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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买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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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不禁又瞧了应辰一眼,冲老头儿笑道:“若真能有三分相似,也可见得老丈的手艺极好,是少有人能及的。”

老头儿听着高兴,便说:“成嘞,小老儿给两位公子做个好的,也显一显手段。”

阮钰莞尔,说道:“那便有劳老丈了。”

老头儿利落地从旁边的木桶里取出模具来,也不见双手怎么动,一会儿工夫已弄好了坯子,他将糖料倒进去,眨眼间现出个糖人雏形,而后十根手指熟练地塑出面貌来,那手法堪称炉火纯青,瞧着别有一番韵味。

阮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应辰虽见过许多仙家的妙法,却少有留意人类的各种奇思,如今难得驻足人间见着了,也挑了挑眉。

两人站在一旁等着,心情都很不错。

塑糖人比做其他糖人的手法难些,耗费的时间也略长一点,老头儿是个健谈的,又见阮钰生得和气,做着做着便与他闲聊起来。

“两位公子瞧着面生,是刚来彭城的吧?”他笑问道。

阮钰也乐意同他聊,就回答说:“确是如此,老丈怎么瞧出来的?”

老头儿笑道:“小老儿在彭城做了三十来年的糖人,常在城里的人都认识,自然就能瞧出来了。看小公子的模样,是出来游学?”

阮钰赞道:“老丈好眼力。”又温和地说,“小生与好友一路游历而来,见此地人气旺,就想留两日游玩一番。”

老头儿更是笑开了,说:“哈哈,咱们彭城的确风水好,趣事儿也多。小老儿做糖人还要花些工夫,要是小公子不嫌弃,小老儿给你讲讲故事?”

阮钰道:“这敢情好,劳烦老丈费口舌了。”

老头儿见他客气,心里也舒坦得很。他一直做这生意,多年来见到的游历学子不少,其中有许多谦逊有礼,但也有许多瞧不上他的。他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也爱跟读书人讲古,这位小公子和善,他就乐得多说几句,也沾一沾读书人的文气。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讲道:“咱们彭城多年前有个叫梁彦的后生,某日突然爱打喷嚏,打个不住的,打着打着还喷出了四只指头大的小狗儿。这些小狗儿不安分,爬到一起居然互相撕咬,后来厉害的吃了不厉害的,你猜怎么着?”

阮钰有点好奇:“怎么着?”

老头儿说道:“它们最后吃得只剩下一个了,整个变得比老鼠还大。姓梁的后生吓坏了,他哪知道打喷嚏时还能喷出这样的怪物来?吓得连忙用脚去踩。这一踩就闯了祸,那玩意顺着他的脚往上爬,爬着爬着,爬到他腰上了!”

阮钰眼睛睁大,急忙问:“那梁兄可有妨碍?”

老头儿叹口气:“说没有也没有,说有也有。”

阮钰不明白了,问:“此话何解?”

老头儿回答说:“没妨碍吧,是说那玩意爬到他腰上以后就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动了,没咬人也没干点儿别的。说有妨碍吧,就是那玩意变成个老鼠形状的肉瘤子,长在梁后生身上了。”

阮钰听得头皮发麻。

怪物黏在身上变瘤子,若是此事落在他身,他怕是要浑身不自在的。

“后来呢?”他没忍住又问。

老头儿悄悄地说:“后来就这样呗。听闻梁家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却没看出毛病来,那瘤子好像天生长在那处似的,除了难看些,倒不见什么坏处。梁后生怕得紧,怕万一哪日这老鼠瘤子醒过来,忽然咬他可怎么好?”

梁彦的想法,阮钰亦很赞同,那等异常之物,不可因暂时无碍便掉以轻心。

老头儿小声说道:“故而梁家秘密请来龙虎山的道士,好生查验了一番。后来那法师言道,此乃梁后生体内生了邪病,本是要死的,但梁家乃是积善的人家,冥冥中自有一线生机,邪病因此借着喷嚏喷出来,合成了那个瘤子。若邪病还生在体内,自然不好办,可既然外露在腰上,便容易得多。法师是个有本事的,用刀子替梁后生把瘤子割下来再止血,就没事儿了。直到如今,梁后生变成梁老头儿,也还活着呢!那老头每见着生人就讲这故事,若遇见不信他的,便露出腰来,那处现下仍留了个老鼠形状的疤,不过啊,也再没什么特别之处了。”

阮钰恍然:“原来如此。”

恰这时,第一个糖人做成,老头儿朝阮钰递过去,咧嘴笑道:“小公子瞧瞧怎样?”

阮钰才发现,原来这位手艺人嘴上再怎么将故事说得跌宕起伏,手里的动作亦是一点不慢,这头一个故事说完时,仿着阮钰做的糖人也已做完了。

糖人不过一寸多长,穿一袭朴素的青衫长衫,头上扎着小髻,侧头而笑。正是温文尔雅,一派俊秀的模样,瞧着便叫人十分亲切。

乍眼看去,居然与阮钰有七八分的相似,仔细再看,外形倒不算很像,但气质如出一辙,便有一种栩栩如生之感。

阮钰刚要接过,就见一只修长手掌从旁边探来,先他一步,把小糖人给拿住了。

原来是应辰“横刀夺爱”,此刻正在打量糖人——果然做得十分细致,就连此时书呆子衣角那处一点褶皱也都一般无二。

阮钰见是应辰拿了,也不去抢,只凑近看了几眼。看完以后,他再把目光落在老头儿身上,就见老头儿正看着应辰,像是要多观察一会儿,好做得更真些。

不多时,老头儿低下头,舀出糖料便做起另个糖人的塑形来。

三两下的工夫,小糖人的五官服饰虽还不显,可他微微抬头的模样,便叫与应辰相若的气质先出来三分,与阮钰的糖人区别甚大。

这时候,老头儿开始说第二个故事。

“梁老头已六十多岁了,精神还健旺得很,估摸着至少还能再活个一二十年,可见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善积德是没错的。”他感慨道,“做人哪,可不能行差踏错。”

话说到此处,老头儿又说:“不过单单不做错事也不成,若是性子太迂了,不仅要吃苦,往后的日子也没个着落。譬如咱们彭城中有个书痴,名叫郎玉柱,真是名声远扬,城中人少有不知……”

“他父亲生前官至太守,很是清廉,甚是爱书,但凡得了俸禄便去买书,从不置办田产。郎太守生出的儿子更是爱书如命,每日除却看书再不做他事,家中的细软皆卖光了,却一本书不肯舍出去,家中一日更比一日穷困,每日吃糠咽菜不计较,也不与人交际。”

“若说郎玉柱书读多了学问好,也不坏,学使瞧在郎太守面上,每年科举必点他去参加,他却一次也不曾考中。如此下去,即便他每日读书又有什么用?养不活自己也考不□□名,终究算不上个响当当的男子汉。”

老头儿故事说着说着,对那郎玉柱便是一阵叹息。

阮钰也微微皱眉。

书痴没甚不好,只是痴得吃不上饭,就该好生自省一番了。

老头儿叹过后,又继续说:“他还不信邪,说什么书中有千钟粟,书中有什么黄金美人什么车马,真是白日做梦。”

阮钰听懂了,说:“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前人的《劝学诗》。”

老头儿忙说:“对对对!就是这个!还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

接着,他又讲了之后发生的事。

原来郎玉柱本就读痴了,某日书被大风吹走,他慌忙追赶,却是一脚踩进烂泥中,竟在泥下发现古人的地窖。虽说窖中粮食已然烂透,吃不得了,他却更信了书里的说法,以为这便是书中所言“千钟粟”。

老头儿摇头道:“又过了段时日,郎玉柱在书架高处寻到一个尺把长的镀金小车,有人让他将小车献给郎太守的同年做佛龛,他便献了。那位大人十分欢喜,就赐给他三百银子并两匹马,自此他对书中之言堪称深信不疑,也更不想做营生了。”

“那时郎玉柱已三十多岁,仍是孤身一人,有人劝他娶妻,他却道书中必有颜如玉来,如今又过去两三年,也不见美人主动来寻,着实是他闹成了个大笑话。由此可见,从前那两桩事不过是个巧合,做人当要脚踏实地才是,他该趁着手头还活泛,置办一些产业,日后哪怕他还守在屋里读书,也能有些嚼用不是?只可惜,谁劝他也不听,只管我行我素,半点外事不沾手,就怕浪费读书的时间,唉!一言难尽哪。”

说到这时,应辰的那个糖人也做好了,老头儿也不再提郎玉柱,将糖人朝前送去,笑道:“两位公子瞧瞧,这糖人又如何?”

应辰对自己的糖人没甚兴趣,阮钰则不同,连忙把糖人接过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定睛一看——正是顾盼神飞,矜贵自傲,真真儿是他的蛇兄啊。

阮钰很是喜爱糖人,小心拿好后,又摸出半两银子,送给了老头儿,说道:“老丈别推辞,您手艺值得。”

老头儿本觉得多了,听他这话,便高兴收下,笑呵呵说道:“两位公子日后再来,小老儿还做最好的!”

阮钰笑道:“多谢,多谢。”

随后,两人离开糖人摊子,继续往前走。

走不几步,阮钰有些愣神,应辰瞧见,轻拍他手臂,问道:“怎地发起呆来?”

阮钰回神道:“小生在想那位书痴郎兄。做糖人的老丈虽说满口埋怨,倒不厌恶他,可见郎兄不是个坏品行的。”

应辰道:“那又如何?”

阮钰赧然一笑:“郎兄家中书多,小生想去拜访一番,求抄几本典籍。”

作者有话要说:《梁彦》《书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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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郎玉柱家住东街的一条小巷,是一座已很旧了的小院,从外头看,只觉得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弄得这不像个居处,倒像是荒宅一般。

两人来到院外,阮钰正要抬手敲门,忽而瞧见手中糖人,一时有些愣住。

就这般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应辰嗤笑道:“拿来。”

阮钰便将糖人递去。

应辰接过,不知如何弄了手段,叫两只糖人尽数没入他的袖中。

阮钰十分好奇,禁不住朝他袖子瞧了又瞧。

应辰无奈:“有什么好看?”

阮钰赧然一笑,刚要说话,却被一阵琴声打断——侧耳而听,琴声竟是自院中传来?断断续续的,颇有些痴味。

这该是书痴所奏。

阮钰顿觉古怪,不论是那糖人老丈,抑或是他问路的行人,都说郎玉柱是个只会读书的痴子,他在院外若是听见读书声不足为奇,可听见了弹琴声,便有些出乎意料了。不过他略一想便罢,左右他是为抄书而来,若是郎玉柱真能与人交际,此行许是更顺当也未可知。

随即,阮钰“笃笃笃”叩响院门,又扬声道:“此地可是郎玉柱郎兄的居处?小生阮藏之,游学到此,听闻郎兄家中藏书甚多,心驰神往,特来拜访。”

院中的琴声骤然停下。

须臾间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约莫三十余的男子将门打开,他头上整整齐齐戴着方巾,一身干净的衣裳,面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正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阮钰拱手笑道:“小生阮藏之,这位是小生好友应兄,前来拜访。不知兄台可是郎玉柱郎兄?”

那书生见他客气,也老老实实地拱手回礼,并让开身子,说道:“小生正是郎玉柱,阮兄、应兄请进来说话。”

阮钰拉着应辰,随郎玉柱一起进入屋中,心中越发觉得有些奇异:这位郎兄似乎并不同外面之人所言那般只顾读书不管旁事的,但仔细看去,也能瞧出他眉宇间那股子痴气,而他双眼虽不同那些利益熏心之人一般浑浊,却也不见清朗开阔,更无甚灵气……又像是个读迂脑子的了。

应辰随阮钰而动,进院之后,却稍稍转头,在书房紧闭的窗子处扫了一眼,眉头微动。

郎玉柱将两人引到堂屋里,笨手笨脚去倒茶,着实不是做惯了这事的,偏生他又做得认真,一板一眼地将两只茶盏分别放在阮钰、应辰面前,模样也是颇为有趣。

阮钰一路走来,已将院中、房中的景象大致扫过——郎家的确贫困,房屋近来不曾修葺过,还有些砖瓦落下的痕迹,内外仿佛一般破败,但若是多留心些,便又能瞧见细处是有人收拾过的,而堂屋的侧间门帘未掩,能见到里面不仅有琴,还有棋盘牌具等物。

他不禁暗忖:莫非这位郎兄突然勤奋起来,也愿意稍微玩乐一番,不再那般嗜书如命了?

心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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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府藏书极多,小生钦慕非常,如今冒昧前来,一是为考学准备,想要与郎兄切磋学问,研究研究,二来则是恳请抄录一些书籍。郎兄放心,小生只求抄录,不敢奢望带走。”

郎玉柱一听就要拒绝,什么考学切磋,他不喜欢,自己读书极好,与旁人废什么口舌?家中藏书更是他的命根子,怎能让旁人去他的书房?

