聿说,恢复了日常的语气,“反正也没多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从那种异样的感觉中回过神:“本来就是我的。”话出口,她自己也感觉到那种理直气壮里有有明显的虚张声势。
林聿没有回嘴。对话被他让了过去。石子落进水里,他不打算打捞。
林棉低头,重新开始挖雪糕。她动作不快,只是单纯地想证明她确实还在吃。
“你不回房睡?”她问。
“还不困。”
“你坐这干嘛?”
“坐着。”
林棉合上雪糕盒的盖子,拿起勺子,起身走到水槽前冲洗。水哗哗的响,她背对他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失真的模糊:“我回去睡觉了。”
林聿没有立刻答话。几秒后,他应允般地说:“嗯。”她没再回头,把勺子插进沥水篮里,从他身后走过。走到房门口,林棉停顿住,下一秒加速走进去。
橘色夜灯继续一亮一灭,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又亮起,突兀闪亮地爆了一下。
林聿还坐在原地,没有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天中午,梁韵洁来找林棉。
“你听起来有点感冒。”
“是吗?”林棉随口应着,从包里翻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她。她没说明那其实是林槿的,反正也差不多,不影响用。
梁韵洁接过笔记本,封面上没有写名字班级。她翻了几页,说:“好像没写完。”
林棉的头还有点疼,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平常些:“你先看这些,后面我再带给你。”
“你要好好休息。”
梁韵洁客套地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座位。毕竟她已经拿到自己要的东西了。她把笔记本打开,掀起薄薄的一页。原来林聿的字是这样的,笔锋还未完全定型,字形端正,却藏着一点不自知的稚气。她盯着那些字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拆解某种不经意泄露的内部结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触碰他的某个部分:不带防备的、未经修饰的、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部分。
那种错觉地掠过她的意识,让她短暂地出神。
她缓缓坐直身体,回头看坐在后面的林棉。她还是懒洋洋地趴着,用手拨弄自己的一缕头发末梢。她简直要冷笑出声,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的哥哥。
一连几天,林棉都是和林槿一起回家。林聿总是有额外的安排,要到很晚才回来。
有一次,他们在街角买关东煮时遇到了易洵。他说高一数学竞赛的培训已经开始,“接下来他可有得忙了。”说完,他还陪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没参加吗?”林棉问。
易洵摇摇头:“怎么说呢,我吃不了那样的苦。”
那天夜里,林棉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有人开门回来。像是妈妈起身去迎接,接着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
她从床上撑起身,凑到门边,从门缝望出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背影。
心情有些怪异,说不清是困意未散,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出去,只是重新躺回床上,把被子拉到下巴。
学校是周六中午放假,礼拜天下午返校。因为竞赛的安排,林聿一直到周日才得空歇半天。
林棉醒来时,厨房已经传来牛奶和玉米煮沸的香气。妈妈正举着锅铲,凝神看平底锅里的鸡蛋。她总是一次打两个蛋,在锅沿轻轻一磕,蛋黄在锅中自然融合成一团。煎出来的蛋格外圆,边缘带一圈浅浅的焦,蛋心还在晃动,好像剩一半的话没说,只好软软地扑在原地。
“吃鸡蛋吗?”妈妈问。
“不吃鸡蛋,”林棉摇摇头,“爸爸呢?”
“他出差了,你不记得了?”妈妈握着锅柄,手腕一斜,蛋听话地铺上盘子。
林棉点点头,“哥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睡觉呢。”妈妈没有像林棉期待的那样多讲几句,她不明白这个时候母亲的话竟吝啬起来。
她拿起一根玉米,在餐桌边坐下,等它变凉。
身后传来响动,有人靠近她,试图挤进这小小的厨房。指尖摸了下她靠着的椅背,很短的时间。
“吃鸡蛋吗?”
“好。”林聿点点头。
他们又面对面坐着了。没过多久,别的东西加入进来,占据了他们之间的空隙。果酱瓶子被依次摆上桌,有几颗圣女果从果盘里滚出来,带着骄傲的光泽,停在林棉的碗边。林槿在椅子上坐不住,起身又落座,林棉第一次觉得他像只爱打转的猫。
“你为什么不吃鸡蛋?”林槿心有灵犀地感受到她目光里的小小鄙夷。
“不喜欢,不喜欢就不吃。”
“林棉,你把最后一个蛋吃了。我们不要剩菜好吗?”妈妈把蓝色小碟子端给他。
因为有些凉,不免有油渗透出来,沾在碟子底部。林棉把碟子推远了些,这样那就不再是属于她的食物,也不再需要她负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站起来,他结束了进餐,把碗筷拿到水池边。
鸡蛋继续无辜地躺着,蜷缩的边缘令它看起来带着某种未遂的企图,徒留一副不甚美观的模样。
“林棉,趁林聿有空,你把作业给他检查下呢?”
天呐,妈妈的话又变得富余得可怕。
“我不要他辅导,我说了,”林棉表现出据理力争的姿态,“我自己能学好。”
她刻意地把声音放大,好让这个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到。妈妈皱眉,想到林聿连续一周的辛苦,她还是做出了退让:“这可是你说的。”
林棉松口气,身后却传来一句不紧不慢的声音:“记得把作业给我检查。”
她转过头,不知道林聿什么时候折而复返。他站在厨房门口,似乎从头到尾都在场,只是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开口。
林棉感觉自己被戏耍了,她辛苦铺设的布景和台词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选择了何时出场。恶劣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一直很讨厌林聿给她检查作业。他看卷子的神情,就像在审视她平平无奇的大脑。尤其是语文作业,文字是多么私密的事情,那些词句,是她一笔一划慢慢凑出来的、带着一点她自己隐秘的小心思。而聪明的人看得懂字面之外的东西。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林棉插嘴。
语气那样贴近,连眼神都配合得刚刚好,像是说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林聿不会信她,她的话讲话真真假假。
“这个根本没写完,你别看了。”她试图抽出卷子。
他用手掌心推开她的脸,粗鲁中带着熟稔的克制。林聿习惯了她这种无效的挣扎,懒得讲理,只想把她按回原位。
“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写?”
“例题就是这样的。”林棉把课本翻开。
她观察他脸上微妙的表情起伏,一下子有些泄气:“我笨,好吧。”
“你不是笨,前面步骤都是对的,写到这里开始跳步骤。”
林棉识趣地拿过卷子,开始改。改到一半,她用穿着地板袜的脚往他腿上踹一下:“不会做。”
“你读题目了吗?上来就是不会做。”
她再踹一下:“看不懂在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啊。”
“不记得了。”林棉去找另外一只笔,嫌手里的出墨不流畅。
“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什么?”
他们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笑了。
“一个小时,就改了这道题,”林聿把眼镜摘下来,“很好。”
“了不起吧?”林棉收起卷子,像是为给自己找台阶下,她宣布不做了。林聿才不会放过她,拉下她的辫子说:“你看我做。”
林棉只好撑着下巴看他书写,始终心不在焉的:“你这里怎么长了一颗痣。”她指指林聿脖子后面,靠近发根的地方,“以前是没有的。”
他用手挡开她伸出来食指,警告她:“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记得你上半身也有。”她自说自话,手在他的衣摆那里戳了戳。
“别碰。”他稍微避开她些,继续在纸上写了几行。然后放下笔,往后靠了点,自己解开下摆的扣子,裸露出右腹那里一颗浅色的小痣。林棉低头看一眼。
“我没记错,我也有新长的痣,不过在不能看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坦诚地说出这些,毫无意识的。他甚至期望在她眼睛里看到一些欺骗的痕迹,一些足以制止他的羞涩和挑衅。
“不能看吗?”他在放任自己提问。
“谁都不能看。”林棉用力点点头,“我怎么记得还有。”她的手没有停下来,顺着他刚刚露出的那一道空白,悄悄探过去了些。动作完全算不上冒犯,就像小孩子下意识地在他的口袋翻找糖果。一种本该已经消失的亲昵方式。但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了。他甚至完全不具备阻止的力气。
请不要开始想象那些“谁都不能看”的地方。别顺着那一点空隙靠近我。林棉,停下来,或者让我停下来。
王婉的头从门缝里探了进来:“累了吗?”
林棉抬头,随口问:“妈妈,我发现我和哥哥身上最近都长了新的痣,这不会是什么病吧?”
“什么样的?”
“很小的,芝麻一样的那种。”
门口静了两秒,接着传来她妈妈笑着的声音:“那大概是遗传你爸的,他身上也有这种小痣。”
林聿低着头,迅速地扣上了扣子:“我想回学校了。”
“明明还很早,”林棉挽留他,“我和林槿要去三和酥买蝴蝶酥,你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点点头答应。
他们三个骑自行车出门,林棉坐在林聿的车座上。
这条路上两边伫立着着大片的梧桐,据说是民国时期就栽种在此的。本来他们不用走这条路线,只是特意绕远路来这边的,因为是林棉喜欢的。
自行车骑得很慢,车链发出咔咔的声音,轮胎踩过一些掉落后枯萎的梧桐叶。梧桐树的枝干粗壮,隐天蔽日的叶子拱起一个天然的长廊,绿色的缝隙里投下一些光芒,照在他们身上,林棉的脚时不时点一下地面,看柏油路上构成的斑斓的图案。他们会路过一些民国时期的府邸、现在的政府机构,还有新开的咖啡馆及画廊,林棉口中报着它们的名字。一些名字奇奇怪怪的,她胡乱揣测取名字人的想法,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林聿右拐进入一片维护整修过的街道,这区是以前的英法俄租界,立着当时银行家、外交官、大商户、政客名流的官邸住宅。一座座小别墅设计得相当精美别致,富有异国情调,圆顶尖顶,走廊花园喷泉小阳台,虽然都旧了,却依旧能使人想到当时生活在此的情形,随处有飘动的纱裙和挺立的洋装,人声和酒杯相碰的声音依稀可闻。
林棉最喜欢的是一座颇具田园风情的房子,很温馨,小立窗,有阁楼,开着乳白色的格子窗户,外面是类似红丝绒蛋糕颜色光泽的外墙,在一众气派中显得有点突兀。
“肯定是一位温文儒雅的外交官和她的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住在这里,他们养了一条金毛和一只雪纳犬,两只胖猫。外交官很爱他的妻子和这个小家庭,所以特意把这个房子建得温馨浪漫,这样他们能在一众喧哗中过上相对平静的生活。他们会在周末榨柠檬汁、烤德式香肠。美丽的妻子躺在草坪上,把头靠在丈夫怀里,外交官用温柔的语调给妻子读叶塞宁的诗。”有次他们站在马路对面观赏这座房子林棉说。
“你看一座空房子能想这么多。”林聿问她。
“哥,你把这座房子买下来送我吧。”林棉提出一些无理要求。
“这是文物。”
“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我会买给你。”
“好的。”林棉心满意足,她感觉自己已经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了。
这个点快闭馆了。所以显得周遭特别寂静。小房子安静地坐落在一圈黑色篱笆里,与隔壁高大的现代式建筑格格不入。于是,它成了漂流在浮华里的一个小岛,晃晃悠悠,静谧也被容易被人忽略。可是林棉喜欢它,并固执地认为其他人不懂它。红丝绒房子肯定愿意藏进她的口袋被她带走。
林棉每次来这里都感觉到一种想要的平静,居所代表着一种生活方式,代表着一个人的向往。虽然她没有住在这里,但已经幸运地过上了差不多的生活,林棉有爱她的家人和朋友,虽然因为妈妈对动物毛过敏不能养宠物,但已经很好了,她决定一直一直拥有这样的幸福。
林棉一下子被满足感占据了全身,她由衷感激上天的眷顾。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但我以后一定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我要生两个孩子。”
“女孩吗?”
