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完香,刚要动身去山下那家素面馆,天却突然阴下来,山里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妈妈担心山路湿滑,提议早点回去,吃面的事便不了了之。年还没过完,林聿就提前返校,准备春季的数学竞赛。
这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更长,方晏就在这样尚未回暖的时节,转进了林槿的班级。小姨提前与老师沟通过,班主任便将她的座位安排在了林槿身旁。
方晏的桌子,林槿提前替她收拾过,她看到只是撇撇嘴,抽出湿纸巾重新擦,细节都要顾及到。眼看就要上课,林槿伸胳膊捅捅她,她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方晏对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太满意,教学楼陈旧,物理老师讲课带口音,连带同桌也让她心烦,做笔记只用两种颜色,黑色和红色,像任劳任怨的苦力,在笔记本角落里堆小字。她想起他小时候也这样,喜欢养蚂蚁,看它们挖掘、搬食,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有人来找林槿,方晏下意识往远处挪了挪。她侧耳听见他们说着什么下午体育课,什么游戏,林槿回应时,总是先笑,再开口,右侧会浮出一个梨涡。那人几乎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还从他抽屉里翻出点什么,顺手带走了。
方晏问他:“那是谁?”
“冯鹏,物理课代表。”
“真没礼貌,你们班的人都这样吗?”
林槿看了眼冯鹏,确认他没听见,才低声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以后我再和你说。”
方晏没说话,眼神偏向另一侧,像是懒得听。林槿对她的脾气早就了解不过,也不生气,只把笔记本稍稍往她那边推推:“你看看我写的,有哪里不好再问我。”
她伸出手指,捏起其中一页翻翻:“你这笔记记得……我根本看不出重点。”
林槿一向只用黑色和红色两种笔记笔,他觉得这样已经足够,颜色太多反而没必要。他把笔记收回来,说:“下次我记得清楚点。”
好好先生,方晏腹诽。外婆总是喜欢林棉和林槿,准确地说,是更喜欢林槿一点。小时候她偶尔会叫他“小乖”。她从来不喜欢他那副腼腆的样子,说话慢条斯理,总带着笑,像个从不屑于露出锋芒的人。偏偏外婆就吃这一套。方晏不喜欢偏爱,不喜欢退让,更不喜欢“留级”这个词。听着就蠢,好像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似的。她现在甚至嫌弃安城的风。不像北方的风那样利落,不够痛快,刮到脸上也只剩下点温吞的凉意,不够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对她的想法浑然不觉,换了一支蓝色笔,开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补充内容。
中午去食堂吃饭时,方晏没有起身。面对好心女生的邀请,她只是简单地回了句:“不去吃。”
她说话太直白,对方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方晏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落在别人眼里,只看见她那两道漂亮锋利的眉毛,栩栩如生。
接下来,她一直这样。林槿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其余时候,他问的问题,她也是选择性回答。对林槿来说,无所谓;但对其他人而言,她那样的状态实在不合适。她冷感,身上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那种气质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时间久了,连班主任也渐渐收起最初的友善,偶尔会有意无意地点她几句。
这天大课间,方晏依旧坐在教室里,多数人都出去。她远远看见林棉正朝这边走来。天气微微转暖,林棉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头发也剪短了些,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棕色光泽。她从楼梯那头走过来,走廊上显然有人认识她,冲她打招呼,还有人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你怎么不出去活动?”林棉一边说着,一边挎上她的手臂。
“很晒。”
她们便绕开走廊里的阳光走。
“不出去晒晒怎么行,人体需要阳光。”林棉说着,又有人冲她打招呼。她把手藏在袖子里,挥挥。
“我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交际花。”方晏说。
林棉笑嘻嘻的,对讽刺不在意:“小学都有教,人类是一个社群,要相亲相爱。”方晏不以为然,也懒得反驳。只是出来走走也好,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意外让人身心舒畅。操场上人多,她们便绕开,只在花园里慢慢走着。花园里的枝丫还未茂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问:“现在林聿在省中几班?那天我们数学老师上课还提到他,说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原来他以前教过他们。”
林棉手指碰到枝丫上的一朵花苞,方晏说话间,花苞掉了下来。初春过早开放的花,总是脆弱。
“嗯。”
“我是问你,他哪个班的?”
“二班吧,大概是二班。”林棉说话含含糊糊。
“怎么不是一班?”
“我不知道。”
林棉今天提到林聿的话明显少了些。方晏看她一眼,说:“我又没有因为‘得意门生’生气,别老把我想得那么小气。”
原本面无表情的林棉听到这话,几户是立马挤出一个刻意讨巧的表情:“那下次你自己去问他。”
方晏想说“我和他又不熟”,话才出口一个字。
林棉像突然听见了远处什么声音,猛地偏头,“哎呀,快上课了。”她拉着她往教室方向走,步子比刚才快了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被拽得一晃,隐隐察觉到,她好像不愿让自己说完。
之后,林棉时常来找她。方晏也借此认识了一些新同学,有时便跟着一起玩。她谈不上热衷,但搭个边,也不算讨厌。
有时候,她也和林棉、林槿一起放学、做作业,吃完宵夜再回家。林聿倒是很少见。
那天他们放晚自习一起回家,外面下着细小的雪花,于是绕点路去便利店买热乎乎的关东煮。
很巧,林聿也在,和几个同学一起。他手里拿着一盒热牛奶。两群人碰上,彼此打招呼。方晏注意到,其中有个女孩好像和林棉很熟,戴着眼镜,举止大方,看着就像学习很好。她不禁在心里轻哼。
过了一会儿,林聿的同学陆续道别,只留下他一个人。他们四个人面对面站着,身上都沾着细小的雪花,雪花渐渐融化,变成了破碎的六角形,散落在肩膀上。
气氛有些奇怪的尴尬。林棉反常地没有做中间的调剂,而是避开,说要借用便利店的洗手间,把书包交给林槿看管,由他去替她选关东煮。林聿瞥他们一眼。方晏朝林聿点点头。见到他,她总觉得有些不自然。自从掉队后,她就隐约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了一截。林聿并不在意这种尴尬的气氛,拿着牛奶,坐到店里的高凳子上,撕开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盒。
方晏买了一杯热可可,在他旁边坐下,问:“数学竞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你功课现在怎么样了。”林聿显然对谈论自己没有兴趣。
“马马虎虎。”方晏说。
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气氛有些哑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把小木棍搅拌热可可,林聿也一道沉默,吸管的塑料纸包装在他手里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忍不住看眼卫生间,磨磨蹭蹭的,还没出来。背后,林槿还在和便利店员沟通,千叶豆腐和普通豆腐到底分别是哪一种。
店里有些嘈杂,门口的感应器一遍遍响着机械的“欢迎光临”,店内在放一首日文情歌,表白和后悔一遍遍交替重复,带着某种无法放手的伤怀。货架上摆满了红色和粉色的甜蜜包装,成捆的泰迪熊和巧克力挤在一起,窗户上贴着心形贴纸,边缘镶着一圈暧昧的金色。
原来,情人节快到了。俗气的节日。
林聿顺着方晏的视线扫过店内的装饰,目光停顿随后转向窗外,显得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窗外飘着雪花,落在玻璃上迅速化开。店里暖气吹出温热的风烘在人身上。
“呼啦啦啦”,突然一阵响声,还夹杂着小小的惊呼。方晏闻声转过头去看,林聿也随之转过身。是林槿,因为斜背着林棉的书包,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摆成心型的糖果盒。五颜六色的金属罐头纷纷掉落,散了一地,叮叮当当地滚进货架缝隙里。
林棉慌忙蹲下去捡,动作太大,围着的围巾一侧斜落下拉,耷拉到地上。林槿连忙弯腰道歉。
店员赶来帮忙,脚步急促。他们两个一下子成为了店里的焦点。
林聿没有动。他的目光从那一地色彩中挪开,继续落向前窗外雪花绵绵的街道。
方晏看着,眼皮不耐地一跳。“丢人,”她低头搅动杯子,“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这么蠢?”
“因为是双胞胎吧。”林聿轻描淡写地回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等到方晏手里的热可可冷掉一大半时,林棉和林槿才把那堆倒塌的糖果盒架子收拾得差不多。几个因为磕碰凹了角的罐头,被店员照价算进账单里。两个人脑袋复又靠在一起,从口袋里掏毛钞票,凑来凑去还是不够。林聿起身替他们付了账。接着那几个铁皮罐子就鼓溜溜顺势滚进林棉的零食手提袋里,和水粉笔混作一团,摇摇晃晃。
林棉低头看手里拎着的袋子,瞥见那只手从粉色袋子的两条缝隙间伸进去,轻轻把里面的东西拨拨,指节不紧不慢地动着,随手整理那些东西。方晏看林棉脸上因为暖气被烘得通红,神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愧怍。林棉作势要把糖果重新拿给方晏,方晏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等林聿把手从袋子里收回去。林棉下意识地捂住袋口,说:“有热带水果味的,好吃。”
“我不要。”方晏拒绝得干脆。
他们四个预备走出去,从热腾腾的店里一脚踏进冷风里,林棉回头叮嘱一句:“出去记得搓搓脸,不然容易感冒。”林聿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先走出去。
原本刚刚松快一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拿什么乔。
她咬咬牙,也跟着走出去,挨上林槿,右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林棉步子迈得飞快,两人一下子就走到了前头。后面的那两个却不紧不慢,谁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林棉克制住往回看的冲动,扯扯林槿的衣服,压低声音叮嘱他说:“不要回头看!”
“什么意思?”林槿不明所以。
“我们两个要很要好,不然他们两个老自以为是。”林棉一边说,一边紧紧扯住林槿的袖子。
这时后面有辆车连续喇叭,林槿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林棉简直是很铁不成钢:“做人硬气点!不要和软骨头一样。”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那就是不要他们勾勾手指,我们就回头跑过去。
“我们快点走,不要和他们讲话。”
前面那两人贴得极近,走路时几乎像连体婴儿,别别扭扭地挤作一团,活像两条刚长出脚来的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蠢。他们两个。”方晏语气冷冷地评价。
她话音还没落地,前面的两人便齐刷刷摔了个大跟头,动静之大,引得一票路人纷纷侧目。
林聿原本侧着脸望路边的河岸,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几乎没思考就冲过去。方晏虽没跑,但也不自觉地加快步子
“好丢脸啊……”林棉整个人趴在有薄薄积雪的草地上,声音闷闷的。她都快上高中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至暗时刻?
林聿走过去拉她,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被人拎着提起。
刚一站稳,林棉就冲他嚷:“都怪你!”好没道理的话。林聿懒得反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污渍,顺便检查她有没有哪里摔伤,接着瞪林槿一眼。
方晏站在还躺着的林槿跟前,脸上终于浮现笑容。她用鞋尖踢踢他的小腿:“看,里外不是人了吧。”
好在两人衣服厚,没受什么伤。倒是林棉那条围巾沾上雪水,还被扯破了,只好扔掉。她为这事难过好几天。再后来春天来临,换上轻薄的春衫时,林棉新买了条暖橙色的丝巾。
参加省数学竞赛的日子,林聿只告诉了父母。林棉这段时间也难得露面,像是也突然忙起来。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林聿和同学在教室里对题目,讨论完一抬头,看到章慧泽站在门口,背着光,手里拿着一册书。他们是一道参加竞赛的,说是有道延伸题想请教他。林聿点点头,陪她在走廊边讲了几句,上课铃又响起。他们干脆约好晚上一起走,路上还能接着讲讲后几题的解法。一来二去,这事便成为习惯。
临出发那天,他们照旧一道回去。走到一个拐角时,章慧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递给他:“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有好几个,送你一个。”
她笑着开玩笑,说他大概用不上,但手伸得很稳。见他迟疑,她补上一句:“主要是想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讲题。”她一向说话坦率真诚,不带什么遮掩,反倒让人难以拒绝。林聿伸手接过,把那只符默默揣进了外套内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林棉在校园里遇见了易洵。她正站在走廊尽头,弯着腰画年级的黑板报。从凳子上跳下来时,手上的蓝色石膏灰随动作扬起,一点点飘落在两人之间。
这一次,林棉已经打听到他妈妈是初叁的年级主任。
“你之前干嘛骗我?”
“那也不算骗吧。”他笑着说,一贯的从容随和,看向她在黑板上画的图案,“你画这些还挺好看的。”
转身时,他右臂上的黑纱随风微微晃动。林棉张张嘴,刚想问,他便自己解释道:“我外婆去世了。”
什么安慰都显得多余。易洵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似乎很早就消化了这件事,只说:“对她来说,大概率是种解脱。”
她只好点点头。林棉简直不敢想象会失去外婆,外婆从她出生起就在了,所以理应永远都在。易洵显然不愿让她陷在这种情绪里,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你哥这次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吧?你应该高兴。”
林棉诧异,林聿从没和她说过这事,她甚至还以为比赛还没开始。易洵看出她情绪上的一点变化,却没说破:“嗨,好几个人得奖了,慧泽也拿了一等奖。”
他自然也没和自己说章慧泽和他一起参赛。那如果要把名单放在橱窗里表彰的话,他们的名字会挨在一起吗?大概率会的。林棉拍拍手上的石膏灰,应了一句:“哦。”。
易洵以为她是觉得这样的话题无聊,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两人随意闲聊几句,很快便道别。
晚上回到家,林棉路过林聿的房门。那扇门一如既往地没锁,一推便开。屋里静悄悄的,陈设一切如常。窗户开着通风,窗帘被风吹得拂在书桌边沿。桌上摆着一个陶瓷小兔,是他们小时候在公园手工坊一起烧的。右耳明显比左耳长一些,那时候她说是“有意为之”,他难得配合地夸了一句“有个性”。现在看来,只是长歪了而已。台灯上新系着一个红色小布袋,绣着金色花纹,写着“吉星高照”四字,随着风欢快舞动。
真蠢,她居然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恋爱了。
她没有对任何人明说,但作为母亲,王婉多少察觉出些不同。
比如在周五不穿校服的日子里,她会挑一条连衣裙,搭配一双软底皮鞋,还悄悄抹上变色唇膏。她换了家里的沐浴露,从原本无味的变成了海盐鼠尾草香,睡前则习惯在嘴唇上抹一层厚厚的草莓味磨砂唇膏。
有几次,她没和王婉一起去商场买衣服,也不再准时和林聿、林槿一起去小吃街吃红豆年糕,或去地下通道淘旧唱片。她拎着一个新买的帆布袋,袋子上绣着小兔和小熊,里头是早起做好的寿司卷和放凉的玉米须茶,说是去参加一个读书会,要坐四十五分钟的公交车过去。
那天早上,王婉看见她收拾便当盒时,轻声调侃:“最近手艺见长,胡萝卜都切成了爱心。”
林棉的神色一派平静,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她蹲下,扣好鞋带,说:“我会在吃晚饭前回来。”
有时候她也试着拐弯抹角问几句,但林棉总能轻巧地避过去。王婉只好把自己的怀疑和隐隐的担心告诉林毅之。可作为父亲,他一向抱着近乎天真的乐观,说不可能,林棉那么亲他,有什么事怎么会不告诉他。况且像他们这个同年轻阶段的男孩子,简直不值得留恋一下。
等到晚上林棉回来,王婉随口问:“那个书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
林棉答得不紧不慢:“就一些学生,读书,交换感想。”停顿一下,继续说,“也有大学生。”
她语气平和,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个回答。
王婉看着她那张沉静得近乎克制的脸,心里却泛起一点微凉的波澜。她知道,有些事,恐怕已经不是她问一句就能知道的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仰躺在林槿的床上,指尖点亮?iPod?Touch?的屏幕,滑动几下换了首歌。耳机线松松绕在手腕上,不时被她甩动,在空气里划出弧度。她侧过头,一边跟着节拍扭来扭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林槿抛出些无聊的问题。
他正在书桌前粘模型,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小棍,一点点地将胶水沿着零件的边缘抹开,因此现在实在抽不出太多耐心。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没有反应。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才听见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认真想了想,最后给出的是一个敷衍到惹人恼的答案:“总之,不是你这种的。”
“我哪里不好!”林棉“唰”地一下坐起身来,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你……你很麻烦。”
“少来,方昱使唤你时,你也很尽心。”
“那就是……不是你和她那样的。”
“你真是讨厌透了!一样的讨厌。”她气呼呼地抄起自己带来的软枕,朝他方向猛地一甩。
林槿微微前倾,轻巧地躲开了。
“不跟你说了。”林棉嘟囔着坐起身,动作一气呵成,像是真的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没有挽留的意思:“麻烦你走的时候,把地上的抱枕也带走。”
她抱着枕头头也不回走出去,带上门。转身时,差点踩到一个人的脚。林聿正站在那里,没出声,只是看着她。林棉躲避开他的目光,想侧身想绕过去,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的脸。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戴了小半年的骨头项链,已经换成了一颗小小的星星。目光随之有了审视的意味,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林棉暗暗给自己打气,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心虚。这么想着,便微微挺起胸膛,视线直视前方,佯作理直气壮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好在,他没有叫住她。
那一瞬她松了口气,随之是失落。所以以后都要这样,彼此都不看对方的眼睛吗?这么一想,她背上的那点力气就撑不住了,悄悄垮下去。
以前那些亲密轻盈的时光……真的存在过吗?林棉很想问问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只有她这样。
林聿站着,从他这头望过去,林棉斜倚在走廊的另一侧,肩膀微微耸着,像是撑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倔强。脖子上的那颗小星星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了,只露出一点链子边角在走廊灯光下,她整个人就像一块掉了漆的玻璃,亮,但亮得有些旧了,叫人看着心里发涩。他实在不忍心对她这样。
“所以,我们以后都不再讲话了吗?”他说的时候,本想说得轻巧些,像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败了。拿错了道具的魔术师,端上来的不是幽默,是更深的难堪。
林棉向来懂得领情,是个反应得体的观众。她立刻转过脸,脸上挂起她一贯的笑容,左边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会呢?”