但是话还未出口,郎玉柱先闭了嘴。

他突然想起,他得学琴学棋,还要交朋友,与人切磋学问亦是他该做之事,而有人上门借书抄录,论理也是该借的。

若是不做,恐怕……

想到此,郎玉柱大为不乐,闷闷说道:“这、这自然可以。若是两位兄台不嫌弃,不如就在小生家中住着,若是想抄什么书,也只管……”他不高兴,哽了又哽,才将后面的话说完,“……只管在小生这里抄去。”

阮钰极为聪慧,自能瞧出郎玉柱是不甘不愿又不敢回绝,越发好奇起来,不过他毕竟初次上门,与郎玉柱还谈不上亲近,便不好多问。

既如此,他先婉拒道:“小生已在客栈里租了房间,不便退去,只能辜负郎兄好意了。”他略作沉吟,续道,“小生有意白日来抄书,傍晚回去……其中打扰郎兄之处,还望郎兄原谅一二。”

郎玉柱听他这般说,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此非他不肯邀请,而是客人自己不愿住在他家,可怪不得他。他又想,这阮藏之白日来晚上走,或许也不算很烦。

于是郎玉柱僵硬一笑,干巴巴道:“如此,便随你心意。”

阮钰温声道谢,又问过郎玉柱每日何时起身云云,郎玉柱一一答了。

而应辰在旁边一直不曾开口,郎玉柱有所觉察,但他倒很喜欢这不说话的,叫他轻松许多。

郎玉柱枯坐片刻,想了想,邀请道:“两位兄台,不如就去书房挑书?”

阮钰正喝了一口茶,闻言将茶盏放下,笑道:“那敢情好,多谢郎兄成全。”

郎玉柱点点头,虽说一步一个迟疑,到底将两人带到书房里。

几座巨大的书架几乎顶到房梁上,各类木架上、箱笼中都放满各类书籍,厚的薄的,新的旧的,当真是藏书万卷。

阮钰惊得目瞪口呆,郎玉柱家中的书究竟有如此之多,甚至他眼一扫便能瞧见数个绝版,传言着实不虚。他被这书香所慑,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还是应辰,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一记,说道:“书呆子,该醒了。”

阮钰骤然惊醒,朝郎玉柱歉意一笑。

郎玉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反而对阮钰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情,笑容也不似方才那般僵硬,更像是同病相怜一般。

阮钰瞧出他态度有变,正不知缘由,郎玉柱却忽而带他穿梭在不同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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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阮钰便不多想,当真仔细挑选起来。他也不贪多,若是能在外面寻到的便暂时不取,所取者或为绝版孤本,或为不同批注的版本,无有杂书,大抵都与他做学问有关。

挑挑拣拣,阮钰选出三本书,对郎玉柱说道:“郎兄,小生先抄这些可否?”

郎玉柱一口答应下来,说道:“你抄吧,小生把书桌腾出来给你,桌上有刚买来的纸,你可以暂且用着。”

阮钰连忙谢过,果然就坐在那处,拿起纸笔仔细抄录起来。

应辰抱臂站在一旁陪着,仍旧不是多话的。

郎玉柱看了看应辰,不知如何与他交谈,自己又是嘴拙口笨,略犹豫后,道出一句“应兄自便”,而后坐在阮钰的另一边,如饥似渴地看起书来。他心中暗暗有些高兴,今日难得有客人来,正可趁机多多看书,不必分心他处了。

阮钰、应辰皆不知郎玉柱心中所想,各做各的便罢。

不知不觉间,两三个时辰过去。

阮钰腹中微响,恍然觉出饿来,再一瞧天色,才发觉居然已然过午,便邀请郎玉柱一同出去,请他一顿吃食。

原本他上门拜访就该备一份礼,但是问人借书抄乃是一件雅事,送礼上门恐怕有些玷污风雅,他便打定主意,不论能不能借来书抄,都要相请郎玉柱,如此就算不得不雅了。

奈何阮钰刚说出口,却被郎玉柱拒绝。

“不不不,阮兄不必客气,小生只要在屋中读书即可,不必劳烦了。”

阮钰一愣。

突然一道挺拔身影从门外走来,拎着一只食盒,抬手放在桌上。

阮钰方才一直用心抄书,此刻才发觉应辰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现下正好归来。

应辰道:“太白楼买来的好菜,你们先吃些。”

阮钰闻言,心中一暖,若非是为他,通溟兄堂堂妖王,哪里要亲自去买吃食?他不忍辜负这片心意,便主动将食盒打开,把内中几样好菜端出,一一摆在桌上。

“郎兄,一同吃吧。”

郎玉柱不必出门,在家中用饭倒很习惯,见阮钰诚恳,迟疑地去洗了洗手,回来就坐在阮钰的对面……

“多、多谢。”

一日下来,宾主尽欢。

郎玉柱对阮钰、应辰二人颇有好感,其中应辰只管送饭不管其他,最是安静不过,阮钰虽说要与他讨论学问,但也只偶尔一说,言简意赅,绝不会孜孜不倦来回絮叨,叫人烦不胜烦。尤其阮钰此来,能叫他安安稳稳看一天书,他心里着实高兴得很。

因此,待两人离开时,郎玉柱一反先前不快,反而十分诚恳,邀请他们明日早些过来。

阮钰见状,自是满口答应。

回到客栈后,阮钰将抄好的三本书放进书箱,吁了口气,说道:“郎兄果然与传言不同,或许传言总有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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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却道:“且不谈郎玉柱,你可曾留意到书房中有只书妖?”

阮钰抄写一日,本来颇为疲累,闻言不禁直起身子,惊讶开口:“书妖?”他忽而想起白日所见种种微妙处,又是若有所思。

“通溟兄之意是,有书妖为郎兄收拾屋子,并要与他弹琴下棋玩牌么?”

应辰颔首:“应是如此。”

阮钰莞尔:“若是如此,那书妖待郎兄着实不坏,不仅细致照料,还想了法子将他从书海中拔出来。长久下去,郎兄开窍之日可期矣。”

此刻再回想郎玉柱殷殷盼望他二人早去,他顿时明了,想必正是要趁着客人在时,能不分心其他、多看几本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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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说起那书妖,阮钰有些好奇,就问:“通溟兄可知那书妖的来历?”

应辰略思忖,说道:“书妖因书而生,郎玉柱家中书册如此之多,父子两代俱极爱书,藏书又有诸多古本,加之郎玉柱对书中之言笃信不疑,长而久之,书中生灵,化为书妖。”

阮钰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书妖是因郎兄痴心而生?那她对待郎兄一片真诚,想来也是要报答他的恩情。”

应辰道:“有缘罢了。”

阮钰一想,确是如此。若非郎玉柱痴心,书妖纵然有情也现身不得,可不就是缘分么?试想他与蛇兄之间,倘若不是那日雷雨交加,他恰好留意到门前的蛇兄,将之带回家中,过后蛇兄也不会因此来与他相会,并化身为通溟兄一路相伴。

所谓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

先前郎玉柱见应辰称呼阮钰为“书呆子”,就对阮钰惺惺相惜,待他也大方起来,如今阮钰也因与郎玉柱有类似际遇而对他颇有好感,便想两人如今已算是熟稔,明日上门时再带些点心茶水,叫彼此于读书的间歇能填填肚子,就是君子之交了。

随即阮钰又想起一事,同应辰问道:“对了,通溟兄将糖人放在何处?”

应辰从袖中摸出个匣子来,打开给阮钰瞧。

匣子乃是美玉雕琢而成,极为精致,内中垫着一层细软之物,两个糖人正放在其中。不过糖人虽也精细,但与这玉匣相衬,还是显得有些怪异。

阮钰忍俊不禁,道:“兄长如此妆点,倒让这糖人显得格外不同了。”

应辰撇撇嘴:“有甚可笑?此匣之内万物不枯,将糖人放在其中,千万年都是一般模样。”

阮钰这才明白,顿时说道:“原来如此。”

他原本还想调侃两句,却又忽然反应过来——通溟兄连这等宝匣都能拿出,可见是瞧过许多好物的,但他却肯如此保管区区糖人,若非是重视两人之间的情谊,又怎会如此?他再想起先前自己竟笑出了声,就觉得是自己辜负了好友心意,有些不自在起来。

应辰倒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先将阮钰模样的那个糖人拿出来,收入袖中,再把自己模样的那个连同匣子一起递了过去。

“这个给你,拿去吧。”

阮钰也的确更想要应辰模样的,见好友浑不在意,就抹去那点不自在,高高兴兴地将匣子接过,又赶紧转身跑到箱笼前,将它跟书匣子仔细放在一处。

如此珍爱之态,都被应辰看在眼里,叫他唇边也带上笑意,只是待阮钰转身回来时,应辰又一抿唇,将这抹笑意压下。

接下来,阮钰去沐浴,应辰则出去取酒菜。

两人一起用过饭后,阮钰照常读书作画等,应辰也照旧看他的杂书。

且说阮钰和应辰离开后,郎玉柱回到书房,找出《汉书》第八卷,急匆匆就朝夹在那处的一个纱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美人叫嚷:“娘子,娘子!他们走了,你快出来!”

他呼声落下后,那纱剪的美人坐起身来,眨眼便是一尺多高,再挥一挥袖子走下桌,就是个娉娉婷婷的绝色少女,满身书卷气,神态十分动人。

她眨眼而笑,轻轻柔柔地唤道:“相公。”

郎玉柱去拉她的手,抱怨道:“娘子,如玉,一日不见,我好生想你。”

少女掩唇,眸光流转,说道:“我瞧你与人一同读书,高兴得很,哪里想念我了?”

郎玉柱有些尴尬,忙说:“还是想念的。读书虽好,可娘子更好。”

少女嗔他一眼,也不说信不信的话,只道:“随你如何说,但白日落下的工夫,晚上总得补回来。我先前教你弹的曲子先练一练,之后再下两盘棋。”

郎玉柱老实应道:“哦,我知了。”

早年他是不愿的,可他不听话,娘子就走了,可叫他伤心极了。如今他已不排斥此道,既然娘子说了,他立即去把琴抱到书房里来,双手搁在琴上抚动。

少女素手清扬,已从衣柜里拿出几件破衣裳,对着灯仔仔细细地缝补起来。

郎玉柱一边弹琴,一边偷偷瞧少女一眼。

灯下看美人,果然是越看越美的。

郎玉柱低下头继续弹琴。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宁静。

郎玉柱当真听话,说抚琴就一直抚琴,待少女将衣裳尽数补完,他的琴便也练完了。然后两人对坐弈棋,两盘过去,各有输赢。再然后,郎玉柱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和少女并排睡在一起。

一小会儿后,郎玉柱悄悄拉住少女的手。

少女轻轻说:“今日不成。”

郎玉柱:“哦。”

然后,郎玉柱闭上眼,慢慢睡着了,呼吸也渐渐绵长。

少女睁眼,翩然而起,立在床边看了郎玉柱好一会儿,又给他掖了掖被角。

接着她走到窗边,一甩袖,轻飘飘地飞出去了。

阮钰终于将封三娘的肖像描完,就把画卷挂在架子上晾干,自己抻了抻手臂。

应辰好笑道:“竟这般疲累么?”

阮钰无奈说:“小生与封姑娘不过几面之缘,要想画出神韵来,实在不易。”

他想,画的若是好友,自然是一挥而就,但旁人便不成了。

两人闲聊间,应辰忽然看向窗外,皱眉道:“书妖来了。”

阮钰一愣:“她怎地会来?”

还未等应辰回答,窗外已悠悠飘进一个纸片儿般削薄的美人。

纸片美人落地后,见风而长,迅速化为一个鲜妍灵动的美貌少女。她姿态娴雅,气质也很出众,正对应辰、阮钰裣衽一礼。

“书妖颜如玉,拜见妖王大人,见过阮相公。”

阮钰见她这样有礼数,也回礼道:“颜姑娘多礼了。”

应辰则问:“书妖来此作甚?”

颜如玉嗓音清雅,如同有人在耳边吟诵诗文一般。

“妖王过路,理应拜见,妾白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未敢现身,深觉失礼,故此刻前来。还求妖王大人勿要怪罪,纵有过错,也只妾一人所为。”

阮钰一想明白了,敢情是担忧通溟兄怪罪她白日里躲开不见人?他有些恼意:通溟兄从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这位颜姑娘怎能那般看待他?