“不知道,只要是我的孩子就都很好。”
很简单的愿望,周围的多数人都在过着这样的生活。骑电动车和走路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一些贩卖小食和应季水果的摊贩在路边等待生意,支着一个筐子,莲蓬探出头,还有嫩绿色的莲子。玻璃小车子上贴着红色的字,老人搀孩子,丈夫牵妻子,青花椒的辛辣和糖水的香甜混合在一起。
这是那么庸常的一个下午,庸常到没人会觉得奢望这个词与它相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铺垫,没有前因,截断式地,他已经走不进她要的那种生活了。他甚至无法痛恨这种身份,因为是这种身份带来了这种结果。
“你怎么了?我很重吗?”林棉掐掐他。
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都像掩饰。林槿的车铃提醒他们,前面就是目的地。
三和酥的铺子嵌在一座爬山虎堆砌起的角落里,玻璃柜台里码着整齐的中西式糕点,橙色的暖光灯打在上面,后面的烤炉那里传来甜腻腻的香气。老板娘系着白色围裙,用小铲子将脆酥的饼干甜点装入纸袋子,称重量,立着的纸袋子印出黄油的痕迹。
“多少钱?”林聿放缓车速,稳稳停住,用一只脚撑住,问她要多少钱。
“20块钱的吧。”
林聿给了她一张五十元的纸币。
她跳下车,和林槿一起去。他们的肩挨着,像琉璃瓦迭在另一块琉璃瓦上。现在这是十分值得嫉妒一下的,毕竟原本他也能这样轻松地站在她旁边。
“你要这个吗?”林棉在不远处指着新出炉的糕点问他,用口型说可以用自己省下的钱。
林聿点头。原来他已经不舍得现在的他,不舍得这种能爱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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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照约定,每隔一个月把林槿的笔记本交给梁韵洁。交还回来的笔记本被保存得很好,翻阅过的痕迹极轻,像是使用者特意压抑了翻页的力道。值得高兴的是,梁韵洁的数学成绩确实提高了不少。期末考试的时候,比林棉还高上几分。
除夕那天,林家按照惯例要拍新年合影。
林聿穿了一件苹果绿色的马海毛毛衣。林槿的是天蓝色的,林棉那件则是樱桃红的。
可林棉非要换一件薄的灰色镂空针织衫,里面配一件奶白色吊带,这样好展示出她肩两侧的锁骨以及新买的锁骨链。妈妈不同意,这叁件新毛衣是舅母买了毛线亲手织给他们的。等拍完,照片洗出来自然要给她看。
“红配绿,赛狗屁。”林棉小声嘀咕。
林聿才不管她说什么,用力把她拉到胸前位置,正好够笼罩住她,接着在她脑袋上用手指竖起两个兔耳朵。
“很好,就是这样。”林毅之在一旁鼓励,“多摆几个造型。”
拍完几张,林棉翻看相机里的照片,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边翻边嘀咕:“真丑呀,真丑。”
林毅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能这么说爸爸的摄影技术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撇嘴,心想,明年这个时候,她才不要再拍这种滑稽的全家福。她无所事事,翻翻厨房里买的菜:“怎么没有荔枝肉呢?”
“今天菜市场多拥挤,人挤人,看到什么就买了。”妈妈回头说,“但买了你爱吃的辣鸭煲,多拿了袋猪蹄。”
话是这么说,林棉对这个春节还是兴趣乏乏,人到了一定年纪就很难从辞旧迎新中获得快乐。
“往好处讲,有红包拿。你准备买些什么?”林槿问她,手臂拱拱她。
“我要把所有的钱存起来。今年我什么零花钱也没剩下。我都快十五岁了!”她有点不满地说。
林毅之嫌弃他们吵闹,还帮不上忙,就赶他们去市场买春联。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他们叁个一上去就被冲散开来。林聿坐公交车后部,比前面的人高一些的位置。玻璃窗映出车内的景象,坐在前面的林棉正在把头发抓到脑后,黑色发圈绕几下,脖颈上那条类似蓝色骨头形状的项链露出来。那是他送给她的。
有好几条可选,她挑了这条,说“像狗骨头”,又说“很可爱”。
春节的街道比平常干净,许多店都已歇业。商铺门口的红灯笼也擦得锃亮,一排排高高低低地挂着,呈现出一种温吞可亲的气氛,很难不让人身心愉悦。
市场上,林棉和林槿为选哪副对联争执了几句。林聿站在摊位边听着,没插嘴,等争得差不多了,伸手指了其中一副,说:“就这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不高兴,明明是她的眼光更好。买完对联,他们去兴隆记买炒花生和瓜子。排队时,林棉发现前面站着的是章慧泽,好久不见。她去年也顺利去了省中。林棉主动和她打招呼,章慧泽转过身来,脖子上围着深红色毛呢围巾,颜色浓郁,衬得瞳孔亮亮的。
“新年好,林棉!”她亲热地叫她的名字,“哎呀,没带红包。”
林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你还记得我呢。”
“当然,你很难让人忘记。”她眨眨眼睛,似乎话里有话。没有解释,章慧泽岔开话题:“年轻真好,一点不怕冻。我年前重感冒,现在还有点咳嗽。”
这样的天气,林棉只穿了薄薄的灰色丝袜,配棕色的筒靴。她老是觉得厚的打底袜有点土气。这原本是很成熟的打扮,但和章慧泽一比,反而有些装大人的意思,明明她穿得那样简单。
章慧泽没跟林聿打招呼,像是太熟不需要,又像是有意避开。她从新买的纸袋里抓了一把烤板栗递给林棉,塞进她的大衣口袋里,说:“我妈还在那边等我,下次见。”
等她走远后,林棉问林聿:“你和她很熟悉吗?”
他把自己的围巾拉珑下,遮住脖子,也遮住嘴角:“什么程度算熟?”
“比如你知道她为什么说我难让人忘记。”
林聿这才偏头看她一眼:“因为你是我妹妹,这个解释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自恋。”林棉说。
这时他们等的那炉炒花生刚好出锅,伙计从铁锅里铲出一勺,冒着热气倒进纸袋里,劈里啪啦的声音一下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们拎着新买的花生瓜子去离这里不远的舅舅家。还没进门,在楼道里就听到王子瑜放声哭泣的声音。
还没上小学的她在除夕这天,被要求完成一页口算才能出去玩。书桌上的口算作业本被橡皮擦得破破烂烂,一只秃头铅笔写了改,还没扶手椅高的小孩踮着脚,哭得期期艾艾的。
林棉他们的到来简直是福星降临。
“别写了,”林棉拿出纸巾替她擦擦眼泪,从口袋里掏出炒栗子送她,“等你长大一点,自然而然就会了。”
“真的吗?”
“真的。你看,有哪个大人不会算数的?”
王子瑜视线朝林棉背后的林聿和林槿看看,放下心来。
舅母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眼看见林棉下半身穿得单薄:“我要跟你妈妈说,不能老惯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贴了暖宝宝呢。”林棉一边回答,一边自顾自去倒水,“舅舅呢?”
“除夕也得慰问贫困户,中午吃饭就回来了。”
他们把刚买的炒货放到桌上,舅舅不在,林槿和林聿便挽起袖子,去帮着贴春联。
舅母蹲下来替王子瑜收拾好作业本,又拍了拍她的衣服。
林棉弯下腰,语气温柔:“姐姐带你去买烟花,好不好?”
王子瑜点点头,眼睛里挂着泪,嘴已经笑了。
他们仨领着王子瑜去买晚上要放的烟花。路上先是林聿抱着她,走了一段后换成林槿。
“你可真沉啊。”林槿一边换手,一边调侃她。
“不能说女孩子胖哦。”王子瑜立刻反驳,小大人的模样。不写作业的时候,她的脑子又灵光了。
走到后面实在抱不动了,就只好牵着走。王子瑜坚持拉林棉的手,说她的手软软的,还有香味,就是有点凉。于是另一只手又去牵林聿的,他的手暖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子瑜站在他们中间,把两人的手臂当作秋千,一边蹲下,一边笑着让他们用力把她拉起来。
“不行,我手臂会疼。”玩了几轮后,林棉说。
见状,林聿便弯下身,把王子瑜扛到肩上,让她能伸手够到树上悬挂的彩色装饰。
王子瑜扯下几根飘带放在手里折迭,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一会儿。她把飘带折迭成蝴蝶结,放在林聿头上,摆弄几下后问:“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林棉正挽着林槿走在前面,这个问题顺着路边的音乐一起刮到她耳朵里。
“这不是小孩子该打听的事。”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路过奶茶店,林棉要去排队,让他们在路口马路等她。等她拎着袋子出来,刚踏上斑马线,就被人猛地一拽。
林聿的手从侧面伸过来,紧紧掐住她的胳膊。
“你怎么不看红灯?”他严厉地问她。
“你弄疼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没松手,只是将她牢牢拉到自己身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把她带着穿过马路。
“你对小孩倒是很有耐心,”她讽刺地说,“对我就这么差。”
“因为没人忍受得了你。”
“可你就忍受得了我。”她盯着他,声音带着某种不肯让步的倔强。
她这语气让他短暂地沉默了下去,像在衡量自己说话的重量,然后说:“因为忍受你是我的义务。”
紧接着,他松开她的手臂,“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林棉哼一声。那确实是个挺好的托词,好像她一无是处,只因为这个身份,才值得他费心。
根本不是,她没有比谁差。林棉侧脸望向右边商店的落地玻璃,倒影中那双腿修长又漂亮。每次穿上靴子,就连镜子都会忍不住偏爱地多看她一眼。
林聿把王子瑜放下来,换林槿牵着。
“她是你女朋友吗?”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谁?”
“章慧泽。”
他似乎一下子失去耐心,大步往前走:“你管得倒多。”
“我不是要管你,或者干涉你,只是觉得你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要告诉我一声。”
“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林棉追上他,气喘吁吁,话说得很快,字咬着字。好像这两句话要是不赶忙讲完,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林聿站定。两人在嘈杂的街口站着。
她第一次发现,用这样的角度仰望对方,很容易撞见他身上那些常被忽略的细节,脖子被毛衣温柔地勒住,下颌角却像某种冷静自持的黑色屋檐,边缘干净,轮廓利落。
沉默被拉得很长。那种沉默像是有体积的东西,被时间一点点压实。他只是看着她,不带情绪,也不回避。他直接的目光让林棉误以为,自己因为气喘吁吁而微红的脸显得笨拙和急切,落在他眼里是不雅的姿态。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啊?”林槿牵着王子瑜走在前头,不耐烦地回头喊了一句,“磨磨蹭蹭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梁韵洁坐在摊位前吃荠菜馄饨。摊位临时搭在自家店门口的空地上,除夕早上开始卖些烟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中午,梁智强给看摊的她送来饭,她端着搪瓷盆吃了几口,筷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有人凑过来问价。来来回回几次,馄饨在冷风中慢慢风干了,几片菜叶皱缩着贴在盆沿,挂在那圈白釉边上。
她看见林棉他们几个从不远处拐过来,完全没料到。她慌忙收起饭盆,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前的刘海。明明每天都有洗,不知道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这么冷的天,林棉还穿着短裙,闷着头走在最前面。她大概也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她,一抬头就挥起手来,远远地喊:“你怎么在这里啊?”