她下意识抱紧枕头的动作,林聿捕捉到了。现在她说这样的话,真真假假。他没拆穿,只当都信了。
林棉闪身进房间,反手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实在没那个勇气和他说起恋爱的事。明明那些话,才刚对林槿说过,可对着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或许下次吧。
林槿发现,方晏中午一出教室门,并不是去食堂吃饭,而是七拐八绕地走到学校门口。起初他只是无意瞥见,后来忍不住观察了几次,竟真是,每天中午,小姨夫都会专程来送饭,他们俩就坐在校门口的那座凉亭里,小姨夫弯着眼,把烧好的椒盐仔排一块块夹到她的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但他也没有打算问。说到底,也没什么好问的。
直到有一天中午,那天一整天都在下大雨。小姨夫来得比平时晚,只好绕到教室找方晏。教室里已经零星有人,方晏看到小姨夫的那把黑伞,脸上明显慌乱起来。那一刻,林槿明白她从来不说的原因。并不是藏,而是不想被人看到,尤其是被他。
还是他先起身走出去,替她和小姨夫打了个招呼。小姨夫从雨里走来,裤腿湿到膝盖,衬衫粘在背上,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林槿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那个一贯体面、温和的大人,此刻看上去比往常疲惫。
小姨夫把拎着的饭盒交到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盯着方晏把饭吃完。
“吃不完也没关系,但别……别吐掉。”
“吐掉?”
小姨夫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向来带点知识分子的曲折和含蓄,只好把沾着水雾的眼镜在衣角擦了擦,笑一笑,便匆匆走了。
饭盒被转交给方晏,她接过后随手搁在地上。午休过去了,下午第一节课也过去了,她一直没打开。那只紫色的叁层饭盒就放在他们两人凳子之间,不容人忽视。林槿很难不去看它。
林槿只好轻声提醒她。
方晏瞥了一眼饭盒:“我不饿。”
“你中午没吃,怎么可能不饿?”
林槿脑海里浮现出小姨夫临走时那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便弯腰替她打开了饭盒。热气还未散尽,盒里菜色清淡,用心可见一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扫了一眼:“谁吃猪肝啊,腻死人。”
“你不吃午饭,下午怎么有力气上课?”
“我不要吃,我不要发胖。”
林槿知道她以前学过舞蹈,林棉说过,她对体重格外敏感。于是他耐着性子劝她:“你没有胖。只是逐渐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体重。”
“那就是母猪。”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林槿怔了一下,忍不住问:“有人因为你说话打过你吗?”
“怎么,胖还不让说了?”
他有点火了,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情绪:“小姨夫让我监督你吃饭。”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方晏不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家长、权威、规劝,通通没用。
于是林槿就看到她下一秒就拎起饭盒起身,走到教室后面的杂物间。垃圾桶就在角落,她没有犹豫,手一倾,把整盒饭菜倒了进去。
被倒空的不锈钢容器叮当作响,但林槿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不如没有这样的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的恋爱把戏,很快就被戳穿了。
那是期末考试前的家长会。礼堂的集体会议结束后,家长们按要求分头前往各自孩子的教室,由班主任与任课老师进行后续沟通。为了腾出教室,学生们被安排到食堂写作业,或在校园里自由活动。
林毅之近来在机械制造方面的生意越发繁忙,但家长会他从不缺席。这天,他刚在林槿的班级参加完会议,便匆匆赶往林棉所在的班级。
走到操场边上,他无意中瞥见角落里坐着一对少年男女,身影靠得很近,手握在一起。他本没多在意,走出几步后却下意识回头,再定睛一看,竟然有点几分像自己的女儿。
上了年纪,果然有点老眼昏花。他刚想嘀咕两句,就听见那女孩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爸爸。”林毅之脚下一顿,差点没站稳。
他愣了几秒,权衡该不该当场上前呵斥,最终还是默默转身走人。这事儿,棘手。
林毅之不是不能理解,替女儿考虑,如果直接告诉自己的夫人很难不引起轩然大波,于是拐弯抹角地向大儿子探口风。他总把林聿当做家里的大人来对待。
谁知林棉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回到家就气冲冲,像只炸毛的小豹子,企图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事?这是我的隐私!”
林毅之难得摆出家长架子:“这是爸爸和哥哥对你的关心。”
“我不需要这种‘关心’。你们对我这是父权压迫!我不是这个家里任何一个男的的附属品,也不需要听你们的指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你太天真了。爸爸是怕你受到伤害。”
“根本不是!你们就是看不惯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你说话太过分了。”林毅之脸色一沉。
空气一时间陷入僵持。
良久,为了缓解气氛,林毅之换了种循循善诱的口吻:“爸爸不是不能接受你交朋友。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现在不急,尤其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林聿忽然开口,从林棉进门那刻开始,他都像个游离在事件外的旁观者,坐在饭桌前做卷子,直到现在才开口。
“庄捷成。”林槿适时插了一句,语气倒像在汇报作业。
“林槿!”林棉瞬间尖叫,“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叛徒!叛徒!我讨厌这个家里所有男的!”
“庄捷成……听起来像某种竹节虫。”林聿慢悠悠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林聿边说边在转笔,细细的银色签字笔灵巧地从他的右手小拇指转到食指,又原路返回,像是他饲养的乖巧灵兽。联想到那男孩瘦高细长的长相,林毅之被逗笑了。林棉看看爸爸,再看看林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天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比起先前的强烈反驳,林棉这次反而出奇地平静,只说:“这样贬低别人,很低级。”
林聿偏头,眼角像是不耐地动了一下,没接话。
这需要他贬低?他还不至于自尊低到,要和一个初中男生较劲。他的骄傲,根本不会放这种人在眼里。他收拾好卷子回房,没再看林棉一眼。于是这场“叁堂会审”草草收场,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林毅之的直觉这样的事情还是冷处理为上。有些感情越拆散越深刻。只好等等,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再慢慢和女儿谈谈。
既然这件事已经在家里呈现出半默认的状态,林棉就不再有太多的顾忌。她干脆直接爽约了庆祝林聿得奖的聚会。她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像是执意要把此刻与从前划出界限。依赖这件事,她好像也开始相信,并不非谁不可。只是偶尔,看着送来的草莓蛋糕,甜腻的奶油裹着红艳的果实——人们说草莓是爱情之果。
她还是会想: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非得这么用力地展示,才算真的存在过。
其实,林棉还是很喜欢和庄捷成一起看书的。尽管他们的趣味截然不同。她偏爱Tender?Is?the?Night,法国海岸的风吹拂着优雅与残破;而庄捷成则钟情于陀氏,他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早已翻得起了毛边。也正因如此不同,林棉才格外喜欢听他讲述自己对那些情节的理解,即便她并不总能听懂。庄捷成说话时也爱推眼镜,但和林聿完全不同,他的动作是慢悠悠的,是特意留给人看清那副温和眼神的时间。他说话也慢,声音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像水里咕嘟咕嘟升起的泡泡。这样也不错,林棉在他身上看到完全不同的一种态度,更像是她理想中的温情脉脉。
自从上次被林棉的爸爸撞见后,庄捷成对他们的关系始终有些不安,尽管这个时代早已不同于从前。
“爸爸没有权限管我。爸爸没有,哥哥也没有。他们只是爸爸和哥哥。”林棉再次强调。
“可是,林棉……”庄捷成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竟这样坚定。他一直以为林棉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对爱情充满幻想,伤心时会有弱柳扶风的气质。安城的女孩大多被人认为如此,这种性格甚至成了书本里的固定描写。更何况,她连陀氏的书都读不进去。
“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话一出口,林棉才意识到这句是方晏说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捷成不置可否,只是握住她的手。林棉以为那是默认。
林棉缺席的日子,林聿和林槿的活动变成了简单的骑行。这样的活动,非常有助于身心健康。而身心健康是最重要的。
从家骑到东湖,围绕湖泊是十几公里的绿道。天气渐热,骑行时背上的汗一层迭一层,先是细密的潮湿,后来干了又出。风穿过树影时带着热浪。他们彼此间没说话,只专注地蹬着车轮,一圈一圈。骑完东湖,便顺势转个弯,沿着熟悉的路线往回走。路上照例去吃麦当劳,牛肉汉堡不加酱,可乐换牛奶。
那天换了条路线,他们沿着城区骑行,路过那所中学。操场边的长廊下聚着不少男生女生,虽然是周末,但一些兴趣社团照常活动。林槿停下车,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林棉的身影。林聿没有跟过去。
等林槿回来,他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女孩有时候很像,分不清。
“她和竹节虫是一起出年级黑板报认识的。”林槿漫不经心地说,“宣传部门的。”
林聿已经重新出发,路过校园围墙,听到合唱队的歌声。纯净空灵的女声,却轻易地冲破墙帷,擦着耳边过去,不留痕迹,也没打算叫住谁。一只蜻蜓飞过来,落在车头。他没在意,它却静静地待着,像是陪他走这一小段。也许不是陪,只是正好一起路过而已。可惜他正缺乏那种能感知喜悦的心情。这爱没有亲吻他的嘴,只是从他身边经过。风起时,蜻蜓飞走了。
傍晚回到家时,林棉也像是刚到家。她洗过澡,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吊带,刘海还带着一簇半干的湿意。她坐咋窗户那儿吃西瓜,脖颈和手臂裸露着,大片白的皮肤,在红艳果肉的映衬下,像盛放它们的瓷器。她的锁骨上没有佩戴项链,光裸着,便显出肌肤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还有一处未退的蚊虫叮咬,明明是冷的,在他眼里却像一股热腾腾的牛奶,正缓缓倾泻下来。而他身上还带着户外的暑气。林聿第一次意识到,那股残留在身体上的燥热余温,是不合时宜的,是一种近乎冒犯的冲动——对她。
他还是坐了下来。小时候,他总是避免吃西瓜,因为果肉一旦被咬破,汁水就会顺着手臂流下来,那是一种自带甜味的液体,干涸后变得黏腻,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从很小就明白,所谓成熟,就是克制欲望,那曾让他觉得很酷。可现在,他忽然不再觉得那样的自控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那是成熟,也是一种欺骗,赤裸的欺骗。
于是他拿起一片。林棉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去,没有走开。他咬了一口,汁水立刻漫出来,像是早就等在果肉深处。那味道没什么特别,只是甜。只是他也听到了林棉咀嚼的声音,果肉被唇齿咬断会发出沙沙的响,那声音在他耳朵里被放大几倍,像贴在耳垂边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痘是不会复发的,这是常识。所以她为什么会再得水痘?
她穿着那件灰色纯棉衬衫,就是上次发水痘时穿的那一件。那时候她七岁,现在的她还能穿下。
“哥哥,我不舒服。”她蜷在床角,腿上那截灰布撑不住长大的轮廓,一圈脚踝细得像要碎。
他一愣,她怎么会在他床上?这是不对的,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发干,还是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自己掀起衣服,露出平坦的小腹。皮肤上浮着几颗浅红色的丘疹,是刚冒出来的水痘。真是可怜。
同时他有点愠怒:“谁教你的?”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这样袒露自己?他要亲手把那人揪出来。
“哥哥别凶我。”她靠过来,声音软软的,带着试探与讨好。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像无数次那样,很紧地搂着,把自己整个贴进他怀里,仿佛非得这样,才觉得踏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是那种久违得以至于让人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贴得很近,没有一丝缝隙。她没抬眼,睫毛扫着他的眼角,一下一下,刺刺的,像风吹起的一根草。
“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他低低地问她,快要亲在她嘴角。他没有真的吻过谁,可是对于她,本能地想通过亲吻让她明白自己的难过和不安。
“你也没有理我。”她躲避他的吻,好像并不愿意触碰。这让他更加害怕。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松开他,她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耳后、颈侧和肩头,那里也浮着零星的红点:“帮我涂药,好不好?”她看着他,像是在请求。
这当然是没有什么的。粉色的药水被滴出来,用指腹轻轻蘸开,触碰她皮肤的时候,他发现,她的体温热得惊人。他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轻微的颤抖不是她的,是他自己的。那些涂过药的痘印泛着淡粉色,像小小的山丘,像圆形的图标,像某种吮吸后的痕迹。那是密文,错落地隐秘在身体上,只允许他触碰。
这一切都太像爱情了。
“疼吗?”他问。
“有一点。”她说,声音像撒娇,“哥哥,小时候你给我擦药也很轻。”
她把胸前的衣服解开些,轻声说:“这里也麻烦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迟疑一下,终究没有拒绝。药水凝在指尖,沿着她的锁骨往下,像是描摹。他的手指温热,动作慢得近乎虔诚。她没有退开,而是不断向他靠近,那是不经意的允许。衣领滑落,他的指尖触到左侧乳房边缘,那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抬起头笑笑,他一下子明白,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清晰的邀请。
他终于撑不住,低头,吻在她的肩头,那是最先涂过药的位置,淡粉色的丘疹边缘还留着些微湿润的光。他听到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躲开。
他只好抬起头,她也正望着他。他想用手覆上她的眼睛,但被她挡住。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贴近,对方皮肤下那种难以克制的炽热使得动作变得急促。于是他终于亲了她。不带任何技巧。只是将嘴唇贴上去,笨拙而用力,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她也回吻他,慢慢地,细致地。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很突然地,他咬了她的脸一下。齿痕清晰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不深,却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印记。他是故意的。那不是调笑,更不是轻浮,而是一种混杂着情绪的动作。他对她的气恼、怜爱,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想确认她是真实的。
她轻轻“啊”了一声,没有推开,只是睁大眼看着他,像是惊讶,但她很快读懂了他。然后她笑了,嘴角扬起一点点,有点骄傲的。她抬起手,摸摸那道浅浅的齿痕,在确认什么,但更像是在默许。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她标记了的那一个。
她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掌心带着温度,顺着肩胛骨缓缓滑下。那触感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从肌肤浅处牵引,深入骨髓,唤醒他身体里某种久违的敏感。他几乎感到自己被攥住。不仅是肉体,而是某个更柔软、更失控的部分。下意识地,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情绪。他无法辨别那是渴望、依赖,还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歉意的靠近。
他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但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谁是谁,从前如何,现实又怎样,都不再有意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聿在黑暗中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窗外是一个澄澈的世界,它未完全苏醒,因此晨光带着婴儿般的柔软,敲在人身上,痛感姗姗来迟。他伸手摸索到桌子上的眼镜,脚落地的瞬间,有种初生的迟疑。这个家变得陌生。他摸到门框、桌椅,昨晚的模样已记不清,就像在冬天无法想象夏天,在夏天也无法想象冬天。
比如他正站在卫生间,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在明暗交界之中,林聿觉得那张脸也陌生。他解开扣子,脱下睡衣。于是镜子里的他显得完整起来,身上没有半点痕迹,所以梦只是梦。
他看看时间,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把剃须泡沫抹到下巴,通常他不会在周一早上用这种方式刮胡子。但剩下的时间太长了。他刮去胡须,刀片掠过皮肤的触感让他好奇,如果划在手心,会是什么感觉?他盯着那只手,没有犹豫,就在手心划了一道。血冒出来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如果红色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房间,路过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动静。林棉正在冰箱前倒牛奶,刚才吃面包时噎了一口,急着找点液体顺顺。
她平常起得没这么早,林棉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碰上林聿。两人在蓝黑色的光线中对视。林聿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吃面包吗?”她递给他。
林聿接过来,只抓住面包的一角,尽量避开她的指尖。
“你是在嫌我?这块我没咬过。”她明明是好意,却觉得他像避瘟疫似的。
“我没有嫌弃你。”
“哼。”林棉觉得他语气生硬,回得也就不客气。
“怎么起这么早?”林聿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不够自然,只好主动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被排到周一值日,最麻烦的那种。你不知道我们班那片包干区,有多脏、多少人经过,几乎每次都被查。只要有垃圾,就扣精神文明分。”
林棉持续输出抱怨,“班主任还让我们蹲点打扫,真当我们是清洁工啊。”
林聿根本没听清她在讲什么。他的注意力总被一些奇怪的细节拖占据。她穿着一件睡衣,是那种因为恋旧而一直没舍得换掉的款式。布料在身体上褶皱着,像早已记住了她的形状。肩带松垮地滑落一边,斜挂在手臂上。露出的那截皮肤像清晨起雾的窗面,指尖划过,便会聚成一滴水。她还在说话,毫无察觉,也许是察觉了,只是不在意。那种坦然,反而更令他不安。
林聿一把握住林棉在空中挥动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抚摸上她的手背。
“林棉……别说话了,”他低声道,“你话真多。”
她刚要回嘴,感觉掌心一热,看见他的手心正渗着血,透过创口贴沾到她的手心。
“你的手在流血!”她蹙眉,甩开他,去翻找纱布和生理盐水。
林聿本想含糊过去,让她安静些,别吵到还在睡觉的其他人。她不听他的。
他坐着,看她替他处理伤口,用棉棒一点点清理缝隙。厨房始终没有开灯,光线是蓝色的,像水中折射进来的。她头发有点乱,没来得及扎起,落在脸侧这样安静的时刻如今已变得难得。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生出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他就要一点点地失去她了。未来的某个时候,这样的清晨会彻底消失。
于是他问:“你快乐吗?”
她没抬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刚才没讲完的怨念:“打扫包干区有什么好快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问你,和庄捷……在一起,你觉得快乐吗?”