但一转念,阮钰便猜到许是因着异类与凡尘俗世不同之故,许是其中有什么规矩吧。妖王威势太重,而颜姑娘太过看重郎兄,因此不敢有所怠慢,宁可多多赔礼也不奇怪。

想到此,阮钰虽还不能释怀,却怒气稍解。

应辰神情倒是平淡,拂袖说道:“你自去吧,不必多话了。”

颜如玉闻言,心下微松,连连谢过后,又轻声说道:“两位明日再去时,妾定仔细招待,再不同今日这般无礼。”

随即,眼见应辰确无不喜之意,颜如玉化为薄薄一片,又与来时一般轻飘飘地出窗飞走了。

待她不见后,阮钰才摇头说道:“颜姑娘谨慎为上,却是错看了兄长的性情。”

应辰却无所谓,说道:“一只小妖罢了。”

阮钰早知应辰不在意旁人所想,如今也只是自己心里不太高兴,才感叹这句。但他也不愿反而叫应辰不乐,干脆换了个话题,去把自己抄写的诗文拿出来给应辰挑选,待应辰选出最好的两张后,他便全数送给应辰。

应辰得了礼,眉头微挑,将两张字纸收下。

阮钰总瞧不见应辰将东西收到何处,就摸了摸应辰的袖子,笑笑而去。

颜如玉回去后,郎玉柱全不知他的娘子深夜出门,还兀自睡得很香。瞧着那张安详睡脸,颜如玉禁不住轻轻捏了一把,小声啐道:“真是个傻郎君,也不知为妻得罪了妖王,险些就没命在了。”

郎玉柱打了个呵欠,依旧无知无觉。

颜如玉摇了摇头,睡到郎玉柱的身旁,为两人将薄被拉上。

白日里她督促郎玉柱弹琴时,便察觉屋外有一股极为危险的感觉逼近,叫她心惊肉跳,差点就要拉着郎玉柱逃跑。后来听见有人求书,她才心魂稍定,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担忧自己身份不妥,便化为原形躲进了书里。

后来有两人进门,颜如玉一眼看出那位身着锦衣的贵公子是一位妖王,尽管其身上威势已然收敛,依旧镇得她喘不过气来,更不知自己该不该现身拜见——毕竟还有两个书生在旁,她贸然现身戳穿妖王身份,若因此反而触怒妖王,她与夫君安有命在?

于是颜如玉如坐针毡,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整个白日过去,她亲眼瞧见妖王与那阮姓书生很是交好,待人态度虽不和善,却也不像是那等喜怒无常、将小妖视为血食之辈,她渐渐也略安心一些。不过就算恐惧去了几分,她躲避妖王是真,也实属冒犯了妖王的威严……何况她亲眼瞧见妖王初初进门便一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扫过她藏身的《汉书》,便明白自己行藏瞒不过妖王,更不能佯作不知了。

因此,颜如玉才会深夜前去,请求宽恕。

临行前,她隐约觉得妖王不会对她出手,到底也还有些担忧,因此心中颇是忐忑,唯恐一去归不得。直至到了窗外,她却发觉阮钰尚未入睡,又不敢贸然进去,直至被妖王一口叫破行踪,她才慌乱地而入,连连告罪。

妖王果然并不暴戾,颜如玉被随口放走了。

不过既然保住性命,她也分出心思去想那阮书生,自然将他品行看得明白,便是他与妖王并无瓜葛,她也要催促夫君与其结交……于是她心中思量,明日该用心置办好菜饭,既是赔礼,也为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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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次日清晨,郎玉柱醒来,抻了个懒腰,刚一抬头便看见朴素衣衫的美貌少女忙前忙后,不由露出一个依恋的笑容来。

“娘子,你辛苦了。”

颜如玉回头一笑,说道:“快起来洗漱,今日不是还有客人要来么?”

郎玉柱想起昨天上门的两位兄台,点点头,跳下床穿衣裳。

去庖屋打热水洗漱时,郎玉柱发觉屋子的一角摆满了各种肉蛋菜蔬,挤挤挨挨的在一处,不由有些纳闷。他端着热水盆走出屋去,就问:“娘子,怎买来这许多菜?”

颜如玉正走出房门晾衣裳,闻言回答说:“昨日怠慢了客人,今日哪还能那般?自然要多准备一些。我瞧那阮公子是个品行好的,你同他好生相处,若是合得来,也能与他交个朋友……”

郎玉柱“哦”了一声,一边听颜如玉唠叨,一边把自己打理干净,末了到底没忍住,闷闷地问:“娘子竟那样看好阮兄么,也愿意现身在他面前?”

颜如玉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不由“噗嗤”一笑。

郎玉柱板着脸。

颜如玉忙去哄他,说道:“夫君莫恼。为妻不过是觉着夫君该多交些朋友,如今恰逢阮公子上门借书,岂不正是缘分?且他身边的应公子也不是常人,为妻现身无碍,这才有次决定。”

郎玉柱恍然,面上露出一抹惭愧,垂头说道:“我不该不高兴。”

颜如玉嫣然笑道:“真是个傻夫君。”

郎玉柱再傻也能看出娘子心里是高兴的,自己也高兴起来。

颜如玉见郎玉柱满脸带笑地去抚琴,眸光很是温柔。她虽不敢同夫君说明妖王的真正身份,却也要点一点特殊之处,如此一来,痴郎君才能更顺当地与他们相处。

阮钰和应辰来到郎玉柱家,又听见里面的琴声。这回阮钰并未打扰,而是拉着在外驻足听了片刻,待琴声停下时,才抬手叩门。

开门的是颜如玉,见到两人时福了福身,又将两人引入院内,轻声说道:“夫君已等候两位多时了,如今正在抚琴。”

阮钰只当昨日不曾与她见过,笑着说道:“嫂夫人有礼。”

说话间,他将手中拎着的几盒点心送上,却并未同颜如玉有所触碰,只主动放在院中石凳上。

颜如玉谢过后,将两人领到书房。

郎玉柱察觉两人到来,迫不及待地起身相迎。

阮钰笑着拱手:“一夜不见,郎兄容光焕发啊。”

郎玉柱有些羞涩,说道:“客气,客气,阮兄也是如此。”

阮钰知他不擅长与人交际,也不多说,经他同意后,便将自己带来的纸张铺开抄书。

郎玉柱见状,也不再练琴,又小心翼翼看一眼在门外的颜如玉,见她并未反对,才兴高采烈地抽出几本书,用心翻看起来。

颜如玉不敢久留,瞧见几人相处颇为和谐,便暗暗点头,飘然而出。

午间,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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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阮钰与郎玉柱谈论了一些科举之事。

郎玉柱的学识颇为扎实,只是与传言中一般,因其太过痴迷于读书,导致脑中文思淤堵,纵然有万千学问在心中,作出的文章却是毫无灵气,既沉闷又拗口,不见半点文采风流。而科举时除却文采还要务实,他常年闭门不出,读书时也不知发散思想,自然在实务上一窍不通,行文时笔下也是苍白空洞,言之无物。

因此,他才会久考不中,只能做个书痴。

阮钰与郎玉柱思想碰撞,几次为一个文题争辩。初时郎玉柱榆木疙瘩一般只知固执,常常被阮钰说得哑口无言,却又很不服气,憋得很,后来他似乎渐渐愿意多思索些,加之先前他抚琴弈棋多少给他脑子凿开一点缝隙,便能说出些自己所想,也能真正与阮钰讨论起来。

颜如玉见状,自然十分高兴,她是个兰心蕙质的女子,见阮钰对她夫君的帮助颇大,待他越发真正,而后她又见妖王大人只闲散守在一旁,偶尔看看闲书,便在郎家的藏书里挑出珍本杂谈、笔记小说一类,将之尽数奉给应辰。

应辰对她不算厌烦,也就随便拿来看过。

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五六日了。

阮钰原只想在彭城待上两天便走,不料知道郎家有那许多的藏书,又得郎玉柱借书,自然是不舍离去,免不了就多打扰了一些时日,也多抄了好些典籍。

这一晚,阮钰坐在书案前抄写诗文,刚写完一篇,他朝着自己的笔墨瞧了瞧,终于将笔搁下,叹了口气。

应辰瞥他一眼,问道:“这两日你心神不宁,为何?”

阮钰闻言,抬头朝他苦笑一声,道:“扰了兄长安宁,实在罪过。”

应辰轻拍他头,不耐烦道:“哪来这些啰嗦?”

阮钰赧然,揉了揉额角,才说:“小生这几日来,似乎有些头昏眼花。”

应辰皱眉,走过去捏住阮钰的手腕。

阮钰一愣,但也没动,只道:“兄长在替小生探脉么?”

应辰“嗯”了一声,细细查之。

须臾后,他将阮钰手腕丢开,说道:“你身子健旺许多,倒是心中有郁结。”说到此,他有些不快,“怎么,与我同行,反叫你难受了?”

阮钰连忙摆手,他哪能叫好友生出这误会来,急急说道:“非也,非也,小生绝无此意啊!”

应辰料想也不是因这缘故,不过诈一诈他罢了。

阮钰也反应过来,轻声说道:“暂且还讲不分明,但小生总不会一直瞒着兄长就是。”

应辰无意勉强他,见他心中已有计较,也就罢了,只冷哼一声,说:“再这般哭丧脸,就带你去河里清醒清醒。”

阮钰面色一僵,有些啼笑皆非,赶紧又说:“是,是,小生明白了。”

应辰这才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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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阮钰与应辰和往日一般,又去了郎玉柱家。

多日相处下来,郎玉柱对阮钰已很熟络,每日估摸着时间,早早就会过来开门,但今日却是不然,院中既无琴声,也不见他来。

阮钰有些诧异,却没挂在心上,便上前叩门。

又过了一小会儿,郎玉柱才匆匆而来,满脸喜气,刚开门就对阮钰嚷道:“阮兄,阮兄,娘子她有孕了!”

阮钰一愣,立即拱手道:“恭喜郎兄,贺喜郎兄,愿郎兄早得贵子。”

郎玉柱则扯住阮钰往门里拉,通身的欢喜全无遮掩,叫外人瞧着都不由跟着一起开心起来。

阮钰到了院中才回过神来:颜如玉,那位书妖姑娘……有身孕了?郎兄今年已三十余岁,又与颜姑娘两情相悦,能绵延子孙自然是好的,只是却不知道,原来异类与俗世之人也能有子嗣么?

颜如玉坐在堂上,她虽有孕,身形依旧苗条,暂且瞧不出什么来。此刻她面色红润,眸中带着许多喜悦之色,瞧见郎玉柱时,更有十分情意。

郎玉柱分享过喜悦之情、再将阮钰请进屋后就顾不得旁人了,只管绕着颜如玉团团转,不时就想伸手搀扶她,又怕自己粗手粗脚,反而将她伤到。

阮钰见他们如此恩爱,眸光越发柔和。

游历至今,他曾见到不少人与异类之间生出情愫,但或是见色起意,或是多少有所缺憾。唯独这二人,一个苦心孤诣帮助丈夫成才,一个全心全意为妻子改变自己,实在叫人禁不住期盼他们能这般长久下去。

还是颜如玉先察觉到客人们被晾在一边,连忙起身致歉。

郎玉柱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伸开手臂,虚虚护着颜如玉。

阮钰笑道:“人生大喜事,小生替两位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郎玉柱嘿嘿笑,口拙嘴笨,竟不知要说什么了。

颜如玉还要去庖屋里准备午膳,郎玉柱有些着急,又怕她怪他失礼。

阮钰不禁好笑,便道:“今日来得匆忙,不及备下没有贺礼,不如就由小生做东,请郎兄与嫂夫人用饭,聊表心意。”他见夫妻俩似话说,止住他们的动作,继续说道,“两位千万莫要推拒,小生在此处抄了许多书,每日都受贤伉俪招待,如今稍有回报之处,若还推拒,岂不见外?”

颜如玉听到这话,只好答应。

郎玉柱本就木讷,更说不出别的话来。

阮钰拉了拉应辰,在他耳边同他说道:“今日暂不抄书,你我先去定一桌小宴,不打扰他们夫妻两个相处如何?”

应辰素来随他心意,自是点头应下。

阮钰就与夫妻俩告辞,不等他们开口,先拉着应辰快步而出。

只留下颜如玉与郎玉柱脉脉对视。

郎玉柱傻呵呵地笑:“阮兄走得好快。”

颜如玉瞟了他一眼,道:“日后你可得待他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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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玉柱赶忙应声:“哦,哦!”

另一头,阮钰与应辰往附近一座酒楼走去。

路上,应辰开口道:“你这般着急,不是只怕打扰两人吧?”

阮钰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微僵。

应辰道:“今日肯说了么。”

阮钰点头道:“今日小生心中担忧,又无法可解,只好求兄长指点了。”

应辰挑起眉来:“哦?”

阮钰神情有些凝重,说道:“小生在颜姑娘身上瞧见了两团气。”

应辰的视线落在阮钰身上,等他下文。

阮钰苦恼道:“也不知为何,自前日起,小生突然看见颜姑娘身上笼罩着一层黑气,她眉心之处黑气尤浓,而在她的……”他有些尴尬地说,“……她的肚腹之处,则有一层白光。”

“那黑气十分不祥,白光却有些亲切。今日听郎兄提起颜姑娘有孕在身,小生便猜,莫非白光便是指此,而黑气……又是何物?实在叫人忧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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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应辰闻言,先皱眉道:“你既早瞧见这光,为何不同我说,反要将自己憋出病来?”