梁韵洁抿嘴笑笑。摊位很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几张席子和折迭凳子支在一起,看得出很仓促。林棉扫了一眼四周,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
“我家的店就在那里。”梁韵洁伸出手指指。
“是吗?我以前都不知道,以后一定常来光顾,”林棉夸她,“韵洁,你真能干。”
梁韵洁看林聿牵着个小孩,不知道是他们的什么亲戚。这种年纪的孩子,一般买得多。林棉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奶茶袋子。两人没说话,动作对得上,却没有眼神的交流。她看看他们,低下头,把零落的几盒擦炮收收好。
林棉从袋子里抽出一杯奶茶,递过来。她连忙推辞,林棉说:“是我哥请你的呢。”
这杯原本是买给林聿的,林棉顺手拿来做人情,他并不介意,做了个请的手势。梁韵洁只得接过来,握在手里,杯壁滚烫。
林棉牵过王子瑜,让她自己挑。梁韵洁扯了个塑料袋,帮她们把选中的装进去。王子瑜拿起一根长筒的烟花,说是握在手里,一发发往天上放的那种。林棉侧过头问她,有没有胆量举着。她没作声,想了会儿,把那根放回去,换了一种会发亮的小烟花棒。林棉还是拿起那根长筒的,对着林槿说:“林槿,等晚上你来举着放。”
梁韵洁这才发现林聿没跟上来。他站在摊位另一边,拿着几个不常见造型的烟花在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弯腰捡起几个,朝他递过去:“送你两个这个吧?”
林聿没有马上接过来,问:“是人人都送的吗?”
他的神情比在学校时鲜活许多,围巾遮住的地方隐约藏着笑意,眼神里带着一种孩子气的亮。那种轻松像是会传染,梁韵洁站在一旁,也觉得心头松快了些,
“嗯,谢谢你。”
林聿以为她是在谢那杯奶茶,丝毫没意识到,是为了那本数学笔记。
“放出来是什么样的?”他这才接过她手里的那个飞盘形烟花。
“大概是,会‘嗖’一声旋转出去,然后边旋转边嗞出火花来。”梁韵洁想想这形态有些逗趣,不免笑就露在脸上。
林聿点点头,又挑选了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烟火来看。
“这个挺好看,我们都叫它‘火树银花’。别看个头小,喷出来的时候,银色的火花像柳条一样散开,很亮,很漂亮。”
梁韵洁说得仔细,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小小的炫耀,她自己都没察觉。林聿认真听着,晃晃手里的烟火:“那我就要这个了。”说完,朝她笑了笑。
梁韵洁手里的红塑料袋因风簌簌作响。她一向不喜欢那种质感,太轻,太响,刮躁得厉害。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是一种沸腾的姿态,像某种热烈的隐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拨了拨被吹得遮住眼睛的刘海,望着他的眼睛,说了声“好”。
他们拎着买来的烟花送王子瑜回家。舅母热情地挽留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他们婉言谢过,还是坐公交车回去。
车厢里的人不多,这时只剩下他们几个,拉坏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晃晃悠悠。
林聿和林棉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膝盖几乎挨着。窗外的夜色一寸寸沉下来,天色灰蓝,有种丝绒般柔软的质感,把他们和外头的热闹世界悄悄隔离开来。他抬起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一天都是冷的。”
林棉低头看看他们交握的手,瞥了眼自己身上的短裙和薄袜,回答说:“我可能要感冒了。”
他没有松开。她的体温透不过来。他却觉得那种触感令人愈发清醒,甚至带着一点奇怪的愉快感,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场安静的越界。
“回去要提醒我吃药。”林棉说。
他点点头。
林棉侧脸望着窗外,神情一如平常,专注于那些缓缓滑过的街景。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又仿佛什么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可以想,也许她上午说的那句关于“女朋友”的话,并不是随口一提。那语气里分明藏着些不动声色的界定,像某种尚未说破的占有。这种可能性,为他撑起了一整个下午的愉快心情。
她应该生气的。他喜欢她因为自己生气的样子。像小时候一样,一着急就话多,说得又快又急,连呼吸都跟不上思绪。她生气的时候反而最真诚,情绪毫无遮掩地往外冒。他听她讲,讲那些他明知道但仍装作不知道的事。她说话时,眼里隐着光,语气却像擦亮的火柴。他知道自己不该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这列车可以一直开下去就好了。
吃年夜饭时,果不其然,林棉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嗓子也开始发疼。妈妈语气里带着点责备:“叫你穿那么少。”
爸爸在一旁打着哈哈,插科打诨地替她解围:“年轻人身体好,这哪是感冒,是季节调节。”
妈妈转头埋怨林毅之,“你就知道唱红脸,孩子都给你惯坏了。”
林棉的饮料被换成一碗热腾腾的红枣银耳汤。她把电视晚会的音量调高了几档,试图用嘈杂盖过妈妈的声音。趁没人注意,她悄悄把林聿的冰椰奶拿过来,偷偷喝了几口。她再拿筷子去夹辣鸭煲里的豆腐泡,刚碰到,就被林聿拦住了:“别吃这个,泡辣汤的,对嗓子不好。”
“你比妈妈还啰嗦。”林棉小声嘟囔着,戳了戳碗里的鱼肉。
“彼此彼此。”林聿头也没抬。
快到十二点,他们下楼放烟花。林棉照妈妈的叮嘱,裹了件厚外套,还戴上了耳罩。
夜色清冷,寒意透鼻,四下不时传来烟花的爆裂声,像是这个世界正被一点点炸开。
照着林棉的话,林槿举起那根长筒烟火,小心翼翼点着引线,火星蹿起的那一刻,林棉惊得尖叫一声,躲到他背后。
烟花嘶啦一声蹿出去,像一束针,刺穿夜的皮肤。在黑暗中短暂燃起,又倏地陨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看。”林棉夸赞。林槿把烟花棒递到她手上:“下一个你来。”
林棉站在那团光亮下,耳罩压着脸颊,她笑着仰头看向林聿,烟花的光映在她眼睛里,微亮地闪。
“哥,好看吗?”她问他。
林聿忽然想起那四个字,火树银花。那是交错着的生命,在一瞬间迸发出的火光,很亮,很漂亮。亮得像要烧尽什么,不管代价。
“哥,你放这个看看呢。”林棉指指地上另外一个烟火。
他应了一声,在空地边蹲下来,拿火机划一下。火光跳出来,照着他低头的脸,影子落在烟花壳上。
烟花升空的瞬间,他抬头,眼睛里映出漫开的银色光芒。那种光让他整个人像被夜色剖开,那是一种急切到无法克制的情绪,在寒夜里悄声燃烧。
简直是满天满地碎裂的星光,一同洒向他们。
林聿站在原地,身边一时间竟空了,只有她的影子隐约在光的边缘游移。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指尖发热。于是,他问:“你喜欢我吗?”
林棉在漫天的银色中转过身。烟花一簇簇炸开,光影闪烁如昼,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与纷飞的光,她却像是从这些声音里脱离出来的唯一静物。那一瞬间,她看起来像这个世界上最轻柔也最虚幻的存在,只要风再大一点,她就会随那光屑一同散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她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朝他走近一步。
“你喜欢我,”林聿停顿一下,“喜欢我放的这个烟花吗?”
“喜欢。喜欢呀。”林棉的手覆盖上他的手,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有些突兀。
夜色安静了几秒,忽然,一束更巨大的烟花在天幕炸开,银白的光像潮水一样涌下来,照亮了他们之间那一小片沉默的空气。
光影一波接一波地映在他们脸上,把林聿的眼神映得模糊又明亮,仿佛什么情绪在水面下翻涌却没被说出口。新年在这一刻到来。
林棉轻轻抽回手,却没有抽太远,只是在彼此的掌心留下一点温度。她冲他笑了笑:“哥哥,新年快乐。”
她说得很轻很快。
林聿望着她那张被烟火映亮的脸,喉咙动了动,也笑了一下:“新年快乐,林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放完烟火回家,林棉先去洗澡。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差点把沐浴露当作洗发液抹在头上。
洗完出来时,客厅的电话正响起来。这个点已经过了午夜,大概有人打来拜年,通常是找她父母的。她顺手接起,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几秒钟,没有声音。
林棉以为是打错了,便挂断了电话。
可两分钟后,铃声又响起,像是专门等她刚走开时才响起一样。林棉的心跳微微加快,迟疑地再次拿起话筒。
“……方晏?”林棉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过了几秒对面说:“我们还是有默契的。”
林棉抓紧电话筒,激动地叫了声她的名字:“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的。”
“我只是来和你说声新年好。”方晏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
“新年好,”林棉说完,想起暑假的事,低声补了一句,“对不起。”
“天哪,别说这个。”方晏打断她,“那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太蠢了。”
林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她低低的一句:“总之,我还是会离开这里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去想那些了,姐姐。”林棉说。她并不完全明白方晏为何对离开这件事如此执着,明明还有很多其他的解决办法。于是她刻意略过了方晏刚才的话,换了个轻快的语气问:“你下学期会来我们学校读书吗?要不要找林聿他们提前帮你补补课?”
“才不要,”方晏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他会看不起我。”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林棉几乎下意识地反驳。
“你受他影响太深了,林棉。你总是太迷恋过去的一切……你就是那种旧式的人。等你老了,就是另一个淑婆婆。”
“没有,方晏!”林棉声音一下子拔高了。
“算了吧。你讲话永远是哥哥,哥哥的。”
“我也经常叫你姐姐!”林棉急促地辩解。
“所以我劝你别再那么依赖我,”方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却更锋利,“林聿他,呵,他巴不得你一直这样。你从来没真正长大过。”
“我要睡觉了。”林棉打断她的话说。
方晏的声音忽然慢下来,像是把所有锋芒都藏了回去:“不说这些了。祝你新年快乐。总之,这个家有你们这样的人,总不会太差。”
林棉明白,方晏一直是这个家族的“局外人”。她说话刻薄,只是因为心里有太多委屈。于是,她同样真诚地回复说:“姐姐,新年快乐。这个家有你在,真的很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挂了电话,林棉回到房间。被窝早已被电热毯烘得暖暖的,是妈妈提前帮他们开的,怕他们守岁归来只能钻进一床冰冷的被子。
她关了灯,把自己藏进黑暗和被窝里。试着闭上眼,却让脑袋更清醒。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摸到冰凉的玻璃,喝一口,像是想压下什么。
再度躺下时,白天的事情忽然毫无预兆地浮现,像从嗓子眼涌上来的热气。喉咙越发痒,带着隐约的疼。
她坐起身,重新开灯。暖黄的光铺满房间,也照亮她那一点点说不清的烦躁和无处安放的清醒。
林棉只好抽出枕头边看了一半的《挪威的森林》出来。她随手翻到一页,读到绿子对渡边君说:“请在下一次自慰的时候想着我吧。”
她“咦”了一声,像是下意识地抗拒,翻了过去。片刻后,又折回来。
“真的想我一次好吗?就一次?”