林棉在他手臂上捏一下:“别这么说人家。”沉默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只好说:“我不知道。”那声音带着某种不愿意被剖开的无力,她也无法确定,爱人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那也不是真正的爱或者真正的快乐,但她只能靠尝试去接近那个答案。停顿一下,她继续:“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更讨厌的是,你们连我想试着去喜欢一个人这件事,都不允许。”
林聿没有回应,任由她将纱布缠好。等她包扎完,他站起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他。
“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还没虚弱到要靠锁住她、隔绝她和世界的联系,才能让自己安心。那样做太可悲,也太软弱。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站得够稳,她总会回到他身边。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模糊的事实:她是自由的。哪怕那份自由,从来不归他掌控。
今天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庄捷成来找林棉,把上次她借给他的那本书还给她。他们一起走,顺着操场外侧慢悠悠地绕着。人很多,他们没有牵手,这种时候也不适合牵手。但庄捷成很快察觉到,她有点心不在焉,把书的黄色封面拿在手里折来折去。
“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他试探地说。
“好的。”她答得很快。
“你想看哪一部?”
“都行,你决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个人很民主的,不会替你做决定。”
林棉抬头看他,第一次觉得他有些啰嗦。明明是他主动提出的邀约,不该由他来安排吗?转念一想,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礼貌是他的表达方式。她有时候确实有点偷懒,习惯别人替她做生活琐事上的决定。从小就是这样,比如爸爸总是早早帮她买好车票,她只要收拾行李就好;比如林聿,了解她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该买哪场电影,然后才问她要不要去。想到林聿,她又想起早上他说过的话,讲话也怪怪的。更奇怪的是他的手,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去模仿他握住她手腕的姿势。那一瞬,太用力了,像是扯一只快要挣脱的风筝。这导致她很紧张,心咚地一响,不是跳,而像落。
走到人少的地方时,庄捷成伸手去握林棉的左手,扑了个空。她带着点疑惑回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真是有点不解风情。
他有些泄气,怅然地想,林棉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文学少女”。她太有主见了,从来不会乖巧地点头、顺着你的话往下接。她看他的眼神里,有崇拜的成分,与此同时还带着一点质问的意味: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那我买好票再告诉你吧。”他说这话时,刻意让语调有点强硬,可林棉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撒娇或生气,只是点点头:“那我回班级了。”
晚自习的时候,同桌和林聿对数学题。他带着点得意地指出林聿在一道大题中用错了一个关键条件。
“你水平不至于啊。”同桌用手肘顶顶他。
林聿取下眼镜,揉揉鼻梁,没有辩解。
“同学,心太浮躁。这要在考试中,五分没有了。”同桌学着数学老师的语气打趣他。
林聿没接话,只是把几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拿过试卷,用黑色水笔把证明过程一笔一笔划掉。墨水积在纸上,在每一笔划的尽头黏黏糊糊晕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还是错了。
第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林聿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他惯用的方法就是做更多的题目。但今天,这招却不太奏效。所有的图形和数字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像是在水里游动,找不到落点。
教室的灯光过于明亮,白得刺眼,让他的思绪显得格外隐秘又诡谲,就像阳光底下没有影子的人。他握着笔,一再走神,思维断裂成一小段一小段。
她凑近时温热的气息,脸颊因紧张泛起的红晕,还有那个稍纵即逝的、几乎不被确认的吻。他不该记得这些的,他早就和自己确认过。可记忆像压在水面下的泡泡,越是按住,越是浮起。鬼使神差地,他在卷子的角落、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林棉”两个字。
这一刻他有些感激他们的父母,使他们的名字总能以理所当然的方式一起出现,命运在最初就默许了这种亲密的并置。
但很快,他拿起修正带,将那两个字遮住。白色的带膜贴合在纸面上,有点不服帖
他靠在椅背上,静了一瞬,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回去。她现在在干什么。应该也在上晚自习。是不是也会偶尔走神,像这样,想起他?
当念头刚冒出来,竟让他感到一种新的幸福。那不是梦里那种沉沦式的温柔,也不是伤口渗血时的钝痛。它更清醒,更难以名状,像一小束光从缝隙里漏进来。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特权,也是他愿意接受的孤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省竞赛结束后,章慧泽还是经常来找林聿一起回家。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再仅限于作业、考试和排名,渐渐也多了些别的,比如她最近喜欢的篮球明星。
这让林聿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她小时候还练过篮球。
“后来我爸不让我打了,”她说,“他说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得漂漂亮亮的,干嘛要去打篮球。”怕他误会自己在自夸,章慧泽补充说:“我小时候不漂亮,黑黑的,头发也总是乱糟糟的。”
林聿很钦佩章慧泽身上的坦然。她说话时总是直截了当,也不刻意迎合谁。那种自然坦率的姿态,在他看来,是一种难得的诚实。他真心愿意和她做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甚至愿意靠得更近一些。可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她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某种期待和试探。林聿不是迟钝的人。过去,出于对她的尊重,他可以装作毫无察觉。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和往常一样走在他身边,话题从补习班跳到新买的衣服,又从抱怨学校晚饭难吃,转到班级小考的题型。走到街角那盏偏黄的路灯下,他们停下。这里聚着几个小吃摊,人声嘈杂,油烟混着食物的香气。林聿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他知道,在热闹里说出口,会让那句话听起来不那么残忍,至少让她感觉更安全。
他转过头,低声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风穿过摊位间的缝隙,吹得她的刘海有些乱,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也在给自己一点时间。
“你愿意说出来,挺好的。”她声音里没有责怪,“看来你是把我当真朋友。”
她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你喜欢的人她知道吗?”林聿摇头。
章慧泽语气里掺着调侃,也掺着一点自嘲:“等待,大概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他试图缓和点什么。
她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朋友。”抬头看一眼天色,接着说:“我今天晚饭没吃好,去买个东西。”
章慧泽走向摊位的时候,背影没有明显的逃避,也没再回头。
到了周末,庄捷成经过这几天的反复回想,直觉可能是那天自己的语气太直接了。为了弥补,他决定上门接她,一起去影院。
林棉接到他的电话时,人还在床上。他说自己已经在她家楼下。她整个人一激灵,几乎是跳下床。这样的“惊喜”在她看来,几乎可以归为“擅自闯入”。她忍着怒气说:“你怎么没和我提前说?我下去,你别上来。”
她还没准备好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太深。家,对她而言,是一个人最隐秘的地方,尚不适合这种未被完全确认的关系。。
王婉看着林棉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会儿去找那条牛仔短裙,一会儿翻找搭配的腰链。她也跟着帮忙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林棉气呼呼地把衣服甩到沙发上。
“你这样着急有什么用呢?”王婉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她从衣柜里挑出另一套衣服,颜色和版型都尽量贴近林棉想要的那种风格。
“可是我没有鞋子配。”林棉打量了这套衣服后说。
王婉沉思几秒,从角落里翻出一双自己还没来得及穿的银色低跟鞋递给她:“这个试试看。”
“谢谢妈妈!”林棉一把扑过去亲她一口,又蹦到穿衣镜前,来回转圈,前后走动,认真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婉站在一旁,女儿的身影已经悄然拉长,轮廓柔和而清晰,像清晨刚苏醒的山影,层层迭迭地从稚气中抽身而出。那是一种她不陌生、又有些来不及细看的变化。她的心里泛起一层柔软的感慨,那是一种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明白的情绪。
她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是她自己刚升高中时,家境刚刚好转,却还没能力为自己置办一件像样的连衣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林棉的外婆,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件泛着陈香的旧旗袍,用剪刀一寸寸拆开,缝纫机的针脚在夜里嗒嗒作响。最终,那件旗袍被改成了一条合身的裙子,线脚藏着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藏着她即将展开的人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从你身上,?唤回她那青春四月的芳菲。在时间的轮回中,这样的场景悄然重现。
她当然明白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就察觉到了庄捷成的存在。她不问,是不想让这段尚不成形的感情在外力中破碎。她不想像别的家长一样,粗暴地打断什么、否定什么。也许这段关系最终连“爱情”都算不上,但那又怎样?但林棉终归要自己去试探、去经历、去犯错,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长大。
送走林棉后,门再次被推开,林聿和林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阳台上,王婉正蹲在那儿侍弄新买来的花草。这些花花草草被她照料得井井有条,它们是她的另一群孩子。
她甩甩手上的泥土,唤林聿过来:“来,把这盆大的搬下来,我一个人弄不动。”
林聿应声上前,将那盆植株从架子上小心搬下。
“你的手怎么回事?”王婉注意到他的右手手心绑着纱布。
林聿把手往身后一收,轻描淡写地说:“割到一点,没事了。”
可他躲得越快,王婉就越觉得不对劲。她走上前去,拉过他的手,仔细打量观察那只后:“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可她也看到了林聿的眼神里的闪躲,他在回避母亲的关切,不想被追问。做母亲的人直觉,这不仅仅是个小伤口那么简单。那份隐忍和克制,比伤口本身更让人心疼。她便没再继续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这里都快放不下了。”王婉看着这些越长越茂盛的枝丫,自言自语地感叹,“长得太快了。”
林聿说:“爸爸说我们快要搬到新房子去了。这样就能放下这些植物了。”
“哪有那么快。”王婉回道,“房子还没开始装修,装修完还得散味。”她侧过身,喊林槿:“去,把剪刀拿来。”
“林棉不太想搬家,她说还是这个房子好。”林槿拿着剪刀过来。
王婉低头挑着枝叶,随口叹气:“她呀!胡闹。”
话音落下,叁个人都没再说话,阳台上只剩下剪枝时“咔哒咔哒”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林槿拿出手机,说是去回个消息,走开了。
见林槿离开,王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林聿,语气比方才柔和许多,像是藏了很久的心事终于找到出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担心你融不进这个家。”
她见他没有说话,继续说:“这么想来,我还是得谢谢棉棉。”
林聿听懂了她未尽之意。她担心他。这一点从小时候就能察觉出来,担心这个并非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会不会始终有点格格不入。更担心他,会不会对他唯一的妹妹,总是看得太重。
“你们从小性格就不一样。她闹腾,有些娇纵,但心不坏。你对她的严厉,我看在眼里……棉棉其实特别依赖你。”
她像是在斟酌用词:“只要你在,她就有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里,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王婉说,“你是哥哥,能多担待一点就多担待一点。她还有很多地方没长大,你就……别太着急教她,慢慢来。”
她语气里没有强迫,只是一个母亲最自然的请求,那种建立在信任上的温柔期待。
林聿有些意外妈妈的敏锐。事情虽然不完全如她所想,但她显然一直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语气太温和。她希望他做一个可靠的哥哥,而他,也愿意让她安心。于是,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这家影院的冷气不知道为什么打得这样强,一路钻进林棉的骨缝里。她把裙摆往下拉了拉,想多遮点皮肤,这就是一种徒劳。
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对这部默片的剧情提不起兴趣。庄捷成倒看得津津有味,一脸专注。他只穿着一件汗衫,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冷。林棉在座椅上不安地挪动了几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你小声点,别影响别人。”他低声提醒。
她环顾放映厅,偌大的空间里观众寥寥,他们像几个孤岛一样分散坐着。谁会被影响?可她没再说话,只是把胳膊抱紧了一些,把体温尽可能留在自己身体里。林棉悄悄掏出手机,飞快地给林槿发了条短信:
“给我打电话,快。”
没过多久,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林槿的来电准时而至。电子舞曲的铃声在昏暗安静的放映厅里格外刺耳,庄捷成皱眉,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接电话。林棉点点头,做个“抱歉”的手势,站起身,借着铃声离开座位。
一走出影厅,林棉立刻感到一阵暖意扑面而来,终于回到人间,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电话那头传来林槿的声音:“约会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林棉压低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林聿。”
“他在阳台,跟妈妈一起。”
林棉有点警觉:“他……不会在那儿告我状吧?”
说完觉得自己多心,嘀咕一句:“算了,他大概不是那种人。”
“那你现在回来吗?”林槿问。
“不太好吧?”林棉嘴上犹豫,心已经飘回家了:想窝在床上吃冰淇淋,把快完结的漫画翻完。
“那有什么关系。”林槿这时候倒挺滑头,“你就说身体不舒服,提前走了。”
“快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晚饭。她草草扒了两口,便起身回房间。今天她其实更想吃麻辣烫,热辣、刺喉、冒着香气的那种,带点粗粝的街头味道。
可在家里,王婉一向不许他们吃这些。她说不健康、不干净,其实更多的是一种执念:在这个城市长大的人,对饮食有着根深蒂固的洁癖和讲究。
安城本来就是个排外的地方。它的街道布局、建筑格局,甚至是口音腔调,都会在无形中把外来人拒之门外。就连麻辣烫这样的食物,在这里也显得格格不入,注定水土不服。
庄捷成发来的信息,林棉根本提不起劲回。今天的约会糟透了,她此刻一点都不想再搭理他。
她转而给林槿发消息,约他晚点一起偷溜出去吃麻辣烫。林槿果然拒绝了。他说不去,怕被妈妈发现。那味儿太冲,绝对瞒不住。再说了,他是哥哥,出了事肯定第一个挨骂。
“如果林聿去,我就去。”林槿回她。
林聿怎么可能会去?他一向不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棉把手机扔到一边。可偏偏,脑子里那股香辣味挥之不去,击溃了她本就薄弱的自尊心。
给林聿是得打电话的,发信息他多半不会看,或者看了也不会回。
电话接通,那边果然是他一贯简洁的开场:“干什么?”
林棉调整好嗓子的发音位置,然后说:“我想去吃麻辣烫。”
她咬咬牙,轻声补了一句:“哥。”
对面依旧没回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又叫了一声,声音更轻、更软了一些:“哥哥。”这两个字的尾音还带着一点撒娇似的颤意。
良久,听到他那边传来一句回应:“十点,家门口集合。”
三人到齐后,由林聿出面向王婉报备,说只是出去买点喝的。妈妈只叮嘱一句:“早点回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棉就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夜晚的空气扑在脸上,带着一点解放的凉意。她感叹:“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偷偷出来了。”
林槿耸耸肩:“被抓就倒霉了。”
“你怕什么,有哥哥在呢。”林棉转头看林聿。
她今晚的情绪他看得出,有点刻意靠近,有点讨好,似乎是试图和他修复关系。
夜里的安城街道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稀薄灯光和偶尔驶过的车辆。街角那家营业的麻辣烫摊还亮着灯,油烟在塑料棚顶弥漫,混着辣椒和花椒的香味。他们钻进去,塑料棚里雾气氤氲,红汤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小小的空调在角落里嗡嗡作响,温度打得刚刚好。
林棉眯起眼笑:“好香啊。”
三人各自拿着夹子在菜品格前挑选。林棉在一个格子前站了很久,迟迟没有动手。
林聿扫一眼,便明白她在干什么。她在挑锅巴。
林棉以前说过,选东西得讲缘分。货架上一排排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商品,其实各有各的性格和命运,像有自己的灵魂。她相信自己能看出它们的区别,哪一块对她有眼缘,哪一块不合拍。她甚至乘扶梯时都要讲究感觉。有时候脚已经抬起来,但踏上前一秒又会突然缩回来,只因那阶气场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她犹豫不决,这些锅巴今天集体战损,多数早就碎成几块,是一群老弱病残,实在不忍心放它们下热汤受罪。
“阿姨,麻烦可以拿一些这个过来吗?”林聿主动说。林棉感激地朝他笑笑。
选完菜品后,三人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林槿拎着三瓶豆奶过来,放在桌上。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午那通电话还算及时吧?”