阮钰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那光时隐时现,若有似无,小生还当是这几日书抄多了,才会头晕眼花,以致看错。”说到此,他又有些尴尬,“何况白光笼在嫂夫人的……肚腹处,怎好随意拿出来说?只是今日再见时,两团光十分清晰,小生眨了好几次眼也不曾消失,且那黑气实在叫人心悸,小生隐约觉得,它恐怕是有碍颜姑娘安危的,便不敢不说了。”

他暗想,自己是摸不清光的真假、也估不出感觉对错,但好友那般有本事,想必是知道的。纵然真是自己看错,在好友面前出丑,也算不得丢脸。

应辰神色稍霁,为他解说道:“你不必慌乱。此不过是因着你诗文抄多了,已入那一道的门槛罢了。无论人神妖鬼,只要修行有成,皆能掐算凡人贫富贵贱等命途,其中有因缘相关者,更易窥见。”

阮钰有些不解:“可颜姑娘并非凡人,小生也不曾掐算。”

应辰道:“她与凡人结缘,如今与凡人无异。黑气即为劫气,她想必是将要遭劫,故而劫气不能自控,散发出来,即便你如今修为浅薄,也能看见。而待她产子之后,她便要去应劫了。”

阮钰心里一紧,连忙追问:“遭劫?什么劫?”

应辰瞥他一眼,道:“黑气罩身,自然是生死大劫。”

阮钰一惊:“不知颜姑娘自己可知将要应劫?回去后可得告知她一声才好。”旋即他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来,不由又问,“既然修行之类皆能瞧见,通溟兄你为何不曾提起……”

他自不认为好友会见死不救,莫非里面还有什么缘故?

果然,应辰嗤笑一声,说道:“世人命数千万,哪个耐烦日日去看?回头我给你写几个字,你戴在身上,便也能自行调度了。”

阮钰方才了然,如此也好,若是时时刻刻都瞧见他人的生死之期,心中难免恻然,也要多出负担来。叹口气后,他担忧地问:“小生能瞧见黑气却看不出其他,也不知那是什么样的生死大劫?嫂夫人是书妖,能叫她遭劫的,莫非是有人要毁去郎家的藏书不成?”

应辰颔首道:“应是如此。”

阮钰想起那些珍贵书籍要毁之一旦,就不由心痛。而他如今与郎玉柱交好,亲眼瞧见他们夫妻情深,颜如玉若是活不成,对郎玉柱的打击有该是何等深重?思及此,他又不由悲伤。

“这劫数可能渡过?要想个什么法子才好?”阮钰眼中俱是焦虑,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应辰不愿看他这模样,便道:“若真要渡劫,也不是全无法子。”

阮钰眼中一亮,忙问:“兄长知道此劫何解?”

应辰略摇头,却是负手而立,傲然说道:“回头我去瞧一眼,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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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略一想,确是这道理,总要先见过才好,到时掐断源头,劫数自消。

正好前方酒楼已到了,阮钰就暂且放下这事,先与应辰入内,定下一桌好菜。他心细,叮嘱掌柜客人中有身怀六甲的妇人,吃食不可犯了忌讳,又叫他们在午时将饭菜送到东街小巷巷口,自有人拿云云。

酒楼掌柜见他出手阔绰,一一热情答应。

随后,阮钰才与应辰同回郎家。

此刻,郎玉柱与颜如玉已不再那般激动,不过眉眼相对间,依旧是情意脉脉。

阮钰看向应辰。

应辰微微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一道金光划过,朝颜如玉身上一扫。

颜如玉只觉通身一冷,好似从内到外尽数被人看透一般,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郎玉柱瞧见应辰动作,不知他为何倏然变得那般可怕,有些胆怯,但他又壮着胆子护在爱妻身边,喉头艰难地动了动,竟是鼓足勇气地开了口:“应、应公子?”

应辰只一瞬略放开气势,在扫过那眼后,便收回视线。

阮钰则紧张地问:“通溟兄,如何了?”

颜如玉此刻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警兆。

她十分明白,这位妖王高傲得很,从不曾将她这小妖看在眼里,如今肯来施舍眼神,只会是应了阮相公所求。阮相公心性良善,是个极平和纯粹的性子,若非必要,绝不会求妖王大人当面显露神威。

那她……

颜如玉下意识地抓住郎玉柱的臂膀,慌忙察看起自己来,这一看,她面色顿时大变。

郎玉柱见她慌了,自己也惊慌起来,搂着她嚷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颜如玉张了张口,落下一行清泪,喃喃说道:“劫数……命数……”

应辰道:“看来你已明白了。”

阮钰的神情里,透出一抹黯然。

郎玉柱更慌张了,他左顾右看,将几个人都瞧了又瞧,几乎语无伦次地说:“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都不明白!娘子你别哭,你别哭啊!”

颜如玉哽咽不能出声。虽说有孕在身时,大喜大悲于她十分不利,是不该自窥命数的,然而若当真等她产子之后,劫数纠葛更深,往往已然身陷漩涡,脱离不得。

两害相权,只得去其轻者。

眼见气氛这般凝重,还是阮钰叹道:“嫂夫人既然劫数加身,就该早早想出法子来,否则待她诞下后嗣后,遭劫之日就不远了。”

郎玉柱猛地惊起,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会?不可能!娘子这般善良,莫非只因她是书妖就要遭劫么?郎某不服!”

颜如玉心中百味杂陈,见郎玉柱双目赤红,连忙伸手将他拉住。

郎玉柱本是借着一股冲劲起身,实则摇摇欲坠,被颜如玉这轻轻一拉,已难以自控地朝后倒去,无力靠坐在椅子上。

他是痴,却不傻,哪里还不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其中险恶?面前几人绝不会用此事欺骗于他……劫数,命数,难不成,娘子当真要、要……

郎玉柱双手捂住脸,面庞微微地抽动着,透明的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忽然间,他抬头看向阮钰,又看向应辰。他知道的,阮兄有厉害之处,自家娘子还有些畏惧应公子的,他们两个该当是有大本事的!既如此,他们可有法子?可能让娘子避过这一场劫数?

郎玉柱顾不得腿软,撑起身子就要跪下来,他要求他们救娘子!

阮钰看出他的打算,连忙把他摁住,又看向应辰,仍是问了先前那句话:“兄长,如何了?”

应辰才道:“我已看过,此劫一因美色,二因固执,三因贪欲。”

郎玉柱一愣,美色,固执,他忽然明白,美色许是因着娘子姿容绝世,固执、固执许是因他自己?而贪欲,那想必是哪个旁人……

阮钰轻声道:“兄长可能说得细致些?”

应辰睨他一眼,到底还是详细说道:“若是原本命数,颜如玉生子之后,暴露于外人眼前,引来觊觎其姿容的有权之人。此前颜如玉察觉劫数,意欲离去,因郎玉柱不舍,颜如玉便不曾走,只又让郎玉柱将藏书扔去,意图保住一些元气,但郎玉柱爱书不允。此后有权之人找上门来,颜如玉化入书中,那人疑她为妖,将所有藏书付之一炬。颜如玉与书同殒。”

阮钰瞧不出这许多来,禁不住睁大了眼,心中很是震惊。

郎玉柱听完之后,毫不犹豫地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都是他!若非是他固执,娘子根本不会死!

颜如玉本在伤心,见状连忙抱住他的手臂,不愿他继续伤害自己。她并不怨恨郎玉柱,她的夫君原本便爱书如命,又不知劫数会叫她神殒,哪里愿意舍弃一方?真正的仇人是那个所谓的有权却下作的无耻之辈,不怪她的夫君。

郎玉柱看着爱妻,又看一看她还未凸起的肚子,眼里无数的不舍不忍化为一抹决然。他要将书送人,全都送人,分散开送给许多人!他要保住娘子,要奋起读书,叫那所谓有权之人,再不能伤他们一丝半点!

颜如玉看出郎玉柱的想法,眸光似水:夫君爱她已比爱书更甚了,可她为□□子,又怎么忍心叫夫君割舍心头所爱?眼下还未惹那人来,她也提早发觉了自己的劫数,还有许多时间准备,已不必把书送人了。

阮钰也瞧出来,虽明知若郎玉柱真要送书,必然会先送他许多,可君子岂能夺人所好?于是他略作思忖,便提议道:“既然源头是人,想必也是近处之人,郎兄不如趁着嫂夫人尚能挪动时,雇大船带着所有藏书搬到极远处,到时候天南海北,那人也不能再为难两位。待两位离得极远了,只消以夫妻身份落户,嫂夫人的身份自然便被隐藏起来,也不会有人无端怀疑,而郎兄的藏书也尽可保住,留传后代。”

郎玉柱一喜,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应辰见阮钰看过来,似在问他可否如此,便说:“速速搬走,此劫可过。”

颜如玉见应辰也赞同,便明白这是个好法子,于是她破涕转笑,叫郎玉柱搀扶着她,一同向两人拜下,深深致谢:“两位大恩,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

阮钰阻止不及,连忙虚扶一把,说道:“两位不必多礼,言重了,言重了。”

应辰见书呆子尴尬,一拂袖就叫两人直起身来。

阮钰暗暗松口气,才温和说道:“小生不才,于盘缠上或可出力一二,两位若有所需,切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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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夫妻俩最终也不曾要了阮钰的银钱。

郎玉柱曾获赠三百银,后来又因用不上那获赠的两匹马,也将它们卖出个好价钱,积攒的银钱着实不少。他不爱出门交际,花费自然也少,颜如玉到来后更为他苦心操持,如今手中银两竟还有三百余,算一算倒也够用了。

既如此,阮钰便与他们约定一同离去。

只是郎玉柱夫妻俩要北上,与阮钰、应辰方向不同,也只能在码头分别了。

这一日,风和日晴。

码头处。

水面停靠着一艘大船,几个挑夫正小心翼翼挑着许多厚重的书箱上船,一一送到船舱里去,都是忙忙碌碌,满头大汗。几辆仍满满当当载着书箱的大车在岸边,显见还要一阵子才能书箱尽数送完。

郎玉柱生得还算颀长英俊,颜如玉头戴帷帽、姿态婀娜,二人依偎在一处,瞧着真如神仙眷侣一般。

阮钰在对面和他们说话,应辰已先去给他们自己找船了。

郎玉柱感慨道:“小生从前以为只要多多读书,所求之物便能自行到来,待娘子出现时,小生更是深信不疑。可如今才知,读书固然有很多好处,可若是只知死读书而不理世事,便没了护持家人的本事,曾经所得也极易被人掠夺。”

阮钰深以为然,宽慰他说:“郎兄现下明白了,为时未晚。”

郎玉柱点头道:“还要多谢阮兄与应公子点醒。”

阮钰摆手笑道:“皆是郎兄自己有决心,否则纵然旁人再说千百句,也是无用的。今后两位去到远处,人生地不熟,恐怕还会遇见一些难处,但凡是有小生能出力处,尽可说与小生知道。尽管那时或有千万里之遥,嫂夫人却应当是有法子的。”

郎玉柱这回并未拒绝,而是将阮钰心意记下,又道:“此番我夫妻俩急着离去,阮兄喜爱的书籍还有许多不曾抄完。因那些书籍为家父所留,小生不敢贸然相赠,不过待安顿下来之后,小生便将之抄录下来,寄送给阮兄。”

阮钰知道郎玉柱对他感激,总想要有所报答,若说将古籍送他,他是不敢收的,可若只是送他抄录本,那便无妨。而且抄书也能开阔眼界、扎实根基,并不会影响学业,他心里就更无负担了。

于是,他温声说道:“如此,便多谢郎兄了。小生甚爱之。”

郎玉柱果然高兴起来。

颜如玉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心里也高兴得很。她既高兴夫君交到了很好的友人,也高兴她能因此避过劫数。此后她当为阮相公立长生牌位,与夫君一同祭祀,代代相传,为他祈福,以谢这桩恩情。

又过了些时候,几大车的书终于全都送到船上,应辰也定好了船回来。

郎玉柱小心扶着颜如玉上船,待稳稳当当站在甲板上后,还朝这边挥手,与阮钰、应辰告别。

阮钰朝他笑着,也招一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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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倒也微微颔首,算是示意了。

之后,那大船很快划走,水波荡漾,渐渐地消失在远方的水面上……

阮钰收回视线,微微松了口气,说道:“通溟兄,小生如今已瞧不见嫂夫人身上的黑气了,想必在他们离开此地时,此劫就已破除。”说到这,他又有些欣慰,“小生至今仍不敢想,若嫂夫人当真应劫,后事将会如何?但如今……总算没有憾事了。”