她跟着书上的文字默默复述了一遍。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却被她读出一种不太明亮的情绪。像是撒娇之前的等待,又像是试图被需要的请求。
可爱的绿子,她这样想着,合上了书。
门不合时宜地响了两下,林棉连忙把书塞进枕头底下。
“你今天倒睡得很早。”林聿走进来,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贴着额角。林棉瞥见他睡衣右下角印着一个美味披萨卷,看上去没来由地有些可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不早了,你看,都快两点了。”
“吃药。”他伸出右手,掌心里躺着一颗蓝色药片。
林棉掀开被子,半跪着凑过去拿。她忽然发现,这样的姿势,他们竟然一样高了。
她居然能那么轻易地看见一个男生裸露的脖颈,以及他皮肤上浅浅的一圈红痕,那是毛巾刚擦过留下的,干净而微热的颜色。
天呐,绿子的话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了:想着我吧。
她赶紧把药咽下去。
“你怎么不喝水?傻了?”林聿把桌上的水杯递过来。
林棉没接,只说:“早咽下去了。”
杯里的水微微晃了两下。
“睡觉吧。我把电热毯关掉了。”他弯腰,伸手去摸她床铺里侧的开关。
一瞬间他的手臂从她眼前掠过,带起一股清微的香气,好似贴上了她的皮肤。林棉微微侧缩,说:“我自己可以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他顿了下,手指轻轻一敲床沿,这才起身拉开门。
他走出半步,又回头:“明天要早起去拜年,我会叫你。”说完,阖上了门。
林棉赶忙喝水把堵在在喉咙的药片冲下去。动作太急,水顺着杯沿滴落,几滴洒在床上。
她低头一看,床单上浮起两点深色水痕,模糊又可疑,像是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一种印记。
林棉赶忙掩上被子。
大年初一,拜完各家年后,还要和外婆、舅舅家一起上山烧香。虽不讲究抢头香的排场,却也是年年不落的规矩。
林棉穿了新衣新鞋,那双带跟的皮鞋本就不适合登山,妈妈特意在车后备箱里放了双运动鞋。她想着只是走一小段,便懒得换,谁知今年寺庙所在的景区正在翻修,道路坑洼不平,碎石乱撒,走起来格外吃力。
见状,林槿绕回来劝她回去换鞋。林棉脸上有点挂不住,这样一来就要落队,于是什么也没说,只继续往前走。
“等会儿别又喊脚疼。”林聿在她后头说了句。
像是在嘲讽她。林棉忽然想起方晏昨天讲的话,回头顶了他一句:“才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便没人再说话了。越往上走,视野逐渐开阔,日头也愈发毒辣。敬香的那片空地上,摆着钟鼎炉台,香烟缭绕,香火鼎盛,热意在人群间蒸腾着。
去买香。香烛几对,细香几捆,还有那些大柱香:半人高,红得醒目,上头烫金字,不外乎“招财进宝”“学业有成”“健康福寿”。有些人实在舍不得落下任何一项,就挑了那种写着“全家福”的大香,把所有愿望一股脑儿都交给神仙,像开个清单似的,尽数列上。
林棉小声嘀咕:“无欲无求是说给神仙听的,底下全是贪心鬼排队点单。”幸好说得声音小,只有林聿听到了侧目看看她。
因为开春林聿要去参加竞赛,妈妈特意为他挑了一支“状元及第”;给林槿的是“文昌赐福”,寓意明亮,听着就喜气。轮到林棉时,妈妈却挑了一支“平安顺遂”,递给她时还叮嘱:“你最近又感冒,就喜欢瞎折腾,平安最重要。”
林棉接过香,没再说话。她知道妈妈是为了她好,只是这种好里,总藏着一种彼此间的默认,仿佛他们对她的期待,早就在那几个字里被悄悄写定了。
点燃蜡烛后,再借火去烧那柱大香,等它燃出火星,要等上一会儿。别人说的也未必不对,林棉自己确实也没什么锦绣愿望好许,她实在欠缺一颗功利心,这让在此刻生出一点莫名的挫败感。热气随着空气一波波往上,腾得她脸烫起来。林聿站在离她一段距离的地方,热浪晃动着他的身影,有些轻微的起伏错位。他把香在火上旋了几下,顶端“啪”地一声,就燃了起来。舅舅朝林聿说了几句什么,他得体地点了点头,神色从容。大概是些好话。
林棉意识到自己也不是很理解他。他所喜欢的,说到底,多半是别人希望他去喜欢的,而他也刚好不反感罢了。于是林棉也就认为他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伸张什么,也极少表达对一件事真正的热情。在这么长的年岁里,他几乎不和她聊那些幽微细碎的体验,比如梦境、担忧、电影桥段、迷恋的味道。那种从小到大的亲密感,好像也是被一层又一层重复迭加的日常磨成的幻觉。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合宜而温和,她一向觉得那是他的脾气使然。现在却有点说不清,那是不是某种隐形的隔离。她甚至无法想象他对爱浓烈表达的姿态,或许是某种惯于体面的动作,一只手,递出时像亲人,也像别的什么。
“你的香好了。”舅母在一旁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此刻林聿正站在空地前,朝东西南北四方依次弯腰,身影被香火与阳光拉长,落在烟雾里,有些虚晃。她站在原地,掌心还握着那支“平安顺遂”,忽然觉得,这四个字其实也挺适合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向四面八方叩拜时,一柱香的一小节灰燃尽颤颤巍巍地坠落,不偏不倚恰好停在了她的右手手背上。那一点灰红,带着突如其来的灼痛,让她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
爸爸第一个注意到,连忙上前查看,紧接着妈妈、舅母也围了过来。总是这样。长辈们惯常的保护反应,林棉平时并不放在心上,可今天却莫名有些排斥。她连声说“没事”,把香递给爸爸,自己转身走向水龙头,低头冲洗手背。
等她回来,林槿冲她竖起大拇指,笑着夸:“这回挺住了,没哭鼻子。”
那处圆形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林棉却只是悄悄将右手藏到身侧,脸上佯作平静,神色如常。
林聿原本背对着她,听到动静,只微微侧了侧头,对她的态度些不同寻常,像是早已看穿她那点争气的倔劲:“谁让她说了些不敬的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话赶话,便有些火药味。大大年初一吵嘴总归不吉利,林槿连忙插话:“你到底说了什么?”
林棉不想回答,自顾自走开。
接下来便是各自自由活动,爸爸分了一些零钱让他们投进功德箱。林棉离开得早,没拿到,等到要用时,只回头找林槿。两人凑在一起,把那点碎钱掰开平分了。
除了轩昂庄严的大殿与主殿,山间还散落着几座小庙,供奉的都是名气不大的小神仙。因鲜有人知,来朝拜的人也就寥寥。这类庙宇多建在山路险峻之处,偏僻清寂,原本就不是为热闹而设。林棉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凑,便独自继续上山,往更深处走去。
林聿落在后头,看林棉走得飞快,倒像真要去抢什么似的。那股冲劲叫他忍不住哑然失笑。手里那点零钱,自然不值得她为此特地慢下脚步来分一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越往高处走,绿叶便愈发茂密,自有一份初生的禅意。旁侧垂落的枝丫探到台阶上,像隆起一幅绿色的帷帐。虽然寂静,却也带着簌簌的寒意。林棉一路向前,回头望去,果然,没有人跟上来。
角落处有一座小院,林棉走进去,是个窄小而幽静的地方。中轴是一道连廊,两侧对称坐落着四间小殿,木门与窗扇半敞着。
殿中央供奉着一尊神像,林棉认不出是哪位菩萨,但那尊像打扮得极美:头上罩着一层淡黄色的纱,缀着鲜花,耳垂坠着细长的宝石。美的向来是好的。林棉望着她,只觉得那张面容温柔慈和。她从口袋里取出硬币,投进功德箱,随后拜了叁下。殿中响起木鱼声,居士敲了叁下,声声清脆。
走出殿门,旁侧的竹林中忽然有黑影一闪,窸窣跳动。林棉踌躇着走近,才发现,是两只灰白相间的兔子。倒是挺可爱的,兔子也不怕人,像是特意养在这里的。她蹲下身,拾起旁边散落的草递过去,兔子湿润的小叁角鼻轻轻抽动,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有人靠近,在她身旁停下,落下一圈阴影。林棉没起身,也没抬头,不想理会。
“你在这里啊。”
是林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棉抬头:“怎么是你?”
“要不然呢?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
林槿看着地上的两只兔子,说:“我不喜欢兔子。总觉得那玩意儿看着乖,下一秒就会咬人。”
林棉站起来:“咬人么,总比没脾气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笑笑,手里擒着一根树条,晃晃:“你在这儿拜的,是哪路神仙?”
“不知道,好看就拜了。”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万一拜错了神仙,给你许个你根本不想要的愿望呢?”
林棉想想说:“那也没关系。愿望总归是好的,灵验了,总是好事。”林瑾不以为然:“你现在很不一样。”
“我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院,林槿低着头,把手里的柳条慢慢折弯,拧成一个松松的圈。
山路向下蜿蜒,台阶潮湿。林棉走得不快,脚步轻,偶尔踩到碎枝,有细响。林槿在后头,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半山腰有块突出的石台,林棉停下来,看到绿叶掩藏下殿顶。林槿低头抖了抖鞋面上的泥。
林棉开口:“你觉得人拜神,是为了什么?”
林槿没立刻答,继续修缮他手里的那个环,隔了几秒,说:“为了心里有点什么罢了。你什么都不想要,反倒奇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问他:“那你许的什么愿望?”
“我没有愿望。”林槿抬起头,很坦然地说,“这个,送你。”
那是他用柳条编成的一个小环,套在右手手腕上正好。林棉忍不住笑起来,眉眼都弯了:“不愧是你。”
“想这么多干嘛。”林槿很随意地拍拍手。
两人下山。林棉走出几步,脚腕被鞋边磨破,渗出一点血。林槿注意到后转身下山,去拿创可贴。她在原地等着。
风从林间吹过,细枝轻响。林棉坐在石凳上,把右手举到眼前,手腕上的柳条环松松地贴着皮肤。她转动手腕,看那条树枝是怎么在拧转中服了软,又在圈合处留下微微翘起的一节,不严丝合缝,但也没有松脱。她凝视那不完满的闭合,心里有点喜欢。
台阶上传来脚步声,拿东西倒是挺快的。林棉以为是林槿,便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搭那只正要递来的手。
那只手没有迟疑,很快握住了她的。
“你这里还疼吗?”那人用大拇指在她的伤疤周围蹭了蹭。
林棉抬起头,才发现是林聿。真是奇怪,今天对于他的关心,有一瞬间,她竟分辨不出自己心里起了什么。之前还能靠怒气撑住,此刻四周静谧,那点别扭就慢慢浮出来了,像潮水退后后裸露出的细小礁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立刻抽开手,但指尖动了一下,像是想退,却还没找到动作的理由。林聿敏锐地察觉到那点轻微的退缩,松开她的手。
“爸妈让我来找的。哪儿都没见着你们两个。”
林棉把手撑在背后:“随便逛逛。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聿注意到她右手上的手环,颜色清浅,却亮得过头。他视线避开:“下山吧。”
“我脚后跟磨破了。”
“我可以背你下去。”
“不用,我要在这儿等他。”
林聿说:“我刚让他别上来了。”
林棉并不看他,目光直视前方:“我在这儿等哥哥。”
这句话让林聿沉默片刻,再说话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当然。他做得比我称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才看向他的脸。他比平常看起来更冷漠,但那神情不像是在责怪她,倒更像是在对自己失去气力。她不忍心,右手的灼痛也随之重了些,像是那团热气重新涌了上来。然而林聿已经果断地转身,往下走,留下一句:“我会让林槿来找你。”
那种被彻底放弃的感觉一下子扑了上来,林棉一时也分不清是惶恐还是委屈,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前一热。她站起身,走上前去,几乎带着赌气开口:“他当然比你称职,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双生胎,本来就更亲厚。”
林棉看到林聿的脚步几乎是立刻停住的。她立即就后悔了,那样的话,怎么会说出口。她还想说什么,林聿已转过身来。
“林棉,你是很聪明的,”他把语气放得很轻,“你一向知道该说什么来对付我,不是吗?”