林棉正低头用纸巾仔细擦拭那双粗糙的一次性筷子,听见这话“嗯”了一声。
林槿看她并不反感讲这件事,便直接问:“这个庄捷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看他傻头傻脑的。”
她第一次不想维护这个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普通的人。“”
普通的人,普通的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个,他们都有资格来和她在一起。这是个毫不公平的世界。
帘子外是夜色,灯光穿过透明的塑料布,模模糊糊照出些轮廓。林聿盯着那水汽发了会儿呆。
热情的老板娘把热气腾腾的碗端上桌,林棉立刻接过:“谢谢阿姨!”她朝林聿一扬下巴,“快吃。”
吃了几口,她夹起一个丸子,说:“我不吃这个。”
“那你选它干嘛?”林槿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给我吧。”
那颗丸子顺势滑进了他的碗里。
林棉咬着吸管喝了口豆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到林聿面前:“送你的。”
她语气平淡,带着一点刻意掩饰的认真:“上次没去你的庆功会,不好意思。但礼物我是准备了的,这是我托朋友从浅草寺求回来的。”
林聿接过,指尖触到符袋外层柔软的布料。那是淡蓝色的御守,小巧、安静,绣着规整的金线。
林棉补充道:“这个颜色代表平安顺遂。比起别人祝你功成名就,我更希望你平安。”
她说得很快,热气蒸腾中,那张笑脸有些模糊,但他都看到了。
吃完饭,他们一起往家走。林棉和林槿走在前头,兴致很好,两人一边唱歌一边笑,肩膀时不时撞在一起。
“唱错啦。”她突然怪叫一声,林槿被她打了一下,两个人因为互相嫌弃而迅速分开。但没多久,又自然地靠近,肩挨着肩。
林棉回头看他,喊:“哥,你走得好慢。小心被我们落下。”
他们两个颇有些人来疯的气质,刚才在街上还只是唱歌打闹,进了小区反倒更放得开了。林棉一边笑一边跑,林槿在后面假装要抓她,脚步噔噔响,他们追着跑进了单元楼,真把他落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走进去,楼道一片漆黑,声控灯没有亮起,脚步声在狭长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识停住。前方两个人压低的笑声越来越远。他顺着那点声音的方向往上走,指尖触碰墙面,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脚下。楼道深处,一束微弱的楼外灯光穿过窗户折进来。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早已习惯了在这片不完全明亮的生活里,独自摸索前行。
走了两层,林聿感觉到眼镜的疲倦,四周寂静得只剩自己的呼吸声。他揉揉眼睛,继续往上走。
突然,一束柔和的光从楼道上方洒落下来,在潮湿剥落的墙面上晃动,像水中的月影,晦明不定,带着一点安静的晕眩感。那是手电筒的光,明亮地照耀起一大片。
“我下来接你。”林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那歌声有夜温热的肤感。手里的光打在他脸上,而她自己的五官忽明忽暗。
林聿还来不及回应,她已经踏步而下,径直走到他面前,和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什么也不解释,抬手握住他的。她的手掌温暖而坚定,像一块被时光细细打磨的鹅卵石,恰好贴合他掌心的弧度,被他静静收藏。
“走啦。”她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向上。那一刻,他不再去想那个男孩,不再计较任何可能的未来或过去。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柔软而真切,这是他此刻唯一需要确认的现实。真神奇,在这一分钟,他作为兄长的情感竟然就这样轻松超越了对她的私欲。只要这样就很好。
走到他们家的那一层,一切便都变得熟悉起来。光影、气味、楼道尽头那盏微弱的壁灯,像是早已写入他身体记忆的东西。林聿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反过来握紧她的手,掌心一用力,像是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换。他牵着她,从过道那头缓缓走过去,鞋底踏在老旧瓷砖上,发出极轻的响动。林棉没有挣脱,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一如小时候在放学路上,她被他拉着穿过人群。那种被他保护、也被他需要的感觉,悄然回到她心里。
他的呼吸还带着上楼时未散的急促,微微起伏着。林棉也气息不稳。
“哥哥,”她说,声音不高,仿佛压着心底的某种情绪,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这样说着,这给予他一种错觉,好像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告白。她站在他面前,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只为说出这一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庄捷成因为林棉放他鸽子而很生气。放学后,他约她出来谈谈。
“我那时候真的很不舒服,”林棉说,“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如果所有的情绪都需要她亲口说清,这段关系究竟还有多少值得维系?林棉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想。
庄捷成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实在不够体贴,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他试图用身体的靠近来挽回什么,便两只手搭在林棉的肩膀上。
可林棉没有因此感到两人更近了。
“我知道你是被你家里人惯坏了……”庄捷成说,语气像是在替她找借口。
“你在说什么?”林棉打断他,“这和我的家人没有关系。”
她的话彻底否认了他。庄捷神情露出一点受伤的委屈。他不是故意要指责她,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维持这段关系。他是第一次谈恋爱,也在试图理解一个他不太懂的女孩。
林棉看出了他的局促与不安,生出一些怜悯。她的语气缓了些,给他台阶:“或许……下次约会可以更好。”
听到这句,庄捷成的神情终于松动一些,眉眼间浮现出小小的欣喜。感谢,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了想,或许现在是个吻她的好时机——
林棉察觉到他的靠近,几乎是本能地,她推开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我搞不懂你。”庄捷成的声音沉下来,有点恼羞成怒。
林棉没有正面回应,避开他的视线。她不想解释什么。解释意味着要交出情绪的主权,而她连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明白,又怎么可能对他交代清楚。
于是,他们不欢而散。没有争执到彻底决裂,也没能达成真正的和解,只是彼此带着情绪各自离开。
期末考试临近,两人都忙于复习,时间成了最方便的借口。这件事,就这样被暂时搁置了下来。
暑假来临的时候,舅舅宣布,要和舅母补办一场婚礼。仪式就定在外公生前留给外婆的那栋老别墅里。那座带着些年头、藏着很多陈年旧物的房子,如今也算是有了新的用途。
他们当年结婚得匆匆忙忙,正赶上舅舅外派,回来这些年也一直奔波忙碌。今年终于抽出时间和精力,要把这桩事补上。林棉听说时,还颇有几分感慨:没想到舅舅竟还有点浪漫情怀。
说起来,舅舅年轻时也算风度翩翩,穿着巴宝莉风衣在东欧街头拍的照片,至今还被外婆单独放在相框里,多少还看得出几分一表人才的模样。但这些年过去,头发稀了一小半,男人的中年颓相暴露无遗。因着这个补办婚礼的举动,在林棉心里,他仿佛又重新长出了头发,像从衰老里抽身出来,短暂回到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方晏听了她的感想,毫不留情地翻个白眼,“我看他就是想借机把出去的礼金再收回来,老谋深算得很。”
林槿觉得这样挺好。舅母这些年辛苦操持家里,也算是等来一场迟来的仪式。这种婚礼,对她而言,更是一种体面的补偿。
问到林聿的看法,他照例言简意赅,只问了一句:“我们要在那里住几天?”
像他这样理智得近乎无情的人,似乎对任何形式上的热闹都兴趣不大。婚礼这事归根结底不全是为了浪漫,而是为了让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聚在一起。但这种“齐整”,通常也就意味着麻烦:琐碎的准备,远方的亲戚,翻旧账的聊天,无法拒绝的热情招呼,和各式各样藏着心思的寒暄。
这样一想,林棉收拾行李的动作也就不够积极了。临出发前,她收到庄捷成寄来的明信片。是那种略显陈旧的风景款。她扫一眼,眼神掠过“想你”这样的套话,顺手将那张卡片塞进了书桌抽屉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这些大孩子被差遣做打扫。从厨房到阁楼,从走廊到后院,老宅的每个角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门框上的蛛网和墙角的陈年灰尘都未能幸免。打扫干净的房子焕然一新,竟也有几分“老树发新芽”的意思。
婚礼布置也在同步推进。花园中央清出一块空地,就在蔷薇花前,准备当作小型仪式区,铺上浅米色的地毯,四周点缀着满天星与尤加利叶枝,屋顶横梁上挂起灯串和轻纱,串灯一闪一闪,预备到晚上制造柔和而的光感。但很难说不是温暖中略吸引蚊子的浪漫。
这场婚礼,说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中式,也不算完全照搬西式。但象征性的喜被还是准备了三床,红艳艳地迭在床尾。屋里贴满了红喜字,气球成串地挂在窗边和门口,连冰箱都没放过,被罩上一层白布,插上鲜花,颇有美新娘的气质。
舅舅对此格外满意,站在客厅中央,俨然一副精神饱满的总指挥模样。他最近迷上了一个新称呼,统一把他们这些打下手的晚辈叫作“青年人”。他对他们不吝夸赞,语气高昂地说:“我们这个家的青年人,真是能干!做事良多,堪称肱股之臣!”说完还特意停顿一下,似乎很满意这个古意盎然的词汇效果。
方晏可不是那种被几句夸奖就打发得的人。她干完活不吭声,但转头就主动提出:“有没有其他形式的表扬?”语气客气,眼神直奔主题。
吃的吗?不稀罕。几番旁敲侧击、明示暗示之后,舅舅终于心领神会:他们几个“青年人”的红包厚度,比原计划明显鼓了些。
这一轮下来,连林棉都忍不住感叹:劳动果然创造价值。
早些年有亲戚结婚的前夜,他们这群“青年人”帮完忙之后,最爱的节目就是躲进阁楼看鬼片。那时候还流行用影碟机,租碟片是一门讲究的学问,必须挑封面最吓人的、名字最阴森的,才对得起这种半夜偷偷摸摸放松一下的仪式感。一群人缩在阁楼里,门关得严严实实,地板吱吱作响,窗外风吹树叶,简直比电影还要有气氛。
他们吵吵闹闹,拿抱枕遮脸,提前剧透吓人情节引发群体暴动。谁先怕了,就得去楼下厨房拿吃的当惩罚,顺便被大人拦下来数落一顿。而那些坚持看完整部片的,第二天往往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婚礼现场走来走去,配合着一身西装或礼裙,自带灵异滤镜。
这个传统也不知道怎么就保留了下来。
所以,既然明天要举行仪式,今晚自然也少不了传统节目:鬼片夜。林棉和舅母家的几个大孩子早早就约定好,要继续这个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仪式。今年的变数来自王子瑜,快要上一年级的小姑娘,非要加入。他们本来不想带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麻烦,胆子小,问题多,一害怕就哭。可不让她参加,她就满屋闹腾,嚷得谁都安生不了。眼看拗不过,小孩成功挤进队伍。
方晏先发制人,扯过她严肃叮嘱:“可不准哭!你只要哭一下,我们就把你赶出去!”王子瑜点头如捣蒜,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舅舅问她怕鬼吗?王子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会用手把脸遮住,只留一条缝。只要鬼一出来,我就马上闭上眼睛,鬼就吓不到我。”舅舅笑她,谁闭着眼看鬼片。
现在看鬼片早就不用影碟机了,他们在笔记本上选好片子,一投屏就能在大电视上看个高清。这回片源由舅舅负责,选的全是不讲道理的厉鬼片,动不动就追魂夺命那种。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收藏了这么多,看样子是个业余鬼片收藏家。
他们就直接在电视前铺了毯子,一群人随便盘腿坐下。
林聿见林棉往他旁边挤,说:“离我远点,防止你一害怕就掐我大腿。”
“才不会。”林棉自认为现在的自己绝无可能重蹈覆辙。王子瑜人小鬼大,环顾一圈,一眼就判断出这群人里最有安全感的是大哥哥,毫不犹豫也往林聿身边挤。林聿默许。他悄悄对她说:“等下我提醒你的时候,你就把眼睛闭上,紧紧闭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没有鬼了,我再告诉你。”王子瑜认真地点了点头,无条件信任他。
来来回回几次,她都在高能时刻成功闭眼,毫发无伤。很快,就有人察觉不对。
“林聿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林聿被揭穿了也不慌:“她要是被吓坏了,明天她爸妈的婚礼还怎么参加?”
这话一出,众人竟也无话可说,默认他这给王子瑜开小灶的操作合理合法。王子瑜好不得意,坐姿都挺直了几分,毕竟自己是全场最受保护的贵宾。林棉伸手拎拎她的耳朵,笑骂一句:“你这小鬼。”
就在这时,屏幕上猝不及防地闪出一个被咬掉半张脸的女鬼,画面阴森突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音效,王子瑜当场尖叫,声音破得像卡壳的喇叭,惊天动地。她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林聿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坐在旁边的林棉的手,他的动作不重,但带着一种悄然的紧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子瑜顺势缩到林聿背后里,林聿只好教她:“这种片子都是有套路的,日本的就喜欢这种突如其来一下。”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林棉朝他靠近了一点,几乎不带目的,就只是顺着这个动作,慢慢地靠近他。
林聿如果有一天做了父亲,应该会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这念头来得太快,细节却已经自顾自地展开:他会在早餐前挤好儿童牙刷上的牙膏,会提前把孩子那双总松开的鞋带重新打紧。他会记得每周五是学校的图书交换日,把绘本装进书包的最外层。起风的天气,他会提早给孩子围好围巾,然后带她去天台,一起看那些变幻莫测的云。
这样的细节异乎寻常的真实,有种早就发生过的感觉。想到哥哥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父亲,脸上莫名有点烧,林棉不确定是不是电视的光照在她脸上的缘故。
林棉忍不住继续观察林聿,他已经有了成年男人的轮廓与气息。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落进来,照在他脸上。房间四处贴着红彤彤的双喜,床上铺着厚重的喜被,颜色红得发沉,边角泛着一点金光。被面绣着一对鸳鸯,水波轻荡,羽翼半张,下一秒就要破水而起。而他就坐在这中间,被这旖旎的铺陈环绕包围,又不属于其中。像云上之人,天高云阔,也要为他让出一条路,等飞天,再去遁地。
月光恰好落在他嘴唇上,于是就像被光认真拣选过一遍,明明净净,恰到好处。
圆月在上,天地作景,美上添美。
林棉赶忙将视线投回电视,手也一点点抽出来。
房门这时被推开,是外婆上楼来赶人:“别瞎胡闹,快去睡觉,明天可是要忙一天的。”
屋子里吵吵闹闹,有人打着哈欠撑不住,开始往楼下撤,也有赖着不动的,嚷着今晚就睡这儿了。
“还睡这儿?”外婆嘴里这么说,脚步没停,不一会儿就抱上来几床新毯子和枕头,边铺边说:“年纪大了,拗不过你们。”她对孩子们表面严厉,但也藏着一点习惯成自然的纵容。
方晏从楼下拿来汽水和零食,分给他们,好让这群撑着眼皮的“青年人”再坚持一会儿。王子瑜吵闹着不肯走,被舅舅一手提溜出去,像拎小猫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回房间吗?”林聿问她。林棉先是点点头,又摇头。
她不太敢一个人走黑漆漆的楼道,方晏不回房,她到底还有点怕。
“你还是害怕的么?”他问她。
“一点点。”
“你睡吧,我在这里。”
林棉也确实有些疲倦,眼皮一松,整个人便顺势侧过身,枕在他的大腿上。
周围还有些细碎的笑声与窸窣声响,但似乎隔了一层帘幕。他们与其他人渐行渐远。电视屏幕闪着幽幽的光,从灰影跳到蓝调,一明一暗地晃在他们彼此倚靠的身体上,像潮水拍打岸边。
这部片倒是夹杂点幽默情节,林棉看几眼,闭上眼睛,思绪游离。
“什么东西硌到我后脑勺了?”林棉抬手摸摸头后。
“皮带扣子,”林聿说,“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林棉稍微移开些,“我困了。”
林聿顺手把毛毯往她肩头拉了拉,用指背刮刮她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脸有点烫。”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林棉没动,应该是睡着了。
他们彼此都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它很静谧很安全,像仓鼠的树洞,真希望它永远不要停止。
“别摸我!”方晏突然爆出一句,语气像被踩了尾巴,整个人跳起来。
“我没摸你!”林槿也腾地站起来,声音拔高,“我手只是碰到你一下,这么暗我怎么知道是你?”
“你心理变态。”方晏冷笑两声,不肯吃亏。
“你才心理变态,你全家都心理变态!”林槿词穷反击,吵架技能勉强上线。
一句话火力全开,精准扫射,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进去。
林棉在心里叹口气,知道这觉是睡不成了,只能坐起来,劝道:“姐姐,我们回房间吧。”
方晏对她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显然不满意,冷不丁问:“那你说,林聿要是摸你腰,算不算变态?”
“那不是摸,是碰到!碰到!”林槿赶紧跳出来修正用词,声调都变了。
林棉微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说不清楚这话让她哪里别扭:“烦死了,我要回房睡觉了。”
这时,林聿也动了动,才反应过来似的:“很晚了,都散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站起来,拉拉方晏的手臂,好言相劝:“走吧,回房间。”方晏嘴上还在不甘心地嘀咕,但最终还是跟着她动了身。
两人并肩走过电视前时,林棉感觉到林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林聿微不可察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腕,带着些留恋。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装作没察觉,默默拉紧方晏的手。
回到房间后,方晏一头扎进床上,还在气头上,嘟囔着:“我才不信他是不小心碰到的,男生都那样,没一个正经的。”
林棉没搭腔,轻手轻脚地拉上门。屋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的蝉声断断续续,一声一声,有些烦躁。她换好衣服,钻进被子,把脸埋进枕头里。片刻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林聿发来的消息:
“还害怕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才慢慢打字回过去:
“不害怕了。”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回复就弹了出来。
“那就睡吧。明天见。”
她没再回,只是把手机反扣在床头柜上,闭上眼。
一大早,天刚亮,屋外的鸟叫刚响几声,屋里就传来方晏翻身坐起的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哈欠连天地起床,问林棉:“起来没?昨晚睡得怎样?”
林棉慢半拍地睁开眼,捏捏自己脸颊:“不好,脸都肿成猪头了。”
“那还不是林槿害的。”方晏下床,“我半夜做梦都在吵架。”
她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去隔壁房间拿化妆包和礼服裙,过了好一会儿才晃回来,边关门边笑:“你知道舅舅今天戴假发了吗?假发!滑稽得不行,我差点在楼梯上笑出声。”
方晏一屁股坐下,把化妆包扔到床上,一边翻一边继续点评:“不过说真的,咱们家的人打扮起来确实都不错,还挺拿得出手。”
“你爸最让我意外,一穿上那套深灰西装特别有派头,你说你爸要是年轻二十岁,肯定也长得帅得要命。反观我爸,啧。”她切一声,“他非要戴红色领带,显得像个年会主持人,还说是‘讨个彩头’。”
“林槿,也就比鹌鹑好点。倒是林聿,长得随姨妈了,真是人模狗样,”方晏点评得不亦乐乎,“他腿长,关键是臀型也挺好看的。很适合穿西装裤。”
她转头盯着林棉:“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你怎么回事啊?这头发都翘成这样了!”
“我用直板刷拉下就好了。你不要管我了。”林棉把头发拉扯几下。
“你刚才那样说,听起来真的有点像心理变态。”
方晏不以为意:“林棉,女生天生就有优先欣赏男人身体的权利,知道吗?这叫目光的平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音刚落,门“咔哒”一声被推开,林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沓红包:“拿去,这是要发给舅母那边的。”
“你怎么不敲门?”方晏回头瞪他。
“我根本就不想来。”
眼看争吵一触即发,林聿从他身后探出身来:“今天别吵架,行吗?”
方晏撇嘴,最终还是给了面子,没再说话。
林聿果然穿了正装,西装裤熨得笔直,天蓝色衬衫扎得利落,天热没穿外套,袖口挽到小臂。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果然很显身材。
林棉略微侧视几眼,便移开目光。糟糕,今天喉咙也不太舒服。都是方晏害得。
舅母拎着王子瑜走进来:“总算找到你们了,都是你们几个,看把子瑜吓成这样。”她嘴上埋怨,语气并没那么严厉,脸上还带着佯装的气恼。
“舅母,你今天好漂亮。”林棉笑嘻嘻地讨好道。
舅母忍不住笑出来:“就你嘴甜,我这还没化妆呢。”她边说边把王子瑜往她们中间一推,装作认真地说:“罚你们几个上午看好她,要是她哭了,我就找你们算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真是个爱告状的讨厌小孩。这样她们整个上午都没法自由活动。林棉和方晏对视,眼神一拍即合。她们打定主意,要给王子瑜一点“教训”。当然,是那种带点恶趣味的小小惩罚。
“王子瑜,你过来一下。”林棉朝她招了招手。
王子瑜本能地有点警觉,但林棉看起来就是那种不会骗人也不会凶的好姐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你穿过丝袜吗?”林棉问。王子瑜摇摇头。
“那姐姐给你演示一下。”林棉慢悠悠地把腿搭上小凳子,从床边拎起那双还没穿的薄丝袜。她不紧不慢地将丝袜从脚尖往上卷,动作轻柔,一圈一圈地收紧,好让这丝丝缕缕绑住她的腿。
林聿靠在门框上没阻止,想看看她有什么花招。
“你知道吗,”她忽然压低声音,“女鬼也是这样穿丝袜的。”
王子瑜瞪大眼睛,往后缩了一点:“什么女鬼?”