应辰先前不仅瞧了颜如玉的命数,也略扫了一眼郎玉柱的,如今听到阮钰这话,顿了顿后,说道:“颜如玉死后,郎玉柱发誓报仇,从此发愤图强,中了进士做了官,并苦心寻得那害死颜如玉的仇人错处,抄其全家。司法之人与郎玉柱有亲,逼他纳妾,他思及颜如玉诞下之子无人照料,待此案了结后,他替颜如玉报得大仇,便辞去官职,带妾回去老家。从此他悉心抚养独子,再不曾另娶。”

阮钰闻言一怔,郎兄最终……纳了妾室?他心中忽然有些怅然,即便郎兄与嫂夫人这般恩爱,还是逃不过世俗的逼迫,在其死后纳妾。虽说郎兄是为照顾后代,也不再娶妻,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吧。

应辰并无阮钰那些念头,与他说完郎玉柱原本命数后,就拉他同去新租下的那艘船。

阮钰失笑,也不再怅惘,左右那都是不曾发生之事,现下嫂夫人已然无碍,郎兄的心意自然是不会有所转移的,他们定能白头偕老。

——事实也的确如此。

颜如玉险遭大劫之事到底刺激了郎玉柱,他与颜如玉安顿下来之后,一边为阮钰抄写古籍一边用功读书,一边也努力照顾娘子。在将自己忙得□□乏术之余,他迅速成长,变得沉稳起来。他本就是个有才学之人,后来在实务上下了大工夫,在科考上自然十分顺利,其成绩竟比原本命数更强几分,也得了不错的官位。

后来因种种缘由,郎玉柱察觉彭城县令史县令正该是他们夫妻原本的仇人,而他恰好是其上司,虽说今生史县令尚且来不及对他娘子不利,但他心中到底还有芥蒂,就叫人仔细调查史县令可有为官贪赃枉法之处,结果当真发现他曾犯过,就向上禀报,叫他得了应有的处罚。

官场之上有人赠妾,郎玉柱虽已做官,骨子里仍有一股痴性,将之婉拒。

再往后,郎玉柱虽说仍旧爱书,也不喜官场,可为能保护妻儿,他却并未如命数中那般辞官,反倒在贤内助的提点之下,做了个官声极好的清官,一路青云直上,官职二品。他也肯扶持那品性俱佳的读书人,门中学子众多,保住了不少有抱负的寒门良臣。待他老年精力不济时,便主动辞官,归老乡里。

颜如玉之子经由夫妻俩仔细教导,长大后也颇是成器,在郎玉柱致仕后,接替其父,也好好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了一位为民请命的清官。

这回应辰租下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船客只有他与阮钰两人,船舱颇大,自不如大船中那小间一般拥挤。出门在外,坐大船安全,坐中船宽敞,于此事上阮钰向来皆可,便由得应辰做主。何况这条水路安稳得很,住得舒服些也好。

如今两人要先去宿迁一趟。阮钰在那处有房子,租给了一位在当地卖布的客商,已有数年之久。

一路风平浪静,几个时辰后,宿迁已至。

去时布商还在忙碌,租金却都已存在牙人手中,阮钰与牙人联络,就将租金顺利收了。

过后便是住宿。

此前阮钰大多住在自己的别第中,然而宿迁这处的虽也是个小院子,却由布商独自租下,几间屋子里满是他的东西,并无空处。而阮钰同布商不熟,也无意借居,就与应辰出门,准备找个客栈住一晚。

宿迁的客栈很多,两人寻了个清幽的所在,不过上房只剩下一间。

阮钰与应辰也曾抵足而眠,皆不介意,便利落入住。随后阮钰叫来热水,先将赶路的乏气洗去,应辰则一如往常去叫饭菜,待阮钰沐浴出来,就可以一同用饭。

次日,二人出门走走,并不在客栈里用早饭,而是打听到一间颇为出名的茶楼,去那处一边听人说书,一边品茶、吃茶点。

台上人说的是些仙妖神鬼的故事,是阮钰不曾听过的,故而他颇有兴致,听得津津有味。

应辰不时给阮钰的茶添上热水,偶尔再叫添些点心过来。

两人都是心无旁骛,可就在他们的不远处,却有三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面色一变,都是惊疑不定的。

“两位兄长,你们可曾注意到了?那边的那位?”其中一人神情惊慌,却不敢张扬。

另两人比他略老成些,可此时也都有些焦虑。

年纪最长的那人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那位龙气缭绕,是一位龙君。”

第三人瞳孔蓦地收缩,面容肃然,同样小声开口:“兄长所言当真?”

最年长那人苦笑道:“蛇与龙有些微瓜葛,我原身为蛇,若是其他妖王我或可认错,但若是龙君出现,便绝不会认错的。那必然是一位龙君,且定是一位极可怕的龙君。”他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骇然,“你们有所不知,虽说江河湖海的龙君甚多,可当真地位极高的却只有四海的嫡系,而嫡系又有多支、多代,越是与四海龙王血缘近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血脉纯净越是威压强大,也越是叫人抵抗不得。”

“我活了这许多的年岁,修行的也是仙道,自问还有几分道行,寻常的龙君的威压虽也对我有震慑之力,却也轻易不能叫我心生恐惧。这位却不同。他只坐在那处,半点不曾留意我,我便已然两股战战,几乎动弹不得了。”

“早年我曾与一位南海第十代的龙子结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他已是那代很出众的俊杰了,威压却远远不及这位。由此可见,这位的来历只怕……”

说到此处时,这位蛇仙面上遍布恐惧,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要惊动旁人。

他的两个兄弟顿时明白,这一位龙君……恐怕至少也是四海前几代的嫡系。

蛇仙忽然想到一事,面色骤然紧绷,声音嘶哑道:“不对,不对。我相熟的那位龙子行事八面玲珑,对四海众多龙子皆很熟悉。他为免我冲撞他的同族,曾与我细细说过众多龙君的模样,便是四海龙王也有描绘。如今仔细想过,竟无一人能与这位对应,这如何可能?他威压至此,绝不是无名之辈。”

他猛地想起一个恐怖的可能。

“好友不敢描述者唯独一位,莫非,莫非他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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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另两人见蛇仙如此反应,心中紧张之极,急忙问道:“是谁?”

蛇仙的声音,几不可闻。

“龙族少祖。”他说得极快,“血脉凌驾于四海龙王之上,其来历之久远,比……更在前。”

不可轻诉于口的是哪位?

蛇仙的手指微微向天,那自然是,至高无上的第一神仙。

三人面面相觑,都是面色发白。

“这位怎么到宿迁来了?”

“瞧他身边还有个凡人,许是微服出游。我等要如何应对才好?”

“既然遇见,总不可失礼,还是该前去拜见,献上我等供奉……”

“此时这位不露身份,不能贸然前去打扰。不如先去备下供奉,回头观其所在,再上门参拜,送上一些心意。”

“兄长所言甚是。”

一番商议后,几人也没立即动作,直到这段书说完后,才与许多看客一起离去。

而直至他们出了茶楼,阮钰和应辰都没往那边瞧上一眼。

阮钰是看不出那三人与常人不同,而应辰……世上的仙妖神鬼多了,不时总能瞧见好些,只消不是那等对阮钰不怀好意的,抑或是气味扰人的,他也懒得理会。

吃过茶、听完书,阮钰未在茶楼久坐,颇有兴致地与应辰去到湖上泛舟。

宿迁多水,且多水产。

二人泛舟过后,便在湖边酒楼点上银鱼青虾来吃,厨子巧手烹调,俱是滋味鲜美。

阮钰不由赞了几声。

应辰笑道:“你若爱吃鱼虾,回头我叫人送些海中的大鱼大虾过来,皆是肉质肥厚,比之这些别有一番风味。”

阮钰有些心动,却想到路途遥遥,送来怕是耗费不少工夫,不如等日后他游历到那海边时,再尽情享用不迟。于是,他张口便要拒绝。

应辰瞧出他心中所想,屈指弹他一记,说道:“你想那许多作甚?只管吃便是。我手下几个随从久不做事,莫非还要白养着不成?”

阮钰一愣,虽觉多半并非如此,却不想拂了好友的心意,便说:“那小生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辰见状,满意而笑。

之后他取出纸笔,随手在上面挥毫数次,再手腕一抖,那字纸登时无风自燃,迅速化为灰烬。

阮钰看得真切,那些灰烬分明化作一股,在风中打了个旋儿,随即消失不见。

着实神奇。

午后,两人又在城中尽情游览,一一将此地最为出众的景致游玩过,直至傍晚时分,才一同回到客栈里。

应辰懒懒靠在榻上,说道:“书呆子稍等一等,过不多时,就有人来。”

阮钰点点头,他今日也累得很,干脆也靠着休息。

大约过了一刻钟光景,外面果然有敲门声响起。

阮钰要起身开门,以为是好友的下属来了。

应辰却抬手将他制止。

阮钰一怔,疑惑道:“通溟兄?”

应辰道:“并非是我的人来。”

阮钰就有不解,若不是好友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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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哼笑一声,说道:“是此地妖仙来拜,不必你亲去开门了。”

说话间,他随手拂袖,房门豁然大开。

门外,正有三人手中拎着几个大匣子,恭恭敬敬地站着。

应辰道:“进来吧。”

三人齐齐走了进来,到房中后,又小心将门关上。

阮钰稍作打量,只见他们都是书生打扮,颇有些书卷气,单看这形容,并不像是妖仙之类,而好似凡人中的读书人一般。

三人冲应辰恭敬拜下,说道:“三仙洞妖仙——”

“蛇仙常丰林。”

“蟹仙介秋衡。”

“蟆仙麻西池。”

“——拜见大人。”

阮钰听他们如此介绍,倒想起先前听书时,似乎的确听说此地有个三仙洞,其中多仙人,时常在外游玩云云。如今看来,所谓仙人莫非就是这洞里的三位妖仙?据传闻,这些妖仙倒没做过什么恶事,当地之人每每祭拜他们,反而颇为灵验,应是庇护百姓一类。而他们的谈吐、气质也都不俗,应当皆是好读书的。

故而虽只瞧过一面,阮钰对他们的印象却不坏。

应辰叫三仙起身。

三仙就直起身子,将手中的大匣子献上。

年纪最长的蛇仙常丰林先打开自己拎着的那个。

匣盖刚放在一边,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又是一股香气弥漫。原来这大匣子是个食盒,盒中所置,正是数种精心烹制的好菜。

另外两个妖仙也都一一开匣,不多会,共有七八样极好的菜色展露而出。

常丰林道:“小仙等见大人来此,特来参拜,因手中之物着实简陋,不敢送来污大人的眼。左思右想,只好献上一顿薄宴,略为两位接风。”

三仙都是心思玲珑之人,他们化为人形在外叩门,若是龙族少祖不曾在同行的书生面前显露异样,他们便以人类身份来见,如今年对方直接用法术开门,他们自然也能现出自己等人妖仙的根脚了。

应辰本在等下属送海产过来,不过时辰已不太早,书呆子想必饿得很,既然此地妖仙送来供奉,便不必苦了他。应辰视线扫过那些菜肴,都是些沾染灵气之物,对他自无用处,但人吃却有滋补功效,且食材极为新鲜,味道也当极美。

然后,他便同阮钰说道:“先吃些?”

阮钰头一回见到妖仙送供奉,颇感兴趣,笑着说道:“也好,兄长陪小生一同吃些吧。”

应辰自然应下。

几个妖仙闻言,立即动作,殷勤将所有菜色摆在桌上,又纷纷退到一边。

阮钰原要请他们也来同吃,见状便打消了念头,与应辰相对而坐,然后,夹一筷到嘴边吃了。

这菜味极甘甜,叫人心旷神怡,他不由多夹了些吃,不经意抬头时,正瞧见常丰林面色始终惶恐尊敬,心中不觉有些怪异——这位乃是蛇仙,与好友同属一类,却对好友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敬至此,莫非好友的神通要远远强过他么?不过他也未深想,只与应辰慢慢享用起这桌好菜来。

应辰不耐烦被外人瞧着吃饭,甩袖说道:“你等既已拜过,也不必在此多留,都回去吧。”

三个妖仙本想在一旁服侍,但既然应辰不惯,也都不敢勉强。

其中麻西池胆子稍大些,先告罪一声,随即询问:“不知大人此行在宿迁停留多久,又去往何方?是车是船?”

应辰给阮钰夹了一个大虾,道:“问这作甚?”