明明他站在比她低的台阶上,却像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竹叶的光影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林棉第一次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是没意识到你的残忍,还是你意识到了,所以才要这样说?”
他问她,但根本不期待她的回答一样,转过身。他下山,背影挺直,一次也没回头。
这样的话,小时候她就说过。他大概以为,隔了这么久,会不一样。林棉想。可人有些地方真是不会改。
于是那种痛苦一下子就涌上来,几乎烧得她喘不过气。眼泪烫得眼眶发疼,却死死没让它掉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烧完香,刚要动身去山下那家素面馆,天却突然阴下来,山里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妈妈担心山路湿滑,提议早点回去,吃面的事便不了了之。年还没过完,林聿就提前返校,准备春季的数学竞赛。
这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更长,方晏就在这样尚未回暖的时节,转进了林槿的班级。小姨提前与老师沟通过,班主任便将她的座位安排在了林槿身旁。
方晏的桌子,林槿提前替她收拾过,她看到只是撇撇嘴,抽出湿纸巾重新擦,细节都要顾及到。眼看就要上课,林槿伸胳膊捅捅她,她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方晏对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太满意,教学楼陈旧,物理老师讲课带口音,连带同桌也让她心烦,做笔记只用两种颜色,黑色和红色,像任劳任怨的苦力,在笔记本角落里堆小字。她想起他小时候也这样,喜欢养蚂蚁,看它们挖掘、搬食,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有人来找林槿,方晏下意识往远处挪了挪。她侧耳听见他们说着什么下午体育课,什么游戏,林槿回应时,总是先笑,再开口,右侧会浮出一个梨涡。那人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还从他抽屉里翻出点什么,顺手带走了。
方晏问他:“那是谁?”
“冯鹏,物理课代表。”
“真没礼貌,你们班的人都这样吗?”
林槿看了眼冯鹏,确认他没听见,才低声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以后我再和你说。”
方晏没说话,眼神偏向另一侧,像是懒得听。林槿对她的脾气早就了解不过,也不生气,只把笔记本稍稍往她那边推推:“你看看我写的,有哪里不好再问我。”
她伸出手指,捏起其中一页翻翻:“你这笔记记得……我根本看不出重点。”
林槿一向只用黑色和红色两种笔记笔,他觉得这样已经足够,颜色太多反而没必要。他把笔记收回来,说:“下次我记得清楚点。”
好好先生,方晏腹诽。外婆总是喜欢林棉和林槿,准确地说,是更喜欢林槿一点。小时候她偶尔会叫他“小乖”。她从来不喜欢他那副腼腆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总带着笑,像个从不屑于露出锋芒的人。偏偏外婆就吃这一套。方晏不喜欢偏爱,不喜欢退让,更不喜欢“留级”这个词。听着就蠢,好像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似的。她现在甚至嫌弃安城的风。不像北方的风那样利落,不够痛快,刮到脸上也只剩下点温吞的凉意,不够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对她的想法浑然不觉,换了一支蓝色笔,开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补充内容。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方晏没有起身。面对好心女生的邀请,她只是简单地回了句:“不去吃。”
她说话太直白,对方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方晏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落在别人眼里,只看见她那两道漂亮锋利的眉毛,栩栩如生。
接下来,她一直这样。林槿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其余时候,他问的问题,她也是选择性回答。对林槿来说,无所谓;但对其他人而言,她那样的状态实在不合适。她冷感,身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那种气质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时间久了,连班主任也渐渐收起最初的友善,偶尔会有意无意地点她几句。
这天大课间,方晏依旧坐在教室里,多数人都出去。她远远看见林棉正朝这边走来。天气微微转暖,林棉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头发也剪短了些,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棕色光泽。她从楼梯那头走过来,走廊上显然有人认识她,冲她打招呼,还有人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你怎么不出去活动?”林棉一边说着,一边挎上她的手臂。
“很晒。”
她们便绕开走廊里的阳光走。
“不出去晒晒怎么行,人体需要阳光。”林棉说着,又有人冲她打招呼。她把手藏在袖子里,挥挥。
“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交际花。”方晏说。
林棉笑嘻嘻的,对讽刺不在意:“小学都有教,人类是一个社群,要相亲相爱。”方晏不以为然,也懒得反驳。只是出来走走也好,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意外让人身心舒畅。操场上人多,她们便绕开,只在花园里慢慢走着。花园里的枝丫还未茂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问:“现在林聿在省中几班?那天我们数学老师上课还提到他,说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原来他以前教过他们。”
林棉手指碰到枝丫上的一朵花苞,方晏说话间,花苞掉了下来。初春过早开放的花,总是脆弱。
“嗯。”
“我是问你,他哪个班的?”
“二班吧,大概是二班。”林棉说话含含糊糊。
“怎么不是一班?”
“我不知道。”
林棉今天提到林聿的话明显少了些。方晏看她一眼,说:“我又没有因为‘得意门生’生气,别老把我想得那么小气。”
原本面无表情的林棉听到这话,几户是立马挤出一个刻意讨巧的表情:“那下次你自己去问他。”
方晏想说“我和他又不熟”,话才出口一个字。
林棉像突然听见了远处什么声音,猛地偏头,“哎呀,快上课了。”她拉着她往教室方向走,步子比刚才快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被拽得一晃,隐隐察觉到,她好像不愿让自己说完。
之后,林棉时常来找她。方晏也借此认识了一些新同学,有时便跟着一起玩。她谈不上热衷,但搭个边,也不算讨厌。
有时候,她也和林棉、林槿一起放学、做作业,吃完宵夜再回家。林聿倒是很少见。
那天他们放晚自习一起回家,外面下着细小的雪花,于是绕点路去便利店买热乎乎的关东煮。
很巧,林聿也在,和几个同学一起。他手里拿着一盒热牛奶。两群人碰上,彼此打招呼。方晏注意到,其中有个女孩好像和林棉很熟,戴着眼镜,举止大方,看着就像学习很好。她不禁在心里轻哼。
过了一会儿,林聿的同学陆续道别,只留下他一个人。他们四个人面对面站着,身上都沾着细小的雪花,雪花渐渐融化,变成了破碎的六角形,散落在肩膀上。
气氛有些奇怪的尴尬。林棉反常地没有做中间的调剂,而是避开,说要借用便利店的洗手间,把书包交给林槿看管,由他去替她选关东煮。林聿瞥他们一眼。方晏朝林聿点点头。见到他,她总觉得有些不自然。自从掉队后,她就隐约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截。林聿并不在意这种尴尬的气氛,拿着牛奶,坐到店里的高凳子上,撕开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盒。
方晏买了一杯热可可,在他旁边坐下,问:“数学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你功课现在怎么样了。”林聿显然对谈论自己没有兴趣。
“马马虎虎。”方晏说。
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气氛有些哑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把小木棍搅拌热可可,林聿也一道沉默,吸管的塑料纸包装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忍不住看眼卫生间,磨磨蹭蹭的,还没出来。背后,林槿还在和便利店员沟通,千叶豆腐和普通豆腐到底分别是哪一种。
店里有些嘈杂,门口的感应器一遍遍响着机械的“欢迎光临”,店内在放一首日文情歌,表白和后悔一遍遍交替重复,带着某种无法放手的伤怀。货架上摆满了红色和粉色的甜蜜包装,成捆的泰迪熊和巧克力挤在一起,窗户上贴着心形贴纸,边缘镶着一圈暧昧的金色。
原来,情人节快到了。俗气的节日。
林聿顺着方晏的视线扫过店内的装饰,目光停顿随后转向窗外,显得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窗外飘着雪花,落在玻璃上迅速化开。店里暖气吹出温热的风烘在人身上。
“呼啦啦啦”,突然一阵响声,还夹杂着小小的惊呼。方晏闻声转过头去看,林聿也随之转过身。是林槿,因为斜背着林棉的书包,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摆成心型的糖果盒。五颜六色的金属罐头纷纷掉落,散了一地,叮叮当当地滚进货架缝隙里。
林棉慌忙蹲下去捡,动作太大,围着的围巾一侧斜落下拉,耷拉到地上。林槿连忙弯腰道歉。
店员赶来帮忙,脚步急促。他们两个一下子成为了店里的焦点。
林聿没有动。他的目光从那一地色彩中挪开,继续落向前窗外雪花绵绵的街道。
方晏看着,眼皮不耐地一跳。“丢人,”她低头搅动杯子,“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这么蠢?”
“因为是双胞胎吧。”林聿轻描淡写地回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等到方晏手里的热可可冷掉一大半时,林棉和林槿才把那堆倒塌的糖果盒架子收拾得差不多。几个因为磕碰凹了角的罐头,被店员照价算进账单里。两个人脑袋复又靠在一起,从口袋里掏毛钞票,凑来凑去还是不够。林聿起身替他们付了账。接着那几个铁皮罐子就鼓溜溜顺势滚进林棉的零食手提袋里,和水粉笔混作一团,摇摇晃晃。
林棉低头看手里拎着的袋子,瞥见那只手从粉色袋子的两条缝隙间伸进去,轻轻把里面的东西拨拨,指节不紧不慢地动着,随手整理那些东西。方晏看林棉脸上因为暖气被烘得通红,神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愧怍。林棉作势要把糖果重新拿给方晏,方晏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等林聿把手从袋子里收回去。林棉下意识地捂住袋口,说:“有热带水果味的,好吃。”
“我不要。”方晏拒绝得干脆。
他们四个预备走出去,从热腾腾的店里一脚踏进冷风里,林棉回头叮嘱一句:“出去记得搓搓脸,不然容易感冒。”林聿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先走出去。
原本刚刚松快一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拿什么乔。
她咬咬牙,也跟着走出去,挨上林槿,右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林棉步子迈得飞快,两人一下子就走到了前头。后面的那两个却不紧不慢,谁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林棉克制住往回看的冲动,扯扯林槿的衣服,压低声音叮嘱他说:“不要回头看!”
“什么意思?”林槿不明所以。
“我们两个要很要好,不然他们两个老自以为是。”林棉一边说,一边紧紧扯住林槿的袖子。
这时后面有辆车连续喇叭,林槿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林棉简直是很铁不成钢:“做人硬气点!不要和软骨头一样。”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那就是不要他们勾勾手指,我们就回头跑过去。
“我们快点走,不要和他们讲话。”
前面那两人贴得极近,走路时几乎像连体婴儿,别别扭扭地挤作一团,活像两条刚长出脚来的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蠢。他们两个。”方晏语气冷冷地评价。
她话音还没落地,前面的两人便齐刷刷摔了个大跟头,动静之大,引得一票路人纷纷侧目。
林聿原本侧着脸望路边的河岸,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几乎没思考就冲过去。方晏虽没跑,但也不自觉地加快步子
“好丢脸啊……”林棉整个人趴在有薄薄积雪的草地上,声音闷闷的。她都快上高中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至暗时刻?