林棉笑笑,不答,像故意吊她胃口:“你没听过那个舞女的故事吗?”
“舞女?”王子瑜拉手拉住林聿,眼神还落在林棉身上。
林棉像在讲睡前故事:“从前旧社会有个跳舞的女人,唱歌特别好听,腿又细又直,穿什么都很好看。有一天,她约一个男人吃饭,要穿上她最喜欢的一双丝袜,穿完在镜子前照了又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呢?”王子瑜小声问。
这时,方晏接上来,语调慢慢压低:“可她穿得太认真了,连袜子都对着灯光比厚薄,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小孩在浴室旁边玩水。”
她停顿一下,脸上的笑意突然间没有了:“等她穿好走出去,那小孩已经掉进了洗澡用的大水桶里,头朝下,整个人直愣愣地泡在水里,头发都飘起来了,桶边都是他挣扎留下的指甲印。”
“从此以后,”方晏继续开口,“住在这里的每个人出门前,都能听见小孩在水里咕哝——‘妈妈,妈妈,你怎么不要我了……’”
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子瑜的眼睛看。那双本就偏大的眼睛,此刻黑瞳沉沉,像要把人吸进去。王子瑜嘴微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故事的余音还没彻底散去。
林槿率先开口:“你们两个真无聊。”
林棉伸手摸着王子瑜的小手,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所以宝贝,快去找你的妈妈吧。”
王子瑜眼眶快要哭出来。
“别吓她了。”林聿终于出声。
林棉和方晏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俨然童话故事里奸计得逞的两个坏继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弯腰把王子瑜从地上抱起来,拍拍她的后背:“别怕,她们是故意逗你的。”本来王子瑜还强忍着,被他这么一劝慰,泪水反倒一下子涌出来,紧接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林聿,这个孩子交给你照顾了。”方晏拍拍手。
等方晏和林棉化好妆、换好裙子下楼,楼下已经站满了人,人声嘈杂,小孩在客厅里乱跑,喜糖和礼盒堆在一角。他们正准备安排接亲的流程。
林棉一眼看到林聿坐在餐桌边,他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正陪王子瑜吃冰淇淋。
王子瑜穿着新换的蓬蓬裙,脸上带点未干的泪迹。
方晏不想过去再沾染麻烦,自己拐进人堆。林棉走过去,弯腰笑着问:“给姐姐吃一口,好吗?”
“不要!”王子瑜立刻护住冰淇淋,扭过身去,不看她。
“你脾气还挺大。”林棉坐下,“脾气这么大怎么还怕鬼呢?”
“我已经不怕了。今天哥哥会保护我。”王子瑜扭头,语气笃定。
“那我呢?谁来保护我呀?他也是我哥哥。”林棉故意伸手搭在林聿的手背上,调侃她。
“不行!你们不可以牵手!”王子瑜皱起眉头,连冰淇淋都顾不上吃了,整个身子转过来,伸手去拨林棉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反手扣住,掌心相贴,十指自然交错。
“分不开了。”林棉装作惋惜地叹气。
王子瑜气得:“我已经决定了,长大后要和哥哥结婚!”
“不可以哦。”林棉温柔地戳破王子瑜的幻想,“妹妹是不能和哥哥结婚的。”
“可以的!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结婚。”
她看向林聿,在寻找当事人的认可。林聿目光微动,点头。
“看吧,哥哥也同意了。”
虽然回答的是王子瑜的问题,对面人的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林棉咳嗽下说:“小孩子,说什么都当真。”
“那你教我怎么回?”林聿请教她。
林棉有些无措,但他早就牵住她的手,不让她走,预备对她的高见洗耳恭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棉希望他别再为难她。
走过来的王婉拍了下林棉的肩头:“林棉。”
两人摆在桌面上的手立马分开。
“林聿,你也过来。”
“不能取消牵手这个环节吗?”方晏对进场时候的安排很有意见。
“方晏你怎么总有这么多事情。”平常说话声音小小的小姨,一和自己的女儿说话就会暴躁起来,“只是让你们送舅舅舅妈上仪式台,牵手怎么了?”
“那我也不要。”
林棉和林聿叫过来也是这个事,看下安排名单,自己的名字和林槿一组。方晏则是和林聿。排得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我和姐姐一组不可以吗?”林棉问。
“最好不要。”小姨说,“既然是仪式,就照着安排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到这份上,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们排练了一遍。林槿因为要参加中午的接亲仪式没露面,可能也是有意避开方晏。于是林棉只得自己一个人走一遍流程,牵手的动作就略过去了,倒也轻松。
至于另外那一组,方晏站在林聿旁边,手抱胸,明显僵着。林聿也没主动。
“正式的时候记得牵手。”小姨提醒这两位。
“等下你和林槿没问题?”小姨又问林棉。
“只是走路呀,”林棉点点头,“我不会紧张的。”
接亲的人快回来了。有人开始给站在两侧迎亲的人分发手持礼花炮。
“这么一拧就行了。”发礼花的人边说边做示范,轻轻一扭,咔哒一声,亮片从管口蹦出一点头。
“要是拧不动怎么办?”有人举着管子问。
“用点力就好了,”旁边的人说,“很简单的。”
林棉模仿了一遍放礼花炮的动作,确认自己不会出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礼服裙,没地方放手机,于是把手机交给了妈妈,放进她的手提包里。
“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响个不停,你看看是不是要紧的消息。”妈妈把手机递给她。
这时,车队已经驶入了小道,远处传来一阵喇叭声。林棉点开手机,消息提示一连跳出好几个,未读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有。她滑动屏幕,一条条翻过去,手指在最后一条停住。
鞭炮声炸开了,一连串噼啪作响,从门口一路炸到屋里。门外的车喇叭跟着响了几声,有人大喊:“新娘回来了!”
屋里顿时沸腾。
“快快快,把门敞开!”
“礼花准备好了吗?”
“谁拿着录音筒?”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股暖烘烘的喜气几乎要把屋顶顶翻。
林棉站在原地,手机屏幕在掌心亮着。她眼睛始终没离开,四周的热闹和她无关,只有那几行字,在她眼里越看越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林聿在她身侧提醒她。
“他和我分手了。”林棉绝望地说。
屋外鞭炮轰响,小孩们尖叫着跑过门廊,篮中的礼花瓣撒出。好几个人的礼炮随之炸开,亮片飞舞。
“林棉,放礼花啊!”有亲戚在对面催促。
舅母正牵着王子瑜,快要跨过门槛。这时机可不能错过。
她回过神,慌忙低头去扭手里的礼花筒。可是怎么扭都没反应,机关被卡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怎么办……”她急地快哭出来,手心满是汗。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身后一阵温热。
林聿从背后抱住她。他一把握住她发抖的手,低声说:“我来。”
他握紧她的手指,带着她一起用力一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一声闷响。
一束强劲的气流从筒口喷涌而出,携着成卷的金色拉花、飘带和碎银粉。它们像是被打散的光,落在空气里。
彩条最先落下来,软软地拂过他们的脸和肩,带着静电微微贴在裙摆上,像一只只尚未熄灭的蝴蝶;最后是金箔和亮片,它们在阳光下转着圈,细碎、明亮,一点点从高处坠落,在空中漂浮许久才肯落地。
那些东西仿佛有生命似的,飘进门厅,落在铺了红毯的地面上,落在她的头发里、他的肩头上,也落在这场混乱、喜气、和情绪骤然失控之后的片刻安静里。
她站在他怀里,他们一起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一切。这是一场毫无预警的盛大绚烂。幸福的来去,总是猝不及防。
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睫毛一颤。
林聿一把搂住她。她倚靠在他肩膀上,泪水一滴滴,凝聚在林聿蓝色的衬衫上,氤氲成比蓝色更深的颜色,那是她心口深处那团积蓄许久的情绪,在他的布料上慢慢渗透出来。
他低头看她的侧脸。她的眼影亮片已经模糊,原本整齐铺展的色泽此刻在泪水中化开,一点点晕染成不规则的斑,贴在眼尾,与湿润的肤色融合。
那些彩带与亮片还在空气中缓缓飘落,像这个世界在替她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告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躲进房间,她跪坐在床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门被推开。
是方晏。她竟然有点莫名的失落,心里期待出现的并不是她。
“他凭什么和我提分手?”
“要分手也是我甩了他。”
她擒着手帕使劲擦眼泪。方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你眼线都哭花了。”
“买的时候明明说是防水的。”林棉抽抽鼻子,下床,凑近化妆镜细看自己肿胀的眼皮,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去问他,凭什么和我分手。”
方晏走进来,坐上化妆凳,把高跟鞋踢下去:“哪儿来那么多凭什么,他可能下周就找你复合了。谈恋爱这事,不就跟过家家差不多。”
“我没有在玩过家家。”
“难道你还想和他结婚吗?然后生下一堆丑小孩?天哪。”方晏摇了摇头,“林棉,警告你,玩玩得了。”
“你真是个冷酷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世界是平衡的。”方晏耸耸肩,“有男人有女人,有天才就会有傻子,有痴情的女人,就要有人做绝情的女人,这样才会有意思。”方晏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如果不是有我在,怎么衬托出你林小姐绝世的乖巧懂事呢?”
林棉被她逗笑。
方晏站直身,伸出手,掌心朝上,郑重地说:“所以,林小姐是否愿意赏个脸,随我一同下楼赴宴?”
草坪上的婚宴四点就开始了。按原本的安排,他们要作为伴郎伴娘,将舅舅和舅母送上仪式台。可林棉说自己不舒服,赖在房间没下楼,流程完美错过。等她下来的时候,宴会早已进入正餐环节。
玫瑰色的餐布铺在一圈圈圆桌上,银色的餐具上雕着精细的蔷薇图案,反射着水晶灯的微光。气泡水冒着细密的气泡,红酒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晕。服务员穿梭其中,场地里回荡着器具相碰的清脆声音和寒暄的笑声。
“我家里人都坐哪儿了?”林棉问。
“都在忙。你哥都被拖去挡酒了。”方晏在她身后跟上,把一个提着果汁杯冲过来的男孩推开:“小朋友,看路。我们的衣服你可赔不起。”
“我跟舅舅说我快累死了,所以我们两个才能休息。”方晏说,林棉对聪明的姐姐竖起大拇指。
她们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林棉把餐布铺在膝盖上:“所以,刚才仪式上,牵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方晏正在理裙摆,一时没反应过来。
“和我哥。”林棉问,“牵手了吗?”
“别提了。林聿根本没上场,我和林槿牵的手。”想到这个,方晏就来气,“他手里全是汗,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摔下台阶。”
林棉笑笑,侧过身替她倒了杯气泡水。
“这个我不喝。”确认周围没人注意,方晏把杯子里原本的气泡水倒掉,拿起葡萄汁小心地兑了白酒进去。
“你要死了。”
“今天高兴嘛。谁希望自己舅舅二婚呢?”方晏喝一口,“很呛,我喜欢。”
“你不试试吗?”方晏把酒杯推向林棉,“失恋之人喝酒,是天经地义的。”
“非要现在说这个吗?”
灯光暗了一些,宴会进入表演环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舅舅和舅母上台,唱了一首《选择》,节奏不稳,音调也跑,但两人一边唱一边笑,台下起哄,他们又被半推半就地唱了第二首。后来林父林母也上台,唱《你最珍贵》。林父声音低稳,林母带着笑意跟唱,副歌部分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眼。
气氛在幽暗的灯光中,变得忧伤惆怅。
林棉看着他们,站在灯光下合唱。她想到自己的爱情,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和眼前这些人的相濡以沫相比,她那段感情毫不深刻。甚至不值得悲伤。她没再多想,做了个无关紧要的决定,伸手拿过方晏的酒杯,一饮而尽。
敬酒一轮结束后,林聿终于脱身,走到她们这桌来。他衬衫领口已经解开两粒,眼睛微红,看得出挡了不少酒。
林棉赶忙把位置让给他,后面就有人追上来:“哎,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杯还没喝完呢!”
林聿伸手挡住对方,说:“我真不能再喝了,我晚点还要回去遛狗。”
“什么狗比我重要?”那人笑骂。
“我的命。”他笑着回头,眼神一挑,“喝不过你们。”
那个人才放弃纠缠。喝过酒的林聿坐姿也没那么端正,眼角有几分倦意。他正要喝水,林棉站在椅子后边,手臂环绕过他肩膀,指尖碰上他的脸:“你喝多少了?”
“没多少。”他说,“你的手这样凉。”顺势握住她伸过来的那只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觉得也还好。”林棉说。
一旁的方晏用教训的语气提醒他:“你喝酒前吃东西了吗?喝酒前要吃东西你不知道吗?”
林聿被她语气拽回现实,松开林棉的手,转头去夹菜:“没吃。有你们喜欢吃的吗?”
他刚拿起筷子准备夹,方晏站起来,视线看着宴会场另一边:“那些亲戚要过来了。”话音未落,她已经利落地弯下腰,眨眼间,她人就已经溜到其他地方,留下林棉和林聿两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社交局势。
林棉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前方传来王婉的声音。
“林聿,林棉。”她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快过来,过来打个招呼。”
那一圈亲戚大多是远房亲属和不认识的大人的朋友,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但在这种场合,总摆出一副热络得不得了的姿态。他们夸他们两个出落得真好,又忍不住扯起当年林父林母的旧事。一个年纪略长的男士笑着调侃:“你们爸妈那会儿,可真够早的,年纪轻轻就结婚了。”
话音刚落,林父林毅之不疾不徐地回击:“那你年纪轻轻就沾染上钓鱼的爱好了。”
众人哄笑。
那位被调侃的男士不服气:“别光记这事儿,我们那会儿还搞过演出呢,差点出专辑。这你们怎么不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旧事,父母平时很少提,林棉倒是第一次听,有些好奇。
“那时候流行跳舞,我们常去驻唱,顺便跳舞,”有人接上话题,语气带着点对老去时光的怀念,“你爸你妈就是在跳舞的时候认识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舞场就是人生。你可以和垃圾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别跟他们一起跳舞。*’”
音响里适时响起一段轻柔的舞曲。有人顺势迈出舞步,牵起伴侣的手旋了半圈,王婉笑他们真是胡闹,却很快被邀请进去。气氛被推得松弛了许多,他们也邀请林聿和林棉,两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摆手拒绝。
“我们不会。”林棉笑着推辞。
“那就别跳了,喝一杯!”
“他们还是孩子呢。”
话是这么说,在这样的氛围下,林父林母也默许他们小酌一杯。
林聿的杯子还没空,他微微举了举,没有再喝。林棉知道他已经喝得够多,顺手把他的那杯拿过来,喝下。
酒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她竟然觉得有些过瘾。又给她倒了一杯,她也没拒绝,干脆地接过来继续喝。几杯下肚,便有人夸她林酒量不错,随了父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随便走着,反正只要不被拉去应酬那些不熟的亲戚,去哪儿都行。天色已经暗了,草坪边的灯光打在裙摆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蚊子在脚踝边嗡嗡乱飞,她皱着眉,弯下腰拍了拍被咬的地方。
刚站直身,就听见前方一阵小孩子的笑闹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群孩子正围着什么人,一边拍手一边欢呼。
方晏踱步过去。原来他们围着的是林槿。
他挽起衬衫袖子,蹲在池边,正帮几个孩子捞池子里漂着的塑料球。那些球是婚宴装饰,透明的壳子里嵌着亮粉和小花,在水里漂浮,反射着水波的光。孩子们一个劲地说“那个那个”,他就小心翼翼地用手网去捞,小腿被水溅湿了一片。
“大哥哥,你手太大了啦!”有个小女孩着急地说,“又滑走了!”
“谁让你们不带网兜。”他笑,语气没什么不耐烦,“凑合用我这双手。”
好脾气到几乎让人生气,连袖子都湿透了,居然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方晏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用夸张的口吻朝孩子们:“不许捞了!再偷这些东西我可要去告诉婚礼主人了啊!”
*路内《花街往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
方晏远远就看见她一个人踉跄穿过草坪,脚步飘忽。她奔上前。
林棉捂着嘴,声音含糊,连连摆手:“不行……我难受得要吐。”
说完便踉踉跄跄地朝树林方向跑去。
方晏停下来,问林聿:“她怎么回事啊?”