阮钰态度和气,倒不介意告知他们,便主动回答说:“明日就要走了,欲要去扬州方向。因水路更快些,自是乘船前往。”

麻西池一听,连忙说道:“既是乘船往扬州去,两位还请千万小心。”

阮钰朝他看去,很是不解:“这是为何?还请蟆仙指点。”

麻西池忙道:“不敢当‘指点’二字。”又回答说,“前方水路之中有大鼋(yuan)作怪,它精通水性,不时骚扰凡人,我三人虽曾想要将之除去,可它太过狡猾,竟不能找到踪迹,而每逢我三人离去,它便立即出来作祟,烦不胜烦,竟不能除去这祸根。”

常丰林也道:“此鼋动作极快,一旦出现就要将船只掀翻,而船上之人便尽入它口中矣。”

介秋衡的嗓音瓮瓮,这时愤愤说道:“那厮实在作恶多端,真恨不能立即将之找出斩杀!阮公子切切小心,若它出来将船只毁去,便不能真拿公子如何,公子落入水中也是难受得很。”

阮钰霎时明白。

这几位妖仙出言提醒,正是担忧他这个凡人因鼋怪而出事,也是一片好心了。仔细想想,尽管好友必会救他,可若是没个防备,船只一毁,他定会受到惊吓,且他这身子骨在冷水里泡一泡,不说没了性命,至少也要生一场大病了。

想到此处,阮钰郑重谢过三位妖仙,道:“小生定会谨慎。”

应辰则点点头道:“我知了。它若现身,我必斩之。去吧。”

三位妖仙提及此事,不仅是因阮钰,也因着寄望于龙君能够除此大害,闻应辰此言,连忙再深深行礼。而后,三仙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外,再一瞬,就化为一股仙风远去。

妖仙走后,阮钰继续用饭,心中却想:鼋怪沉船害命,既然要从那水上经过,确是要想法子除去它才好。也不知……他能否有什么出力之处?

应辰见阮钰神思不属,皱眉问他:“你又胡思乱想个甚?”

阮钰回过神,便将自己方才所想说了。

应辰好笑道:“你如今才有几日道行,岂能对付那鼋怪?还是将心思放下吧。”说到此,他见阮钰神情沮丧,又道,“也不必失望,如今你斩杀那怪自然不成,可若是日后独行时遇见相似之怪,倒是可以书写‘退、避’字样,将其扔进水中,便可将之驱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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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眼一亮,忙道:“当真?”

应辰道:“自然是真。你这类书呆子,学成后自带浩然之气,既能退避狐鬼,也能退避水怪。只不过,若是那等大凶大恶的,即便瞧见你字,怕也不会有所顾忌。归根到底,你修为越高,那退避之力自然也就越强。”

阮钰思索后,试探问道:“若是对这鼋怪,小生还得多少修行?”

应辰轻拍他肩,说道:“三仙既寻不着鼋怪,此怪道行必不在他们之下。你还要差上三五载修行,暂且不必去想。”

阮钰默然:“小生明白了。”

渐渐地,一桌饭菜将要吃尽,门外再有叩门声响起。

应辰神情微冷,将筷子搁下,道:“进。”

阮钰便明白,这回当真是好友的下属。

下一瞬,就有一个高大壮汉推门而入,掩门之后,转身便已跪下。

应辰道:“你身上俱是人血之气,是做了什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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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大汉一听,面上便露出怒色,而后想到自己身在何处,又立即将怒色按下,叩首请罪道:“属下延误了,请君上责罚。”

应辰道:“且说缘由,再罚不迟。”

大汉想起那事,怒意再次浮起,沉声说道:“属下先前去寻海产,经过博兴时,正见一名姓王的老汉哭哭啼啼,四处寻觅女儿。乡邻俱在劝慰,竟也都不知那女子去向。属下见他好不可怜,便想替他寻到女儿,不料才经掐算,却发觉她已然被人害死!”

阮钰在一旁听着,此刻面上也浮现一丝愤怒。

大汉续道:“属下仔细再算,才发觉居然是乡中恶霸作祟,他瞧中王女美貌,趁王老汉出门之际,上门逼|奸!王女不从,奋力抵抗,恶霸就将她勒死,并将其尸身坠上石块,抛至深水塘中,用心实在狠毒!而如此一来,自然无法寻得王女踪迹了。”

“恶霸如此行事,属下看不过眼,就化为原身,以爪将那恶霸的脑袋拧下,送到王女尸身手中,并将石块绳索斩断。此刻她的尸身想必已然浮出水面,被当地之人所知了吧。”

真是慷慨豪迈,快意恩仇。

正因着这条大汉先掐算再现身除害,这才耽误了时间。

阮钰从前在家中时,见过许多前人笔记上记录豪侠故事,讲述有许多游侠行走世上,路见不平便会义愤出手,不计生死。通溟兄的这位下属虽是非人,但想必也属此类。

他是个立志科举做官的,这时倒也不觉得大汉所做违背法度。一来那恶霸横行许久,县官居然拿他毫无办法,还导致王女惨案,既然凡人的法度没能管束他,那也怪不得异类用那雷霆手段了;二来人间法度原本便管不到异类身上,若他们所行有过,自有城隍管辖。

大汉言明来迟缘由后,再次叩首告罪。

应辰略点头,说道:“既然你是为民女伸冤而来迟,便饶你这次。”

大汉面色一喜,这才起身,将腰间的一个囊子取下来,从里面摸出几只雪白的贝壳。

阮钰的视线落在那些贝壳之上。

大汉先将第一只打开,就见这只贝壳迅速变大,转瞬竟已大如浴盆,内中满满当当全都是一尺长的大虾,张牙舞爪、虾壳紧实,已然可以想见其中虾肉之厚。

随后,他打开第二只贝壳。

贝壳同样迅速变大,直至足有三尺方圆才肯停下,内中放着的四五条肉质肥厚的大鱼,据说皆是无骨鱼,鱼肉雪白,极为细腻香甜。

再是第三只贝壳,变化后犹若一个极深的大桶,里面全都是磨盘大小的螃蟹,一只叠着一只,瞧着居然颇为狰狞的模样。

另外的第四、第五只贝壳里,放置的便都是其他各类海产,有些是形貌古怪的鱼类,有些也是有壳的贝类,还有些海藻之类的素物。

阮钰一一看去,眼花缭乱,不禁说道:“这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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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嗤笑道:“你当谁人都是与你一般的肚量,只能用进一两碗白饭么?”

阮钰略有不服,辩道:“小生也曾用过三碗。”

应辰斜睨他一眼,又道:“三碗莫非也能算多?你们凡人中的大肚汉,十七八碗都是寻常之事。”

阮钰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你来我去好几句,直听得旁边的大汉冷汗涔涔,他何曾见过君上这般与人顽笑?如今见了,对这书生着实佩服得紧。

应辰见阮钰认输,也不再撩拨他,将那些海产验看。他曾在海底睡了多年,无事就取海物吞吃,吃得多了,自能分辨,如今一看便知这些海物品质皆是上乘,心中就还满意。

然后,应辰说道:“今日你来迟,我二人已用过饭,这些姑且你自己用了吧。明日我与书呆子登船去扬州,途中须得有个跑腿之人,你随着同去,每日去取这些海产回来烹制。”

大汉满口答应,他在是极愿意跟随在君上身边的,做些区区杂事,又算什么?

阮钰此时开口:“客栈中已无上房,不如在附近为这位……”

应辰道:“叫他敖英即可。”

阮钰便续道:“……为这位敖兄弟再开一间上房,如何?”

说话间,他一边在袖中摸银子,一边暗想,这位之后要常走老远去取海产,纵然是好友的吩咐,他也该略表一些心意。

应辰知他心思,便不阻拦,任由他取了五两银子出来,递给大汉敖英。

敖英有些手足无措。他一条水龙,变化身形随处寻个水脉睡上一夜就是,哪里用得上人类书生的银子?可既然君上叫他收下,他便收下?可收下之后,他是仍去钻那水塘子,还是真如人类书生所言,用银子去附近的客栈开上房?

因他的性子直爽,心思不多,如今倒被难住了。

应辰道:“随你所想就是。”

敖英一听,这才心中有数,先向阮钰道谢,至于之后如何,待之后再说。

阮钰见他收下银子,也是眉开眼笑,旁的事就不多想了。

应辰一扫桌上残局,又朝敖英示意道:“你将残局收了去吧。”

敖英答应一声,麻利动手,很快就把桌上那些杯盘碗盏尽数收进一只贝壳里,而后他见应辰再没旁的吩咐,就行礼告退。

待敖英走后,房中既是干净,又很清净。

应辰道:“你现下身子略健旺了些,我教你一套拳法,平日里你多习练,将身子打熬起来。否则日后你去科举,再有多少才学在胸中,却没个好身板,晕倒在考房之中,岂不憋屈?”

阮钰虽不曾见过应辰动武,却知道他必然身手了得,如今见他主动要教导自己,正是一桩好事,自无拒绝之理。他当即高兴说道:“那就请兄长多多指点了。”

应辰略略点头,提醒道:“要吃些苦头了。”

阮钰神情坚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坦然而言:“兄长放心,小生定然全力坚持。”

见阮钰的确有决心,应辰也就认真教他。以阮钰的体格,初时不可练得太过,故而他先教了一套慢吞吞的拳法,并不算难,徐徐练来,身子渐渐舒展,可以打下根基。

应辰一套拳法打完,并没有如何威风,阮钰却不嫌弃,反而仔细打来。他于学武上虽远不及读书时的聪慧,记动作倒快,再有应辰替他板正招式,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已然能打得有模有样了。

一套拳打完,阮钰出了一身汗,精神却很好,便高兴地去沐浴。

之后他又在书桌后待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床上,与已然靠在里侧的应辰对上视线。

应辰道:“睡吧。”

阮钰弯弯眉眼,冲他笑道:“好。”

次日,敖英清早便来,叩门而入后,径直替阮钰将那沉重的箱笼背上。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声音隆隆作响:“船已租下了,直将咱们送到扬州,君上,阮相公,属下这就带路!”

阮钰被这嗓音震得耳朵发麻,又觉得有些好笑,也加大声音,说道:“那就多谢敖兄弟了!有劳带路!”

敖英仍是大嗓门道:“阮相公客气!请!”

应辰在后面听见两人对话,摇了摇头。

阮钰则又发觉应辰落后一步,连忙将他拉住,与他快快跟上敖英。

不多时,到了码头。

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数个船员在上面忙碌,见到敖英带人过来,都很殷勤。

阮钰已然发现,这大船上并无其他船客,便知恐怕是敖英早早过来,将整艘船都给包下来了。耗费的银钱想必不少,他之前虽给了五两银子,在上房住一晚花费也不会很多,可余下来的那些也不知够是不够。

这回是应辰主动拉起阮钰,纵身一跃,就落在甲板之上。

阮钰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换了个地方,先前的念头也风吹云散了。

敖英哈哈一笑,也纵身上船,莫看他这样大的块头,落在船上时脚下也没声音,叫几个船员都不由惊了一惊,对阮钰几人越发小心周到起来。

也正因不必等待旁的船客,大船很快前行,顺流而下,直扬州而去。

阮钰站在船头,眼见身后的宿迁渐渐远去,轻轻呼出一口气。

宿迁到扬州路途颇远,接下来,要有好几日都在船上了。

从前阮钰和应辰两人同行时,在船上多是各读各的书,偶尔闲聊,再偶尔由应辰指点阮钰抄写的诗文罢了。如今多了一个敖英,日子倒是丰富了许多。

其一便是每日的海产,当真是滋味鲜美,叫阮钰吃得十分满足;其二则是敖英偶尔离船,腾空而去,回来时总要带上几个女子,吹拉弹唱,来给阮钰、应辰两人纾解久坐船上的烦闷。

叫阮钰意外的是,这些女子来去皆很平常,那些船员却都不曾发觉,即便她们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船上弹唱歌舞,他们也都视而不见。

阮钰顿时明白,这约莫就是敖英的法术了。

两日后,船越发行得远了。

水面上初时十分寂静,而这一日,就有其他河道中行驶过来许多船只,其中也有一艘大船,逐渐与阮钰所在的船只并行。

阮钰不由朝旁边看去。

那艘船上似乎也是被包下来的,载着的是一大家子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阮钰在甲板上时,正见到一个俊朗男子站在对面,瞧着也是读书人的模样。

男子也瞧见阮钰,朝他看来,拱手为礼。

阮钰也回了一礼。

对方有女眷,又在相距不近的两艘大船上,交谈并不方便,于是略略招呼过后,也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博兴女》《张老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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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邻船行驶得更快些,在与阮所在这艘大船同行一阵后,渐渐行到更前方去了。

阮钰并不着急,一来为了安全,二来也是要趁着在这一片水脉上行船的机会,尽力将那只鼋怪吸引出水面,也好由好友出手,将之除去——虽说好友对那三仙只说“但凡出现,必然斩之”,可他如今也已颇为了解好友,好友既这般说,就已是确定要除此怪了。

应辰看出阮钰的心思,亦是不急,只在他旁边递过去一颗桃子。

阮钰将桃子接过来,一口咬下沁凉可口,随即就如早些时日那般,又被应辰塞进来一颗火枣,满口都是甘甜。

又半日后。

阮钰本靠在船舷上读书,应辰躺在一张软椅上假寐。

突然间,前方隐约有些浪头涌起,即便离得远,还是能看见一层层江浪翻飞,隐隐约约的,那些江浪砸下后荡出的涟漪都已蔓延到此处,其余威微微摇动这大船,叫大船一时略有些颠簸,也叫船上之人都被惊动了。

有船上的老把式眯眼在船头远眺,看过之后赫然说道:“不能再向前了,先停下来。你们盯着些,若是有浪头朝这边过来,就立即靠岸!”