林聿走过去拉她,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被人拎着提起。
刚一站稳,林棉就冲他嚷:“都怪你!”好没道理的话。林聿懒得反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污渍,顺便检查她有没有哪里摔伤,接着瞪林槿一眼。
方晏站在还躺着的林槿跟前,脸上终于浮现笑容。她用鞋尖踢踢他的小腿:“看,里外不是人了吧。”
好在两人衣服厚,没受什么伤。倒是林棉那条围巾沾上雪水,还被扯破了,只好扔掉。她为这事难过好几天。再后来春天来临,换上轻薄的春衫时,林棉新买了条暖橙色的丝巾。
参加省数学竞赛的日子,林聿只告诉了父母。林棉这段时间也难得露面,像是也突然忙起来。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林聿和同学在教室里对题目,讨论完一抬头,看到章慧泽站在门口,背着光,手里拿着一册书。他们是一道参加竞赛的,说是有道延伸题想请教他。林聿点点头,陪她在走廊边讲了几句,上课铃又响起。他们干脆约好晚上一起走,路上还能接着讲讲后几题的解法。一来二去,这事便成为习惯。
临出发那天,他们照旧一道回去。走到一个拐角时,章慧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递给他:“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有好几个,送你一个。”
她笑着开玩笑,说他大概用不上,但手伸得很稳。见他迟疑,她补上一句:“主要是想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讲题。”她一向说话坦率真诚,不带什么遮掩,反倒让人难以拒绝。林聿伸手接过,把那只符默默揣进了外套内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林棉在校园里遇见了易洵。她正站在走廊尽头,弯着腰画年级的黑板报。从凳子上跳下来时,手上的蓝色石膏灰随动作扬起,一点点飘落在两人之间。
这一次,林棉已经打听到他妈妈是初叁的年级主任。
“你之前干嘛骗我?”
“那也不算骗吧。”他笑着说,一贯的从容随和,看向她在黑板上画的图案,“你画这些还挺好看的。”
转身时,他右臂上的黑纱随风微微晃动。林棉张张嘴,刚想问,他便自己解释道:“我外婆去世了。”
什么安慰都显得多余。易洵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似乎很早就消化了这件事,只说:“对她来说,大概率是种解脱。”
她只好点点头。林棉简直不敢想象会失去外婆,外婆从她出生起就在了,所以理应永远都在。易洵显然不愿让她陷在这种情绪里,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你哥这次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吧?你应该高兴。”
林棉诧异,林聿从没和她说过这事,她甚至还以为比赛还没开始。易洵看出她情绪上的一点变化,却没说破:“嗨,好几个人得奖了,慧泽也拿了一等奖。”
他自然也没和自己说章慧泽和他一起参赛。那如果要把名单放在橱窗里表彰的话,他们的名字会挨在一起吗?大概率会的。林棉拍拍手上的石膏灰,应了一句:“哦。”。
易洵以为她是觉得这样的话题无聊,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两人随意闲聊几句,很快便道别。
晚上回到家,林棉路过林聿的房门。那扇门一如既往地没锁,一推便开。屋里静悄悄的,陈设一切如常。窗户开着通风,窗帘被风吹得拂在书桌边沿。桌上摆着一个陶瓷小兔,是他们小时候在公园手工坊一起烧的。右耳明显比左耳长一些,那时候她说是“有意为之”,他难得配合地夸了一句“有个性”。现在看来,只是长歪了而已。台灯上新系着一个红色小布袋,绣着金色花纹,写着“吉星高照”四字,随着风欢快舞动。
真蠢,她居然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恋爱了。
她没有对任何人明说,但作为母亲,王婉多少察觉出些不同。
比如在周五不穿校服的日子里,她会挑一条连衣裙,搭配一双软底皮鞋,还悄悄抹上变色唇膏。她换了家里的沐浴露,从原本无味的变成了海盐鼠尾草香,睡前则习惯在嘴唇上抹一层厚厚的草莓味磨砂唇膏。
有几次,她没和王婉一起去商场买衣服,也不再准时和林聿、林槿一起去小吃街吃红豆年糕,或去地下通道淘旧唱片。她拎着一个新买的帆布袋,袋子上绣着小兔和小熊,里头是早起做好的寿司卷和放凉的玉米须茶,说是去参加一个读书会,要坐四十五分钟的公交车过去。
那天早上,王婉看见她收拾便当盒时,轻声调侃:“最近手艺见长,胡萝卜都切成了爱心。”
林棉的神色一派平静,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她蹲下,扣好鞋带,说:“我会在吃晚饭前回来。”
有时候她也试着拐弯抹角问几句,但林棉总能轻巧地避过去。王婉只好把自己的怀疑和隐隐的担心告诉林毅之。可作为父亲,他一向抱着近乎天真的乐观,说不可能,林棉那么亲他,有什么事怎么会不告诉他。况且像他们这个同年轻阶段的男孩子,简直不值得留恋一下。
等到晚上林棉回来,王婉随口问:“那个书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
林棉答得不紧不慢:“就一些学生,读书,交换感想。”停顿一下,继续说,“也有大学生。”
她语气平和,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个回答。
王婉看着她那张沉静得近乎克制的脸,心里却泛起一点微凉的波澜。她知道,有些事,恐怕已经不是她问一句就能知道的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仰躺在林槿的床上,指尖点亮?iPod?Touch?的屏幕,滑动几下换了首歌。耳机线松松绕在手腕上,不时被她甩动,在空气里划出弧度。她侧过头,一边跟着节拍扭来扭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林槿抛出些无聊的问题。
他正在书桌前粘模型,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小棍,一点点地将胶水沿着零件的边缘抹开,因此现在实在抽不出太多耐心。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没有反应。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才听见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认真想了想,最后给出的是一个敷衍到惹人恼的答案:“总之,不是你这种的。”
“我哪里不好!”林棉“唰”地一下坐起身来,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你……你很麻烦。”
“少来,方昱使唤你时,你也很尽心。”
“那就是……不是你和她那样的。”
“你真是讨厌透了!一样的讨厌。”她气呼呼地抄起自己带来的软枕,朝他方向猛地一甩。
林槿微微前倾,轻巧地躲开了。
“不跟你说了。”林棉嘟囔着坐起身,动作一气呵成,像是真的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没有挽留的意思:“麻烦你走的时候,把地上的抱枕也带走。”
她抱着枕头头也不回走出去,带上门。转身时,差点踩到一个人的脚。林聿正站在那里,没出声,只是看着她。林棉躲避开他的目光,想侧身想绕过去,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的脸。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戴了小半年的骨头项链,已经换成了一颗小小的星星。目光随之有了审视的意味,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林棉暗暗给自己打气,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心虚。这么想着,便微微挺起胸膛,视线直视前方,佯作理直气壮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好在,他没有叫住她。
那一瞬她松了口气,随之是失落。所以以后都要这样,彼此都不看对方的眼睛吗?这么一想,她背上的那点力气就撑不住了,悄悄垮下去。
以前那些亲密轻盈的时光……真的存在过吗?林棉很想问问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只有她这样。
林聿站着,从他这头望过去,林棉斜倚在走廊的另一侧,肩膀微微耸着,像是撑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倔强。脖子上的那颗小星星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了,只露出一点链子边角在走廊灯光下,她整个人就像一块掉了漆的玻璃,亮,但亮得有些旧了,叫人看着心里发涩。他实在不忍心对她这样。
“所以,我们以后都不再讲话了吗?”他说的时候,本想说得轻巧些,像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败了。拿错了道具的魔术师,端上来的不是幽默,是更深的难堪。
林棉向来懂得领情,是个反应得体的观众。她立刻转过脸,脸上挂起她一贯的笑容,左边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会呢?”
她下意识抱紧枕头的动作,林聿捕捉到了。现在她说这样的话,真真假假。他没拆穿,只当都信了。
林棉闪身进房间,反手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实在没那个勇气和他说起恋爱的事。明明那些话,才刚对林槿说过,可对着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或许下次吧。
林槿发现,方晏中午一出教室门,并不是去食堂吃饭,而是七拐八绕地走到学校门口。起初他只是无意瞥见,后来忍不住观察了几次,竟真是,每天中午,小姨夫都会专程来送饭,他们俩就坐在校门口的那座凉亭里,小姨夫弯着眼,把烧好的椒盐仔排一块块夹到她的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但他也没有打算问。说到底,也没什么好问的。
直到有一天中午,那天一整天都在下大雨。小姨夫来得比平时晚,只好绕到教室找方晏。教室里已经零星有人,方晏看到小姨夫的那把黑伞,脸上明显慌乱起来。那一刻,林槿明白她从来不说的原因。并不是藏,而是不想被人看到,尤其是被他。
还是他先起身走出去,替她和小姨夫打了个招呼。小姨夫从雨里走来,裤腿湿到膝盖,衬衫粘在背上,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林槿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那个一贯体面、温和的大人,此刻看上去比往常疲惫。
小姨夫把拎着的饭盒交到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盯着方晏把饭吃完。
“吃不完也没关系,但别……别吐掉。”
“吐掉?”
小姨夫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向来带点知识分子的曲折和含蓄,只好把沾着水雾的眼镜在衣角擦了擦,笑一笑,便匆匆走了。
饭盒被转交给方晏,她接过后随手搁在地上。午休过去了,下午第一节课也过去了,她一直没打开。那只紫色的叁层饭盒就放在他们两人凳子之间,不容人忽视。林槿很难不去看它。
林槿只好轻声提醒她。
方晏瞥了一眼饭盒:“我不饿。”
“你中午没吃,怎么可能不饿?”
林槿脑海里浮现出小姨夫临走时那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便弯腰替她打开了饭盒。热气还未散尽,盒里菜色清淡,用心可见一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扫了一眼:“谁吃猪肝啊,腻死人。”
“你不吃午饭,下午怎么有力气上课?”
“我不要吃,我不要发胖。”
林槿知道她以前学过舞蹈,林棉说过,她对体重格外敏感。于是他耐着性子劝她:“你没有胖。只是逐渐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体重。”
“那就是母猪。”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林槿怔了一下,忍不住问:“有人因为你说话打过你吗?”
“怎么,胖还不让说了?”
他有点火了,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情绪:“小姨夫让我监督你吃饭。”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方晏不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家长、权威、规劝,通通没用。
于是林槿就看到她下一秒就拎起饭盒起身,走到教室后面的杂物间。垃圾桶就在角落,她没有犹豫,手一倾,把整盒饭菜倒了进去。
被倒空的不锈钢容器叮当作响,但林槿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不如没有这样的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的恋爱把戏,很快就被戳穿了。
那是期末考试前的家长会。礼堂的集体会议结束后,家长们按要求分头前往各自孩子的教室,由班主任与任课老师进行后续沟通。为了腾出教室,学生们被安排到食堂写作业,或在校园里自由活动。
林毅之近来在机械制造方面的生意越发繁忙,但家长会他从不缺席。这天,他刚在林槿的班级参加完会议,便匆匆赶往林棉所在的班级。
走到操场边上,他无意中瞥见角落里坐着一对少年男女,身影靠得很近,手握在一起。他本没多在意,走出几步后却下意识回头,再定睛一看,竟然有点几分像自己的女儿。
上了年纪,果然有点老眼昏花。他刚想嘀咕两句,就听见那女孩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爸爸。”林毅之脚下一顿,差点没站稳。
他愣了几秒,权衡该不该当场上前呵斥,最终还是默默转身走人。这事儿,棘手。
林毅之不是不能理解,替女儿考虑,如果直接告诉自己的夫人很难不引起轩然大波,于是拐弯抹角地向大儿子探口风。他总把林聿当做家里的大人来对待。
谁知林棉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回到家就气冲冲,像只炸毛的小豹子,企图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事?这是我的隐私!”