林聿站在原地,望向林棉消失的方向:“她喝醉了。”
“喝这么多干嘛?”方晏无语地说,担心大人们怪罪到自己头上。
林槿这时也走了过来,方晏把刚才一直用手提溜着的塑料星星球扔回他手里:“你自己拿着吧。”
林槿低头看眼那颗湿漉漉的星星,没有多说,放进口袋里。
“看来宴会已经结束了,”林聿说,“我们现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方晏伸了个懒腰,“这一天累死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个人沿着草坪边的碎石小路,慢慢往回走。林棉没吐出来,正歪歪斜斜地走着,几乎是被方晏半扶半拖着。
草坪边的彩灯还没拆下,但不少已经不再闪烁。空气中残留着香槟味和玫瑰的香气,混着潮湿夜风,有种褪去热闹后的疲惫沉静。
他们在一角找到几把没被收拾走的白色藤编躺椅,干脆坐了下来。
林棉一下子瘫进椅子里,方晏坐在她旁边,探身拍拍她的脸:“林棉,你真喝醉了?”林棉含糊地哼了声,烦躁地挥手,像赶蚊子一样把她的手拍开。
此刻,天空中的星星分外清晰,明亮得毫不吝啬。夜色深沉,像一张无声铺开的黑绒幕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下。而那些星光,便是幕布上毫无遮掩地绽放的碎钻,璀璨而坦然,大方地将光亮展露给人间。
“后来你们干嘛去了?有吃到什么好菜吗?”方晏歪头问林聿。
林聿躺在躺椅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眼睛半阖着,像是不太想回忆的样子:“什么都没做。”
“啧,真无聊。”方晏说,“我现在超饿,好想吃披萨。要是我以后办婚礼,肯定弄成那种自助形式。任君选择。”
“到底谁会想娶你?”林槿打断她。
“你管得着吗!”方晏立刻反击,“管好你自己。”
林聿已经懒得理会他们俩一来一回的斗嘴。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任由风轻轻吹过耳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色温柔而深沉,将他们四个悄无声息地笼罩其中。远处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这角落里几把未被收走的躺椅,像岛屿一样安静漂浮在星光之下。
第二天早上,林棉醒来的时候,脑袋像被重锤砸过,致使她连床都起不来。
方晏端着醒酒汤走进来,放下碗,毫不留情地损她:“你是真有病,又不是你结婚,你喝那么多干嘛?”
林棉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地睁眼望着天花板:“我喝断片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活该。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容易耽误事。”
林棉敲敲脑袋:“疼死了。再也不喝了。”
“你喝醉之后,”方晏突然鬼鬼祟祟凑到林棉面前,“我们叁个聊天来着。”
“林聿说他经常去骑行。”她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骑车是不是会影响精子质量啊?”
“姐姐!”林棉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去捂她的嘴。
方晏掰开她的手指:“我是关心他。换作外人的话,我管他死活。不知道未来谁会这么倒霉嫁给他。”
林棉一声不吭地躺倒,用被子把整张脸埋住:“闭嘴吧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舅舅、舅母,还有王子瑜,准备启程去度蜜月了。
众人站在家门口送别。傍晚的阳光漫漫地洒在院子里,空气中还带着昨夜宴席未散尽的余温。
车子已经停在门前,后备箱打开着,旅行箱整齐摆好。
舅母环顾了一圈,找到林棉,笑着对她说:“林棉,后面怎么没见着你?红包只能让你妈代为转交了。”
林棉挤出她的招牌笑容,只有左边嘴角微微扬起:“我太高兴了,后面喝醉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舅母笑着摇头:“哎呀,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后来那么热闹的场面,你竟然错过了。”
这时舅舅也回过头来,想起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感谢在场各位青年人对此次婚礼做出的卓越贡献。”他抬手一挥,“我谨代表我们的小家庭,对各位阁下表示无限感激。”
青年人们一起鼓掌欢送。
“新婚快乐!”林棉祝福道。
林聿走上前,在她身边,同样的话:“新婚快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吃饭时,易洵夸赞林母手艺好。他在外面吃的都没这个健康味道好。
“喜欢吃就常来,反正我都是要做饭的。经常在外面吃不好。”
易洵看看林聿和林棉,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两侧。两人都低头吃饭,话不多。林槿也只是偶尔应几声。听到母亲说这样的话也没多大反应。整场晚饭只有自己这个外人在活跃气氛。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独有的餐桌礼仪。
“好,阿姨。我其实特别喜欢来你家。”
说到这句,林聿这才抬起头看易洵,应该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亲近的话。
“我家就孩子多。孩子多了就热闹。”林母说。
作为独生子,他一向羡慕这样的家庭。比起围着长桌各坐一方,这样贴近的距离,即便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这样才是一家人。
吃完饭,易洵还想帮着洗碗,王婉忙拒绝:“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
林聿早已站到水池边,将洗洁精挤在海绵上,占据了他本就想占的位置。
“那我来倒垃圾吧,阿姨。”
“这孩子,”王婉笑着摇头,转头吩咐,“林棉,把垃圾带下去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易洵主动跟着林棉一起下楼,出门就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
林棉推辞:“其实不用的。就倒个垃圾。”
楼道里光线昏暗,脚步声在窄窄的楼道里回响,听起来格外空荡。
林棉解释:“这个楼的声控灯一直时好时坏的。”
“这里是老小区了。”
“对。我们在开发区买了新房子。”
“那你会转校吗?”
林棉想想:“应该不会。还没这么快要搬走。”
这里实在算不上明亮。易洵比她高些,在这样的光线下,他刚好能看见她左侧的耳朵,耳垂上别着一颗细小的耳钉,闪着不甚明显的光。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时刻留意着她的动静,生怕她在这样的光线里踩空摔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可惜浪漫轻喜剧里的情节没有发生。她走得稳稳当当,下到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们一路走到小区的垃圾桶旁,小区不大,路上总能遇见熟人。正好碰上一个邻居老爷爷,一见他们,便笑着招呼:“棉棉,好久不见你们,你和你哥都长这么大了。”
易洵刚要开口否认,林棉先答了:“是的,爷爷。”
“他听不清楚的。”林棉解释说。他们沿着原路回去。
易洵反复斟酌后开口:“所以你不介意比你大的男生,对吧?”
林棉眨眨眼,平常都没有人来问她这些,比如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喜欢多高、几岁、是什么性格的。她自己都没有完完全全思考过。最近她有了心事,他们看她像是透明,都要来问她。
见她不说话,易洵也就没再继续。他喜欢她,这是确定的,可他不真正了解她。她的沉默,她的不确定,她偶尔若有若无的防备,他都读不太明白。他很多次想从林聿那儿问点什么,哪怕只是一点提示。但很可惜,林聿从不透露。今天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冒犯了。
再上楼时,楼道里的灯光莫名其妙恢复了。
“这个灯就是这样的,有自己的性格。”林棉走在前头,和后边的人拉开一些距离,推开家里的门。
易洵只好道了别。下楼时,楼道的灯依旧亮着,冷白的光将台阶照得一清二楚,和刚才那种暧昧昏暗全然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出来送他,一路沉默。肩并肩走了几级台阶。
片刻后,易洵开口:“我喜欢林棉。”
林聿听了,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像是意料之中。
“因为你是她哥哥,我们也是朋友,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他继续说:“但你放心,我不会逼她,不会让她为难。我会等她,等她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林聿说。
这显示是一盆直接的冷水,从他嘴里出来罕见。易洵沉默片刻:“好吧。但我想,我会等她亲口告诉我。”
目送易洵走远,林聿站在楼道口,没立刻回去。他不清楚易洵对林棉说了什么。也他为刚才那句直接的话感到一丝懊悔。他清楚那非必要,只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防备与占有。他借用这个身份,以她的名义,试图排除一个潜在的对手。这一点让他觉得不耻。他向来不屑做这种事,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做了。他用最正当的方式说出最不体面的句子。
可说到底,易洵是幸运的那个。他有资格表达,有立场等待,有理由靠近。而他什么都没有。
初三开学后,庄捷成找了好几次机会,终于约到林棉,她把地点选在人多的操场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了一个暑假再见面,林棉看他,只觉得陌生。他晒黑了不少,比以前看起来成熟一点。
“你为什么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林棉站着,没有靠近他:“你都和我分手了,还有联系的必要吗?”
庄捷成问:“你没仔细看我寄的明信片,对吧?”
“那条短信。是我妈发现了我们的电影票。我没办法,只能发那样一条。”他肯定地说,“我没真的打算和你分手。”
林棉听了,脑子翁一声,这是什么话?她突然发觉自己不懂人们处理感情的方式。说分手的时候不是分手,说在一起的时候也未必是真的在一起。
那她到底要相信哪一句。还是说,根本没有一句话值得相信。连牵手、亲吻这些曾经以为只有爱人间才有的亲密的动作也不一定代表什么。也许对别人来说,那些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一时的昏头,而不是答案,更不是承诺。
“你这样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在心理上,已经接受和你分手了。”
庄捷成盯着她,嗓音不自觉提高:“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恋吗?林棉。如果你真的喜欢我,怎么可能收到那样一条短信,就彻底放弃了?”
不得不承认,庄捷成在这件事上直觉敏锐,林棉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我的感情就是这样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被她的冷静打击到了,自嘲的口吻:“好吧,林棉,那你现在喜欢谁?”
她讨厌这个问题,讨厌被要求拿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为什么他们都要逼她思考?她不愿意。她有权利后悔和回避,有权利把头埋进沙子底下,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时候根本不是一个该回答的问题。
操场上的风裹着尘土扑面而来。她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径直走掉,庄捷成没追上来她。
回到教室,梁韵洁正在找她。
“林棉,我中午有事,要晚点去食堂,你能帮我充值下饭卡可以吗?”
她递给林棉一张校园卡,卡上用红色钞票包着,外面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密码。在学校里,彼此帮忙充饭卡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林棉答应下来,把卡收进口袋。
梁韵洁能明显察觉到林棉的心不在焉,她没有问她有什么事。要知道,她刚才练习了很久,她要是问起,自己要怎么回答。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笔记本那件事,她只是想要试探下她对人的真心。
中午,林棉拿着那张卡去自助机充值。她把卡插进去,按下充值键,展开那张便利贴,开始输入六位数的密码。
输入到最后两位时,她的动作停住。她低头凑近,再仔细看那两个数字,没读出来。她犹豫着把它们按下去。屏幕跳出“密码正确”,请点击下一步操作。她没继续,站在机器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六个数字,她从小到大了然于心,和自己的那六个数字一样不会忘记。
这是林聿的生日。
林棉下意识朝四周张望,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慌忙。林聿已经上高中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人会随便设置密码,不是吗?
就像爸爸的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数字的选择总是藏着一点点倾向,一点点偏爱。况且这人不是她的亲人。
所以,梁韵洁早就在喜欢林聿了。
她从来没说过,但今天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了自己。
不是明说,但比说更明白。
背后的食堂人声鼎沸,她站在这里,脑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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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去问梁韵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种事要怎么问?既然她用了那样的方式来告知她,自然也意味着不希望她去追问。
她第一次感觉到对梁韵洁的愤怒。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难道她以为她告诉她之后,林棉就要为此负责吗?她能为谁负责?连自己都不行。
林棉飞快地写作业,自动铅笔在纸上划过急促细密的声音。所以梁韵洁在喜欢林聿什么。因为他借给她那么多次数学笔记吗?人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喜欢上一个人吗?还是说早就喜欢了?比如那次运动会。好笑。
因为太用力,笔芯“啪”地一声断了。
她现在该做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林棉坐在书桌前,心乱如麻。握着笔,不知道接下来要写什么。她未必没有察觉到她的哥哥比自己想象中受欢迎。但为什么连自己的朋友都要喜欢他,她还没准备好要面对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这个世界简直疯了。
有病。她在草稿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这两个字。
他没有任何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他不体贴,说话从不留情,不会照顾别人的感受。遇到事就放在心里,对人爱搭不理,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他会给人取绰号。小时候还打过架。审美单一得要命,没有情趣。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
从抽屉里找出那几盒糖果盒,还是上次在便利店,打翻东西后被迫买下的。她拆开一颗放嘴里,糖是咸的,换一种口味,发酸。就算是他买的糖果也没有味道好的。
两滴眼泪掉在纸上,她居然在哭。
“林棉。你的快递。”林槿敲门后进来,他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
“你怎么哭了?题目不会做也没必要这样吧。”他试图用玩笑缓解这样的气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转过头,眼神湿漉漉的:“哥,你能够抱下我吗?”
林棉爱哭,但很少主动求安慰。现在这样开口,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可面对她脆弱的模样,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哦……好。”他不太自然地走过去,两只手臂有些笨拙地伸出,虚虚地环绕着她。没想到林棉反过来一下子紧紧抱住他,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呼吸混着微颤。林槿从她执拗的姿势中感受到恐慌。他收紧手臂,靠近她一些。
“你这样抱着我,有什么感觉吗?”
“应该有什么感觉?”林槿虚心请教,生怕回答错误,他的妹妹会哭得很厉害。
“真的没有感觉吗?”她不哭了,很严肃地问他。
“很难说,你很少提这种要求。”
林棉松开他,双手回到身侧。他感觉在她身上留下有种失落。他松口气,以为到此结束,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会对一个经常见面、很熟悉的人产生那种喜欢的心情吗?”
“原来是这事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同学了吗?那竹节虫要怎么办?”
“你会吗?”她打断他。
林槿摇摇头:“我自己倒是没遇到过。但我知道心理学上有这种说法。比如曝光效应。你经常见到某个人,哪怕只是每天说几句话、做同样的事,也容易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个人产生好感。大概是这样。”
“还有心理补偿。有时候你在生活里缺了什么,就会特别容易对那个恰好能填补空缺的人产生依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视线始终落在窗外。这让他直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这些都是我查到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林棉点点头:“好吧。”她的眼睛已经不红,让人以为刚才的并不是她。女孩的情绪,六月的天。
“不过,林棉,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得把心思放回学习上。我们已经初叁了,这一年很关键。我希望我们明年能上一所高中。”
林棉抬起头笑笑:“我有数的。”她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状态“:“我饿了,想吃点东西。不过你查这些做什么啊?”
“没什么。我们心理课老师提到了,”林槿想起今天的课,“怎么,你们心理课还没放那首《亲爱的那不是爱情》吗?”
“快了吧。”两人推推搡搡地出林棉的房间,“救命。我想到老师要在全班人面前讲早恋,就感觉很尴尬。”
见鬼。林棉真没想到会在这个点撞上林聿。
他显然不是刚到,而是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段时间。刚刚好不容易平复成功的情绪又开始翻滚不休。
在脑海里想象一个人是一回事,当他真实地站在你面前,带着熟悉的气味、站姿、沉默的表情,就成了另一回事。他成为了无法躲避的存在,她本能地想要忽略他,虽然这是种懦弱的掩耳盗铃式的自我保护。可她越是无视,心跳越是失控,身体比她更早响应他的存在。
“哥。”林槿先开口。
林棉直接贴着林聿的肩膀擦身而过,既没有眼神接触,也没有任何表示,像是他根本不在那里。
就在她即将走出他身边那一刻,林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我有事要和你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住的控制感,耐着性子,但也不容拒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停住,没有转头看他:“可以在这里说。有什么是林槿不能听的吗?”
林槿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发生的异常,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总是这样。好的时候那样亲密,坏的时候,又坏得毫无余地。很幼稚。他这样评价他们。但他也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不只是幼稚那么简单。
“你们能不能别吵架?”林槿开口,试图缓和局势。
“林槿,你回房间。”林聿说,带着不容置疑。
林槿看了林棉一眼,没有动。
“我让你回房间。”林聿加重了语气。这句,是他是第一次在用家中长子的身份说话。
“你凶他做什么?”林棉几乎是立刻回击,把他直接当作真正的敌人来对抗。
林聿压低声音质问她:“你在发什么神经?”他拉她的手下滑到她的手腕处,箍牢。他是在压制她,也是在压制自己。
林棉的眼泪挂在眼眶边,她是愤怒的,也是虚弱的。看起来有主意,其实没有丝毫把握。她窥视到内心的依赖,因此难堪,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她要负隅顽抗。
林槿看到林棉的眼泪,不想让她为难,所以离开。林聿也看见了她的眼泪,那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为什么哭?他一时间竟无从理解。
“发生什么了?”林聿问,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一点罕见的温柔。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聿愣了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我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喜欢。”她喘了口气,忍耐到了极限,“所以以后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也不会在乎谁喜欢你,你又喜欢谁。你也不要再管我。”
她在用一把钝刀,一句句割断心里的纠缠。
林聿皱眉:“我不太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说,我在控制你,干涉你的事情,或者阻拦你喜欢别人……”他想起了那晚易洵说的那句话,那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状况。他今天只是想找她聊下这件事,他不确定易洵是否已经和林棉说清楚。现在看来,大概是说清楚了。所以她会这样说。
“我对我过去做的事道歉。我当时确实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因为……”他嗓子发涩,声音也低了下来,“我不够明白我自己。”
“你不明白你自己。”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原来这就是答案。她站在那里,终于听见了某个早就应该被听见的句子。也终于明白,原来他一直不是回避她,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真正面对过自己。林棉庆幸,她没有说出那种感受。否则现在会更加难堪。
林聿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他潜意识直觉他们在说两件不同的事。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可以做得不比易洵差。至少也不比林槿差。他看到了他们的拥抱。天,他甚至因此对他的弟弟感到生气,害怕她爱其他家人多过他。他不能把什么都丢掉,连哥哥的身份都失去。
可她的眼神里分明是一种近乎恨意的疏离。他想再问清楚些,但林棉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她颤抖的身体,有种明显的抗拒。
“林棉,我以后会尽量尊重你。我只是。”他垂下眼睛,“我想做个好哥哥。”
“你当然是个好哥哥。”林棉说,把他握住自己的手挣脱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初三下学期快开学,林棉配了一副眼镜,度数不高,预备在上课或者有需要的时候戴。
方晏一脸担忧地说:“我很怕你戴久了会变成死鱼眼。”紧接着说:“死鱼眼太吓人了,我接受不了有个比我丑的妹妹。”
林棉擦干净镜片,戴上眼镜,漫不经心地说:“那也挺好啊。可以衬托你倾国倾城。”
方晏歪着头仔细打量她,忽然说:“你戴上眼镜,和林聿很像。”
“我不觉得。”林棉翻开练习册,语气平静。
“话说回来,你们姓林的学习都很有天赋。想好好学习的时候,就能好好学习了。你上个学期期末居然一下子考到年级前五十了。”方晏一脸感慨。
林棉对她的夸奖没什么反应,继续做题。
门被推开,是王婉走进来,手里端着两杯胡萝卜苹果汁。
“阿姨,我让林棉陪我出去买开学用的东西,她不肯去。”方晏抱怨,嫌弃地看了眼杯子,“怎么是胡萝卜汁啊,太难喝了。”
王婉看看眼时间,说:“老闷在家里学习也不好,你就陪晏晏出去转转吧。整个寒假都没怎么出门。”
林棉低头把胡萝卜汁喝完,经过这段时间她早就习惯这种味道了。她想想,确实还有一本教辅没买。寒假前,易洵特意给她列了一个清单,让她按着买书回来做题。于是她点点头,答应陪方晏去附近的商场。换鞋的时候,方晏随口问:“怎么没看见家里其他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把钥匙塞进斜挎包:“他们去图书馆自习了。”
“不能在家看吗?”