几个船员都知他阅历丰富,闻言果然将船停下,不再朝着那浪头处走。

又有个船员去跟敖英说话,将前面或有异样之事讲明。

敖英一摆手,表示知道了。

随即,敖英来到阮钰和应辰面前,压低嗓子与他们说了这事。

阮钰听闻,心里一动,就看向应辰。

应辰点点头:“应当是那鼋怪了。”

阮钰连忙说:“那……”

应辰对敖英说道:“你去将那鼋怪除了,速去,莫叫它害了凡人。”

敖英抱拳:“是,君上!”

下一瞬,敖英腾身一闪,转眼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与此同时,应辰轻轻一弹指。

阮钰心有所感,抬眼看向船上其余之人,果然他们虽瞧着还是神智清明,但是却仿佛并不知道方才敖英腾空一般,仍旧是密切注视前方的动静。

他顿时明白,果然,方才是好友施法,叫他们都不去留意异常之事。

之后,阮钰视线落在前方。

此刻想必敖兄弟已然到了?也不知他与鼋怪孰强孰弱?

应辰在旁说道:“且放心,他若连一头鼋怪都应付不住,要他何用?”

阮钰回过神,担忧地说:“兄长所言当真?”

应辰略点头:“书呆子只管放心,区区鼋怪,算不得什么。”

阮钰深信好友,既然应辰这般说,他也就这般听了。

“如此,愿敖兄弟尽快凯旋。”

敖英原身极为庞大,虽说受命隐瞒原形,这一纵身间也去得极快,立即到了那江浪翻涌之处。

那处江浪滚滚,一艘大船在水波里上下颠簸,四面摇晃,似乎随时都要翻船一般。船上有个男子抓着船舷,极紧张地高呼道:“船家!船家快些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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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员们自然都使出浑身解数,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努力,船只依旧稳不下来,就仿佛江浪之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不断顶撞船只,使得它根本无力自救。

有个老船家赫然开口,怒声说道:“你们方才在船上做了什么?可是做了吃食?!”

船客中有个少年说道:“肚子饿了,又瞧江景甚好,故而弄了些烤肉烤鱼吃……”

老船家顿时一拍头,满脸悔意地说道:“哎呀!你们怎能在船上做这些?想必是鱼肉的香气将江中作祟的妖物给吸引了来!你们、你们——唉!”

有个船员惊恐说道:“对了!我曾听过这一片的水脉中潜藏着一头怪物,不时击毁船只吃人,莫非如今就被咱们碰到不成?”

另一个船员慌乱无比,大声嚷嚷:“定是那水怪!定是它!它现下要把船撞反了吃人!救命,救命啊——”

刹那间,船上众人都恐慌起来。

此次船上之人是带着家眷去扬州探亲的,孰料即将抵达扬州时,居然遇见了这水怪,眼看着就要丧命在它口中,叫他们如何能不惊恐?大喜之事,恐怕就要变作丧事了。

正在一片惊慌叫声中,大船震动得越发厉害。

只见船身倾斜,眼看着,就要翻到在江中——

那户人家的主人,瞧着约莫三十余岁的读书人脸色煞白,他牢牢抓着船舷,双眼正与海中那怪物的视线对上。

怪物眼中满是残忍,张开大口,似乎就等着船身彻底翻到,要将他一口吞吃!

突然间,一双坚实的臂膀按在了读书人身旁的船舷上。

那臂膀极为有力,膀子肉倏地鼓起,紧接着,船只的倾斜之势竟然就被遏制住了?

读书人连忙转头,看向身边。

却见一名极为高大的健壮汉子站在……站在半空中?那双臂膀抓着船舷,一点一点地将整艘大船都朝上方扳去。

江中的怪物也有察觉,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嘶吼声。

可大汉恍若未觉,猛地发出一声:“喝!”

下一刻,整艘大船硬生生地被他扳正了,重新浮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

读书人震惊之余,迅速去看自己的家人,一看之下,微微松了口气。

所有的家人虽瞧着都很虚弱,可一个没少,都不曾在先前船只的摇动中跌落到水中去,如此就好,如此也不会被怪物吞吃了。

但读书人更明白,若非是那诡异的大汉突然出现,只要船只翻到,全船的人都会落在下方等待已久的怪物口中!而如今,他之盼着这位勇士能力挽狂澜,将那怪物赶走!

江面之下,那怪物的口粮被夺,愤怒之余,它缓缓地将身形暴露出来。

乍一看,竟好像是一座小岛屿浮在水面,气势当真磅礴非常……

读书人是个根基扎实的,看清怪物的真面目后,顿时认出,这分明就是一头巨鼋!

原来,在此处作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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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鼋满面凶相,张开口时,数排利齿无比恐怖,对着那大汉一张一口,口中不断发出愤怒的吼叫声,意图将大汉镇压下去。

大汉半踩在空中,一双手臂中骨节“咔咔”作响,却是半点也不畏惧巨鼋的作态。

“嗖!”

一声轻快的破空声之后,大汉已好似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眨眼间就到了巨鼋面前。

然后,他居然就用这一双胳膊,径直同巨鼋厮杀起来。他出手如电,坚硬的手指化为刀剑一般,强硬地刺穿了巨鼋的脖颈。

巨鼋霎时惨叫起来。

浪涛一阵比一阵更大,随着厮杀,船上之人几乎也看不见他的身影,那老船家缓过来后,立即叫船员们将船朝后方行驶而去,将那偌大的江面,都交给对战中的一人一怪。

大约过了盏茶的时间,江面上就有许多殷红的色泽蔓延,一丝丝的满是腥气。

是血。

老船家在船头往下瞧,甚至打了一桶血水到船上,嗅了一嗅。

然后,他露出欣喜之色,笑容挂在脸上,说:“看来,此次是那位壮士要胜了。”

读书人喜道:“当真?”

老船家胸有成竹,笃定说道:“必是如此。”

读书人喜不自胜,又有劫后逢生之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叫家人们都打起精神来,说道:“之后拦下那位壮士,请他通报姓名,小生要请他在船上待一段时日,到了岸上后,好生招待,重金酬谢。”

家人们如今心下稍安,听从主家吩咐,都迅速忙碌起来……

阮钰虽然离得远,但也尽力在观看前方的景象。

应辰见他累得慌,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面镜子,递给他道:“喏,拿去。”

阮钰有些诧异,就将镜子放在手中,好奇问道:“这是?”

应辰道:“此物可窥见前方景象,你瞧这镜子便是。”

阮钰恍然,当即兴致勃勃,竟然还有如此好物?那自然是要好生瞧瞧的。

于是他低头朝镜中看去,果不其然,镜面上先起了一层白雾,而后瞬时化开,顿时出现了一片江浪滔天、一名壮汉与一头巨鼋拼杀的景象。

阮钰瞧那壮汉,不是敖英又是何人?而那巨鼋,其形貌也着实狰狞丑陋,那凶悍嗜血之态,正是吃人的水怪无疑了。

同时,镜子边缘也隐隐带上一些受害的大船影像,阮钰一眼就认出来,这可不就是先前与他的船并行,而后又极快朝前的那艘大船么?船上那白着脸主事之人,也正是适才与他互相拱手为礼的那位读书人。

阮钰喃喃道:“原来是他们。”

镜子里的水浪太大,即使是将画面显露出来,阮钰还是没能看清敖英与巨鼋到底是如何缠斗,但不多会,镜子里有一片血花扑面而来,似乎要溅到阮钰的脸上,阮钰被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但同一时刻,镜子里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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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顿时无言。

应辰也瞧见这些,不禁笑道:“莫懊恼,你且朝前看。”

阮钰闻言,顺从抬头。

正前方,一条大汉踩着风浪回来,正是敖英。

于敖英手中,拎着一颗有数个水缸大小的巨鼋头颅,轰然一声,就砸在甲板之上。

敖英立时半跪行礼,朗声说道:“属下,幸不辱命!”

应辰略点头,赞道:“好。”

阮钰看着那巨大的头颅,嗅到那强烈的血腥气,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但若是仔细看去,便可瞧见他双眼明亮,竟然并非有什么惧怕之意。

应辰道:“这怪已吃过人,一身鼋肉虽还厚实,却也吃不得了。”

阮钰一愣,身子微僵——哪个想吃它了?好友处处皆好,只是总爱笑他,有时也实在可恶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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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应辰见阮钰面色发白,像是想到那吃鼋肉的景象,倒有些后悔与他顽笑,便将这话题略过,与敖英说道:“此鼋既是由你所杀,其皮肉内丹你就自己拿去吧。”

敖英连忙拜道:“多谢君上。”

他心中也有些欢喜,此鼋修为虽远不及他,相较寻常妖物也不差了,其内丹精华于他甚有好处,如今得来,回去寻几个道友将之炼制为丹药,却可提升些许道行。

应辰道:“将残局收拾了,莫要留下血腥。”

敖英又连忙称“是”,随即手中出现一道水流,极快就将甲板冲刷干净,再没有半点血迹存在,而那偌大的鼋头,也不知被他收到何处去了。

随后敖英退下,不打扰应辰安抚阮钰。

——不错,应辰方才顽笑过头,自觉不妥,如今正取出一盏热腾腾的茶水,送到了阮钰手中。

阮钰接过茶,抬眼见着应辰眼中那一抹不自在,不禁失笑,而后,他便低头喝茶了。

前方风浪已然沉寂,大船持续而行。

那个读书人在察觉自己足下的船只平稳之后,亦发觉那位与大鼋搏斗的壮汉已然消失不见,他四处寻找,也扬声呼唤,想要将救命恩人叫回,重重酬谢,然而终究不曾得到回音,只能瞧见船下血水滔滔,很快被碧浪冲刷开去。

江面骤然恢复平静,就仿佛先前不曾有事发生一般。

读书人悻悻然,很是失望,但到底无可奈何。

老船家与那些船员们亦是惊魂甫定。

末了,老船家感叹一声,说道:“日后要提醒那些小子们,载客行船时切莫在船上煎炒那些腥膻之物,否则即便此鼋已被除去,也未必不会引来其他的怪物。”

船员们想起方才的凶险,也不由郑重附和起来。

若再来一次,他们只怕未必还会如此次一般好运了!还是小心为上,小心为上啊。

所有人都不知晓,这一日,那读书人所过时,船只本应被大鼋掀翻,船上众人淹死的淹死,被吞吃的被吞吃。只有水性极好的少数三四船员与那个老船家侥幸存活,之后就将江中有水怪之事四处宣扬,也如老船家所想那般,提点行船之人不可在江面煎炒腥膻。

然而有一日,一位自山西而来的张老相公携家眷前往江南,意欲为即将出嫁之女置办嫁妆。船至金山时,他叮嘱家眷江上忌讳,以免引来大鼋袭击,自己则先过江一趟,奈何家眷忘却叮嘱,竟在船上烤肉,果然被大鼋掀翻船只。张老相公归来之后,万分痛悔,却悔之晚矣。

后来张老相公发誓报仇,以铁块冒充供奉那大鼋的供品,大鼋贸然吞下铁块,因此而死。

从此张老相公被当作水神供奉,被大鼋所苦之人为其塑庙,居然很是灵验,想必死后也当能成就地仙之类。但于他本人而言,虽说再无庙宇香火,或许也更情愿保住妻女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性命吧。

又几日后,大船终至扬州。

上岸后,天色已有些晚了,要入城须得先找一驾马车,因此阮钰和应辰先在路边的旅店歇脚,由敖英去找马车。

旅店里此时并不见其他客人,伙计瞧见两人进门,热情过来招待。

阮钰也很和气,点了些小食后,就与应辰同坐在靠近门口之处喝茶,也看一看外面的风景。

不多会,有一人牵着五头驴走过来,店里的伙计见又来客人,连忙迎去招呼。

那人将驴交给伙计,同他说道:“劳烦先放在此处,我片刻就回。”说完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切莫给它们水喝。”

伙计接过牵绳,自然是满口答应。

那人也就迅速离去。

阮钰瞧着那人,微微皱眉。

应辰扫一眼那些驴子,说道:“瞧出来了么?”

阮钰小声说道:“那人身上的气叫人憎恶,小生很是不喜。”

应辰挑眉:“只看出这些?”