林毅之难得摆出家长架子:“这是爸爸和哥哥对你的关心。”
“我不需要这种‘关心’。你们对我这是父权压迫!我不是这个家里任何一个男的的附属品,也不需要听你们的指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你太天真了。爸爸是怕你受到伤害。”
“根本不是!你们就是看不惯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你说话太过分了。”林毅之脸色一沉。
空气一时间陷入僵持。
良久,为了缓解气氛,林毅之换了种循循善诱的口吻:“爸爸不是不能接受你交朋友。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现在不急,尤其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林聿忽然开口,从林棉进门那刻开始,他都像个游离在事件外的旁观者,坐在饭桌前做卷子,直到现在才开口。
“庄捷成。”林槿适时插了一句,语气倒像在汇报作业。
“林槿!”林棉瞬间尖叫,“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叛徒!叛徒!我讨厌这个家里所有男的!”
“庄捷成……听起来像某种竹节虫。”林聿慢悠悠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林聿边说边在转笔,细细的银色签字笔灵巧地从他的右手小拇指转到食指,又原路返回,像是他饲养的乖巧灵兽。联想到那男孩瘦高细长的长相,林毅之被逗笑了。林棉看看爸爸,再看看林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天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比起先前的强烈反驳,林棉这次反而出奇地平静,只说:“这样贬低别人,很低级。”
林聿偏头,眼角像是不耐地动了一下,没接话。
这需要他贬低?他还不至于自尊低到,要和一个初中男生较劲。他的骄傲,根本不会放这种人在眼里。他收拾好卷子回房,没再看林棉一眼。于是这场“叁堂会审”草草收场,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林毅之的直觉这样的事情还是冷处理为上。有些感情越拆散越深刻。只好等等,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再慢慢和女儿谈谈。
既然这件事已经在家里呈现出半默认的状态,林棉就不再有太多的顾忌。她干脆直接爽约了庆祝林聿得奖的聚会。她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像是执意要把此刻与从前划出界限。依赖这件事,她好像也开始相信,并不非谁不可。只是偶尔,看着送来的草莓蛋糕,甜腻的奶油裹着红艳的果实——人们说草莓是爱情之果。
她还是会想: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非得这么用力地展示,才算真的存在过。
其实,林棉还是很喜欢和庄捷成一起看书的。尽管他们的趣味截然不同。她偏爱Tender?Is?the?Night,法国海岸的风吹拂着优雅与残破;而庄捷成则钟情于陀氏,他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早已翻得起了毛边。也正因如此不同,林棉才格外喜欢听他讲述自己对那些情节的理解,即便她并不总能听懂。庄捷成说话时也爱推眼镜,但和林聿完全不同,他的动作是慢悠悠的,是特意留给人看清那副温和眼神的时间。他说话也慢,声音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像水里咕嘟咕嘟升起的泡泡。这样也不错,林棉在他身上看到完全不同的一种态度,更像是她理想中的温情脉脉。
自从上次被林棉的爸爸撞见后,庄捷成对他们的关系始终有些不安,尽管这个时代早已不同于从前。
“爸爸没有权限管我。爸爸没有,哥哥也没有。他们只是爸爸和哥哥。”林棉再次强调。
“可是,林棉……”庄捷成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竟这样坚定。他一直以为林棉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对爱情充满幻想,伤心时会有弱柳扶风的气质。安城的女孩大多被人认为如此,这种性格甚至成了书本里的固定描写。更何况,她连陀氏的书都读不进去。
“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话一出口,林棉才意识到这句是方晏说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捷成不置可否,只是握住她的手。林棉以为那是默认。
林棉缺席的日子,林聿和林槿的活动变成了简单的骑行。这样的活动,非常有助于身心健康。而身心健康是最重要的。
从家骑到东湖,围绕湖泊是十几公里的绿道。天气渐热,骑行时背上的汗一层迭一层,先是细密的潮湿,后来干了又出。风穿过树影时带着热浪。他们彼此间没说话,只专注地蹬着车轮,一圈一圈。骑完东湖,便顺势转个弯,沿着熟悉的路线往回走。路上照例去吃麦当劳,牛肉汉堡不加酱,可乐换牛奶。
那天换了条路线,他们沿着城区骑行,路过那所中学。操场边的长廊下聚着不少男生女生,虽然是周末,但一些兴趣社团照常活动。林槿停下车,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林棉的身影。林聿没有跟过去。
等林槿回来,他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女孩有时候很像,分不清。
“她和竹节虫是一起出年级黑板报认识的。”林槿漫不经心地说,“宣传部门的。”
林聿已经重新出发,路过校园围墙,听到合唱队的歌声。纯净空灵的女声,却轻易地冲破墙帷,擦着耳边过去,不留痕迹,也没打算叫住谁。一只蜻蜓飞过来,落在车头。他没在意,它却静静地待着,像是陪他走这一小段。也许不是陪,只是正好一起路过而已。可惜他正缺乏那种能感知喜悦的心情。这爱没有亲吻他的嘴,只是从他身边经过。风起时,蜻蜓飞走了。
傍晚回到家时,林棉也像是刚到家。她洗过澡,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吊带,刘海还带着一簇半干的湿意。她坐咋窗户那儿吃西瓜,脖颈和手臂裸露着,大片白的皮肤,在红艳果肉的映衬下,像盛放它们的瓷器。她的锁骨上没有佩戴项链,光裸着,便显出肌肤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还有一处未退的蚊虫叮咬,明明是冷的,在他眼里却像一股热腾腾的牛奶,正缓缓倾泻下来。而他身上还带着户外的暑气。林聿第一次意识到,那股残留在身体上的燥热余温,是不合时宜的,是一种近乎冒犯的冲动——对她。
他还是坐了下来。小时候,他总是避免吃西瓜,因为果肉一旦被咬破,汁水就会顺着手臂流下来,那是一种自带甜味的液体,干涸后变得黏腻,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从很小就明白,所谓成熟,就是克制欲望,那曾让他觉得很酷。可现在,他忽然不再觉得那样的自控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那是成熟,也是一种欺骗,赤裸的欺骗。
于是他拿起一片。林棉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去,没有走开。他咬了一口,汁水立刻漫出来,像是早就等在果肉深处。那味道没什么特别,只是甜。只是他也听到了林棉咀嚼的声音,果肉被唇齿咬断会发出沙沙的响,那声音在他耳朵里被放大几倍,像贴在耳垂边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痘是不会复发的,这是常识。所以她为什么会再得水痘?
她穿着那件灰色纯棉衬衫,就是上次发水痘时穿的那一件。那时候她七岁,现在的她还能穿下。
“哥哥,我不舒服。”她蜷在床角,腿上那截灰布撑不住长大的轮廓,一圈脚踝细得像要碎。
他一愣,她怎么会在他床上?这是不对的,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发干,还是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自己掀起衣服,露出平坦的小腹。皮肤上浮着几颗浅红色的丘疹,是刚冒出来的水痘。真是可怜。
同时他有点愠怒:“谁教你的?”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这样袒露自己?他要亲手把那人揪出来。
“哥哥别凶我。”她靠过来,声音软软的,带着试探与讨好。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像无数次那样,很紧地搂着,把自己整个贴进他怀里,仿佛非得这样,才觉得踏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是那种久违得以至于让人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贴得很近,没有一丝缝隙。她没抬眼,睫毛扫着他的眼角,一下一下,刺刺的,像风吹起的一根草。
“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他低低地问她,快要亲在她嘴角。他没有真的吻过谁,可是对于她,本能地想通过亲吻让她明白自己的难过和不安。
“你也没有理我。”她躲避他的吻,好像并不愿意触碰。这让他更加害怕。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松开他,她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耳后、颈侧和肩头,那里也浮着零星的红点:“帮我涂药,好不好?”她看着他,像是在请求。
这当然是没有什么的。粉色的药水被滴出来,用指腹轻轻蘸开,触碰她皮肤的时候,他发现,她的体温热得惊人。他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轻微的颤抖不是她的,是他自己的。那些涂过药的痘印泛着淡粉色,像小小的山丘,像圆形的图标,像某种吮吸后的痕迹。那是密文,错落地隐秘在身体上,只允许他触碰。
这一切都太像爱情了。
“疼吗?”他问。
“有一点。”她说,声音像撒娇,“哥哥,小时候你给我擦药也很轻。”
她把胸前的衣服解开些,轻声说:“这里也麻烦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迟疑一下,终究没有拒绝。药水凝在指尖,沿着她的锁骨往下,像是描摹。他的手指温热,动作慢得近乎虔诚。她没有退开,而是不断向他靠近,那是不经意的允许。衣领滑落,他的指尖触到左侧乳房边缘,那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抬起头笑笑,他一下子明白,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清晰的邀请。
他终于撑不住,低头,吻在她的肩头,那是最先涂过药的位置,淡粉色的丘疹边缘还留着些微湿润的光。他听到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躲开。
他只好抬起头,她也正望着他。他想用手覆上她的眼睛,但被她挡住。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贴近,对方皮肤下那种难以克制的炽热使得动作变得急促。于是他终于亲了她。不带任何技巧。只是将嘴唇贴上去,笨拙而用力,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她也回吻他,慢慢地,细致地。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很突然地,他咬了她的脸一下。齿痕清晰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不深,却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印记。他是故意的。那不是调笑,更不是轻浮,而是一种混杂着情绪的动作。他对她的气恼、怜爱,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想确认她是真实的。
她轻轻“啊”了一声,没有推开,只是睁大眼看着他,像是惊讶,但她很快读懂了他。然后她笑了,嘴角扬起一点点,有点骄傲的。她抬起手,摸摸那道浅浅的齿痕,在确认什么,但更像是在默许。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她标记了的那一个。
她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掌心带着温度,顺着肩胛骨缓缓滑下。那触感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从肌肤浅处牵引,深入骨髓,唤醒他身体里某种久违的敏感。他几乎感到自己被攥住。不仅是肉体,而是某个更柔软、更失控的部分。下意识地,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情绪。他无法辨别那是渴望、依赖,还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歉意的靠近。
他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但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谁是谁,从前如何,现实又怎样,都不再有意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聿在黑暗中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窗外是一个澄澈的世界,它未完全苏醒,因此晨光带着婴儿般的柔软,敲在人身上,痛感姗姗来迟。他伸手摸索到桌子上的眼镜,脚落地的瞬间,有种初生的迟疑。这个家变得陌生。他摸到门框、桌椅,昨晚的模样已记不清,就像在冬天无法想象夏天,在夏天也无法想象冬天。
比如他正站在卫生间,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在明暗交界之中,林聿觉得那张脸也陌生。他解开扣子,脱下睡衣。于是镜子里的他显得完整起来,身上没有半点痕迹,所以梦只是梦。
他看看时间,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把剃须泡沫抹到下巴,通常他不会在周一早上用这种方式刮胡子。但剩下的时间太长了。他刮去胡须,刀片掠过皮肤的触感让他好奇,如果划在手心,会是什么感觉?他盯着那只手,没有犹豫,就在手心划了一道。血冒出来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如果红色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房间,路过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动静。林棉正在冰箱前倒牛奶,刚才吃面包时噎了一口,急着找点液体顺顺。
她平常起得没这么早,林棉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碰上林聿。两人在蓝黑色的光线中对视。林聿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吃面包吗?”她递给他。
林聿接过来,只抓住面包的一角,尽量避开她的指尖。
“你是在嫌我?这块我没咬过。”她明明是好意,却觉得他像避瘟疫似的。
“我没有嫌弃你。”
“哼。”林棉觉得他语气生硬,回得也就不客气。
“怎么起这么早?”林聿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不够自然,只好主动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被排到周一值日,最麻烦的那种。你不知道我们班那片包干区,有多脏、多少人经过,几乎每次都被查。只要有垃圾,就扣精神文明分。”
林棉持续输出抱怨,“班主任还让我们蹲点打扫,真当我们是清洁工啊。”
林聿根本没听清她在讲什么。他的注意力总被一些奇怪的细节拖占据。她穿着一件睡衣,是那种因为恋旧而一直没舍得换掉的款式。布料在身体上褶皱着,像早已记住了她的形状。肩带松垮地滑落一边,斜挂在手臂上。露出的那截皮肤像清晨起雾的窗面,指尖划过,便会聚成一滴水。她还在说话,毫无察觉,也许是察觉了,只是不在意。那种坦然,反而更令他不安。
林聿一把握住林棉在空中挥动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抚摸上她的手背。
“林棉……别说话了,”他低声道,“你话真多。”
她刚要回嘴,感觉掌心一热,看见他的手心正渗着血,透过创口贴沾到她的手心。
“你的手在流血!”她蹙眉,甩开他,去翻找纱布和生理盐水。
林聿本想含糊过去,让她安静些,别吵到还在睡觉的其他人。她不听他的。
他坐着,看她替他处理伤口,用棉棒一点点清理缝隙。厨房始终没有开灯,光线是蓝色的,像水中折射进来的。她头发有点乱,没来得及扎起,落在脸侧这样安静的时刻如今已变得难得。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生出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他就要一点点地失去她了。未来的某个时候,这样的清晨会彻底消失。
于是他问:“你快乐吗?”