“外面可以专注一点吧。”林棉说。
附近有家新年刚开业的商场,后面连着热闹的金街。她们先是拐进了水果罐头那家小店逛衣服,试了几件。接着她们进到商场,先去无印良品。她们总爱在那儿玩互相价格的游戏。林棉指着一个迷你收纳盒,方晏猜十九块,她摇头说:“五十九。”方晏大呼抢劫。
正好赶上打折,林棉买了几支笔和几本练习本,还有一包化妆棉。方晏看她的购物袋:“你什么时候从良了?”
“最近化妆品也没什么新的款式。”
逛了一圈,她们找了个卖饮料和面包的甜品店歇脚。店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里是烤面包和吐司的香味。林棉点了红茶热牛乳,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着购物袋,等方晏选好面包。临近开学,商场人没有年前多,店里放着轻柔的钢琴音乐。
这时,门被推开,有几个人走了进来。林棉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韵洁显然也有些意外在这里碰到她:“林棉,好久不见。”像是临时想起什么,她说,“对了,新年快乐。我忘记给你发拜年短信了。”
林棉判断她身后跟着的应该是她的家人,其中一个少年正急忙去挑柜台上的面包,大概是她的弟弟。
“你也新年快乐。”林棉微微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韵洁看到林棉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长发收在衣领里,包裹着那张洁白沉静的脸。她比从前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平和气质。梁韵洁想起上学期期末,林棉几乎毫不费力地超过了她。于是,她走过去问她假期复习得怎么样了,开学就会有摸底考。
林棉说:“还可以。”
梁韵如估计以她现在这样的水平,大概率是稳进省中了。
“那你肯定能上省中的。”梁韵洁说,“不像我,寒假都没有空看书。”
林棉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梁韵洁的目标也是省中,但她心里清楚,以她目前的成绩,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她必须考上,那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问:“你哥有跟你说什么复习技巧吗?或者哪些是新的考试重点?我听说省中有老师是命题组的。”
林棉摇摇头,又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这时,方晏已经拎着结完账的面包过来。梁韵洁见状告别。
“那是谁呀?”方晏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同学。”林棉淡淡地答。
“哦。”方晏凑近她,小声说,“那个是她弟弟吧,刚才在那边碰掉一个面包又给放回原位去了,真是。”
林棉顺着方晏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梁韵洁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晚上,林棉拎着两个纸袋回到家时,家里已经开饭,电视里正播着新闻,有些嘈杂。她提前发过短信,说不用等她。换好鞋,她站在玄关处朝餐桌那边看了一眼,准备直接回房。
“我吃过东西了。”
“再吃点,”王婉吩咐林槿去给她添碗饭,“你这个寒假瘦了一圈。”
今天很罕见,爸爸在家。他的设备公司今年要建新工厂,所以他比往常都忙,连过年也只是除夕那晚回来了一趟,第二天大年初一就出差。她没料到这种情况,也就不好再推辞什么
“来,坐爸爸旁边。”林毅之招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她在父亲的示意下坐下,刚好是林聿的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只汤碗。
“我的女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林毅之望着她,目光里有温柔,“你上次期末进步那么大,爸爸还没来得及奖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摇摇头说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爸爸肯定是记在心里的。你小的时候也这样,说‘不要不要’,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他笑着,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语气放缓下来,“时间真快啊。我还记得你三岁那年,有一阵子总咳嗽,咳得晚上睡不好。我抱着你去医院,你妈妈要照顾他们,家里那时候还没买车,我们一趟趟地挤公交。车上那么挤,你特别乖,一声不吭,靠着我睡着了。你说睡着了就不会晕车。”
他摸摸林棉的头发,比起过去有些笨拙:“你那时候说,等你长大了,要买个大汽车,开给爸爸妈妈和哥哥坐,不让我们再那么辛苦。”
“我的女儿,是很孝顺的。”他今天颇有些感慨。林棉看见桌子上有小酒杯,原来爸爸喝了酒。他自言自语,说起他们的爷爷,还有爷爷坟前的松树。
“几年不回去,还长得很好。比其他人家得都好。今年清明是一定要回去的了。”
林毅之说这话时,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怀。他的神情像是游移在两个世界之间。一个是眼前的餐桌与女儿,一个是记忆深处那片寂静的山地与父亲的墓地。他低头夹菜,神色变得复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能扛起一切,能把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护在身后,风雨不侵。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凡人,注定无法陪孩子们走到最后。
林棉听着,生出一种强烈的不适,那种由爱与愧疚混合着的心绪让她连饭都吃不下。她劝道:“爸爸,你别喝了。”
林毅之笑着摇摇头,端起小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们要相亲相爱,”他转向林棉,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你和你哥是‘势不两立’吗?现在不还是挺好的吗?”
林棉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米饭。她坐在这个位置实在有点食不知味。现在爸爸还提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这让她感到异常尴尬。不知道旁边的人是什么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好了,别喝了。”王婉伸手将林毅之的酒杯收走。
林毅之听妻子的话,说“吃饭吃饭”,然后埋头去夹菜。
餐桌上安静下来,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和电视里的播报声。
今天林棉洗碗。
她随手挽起头发,打开水龙头,将碗盘冲去残渣,用海绵擦洗。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抗拒做这些家务了。右侧的水池正放着水,林棉打算将洗净的碗盘放进去泡一泡,再冲洗干净。窗外还透着点蓝灰色的天光,这使得人的心绪飘向很远。
直到水滴顺着柜沿落到脚背,林棉才发觉水已经漫出水池,流到地砖上,积了一层。
“呀。”她低低惊呼一声。
爸妈听到动静过来。
“没事的,棉棉,水是来财。”林毅之弯腰查看水势,“这是好兆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槿拿来拖把和桶打扫。水被一点点吸走,拖把在地砖上划出湿漉漉的痕迹。拿过干净的抹布,林聿和林棉一左一右蹲在厨房里擦那些未干的水迹。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默契地分工。只有布料在地砖上摩擦的声音。
擦到中间时,两人的动作不自觉地靠近了。那片未擦干的水渍成了他们中间最后的空白地带。林棉听见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偏过身体,微微绕开一点角度。
“剩下的我来。”林聿说。
林棉还没完全直起身体,一阵眩晕。她赶紧扶住料理台边。
林聿察觉到,问她怎么了。
“我没事的。”林棉撑着台面,没有去接他伸出的手。
没再多问,林聿从冰箱冷藏室拿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她:“应该是低血糖。”
林棉摇摇头:“大概是起猛了。”
“如果看到我会让你吃不下饭。我以后我会尽量不在家。再过两天就开学了,我打算申请住宿。”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她没想活他会这样的话,只好先极力否认。
“林棉。”他叫她的名字。
林棉抬起头,在昏暗中,她看见林聿的脸瘦了一圈。林聿向她靠近一些,抬起手,碰碰她的脸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脸上脏了。”他说,声音低得只够她听见。
那是将身体靠近她的方式,其实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这个寒假他们两个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总有其他人在现场,或者她故意让其他人在现场。而现在,在这样一个狭小湿润的空间里,他终于有机会靠近她,而她也没有办法退开。
他的手掌贴上她的脸时,林棉能感觉到他湿润的掌心有轻微的粗糙感,就是那触摸的一下,她脖颈后的皮肤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似的,突然苏醒。那感觉像四月初的春天,冰凉的叶子搔弄她的手心。她听到了外面电视的声音。不大,是父母在客厅中的背景音。五感也变得格外敏锐,像一只警觉的动物,捕捉到空气中每一丝波动。灯光倾落的阴影、水珠落下、姜饼香味的洗洁剂、唇间未散的苦意,还有他靠近时,带来的热意。
她的呼吸轻了又重,眼睫轻颤,在某个几乎来不及思考的瞬间,林棉抬起手,直接握住了他的小臂。那是本能的驱使。
“不要住校。”她告诉他,有自己没察觉到的着急。
下一秒,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都处理好了吗?”王婉走进来问,“怎么不开灯?”
语尾略有停顿,像是知道到屋内弥漫着不寻常的寂静。厨房外明亮的走廊灯光随着她的步伐探入,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瓷砖地面上交错斜落。
林棉站在水池前,动作滞住。脑海里闪过恐怖的念头,她恐怕妈妈已经看到了。
“都已经清理好了。我去洗下毛巾。”林聿率先打破沉默,他越过她的肩膀去拿她放在一边的毛巾,动作自然得像只是在做例行的收尾工作,没有一丝的停顿或迟疑。
王婉点点头,没有马上离开。她的目光在林棉身上停留片刻,眉心微蹙。
“棉棉,你以后要小心点,”她语气平静,不无提醒,“咱们这个楼是老小区了,要是水渗到楼下就麻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洗完澡出来,卧室里只开着书桌上那盏暖黄色灯。林棉的头发还没干。她注意到手机上易洵给她发了消息。
应该是等了太久没回,他问她睡了吗。她没有回复,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又给她发了一条,明天有冷空气。
冷空气么,难怪今天傍晚的天很阴沉。
头发也是湿漉漉,发梢贴在皮肤上,一缕缕扫过肩膀和胸前,像是谁的手指。水珠顺着她的脊背滑落,有的滴落到在大腿内侧,冷意像青色的蛇一样钻进身体深处。
她将手缓缓移向下腹。小腹平坦而柔软,大腿微凉,肌肉轻轻颤着。她的手停留片刻,又往下探去一点。那里也像藏着一颗心脏,在悄无声息地跳动。
然后她意识到这种触感,和他靠近时的是相似的。她赶忙把手缩回来。
可是忍不住回想。刚才他的触碰,其实并不柔软。是掌心的某个位置,带着一截粗砺感,正是那一点异样,让她的感受格外强烈。那不是幻觉。她确实感觉到了。他以前是不是说过,有一次不小心割破了手,还没好吗?
林棉走进那间她不常用的卫生间。光线有些冷,四周依旧整洁如常。剃须刀摆在架子上,垃圾桶里也没有沾血的纸巾,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她拉开抽屉,翻到最里面,角落那卷纱布是新拆的,纸壳边缘还残着撕开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捻捻纱布的边角,触感还带着一点折痕后的松软,很微小的血迹干涸在上面。
他一直在割手。
中考二模结束。
梁韵如的排名比一模跌了一些,将近一百位。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越是在意那几分,越容易失误。明明习题也和别人做得差不多。妈妈上次看到她的一模成绩就有些不满,刚好卡在去年的录取线上。而现在,堪堪择校线的边缘。快三万的择校费,她妈大概率不会掏。那她就只能滑档,掉到下一个层级的学校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级开总结大会,在体育馆里,有几十人的名字被表扬,梁韵洁只听到林棉两个字。
如果嫉妒可以作为燃料,早就烧出一个太阳了,把她们之间的那点距离烧得干干净净。但事与愿违,在现实里,嫉妒只会让她觉得身体在长锈。
可笑的是,即便是那样让她无法满意的妈妈,也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当她把写着目标分数的小纸条贴在床头时,妈妈说:“你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说这话时,很少见地没带着嘲讽,甚至隐约透出几分伤感。
周末学校没有安排的日子,林聿还是回到附近的自习室学习。一是养成了习惯,二是中考冲刺在即,他不想打扰家里的备考生。
有时候,他会在卷子的空白处写写画画,然后擦掉,毫无痕迹。
斜对面原本坐着一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男生,做题时频繁喝水,开关保温杯的咔哒声不停。林聿实在忍不住,便换了个座位。
新位置对面坐着一个女生,刘海垂下来,有些遮住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于是他就坐在这里。
旁边有人起身去洗手间,林聿顺势侧身,让出位置。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划过。
对面的女生趁机开口打招呼:“你应该不记得我了。”
林聿有些不好意思。他一向不擅长记人脸,记得住的,往往是一些模糊的特征。可眼前这个人,没留下什么特征可供回忆。
等她露出自己的眼睛一点,他记起她是那个卖烟火的女生,林棉的同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自习室里不允许随便说话,林聿只是简单回了句:“你好。”
后来几天,他陆陆续续遇到过这个女生几次。她总是坐在固定的位置,有时候也会特意帮他占个座。
那天休息时,他去接水,她也要冲速溶咖啡。她在他身后,等他接完热水后才开口,说:“我叫梁韵洁。”
“我和林棉一个班级的,你不太记得我。”梁韵洁自嘲地想,应该是根本记不住她,“这里还是林棉介绍我来的,说这里环境好,你也在这里学习。我们家太吵了,根本没法复习。”
林聿点点头,什么也不回应,未免显得太冷漠:“这里还可以,打扫得挺干净的。”
后来每次在自习室碰到,他们都会简单说几句话。有次梁韵洁提起:“你之前还借给我笔记本看过。”
原来林槿的笔记本借给的是她。林聿很自然地帮林棉圆上谎:“那有帮助到你吗?”
梁韵洁说:“有的,只是我悟性不高。有时候要琢磨很久。”
从那之后,她偶尔会问他几个题,林聿也会回答。对于中考和重点,他还是有些自己的经验。
他们就这么有点熟络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天从自习室出来,外面正在下雨,灰白一片的天。快入夏的天气总是这样无端。梁韵洁没带伞。出门的时候是晴的,热得让人以为雨季还在好几周之外。她准备等等,半小时过去,雨还没停的意思。她正预备冒雨回去,看见林聿从楼道里走出来。
“我送你回家。”他留意到她空着的手,顺势撑开伞。
“我再等等,雨已经小了。”
他把伞向她这边倾了些:“走吧。不然书本都湿了。”
伞面斜斜地罩住她半个肩膀。她没再坚持,抱紧怀里的帆布袋。两人肩并着肩,走进雨里。
“你知道今天下雨?”梁韵洁问他。
“我每天都带伞。”
“真是个好习惯。”她夸他,林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泛着雾气的世界笼罩住他们,街道马路和树都不清晰。她看见他撑伞的那只手,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面相学上说:右手有痣的人掌控力强,命里带财。她原本想告诉他,但多好玩的事经过她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是那样无趣,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而连接他们的,永远是林棉。她为自己感到气恼。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能做些什么呢。她想要是林棉能消失就再好不过了。
脱离雨伞边缘的水珠,飞舞着地坠进积水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她问。
“在我舅舅家附近。”
他们穿过一条街道,来到一个大十字路口。信号灯还在红。
林棉坐在妈妈的车里,副驾座上。她和妈妈刚从超市回来。雨刷器来回扫着窗面,发出一声声闷响。
“林棉,帮我拿瓶水。”妈妈盯着红灯说。
她应一声,探过身从后排袋子里摸出一瓶西柚汁递过去。
“这雨真大。”妈妈接过水说。
林棉没接话,只是转头望向窗外。雨雾中,她看到对面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撑在一把伞下,肩并肩站在斑马线前。
她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
“林聿带伞没?”妈妈想起他今天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什么事都和我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等个车这么不耐烦,”妈妈看眼她的神色,说,“考试时候要是遇上不会的题目,可不能这么没耐性。有时候心一浮躁,会做的题目都要做错。”
绿灯亮起,对面那对撑伞的人开始过马路,伞下的身影缓缓移动。
“等下我们还去买衣服吗?这么大雨。”
“不去了。我今天累了。”她将腿缩起来,头挨在窗户上。
“也好,”妈妈随口说,“下回和他们一起出来。”
回到家后,林棉抱着靠垫斜靠,神情有些恹恹的。妈妈翻着从超市带回来的袋子,把瓶瓶罐罐归进橱柜。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推开,林聿走进来,肩膀和左边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伞显然没能完全挡住,湿得透亮。
“快去洗澡,”王婉看到他这副模样,“怎么不发消息?我都准备出去接你了。”
林聿顺手把伞靠在门边,伞尖碰地,发出一声轻响。他看到林棉窝在沙发上。她情绪不好,这一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也没多说,肩膀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他进了卫生间,关门的动作比平时轻了些。
王婉想起什么,吩咐林棉:“把干净衣服给你哥拿过去。”
“我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去,乖孩子。”
林棉没动,过了几秒,慢吞吞地站起来,她没有敲门,推开门走进去。浴室里弥漫着水汽,洗浴间的毛玻璃后水声持续不断。她站在外面,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水声最终停了。
洗浴间的门被推开,林聿探出半边身体,水珠还顺着脖子往下滑。他的眼神在看清她的那一刻骤然一紧,下意识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为什么不敲门。”他在门内,有些慌乱。
“这是我自己家,”林棉站着没动,“我不想敲门。”
门后没有声音。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是谁?”她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出去。”
“我不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空气像被水蒸汽裹住,变得又闷又重。
“把毛巾和衣服给我。”他换了个策略,“我再和你说。”
林棉把毛巾和衣服从他打开的缝隙递过去。
“是你同学,”他边穿衣服边说,“好像姓梁吧。我们在自习室遇到的。”
林棉又问:“她为什么去那里?”
这次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里谁都可以去。”过了一会儿,他说。
这是无法反驳的理由。林棉不愿意往坏处揣度梁韵如的意图,中考在即,她还是希望她能考试顺利。
“那你的手怎么回事?”
这次的沉默更长。长到林棉几乎以为他不会回应。水汽弥漫,湿热的气味黏附在每一个细小缝隙里。浴室内没有动静,连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也停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门被推开了。林聿走出来。他停在她面前,眼神没有回避:“下回请敲门。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
林聿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他有时候实在不能理解她,讲话半真半假。他不知道该信哪句。
林棉盯着他的脸:“我在问你,为什么要割自己的手?”
“学习压力太大了。”
又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那肯定是一个早就预备好的答案。
“你骗我。”林棉说。
林聿拿过自己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篮:“谁有功夫骗你。”
如果他对她是这么不坦诚,那还有什么好追问的?总是避重就轻,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我以后不会再问了。”她走出浴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中考放榜那家,林家颇有意外之喜。林棉考了史上最高分,而林槿更是拿下了全市第四名的成绩。几所重点学校纷纷上门争抢他,甚至还有外市的招生老师登门拜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陌生人进进出出,话题全都围着他转。
林棉不喜欢这种密集的关注,但她能看出,林槿更烦。面对大人们的赞扬、劝说和咨询一概不理,很快便抽身去了小姨家,避开这一切。
“方晏这次也是超水平发挥,叁中挺好的。”林棉书,她知道后期林槿一直和方晏一起复习,估计担心她考得不好,或者和他们相比心里有落差,现在多少能松口气。
林槿点点头,没有十分的放心。
第二天,林棉去学校领取毕业证和成绩单。易洵提前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在教学楼下见面。
他穿着一件浅色衬衫,已经等了一会儿。
“本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后来又觉得,它可能不太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祝福。”
“那以后再送我吧。其实是应该我送你礼物。我还要请你吃饭。谢谢你,易老师。”林棉说,“你给了很大的帮助。”
易洵摆摆手,并不在意这句冠冕堂皇的感谢。
“以后我们又在同一所学校了,拜托请继续多多照顾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到这样的话,易洵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组织语言好语言说:“林棉,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她抬头看着他。
“我要去美国念书了。”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之前这也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情。”
两人坐在楼梯台阶上,一言不发。夏天的风缓缓吹过,树影在地上晃动,有些散乱。操场那边聚着很多人,他们在拍照,气氛热烈。
易洵开口:“林棉,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去美国念书,告诉我。”
他的口吻温柔而坚定。
“我去找你。”
“我想,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自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她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更像是一种兄长的照顾,那种因为和哥哥熟识,而顺带延伸出来的关心。她从没想过,那种关心的背后,会藏着别的含义。
“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易洵察觉到林棉的迟疑,主动为她解围,“看来,还是我太小心了。”
林棉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脚边的台阶,那一块瓷砖上有一条裂缝,她的指尖慢慢顺着那道纹理描过去。
她看不到,那就是没有。她不在乎,那也是没有。这就是感情不可更改的残酷性,没有一点公平可言。
“易洵。”林棉开口想再说些什么。
他没等她说完,先一步开口:“你不用立即告诉我。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我又不是马上走了,你还没请我吃饭呢。”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就这样获得她的答案,只要她不是百分百拒绝,那就还有机会。
林棉点点头,她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他对她的好,也使得她不忍心彻底伤害他。
远处有认识的人走过来,笑着朝他们招手,叫他们一起合影。风还在吹,只有阳光公平地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聿没想到,中考结束后,还能在自习室遇见梁韵洁。
中考、高考都已经结束,这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多是空旷的桌椅。
孤零零的桌椅像一节节灰白的脊背,笔直延伸在教室里。就在这样的秩序中,梁韵洁一眼看见了林聿,在那一排排重复中的尽头。
她没有带书,手里只拎着一个简单的袋子。她看见林聿,眼神亮了一下,几步走过去,压低声音说:“我考上省中了。”
“恭喜你。”
“谢谢你。”
最后一个多月,她常在这里看到林聿。虽然两人没有太多交流,但只要他在那里,就能给她做题时的心绪带来很大的平静。只要考上省中,就可以离他更近一点。这个念头支撑她走过了许多难熬的夜晚,也让她对未来不再那么害怕。
她很想把这些话说给他听,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很努力。”林聿说。
梁韵洁鼓足勇气:“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他们一起走出教室,来到外面走廊上。阳光斜照着廊柱,照得人不自觉地眯起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为了表示郑重,梁韵洁递上一张淡粉色的请帖。
“你邀请林棉了吗?”林聿没有直接接下。
梁韵洁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迟疑:“晚点......晚点我会邀请她。”
林聿说:“那你先邀请她吧。”
这样的话让她一下有些着急:“可是,我更想邀请你。先邀请你。”
林聿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了审视的意味。
直到此刻,梁韵洁才意识到,林聿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全然的温和。他的温和是对自身的要求,也是因为他们的关系还达不到他要表露真正的自己。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像能一眼看穿她所有心思,叫人无处遁形。
林聿指尖捏住请帖的一角,低头翻看了下。
“我……”梁韵洁还想再说些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在利用棉棉吧。”
比如在林棉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她作为由头接近他。
没等她解释,林聿将请帖轻轻还回她手里,语气依旧不重:“棉棉是我妹妹,我不太喜欢别人把她当借口。”
他把整件事描述得如此轻描淡写。越是这样,梁韵洁反而越觉得难堪。她不清楚林聿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他自己察觉的还是林棉告诉他的。他的聪明,原来她根本看不透。
她把那张请帖胡乱折了几下,藏进手心里。
没有进一步的为难,林聿恢复刚开始地语调:“恭喜你考上省中,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
这是一句礼貌的收尾,却丝毫不让人心安。刚才那点勉强维持的勇气被卸尽。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梁韵洁没有说再见,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在全家的斟酌与权衡下,最终决定让林槿去隔壁市的重点高中就读。那所学校是全省最负盛名的学校,曾连续培养出多届省状元。这个决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理所当然的好结果。
林棉很舍不得哥哥。她觉得那些东西根本没那么重要。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他明明也可以留在本地,离家近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注意到她的情绪:“我每两周就回来一次。”
“那我要去看你。”
林槿点点头,拍拍她的头发。
庆功宴结束后,家里又开始忙着收拾林聿的行李。暑假期间,他要前往参加数学竞赛集训。等到高叁开学,便是全国赛,这将直接关系到保送名额的归属。
林棉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间房子变得空了。家具仍摆在原处,走廊的光影也还是熟悉的样子,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朝着远方去了。林槿要去外市念书,林聿也即将离开。这个曾经喧闹、拥挤,充满争吵与笑声的家,在这个夏天逐渐变得空旷而安静。
而等到他们搬去新房,那些旧日生活的痕迹,也会一并被留在身后。
好在,表姐方晏还在。她向来不太在意什么,对于林棉这种优柔寡断的想法也不甚赞同:“我说过,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等你离开安城,你就知道了。”
“我不会离开的。”林棉反驳。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方晏语气平静,“到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其实方晏说得对。毕竟,就在去年,林棉也是这么对庄捷成说的。一想到庄捷成,林棉想起他前几天给她发过消息,说想邀请她一起去毕业旅行。庄捷成总想和她藕断丝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扔掉旧的男人就像扔掉垃圾。除非你喜欢捡垃圾。”方晏看看她的脸,她总是很关注林棉的美貌是否在线,“林棉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哪有。”林棉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用黑屏照了照自己。
“你还记得敏金吗?”方晏试探性地提起。
“我才不要记得她。”林棉语气里带了点不快。她对暑假那次方晏偷跑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你不要看不起人家!敏金现在开了一家美容院,你知道吗?就在安城。她还特地邀请我过去玩,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去。”林棉林棉拒绝得干脆。虽然敏金不是造成那件事的主谋,但也绝不是无辜之人。
“你不去,我也要去。”方晏笑着说,“我才不在乎她以前干了什么,我是去玩儿的。”
于是,林棉还是陪方晏来了敏金的美容院。
说实话,这家店比她预想的体面高档许多,门口还摆着几盆精心修剪的绿植,位置也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不像那种坑蒙拐骗的黑窝子。
敏金的短发依旧是显眼的红色,带点卷度,走起路来头发就一跳一跳地。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手腕上戴起了卡地亚的手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语气热络,笑容到位,一下挽住林棉的胳膊。那种气质还是没变,像只柔软却警觉的美女蛇。
“妹妹,你应该做点光子嫩肤。你哪里都漂亮,就是气色不好。”
林棉摇头:“我什么都不做。”
“妹妹,有喜欢的男孩子吗?现在的男生都不喜欢那种清纯小白花了,人家喜欢辣妹。”
林棉想了想,语气里有点认真:“真的吗?”
“当然了,”敏金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啊,身材是不错,但就是少点儿那种诱惑感。诱惑感,你懂伐。你要是肯打扮一下,换个发型,再学点妆容手法,回头率能翻倍。你信我。”
于是,在方晏和敏金一搭一唱的撺掇下,林棉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先从最小的一步开始,做一次美甲。
方晏被敏金领上二楼,做她期待已久的全身护理。林棉则一个人留在一楼,坐在沙发椅子上等美甲师消毒工具。
她选了一个热烈的红色,颜色偏浓。为了不显得太呆板,她挑了点金色闪片作为跳色。
美甲区靠窗,一排人并肩坐着。林棉把手搭在软垫上,眼前的美甲师正专注地替她修死皮。她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扫过去,离她两个位置,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女孩漂亮得很抢眼,应该就是敏金口中那种辣妹,打扮很成熟,但偏偏生着一张娃娃脸,眉眼又圆又软,一颦一笑都是在撒娇。
她后边坐着个人。那是个很帅气的男生,坐得松垮,眼神懒洋洋地跟着她的视线移动。应该是陪她来的,看上去习以为常,很有耐心。十有八九是情侣。
“一颗钻是100,但你是我们老顾客嘛,就打个折,90。”美甲师从小盒子里挑出一颗亮晶晶的哥特风水钻。
不便宜。看起来不过是一颗塑料钻石饰品罢了。明显是被坑了。
可那女孩没觉得贵,反而笑着回头问:“你觉得好看吗?她说这款叫‘血祭’。”
男生看一眼,点头:“好看,做吧。”
于是便开始贴装饰。一颗颗沾上去,几乎每个指甲都有,像是要在指尖上布满仪式感的火焰。和她的美甲一比,林棉手上的颜色倒显得很素净。
女孩做完指甲后,又被店员领上楼去做头发的补水护理。她让男生在楼下等她。
没坐多久,那男生就走到门外接电话。玻璃门将他的声音隔断了,只能看见他手势频频。
“每次带来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呢。”隔壁座位的美甲师笑着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确实很大方。”给林棉做指甲的美甲师应了一句。
“大方是大方,可这样谁也受不了吧。”
原来是这样的人。林棉想,看不出来。他长得斯文,笑起来还有点腼腆的少年气,竟然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
她没有多想,低头看着自己刚做完的指甲,红色在灯光下像一朵刚绽开的花。安静,又有些寂寞。
男生接完电话走了回来,重新坐下。店里恢复安静,只有使用工具的细碎声。
不过几分钟的平静,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便从门口响起。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带着香水味的风灌了进来。
林棉回头看过去,也是个美女。但风格不一样,柔柔的,眉眼里带点气。平日温顺惯了的人突然发怒,更添几分震慑力。
“姓陈的,你给我出来。”她站在店中央,无限怒意,朝店里唯一的男士发令。
聚光灯打向这两位,店里的人一下子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舞台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男生没有惊慌,没有躲避,站起来,笑脸相迎:“我们出去说好吗?”
“去死吧!”女孩毫不犹豫地抬腿,高跟鞋直接朝他下身踹去。他反应敏捷,险险避开。
“焉茜,你现在太愤怒了,很难理性思考。我出去陪你冷静下。”
“理性你妈,”焉茜已经彻底失去淑女风范,“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男生干脆回答:“当然,不是。”
“那你那天亲我干嘛?”
“难道我要让你下不来台吗?当时这么多人看着。这是你要的结果吗?”
这时候,美甲区已经没人敢抬头,所有人都低着头,假装听不见,其实耳朵都快竖到天花板上去了。
“晏茜,来,深呼吸。”他说,俨然从容的危机公关专家,“我们出去聊聊。只要是花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晏茜似乎真被这套说辞劝住了几分,但嘴里没放过他:“你别以为这样说就可以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所以我们要认真聊聊。”男生用绅士手挎住她的腰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来有些紧张的林棉舒出口气,这样的修罗场她还是第一次见,刚才很害怕他们会打起来。
“陈承!”刚才的漂亮女孩下楼,一眼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你去哪里?”
“汪文芸。我还以为你不敢见我呢。”焉茜看到她,怒火马上被重新挑起。那男生被夹在中间,扶着额,现在真是头大如斗。
“我有什么不敢见你的。”叫汪文芸的女孩理直气壮地说,“我行得端,站得直。”
“你站得直?你个小叁!”
“你不要污蔑我,我是哪门子小叁?”汪文芸很快找到罪魁祸首,“陈承,好啊。我说今天请我来呢。都是你,害死我了!”
陈承勉强笑笑,没关系的,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
他朝挡路的林棉说:“这位小姐,麻烦您让我过一下。”林棉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下椅子。
陈承走上前,低声对汪文芸说:“你不要火上浇油。”
汪文芸颜面尽失,火气正盛,哪里肯听陈承的,她从来不是吃亏的人,故意对晏茜挑衅:“怎么,我就是小叁。那你来打我呀。”边说边勾上男生的臂膀,刻意展示出两个人的亲密。
“汪文芸,你完蛋了。”焉茜冷笑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闻言,陈承立马高举双手投降:“两位冷静点,可以打我,拜托不要互殴。”
“你是觉得我不舍得打你嘛?”汪文芸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晏茜一听,反应更快:“不许打他!”人已经冲了上来。
战争一触即发,空气里都快擦出火星了,眼看修罗场即将升级为拳击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敏金终于姗姗来迟,一只高跟鞋还差点踩空,大呼:“我来晚了!”
她赶紧穿过人群挡在叁人中间,语气空前和气:“叁位贵宾,肯定是我们小店服务不周。咱们去贵宾室好好谈,好好谈。”
陈承反倒朝敏金点头致歉:“抱歉,影响你做生意了。”
然后转身扫视全场:“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放松。今天大家的消费,全由我买单。”
好大的口气,林棉心里嘀咕。有钱人的世界,她确实不太懂,今天也有幸见识了下。
美甲师们面面相笑,手里的动作也停了几秒,小声八卦了两句。
“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林棉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呀。”美甲师用刷子拂去指面上的碎屑,“是蝶海娱乐城的大公子呢。”
方晏对这趟美容院之行十分满意,脸上写满了愉快。林棉看看自己的新指甲,红得热烈,不显俗气,确实还不错。
“你做了这么美的指甲,是准备跟谁见面?”方晏问。
“没要见谁啊。”
“那不就白做了。”
“我自己看着喜欢,不行吗?”
晚上,林棉躺在床上,反复拿出手来看。指甲因为新的着色而重生。她用它们触碰每一样东西,就是用仙女棒划过,所到之处都亮了起来。
庄捷成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林棉心情很好,于是就接了。
“林棉,我想了想,上次确实是我不对,”他语气放软,“如果你爸妈真的不让去毕业旅行,那我们就在附近走走,好不好?”
“去哪儿?”
这次庄捷成准备得很充分,规划详尽,连路线和住宿都查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听着:“我再想想吧,到时候告诉你。”
她忽然想到,今天是林聿离开的第二十五天。他这段时间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发消息。
她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聊天框,发了一句:“我今天做了美甲。”
很快地关掉了界面。再忐忑不安地打开。没有回复。这让她有点失落。
方晏说得没错,她需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他很可能会获奖。获奖之后就要去北方念书。她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也以为自己接受了,但现在发现,好像并没有。
北方啊。她想着那个词,想到雪花,想到漫长的黑夜,有种陌生遥远的味道。
于是她打开对话框,发了一句:“你不要去北方好不好。”
发出去之后,她抱着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还是没有回复。
林聿不是为她一个人活着的。即便是哥哥,也不会永远围着她转。但如果不仅仅是哥哥呢?
因为他不在家,所以林棉可以肆无忌惮地幻想。在这种想象里,没人会责怪她,连妈妈也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幻想中的哥哥有了其他的责任,这种责任是重大的,也是忧愁的,注定也会是铭心刻骨的。而她也可以是这责任的一部分,不是以妹妹的身份,而是作为那个唯一的人。
他可以带她去北方,不是念书,而是一起生活。冬天的雪那么厚,他们踩出一串并肩的脚印,屋子里烧着暖气,他在厨房煮面,她坐在窗边看书。他们可以假装没有父母,没有过去,只有彼此。
那样的北方也许很冷,但她不怕冷。只要他在,她就不怕。
于是这样一想,北方似乎也没那么遥远了。甚至很好。
在这样的幻想里,她不用去猜林聿是怎么想的,也不必担心他的迟疑与抗拒。她干脆利落地假定:他是愿意的,他爱她,他也在等她,只是还没有说出口。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
那些可能存在的现实考量,全都被一一抹去。只剩下温暖的房子,厚重的雪。
只要她这样假设,心就不那么难过了。
她不需要和现实对峙,也不需要接受他终将离开她的事实。只要关上真实生活的声音,她就可以在幻想里活下去,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手机上还是没有回复。那些被按捺住的冲动突然蠢蠢欲动。
她坐起身,拿起手机,给方晏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去找林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很快回她:“找他干什么,浪费钱,过两天就回来了。”
林棉盯着那条回复,傻笑。方晏不懂她,但没关系,没人懂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去,想马上去。
夏令营的环境非常难熬。
这里没有朋友,只有竞争者。每个人都在打量别人,计算自己在淘汰线上的安全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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