她没抬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刚才没讲完的怨念:“打扫包干区有什么好快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问你,和庄捷……在一起,你觉得快乐吗?”
林棉在他手臂上捏一下:“别这么说人家。”沉默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只好说:“我不知道。”那声音带着某种不愿意被剖开的无力,她也无法确定,爱人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那也不是真正的爱或者真正的快乐,但她只能靠尝试去接近那个答案。停顿一下,她继续:“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更讨厌的是,你们连我想试着去喜欢一个人这件事,都不允许。”
林聿没有回应,任由她将纱布缠好。等她包扎完,他站起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他。
“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还没虚弱到要靠锁住她、隔绝她和世界的联系,才能让自己安心。那样做太可悲,也太软弱。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站得够稳,她总会回到他身边。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模糊的事实:她是自由的。哪怕那份自由,从来不归他掌控。
今天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庄捷成来找林棉,把上次她借给他的那本书还给她。他们一起走,顺着操场外侧慢悠悠地绕着。人很多,他们没有牵手,这种时候也不适合牵手。但庄捷成很快察觉到,她有点心不在焉,把书的黄色封面拿在手里折来折去。
“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他试探地说。
“好的。”她答得很快。
“你想看哪一部?”
“都行,你决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个人很民主的,不会替你做决定。”
林棉抬头看他,第一次觉得他有些啰嗦。明明是他主动提出的邀约,不该由他来安排吗?转念一想,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礼貌是他的表达方式。她有时候确实有点偷懒,习惯别人替她做生活琐事上的决定。从小就是这样,比如爸爸总是早早帮她买好车票,她只要收拾行李就好;比如林聿,了解她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该买哪场电影,然后才问她要不要去。想到林聿,她又想起早上他说过的话,讲话也怪怪的。更奇怪的是他的手,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去模仿他握住她手腕的姿势。那一瞬,太用力了,像是扯一只快要挣脱的风筝。这导致她很紧张,心咚地一响,不是跳,而像落。
走到人少的地方时,庄捷成伸手去握林棉的左手,扑了个空。她带着点疑惑回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真是有点不解风情。
他有些泄气,怅然地想,林棉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文学少女”。她太有主见了,从来不会乖巧地点头、顺着你的话往下接。她看他的眼神里,有崇拜的成分,与此同时还带着一点质问的意味: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那我买好票再告诉你吧。”他说这话时,刻意让语调有点强硬,可林棉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撒娇或生气,只是点点头:“那我回班级了。”
晚自习的时候,同桌和林聿对数学题。他带着点得意地指出林聿在一道大题中用错了一个关键条件。
“你水平不至于啊。”同桌用手肘顶顶他。
林聿取下眼镜,揉揉鼻梁,没有辩解。
“同学,心太浮躁。这要在考试中,五分没有了。”同桌学着数学老师的语气打趣他。
林聿没接话,只是把几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拿过试卷,用黑色水笔把证明过程一笔一笔划掉。墨水积在纸上,在每一笔划的尽头黏黏糊糊晕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还是错了。
第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林聿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他惯用的方法就是做更多的题目。但今天,这招却不太奏效。所有的图形和数字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像是在水里游动,找不到落点。
教室的灯光过于明亮,白得刺眼,让他的思绪显得格外隐秘又诡谲,就像阳光底下没有影子的人。他握着笔,一再走神,思维断裂成一小段一小段。
她凑近时温热的气息,脸颊因紧张泛起的红晕,还有那个稍纵即逝的、几乎不被确认的吻。他不该记得这些的,他早就和自己确认过。可记忆像压在水面下的泡泡,越是按住,越是浮起。鬼使神差地,他在卷子的角落、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林棉”两个字。
这一刻他有些感激他们的父母,使他们的名字总能以理所当然的方式一起出现,命运在最初就默许了这种亲密的并置。
但很快,他拿起修正带,将那两个字遮住。白色的带膜贴合在纸面上,有点不服帖
他靠在椅背上,静了一瞬,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回去。她现在在干什么。应该也在上晚自习。是不是也会偶尔走神,像这样,想起他?
当念头刚冒出来,竟让他感到一种新的幸福。那不是梦里那种沉沦式的温柔,也不是伤口渗血时的钝痛。它更清醒,更难以名状,像一小束光从缝隙里漏进来。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特权,也是他愿意接受的孤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省竞赛结束后,章慧泽还是经常来找林聿一起回家。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再仅限于作业、考试和排名,渐渐也多了些别的,比如她最近喜欢的篮球明星。
这让林聿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她小时候还练过篮球。
“后来我爸不让我打了,”她说,“他说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得漂漂亮亮的,干嘛要去打篮球。”怕他误会自己在自夸,章慧泽补充说:“我小时候不漂亮,黑黑的,头发也总是乱糟糟的。”
林聿很钦佩章慧泽身上的坦然。她说话时总是直截了当,也不刻意迎合谁。那种自然坦率的姿态,在他看来,是一种难得的诚实。他真心愿意和她做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甚至愿意靠得更近一些。可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她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某种期待和试探。林聿不是迟钝的人。过去,出于对她的尊重,他可以装作毫无察觉。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和往常一样走在他身边,话题从补习班跳到新买的衣服,又从抱怨学校晚饭难吃,转到班级小考的题型。走到街角那盏偏黄的路灯下,他们停下。这里聚着几个小吃摊,人声嘈杂,油烟混着食物的香气。林聿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他知道,在热闹里说出口,会让那句话听起来不那么残忍,至少让她感觉更安全。
他转过头,低声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风穿过摊位间的缝隙,吹得她的刘海有些乱,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也在给自己一点时间。
“你愿意说出来,挺好的。”她声音里没有责怪,“看来你是把我当真朋友。”
她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你喜欢的人她知道吗?”林聿摇头。
章慧泽语气里掺着调侃,也掺着一点自嘲:“等待,大概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他试图缓和点什么。
她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朋友。”抬头看一眼天色,接着说:“我今天晚饭没吃好,去买个东西。”
章慧泽走向摊位的时候,背影没有明显的逃避,也没再回头。
到了周末,庄捷成经过这几天的反复回想,直觉可能是那天自己的语气太直接了。为了弥补,他决定上门接她,一起去影院。
林棉接到他的电话时,人还在床上。他说自己已经在她家楼下。她整个人一激灵,几乎是跳下床。这样的“惊喜”在她看来,几乎可以归为“擅自闯入”。她忍着怒气说:“你怎么没和我提前说?我下去,你别上来。”
她还没准备好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太深。家,对她而言,是一个人最隐秘的地方,尚不适合这种未被完全确认的关系。。
王婉看着林棉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会儿去找那条牛仔短裙,一会儿翻找搭配的腰链。她也跟着帮忙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林棉气呼呼地把衣服甩到沙发上。
“你这样着急有什么用呢?”王婉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她从衣柜里挑出另一套衣服,颜色和版型都尽量贴近林棉想要的那种风格。
“可是我没有鞋子配。”林棉打量了这套衣服后说。
王婉沉思几秒,从角落里翻出一双自己还没来得及穿的银色低跟鞋递给她:“这个试试看。”
“谢谢妈妈!”林棉一把扑过去亲她一口,又蹦到穿衣镜前,来回转圈,前后走动,认真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婉站在一旁,女儿的身影已经悄然拉长,轮廓柔和而清晰,像清晨刚苏醒的山影,层层迭迭地从稚气中抽身而出。那是一种她不陌生、又有些来不及细看的变化。她的心里泛起一层柔软的感慨,那是一种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明白的情绪。
她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是她自己刚升高中时,家境刚刚好转,却还没能力为自己置办一件像样的连衣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林棉的外婆,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件泛着陈香的旧旗袍,用剪刀一寸寸拆开,缝纫机的针脚在夜里嗒嗒作响。最终,那件旗袍被改成了一条合身的裙子,线脚藏着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藏着她即将展开的人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从你身上,?唤回她那青春四月的芳菲。在时间的轮回中,这样的场景悄然重现。
她当然明白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就察觉到了庄捷成的存在。她不问,是不想让这段尚不成形的感情在外力中破碎。她不想像别的家长一样,粗暴地打断什么、否定什么。也许这段关系最终连“爱情”都算不上,但那又怎样?但林棉终归要自己去试探、去经历、去犯错,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长大。
送走林棉后,门再次被推开,林聿和林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阳台上,王婉正蹲在那儿侍弄新买来的花草。这些花花草草被她照料得井井有条,它们是她的另一群孩子。
她甩甩手上的泥土,唤林聿过来:“来,把这盆大的搬下来,我一个人弄不动。”
林聿应声上前,将那盆植株从架子上小心搬下。
“你的手怎么回事?”王婉注意到他的右手手心绑着纱布。
林聿把手往身后一收,轻描淡写地说:“割到一点,没事了。”
可他躲得越快,王婉就越觉得不对劲。她走上前去,拉过他的手,仔细打量观察那只后:“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可她也看到了林聿的眼神里的闪躲,他在回避母亲的关切,不想被追问。做母亲的人直觉,这不仅仅是个小伤口那么简单。那份隐忍和克制,比伤口本身更让人心疼。她便没再继续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这里都快放不下了。”王婉看着这些越长越茂盛的枝丫,自言自语地感叹,“长得太快了。”
林聿说:“爸爸说我们快要搬到新房子去了。这样就能放下这些植物了。”
“哪有那么快。”王婉回道,“房子还没开始装修,装修完还得散味。”她侧过身,喊林槿:“去,把剪刀拿来。”
“林棉不太想搬家,她说还是这个房子好。”林槿拿着剪刀过来。
王婉低头挑着枝叶,随口叹气:“她呀!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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