阮钰又说:“那些驴子,像是有些古怪。”

应辰道:“你修行日短,能看出这些也不坏。异类人类都有许多不修正道的,方才那个便用了邪门的法子。”他侧头提点,“叫店家给那些驴子喝水。”

阮钰一怔,微微点头,就朝旅店的主人瞧去。

此刻,那些驴子焦躁不安,踢叫个不住,分明是极为干渴模样,店家正不知如何是好,阮钰心中一动,便扬声说:“不如给它们喝些水吧?驴子如此躁动下去,恐怕要受伤了。”

店家早有此意,只因记得那客人的话,才不敢贸然给水,这时见到是位书生模样的客人提议,就下定决心。他暗想,若是不给水喝,那驴子踢伤了自己,回头如何与客人交代?但若是给它们喝些水,客人回来后他只管不承认即可,纵然隐瞒不住,至多也是受些责备,总不至于赔偿驴子受伤的钱财。

想定后,店家就叫伙计端水过来,给那几头驴子喂去。

驴子们喝水时,果然安分许多。

伙计将盆放在地上,连忙过来同店家说道:“幸好给它们喂水了,掌柜的,那些驴子的牵绳被绷得极细,再过上一时半刻的,它们都要自己挣断绳子跑走了。”

店家也是心有余悸,但还未等他心情平复,倏然间,他的神情就变得惊恐起来——驴子,那几头驴子!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几个妇人!

阮钰的瞳孔收缩,他万不曾想到,所谓的邪门之法,居然是将人化为畜,就这般堂而皇之牵于大庭广众之下!可恶,可恨!

应辰知他必然恼恨此种做法,先前才故意点出解除之法,又同他附耳说道:“此法名为造畜,做的是人贩子的买卖。先前那人匆忙离去,恐怕并不止做了这一笔生意。”

阮钰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看向那店家,就要过去提醒一番。

那店家却是个果断的,当即拉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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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店家着实是个心善之人,阮钰心下感动,慨然说道:“恶人又如何?小生与好友来此,遇此不平之事,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店家不必担忧,小生这位好友颇有防身之法,当可护住我二人安危。待那恶人回来后,店家只要招呼一声,我等必为助拳。”说到此,他压低声音道,“此事过后,那些被拐之人总要安置,必当报官。到那时,小生是个秀才,也能为店家作证。”

店家听见这话,虽还有些担忧两人安全,但瞧着应辰身上气质的确与常人不同,略信三分,便感激说道:“那就多谢小相公了。”

阮钰拱手道:“客气,店家才是勇武之人。”

几人还未多说几句,店家犹不放心,吩咐后面一个小伙计快些去官府报案,他则在店里守着。那恶人来得也快,不到一刻时间,又牵着几头羊过来。

阮钰暗恨:那些羊身上亦有异样,他们果然不止做了一笔!

应辰轻拍他的手背安抚,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而那恶人进门后,抬眼不见门口的驴子,顿时粗声问道:“店家,我那驴子呢?”

店家连忙赔笑说:“那些驴子在门口挡着路了,故而叫伙计牵到后面去了,待会儿就给尊客牵出来。尊客此时牵着羊,很是不便,不如也由小店喂了,尊客也趁空用些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张老相公》《造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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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许是这店家态度殷勤之故,恶人并未瞧出不对,半推半就被店家拉着坐下来,大口地喝茶,而店家也连忙吆喝着还在外面的伙计去拿饭菜。

那伙计不及店家反应自如,又怕被恶人瞧出端倪,连忙答应一声,低头就往后厨去了。

店家为了不叫恶人生疑,与平日里招呼客人一般,与他好一阵的拉扯,时不时还特意过去与另一边的客人——阮钰与应辰两个也招呼一番,做足了姿态。

果然,恶人始终不曾有所觉察。

阮钰垂头喝茶,状似无意给应辰布菜。

应辰夹起吃了,虽未开口,却也留意着那店家的安危。

不多时,恶人已将饭菜吃完,粗声粗气地道:“店家结账。”

店家心里着急,面上还不敢显出半分,连忙说了钱账数目,还给他抹去零头。

阮钰眉头微皱,声音极低,说道:“捕快怎地还不过来?”

应辰也低声回道:“无妨,若他走时还不来,我自出手擒人。”

阮钰心下稍松,不过到底还是捕快过来拿人更名正言顺。

幸而到底未叫阮钰失望,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快跑之声,店家若有察觉,作势将银子拿去柜台,私下也加快步子,而恶人隐约觉得不对,但此刻再跑已然晚了,只见门外轰轰冲进来七八个捕快,猛地冲去将恶人包围起来,又有个领头的出手极快,刀子唰唰数次,将那恶人逼得腾不出空反击,最终被几人摁倒在地,牢牢地捆了起来。

恶人眼神凶狠,满口污言秽语喝骂店家,但才刚一抬头就被狠狠压下,嘴里也被堵住,“唔唔”再发不出一句话来。

店家被那恶人吓得面色发白,见他再抻不起身子才松了口气,连忙叫伙计进去把受害之人请出来,自己则来到捕快们面前,说道:“各位差爷稍待,苦主稍后便到。”

说话间,他给捕快们倒茶。

捕头说道:“造畜之人罪大恶极,我等这才立即过来擒拿,若是当真,要记你一功。只是倘若你敢作假,也饶不得你。”

店家连忙说道:“小人自然不敢作假,差爷尽管放心。”

事实也是如此,很快后院就簇拥出来一群人,有好几个妇人,还有四五个小童,妇人俱是先前变成驴子的,而这小童,自然就是那些羊了——方才羊被牵到后面,也都立即喂了水,叫他们迅速复恢复成人。

阮钰见小童身上不少伤,都战战兢兢一副瑟缩之态,显然是吃了许多苦头,心中越发厌恶那造畜之人。他略顿了顿,过去冲几个捕快行礼,和气问道:“请问诸位,如这类恶人,多是如何惩治?”

那些捕快本不在意旁人,可一瞧阮钰满身书卷气,又瞥见跟他而来的应辰气度不凡,对他就客气三分,便说:“凡此类妖人,一旦抓住,稍作审讯后便会乱棍打死,以防夜长梦多,反而被他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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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闻言,顿觉解气,谢了一声后,就回到应辰身边。

随即捕快们有的带着妇人和孩童们,有的则牢牢压制住恶人,浩浩荡荡地直往衙门里去了。

见人走了,阮钰略作思忖,看向应辰。

应辰道:“你若想去瞧瞧,一同过去就是。”

阮钰有些赧然,说道:“还是要亲眼瞧见这厮受到惩处,小生方能放心,叫兄长受累了。”

应辰睨他一眼,道:“你当我与你一般,走几步路便受不住么?”

阮钰莞尔:“兄长说得是。”

捕快们动作快,一行人很快到了衙门。

途中许多人瞧见官差办事,都纷纷打听,待知道乃是有那妖人造畜,如今正要被送去审讯时,也都痛恨不已,也跟在后面。

待到了衙门后,县官升堂审问,堂外竟也聚集了许多人,都想知道妖人下场。

阮钰与应辰虽然尽快跟来,在他们前面却已然黑压压俱是人头了。

敖英伸开臂膀,拦出一条路来。

阮钰朝他谢过,跟应辰一起,站在了稍稍靠前之处。

公堂上,县官一拍惊堂木,便厉声审问道:“堂下妖人,尔等造畜害人几何,同谋几人,如何行事,于何处行事,还不速速招来?”

妖人既恶,哪里肯招供?只管埋头不理。

县官倒也不觉奇怪,几番审问无果,就叫那衙役用棒子打来。

——原来黄河以南造畜妖人常有,屡禁不止,屡抓不绝,且各个口风严实,从不肯招供一星半点。县官此时审问不过例行公事,问过不答,再多问也是无用,就只管打死百了。

也不知是几十棍还是几百棍,总归是棍棍到肉,那妖人初时还硬气,而后实在受不住便满口求饶,可他做下这等令人发指之事,纵然他被打得血肉模糊,也无人同情。

直至将妖人打得断气,那些棍棒才堪堪停下。

众多乡民在堂外瞧着,眼见妖人被打死,才都痛快叫好。

阮钰面色发白,眼神却是很亮,最后,他深深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才随着人群、与应辰一同离开。

路上,他免不了在想,此类妖人实难根除,若他来日可以为官,而所辖之地又有此类事,当张布告示,将其行事手段并解除之法一一告知,再于城门之处张贴驱逐符咒,使其入不得城,纵然已在城中,也无处容身……

扬州城中,也有阮家置办的别第,在红桥东边的一条小街上,且不止一座小院,而是相连的两座。其中之一是租给一位姓宗的老者,他携家眷同住,如今也已租了数年。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街中,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阮钰和应辰下了车,敖英也从车头跳下来——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车,自己做了车夫——此时他把马车一拽,这车就平白小了好几圈,正好能穿过门,入内后,停在了院子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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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繁华,此地的宅子也不小,几间大屋齐齐整整的。

阮钰请应辰先挑屋子,应辰也不客气,挑了相邻的两间他们住,而敖英仍旧做随从,就住在侧面的一大间里。

随后,敖英挽起袖子露出臂膀,就极快地打扫起屋子来,动作竟很是麻利。

阮钰过意不去,有心帮忙,却被应辰叫住。

应辰道:“你手无缚鸡之力,能帮什么?叫他卖力气就是。”

说话间,他就将阮钰拉进屋里。

阮钰瞧瞧自己手腕,自知不成,讪讪一笑,就随着应辰去了。

于是敖英在外收拾屋子,应辰替阮钰打了桶井水,阮钰就着洗把脸后,便在应辰督促下,老老实实地做起学问来。

小半日过去,敖英已收拾妥当,出去找酒楼叫饭菜。

过不多会,已是傍晚时分,却有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走到院门外,挎着一个篮子,轻轻地叩响了院门。

作者有话要说:《嫦娥》

这篇的女主是嫦娥,蒲老写的是真·月中嫦娥被贬凡间,但我还是更喜欢嫦娥跟后羿cp,所以我写的时候,女主的名字就不叫嫦娥了。原文中有提起广寒宫中十一姑即将出嫁云云,嫦娥还让颠当给十一姑做鞋子绣枕头,她跟十一姑交情似乎不错,所以文里我将改为广寒宫中有排行的仙娥x姑被贬下凡,才与凡人结缘。嗯,应该是下一章(?)写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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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时敖英尚且不在,阮钰又在读书,便是半躺在树杈间翻闲书的应辰先行察觉,朝院门口看了一眼。

随即,他一挑眉,挥袖将门打开。

门外少女见无人开门门却自开,却不觉害怕,而是碎步踏入门内,先将门掩上,才轻声说道:“广寒宫姮七姑,拜见应帝君。”

应辰从树上跳下来,道:“你不在月宫采月华,来此作甚?”

姮七姑冲他裣衽一礼,赧然说道:“先前惫懒受罚,被贬谪下界,还有些时日浮沉。待罚满之日,方能再回月宫。”

应辰略一点头,与她没多话说。

此刻,阮钰察觉外面动静,走了出来。他耳聪目明,虽未刻意,却也听见少女与应辰的对话,心下有些疑惑。他暗想,通溟兄先前直称东岳大帝为“东岳”,似是平等相交,而后被众多妖鬼之类称为“大王”,被妖仙唤其“大人”,如今又被被贬谪的女子唤为“帝君”……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并非是头一次疑惑,不过疑惑过后,阮钰想起多日来两人如何相处情景,又将疑惑放下。左右他明白好友乃是与他交好的蛇兄即可,至于他人如何看待好友,倒也没什么要紧。

于是出来之后,阮钰走到应辰身边,冲姮七姑温和一笑,再对应辰说道:“这位姑娘可是兄长故人?不如请她稍坐,小生去倒茶来。”

应辰还未说话,姮七姑先说道:“不敢妄称故人。实为妾之尊长与帝君相识,如今妾居于近处,不敢失礼于帝君,才冒昧前来拜见。”说完这话,她将挎着的篮子送上,续道,“匆匆而来,只此一篮薄礼奉上,是妾采集上好桂花做成的糕点,滋味尚可,敬请笑纳。”

阮钰看向应辰,瞧他点头,也就将篮子接过来,道:“姑娘客气了。”

姮七姑见状,看出这书生与应帝君情谊颇深,笑了笑后,又道:“相公若是吃得好,回头应帝君差遣鸟儿来吩咐一声,妾再做了送来。”她又说明自己来历,“妾与养母林氏住在红桥之下,平日里少有出门,随时能听吩咐的。”

随即,姮七姑同两人告辞。

阮钰谢过她,将她送至门口。

姮七姑虽瞧着是个绝色纤柔的面貌,性情却很爽快,转身利落走了。

之后阮钰关上院门,回来才好奇开口:“这位姑娘,也有些不一般吧?方才她自云乃是广寒宫中贬谪而来,莫非她是月宫仙子么?”

应辰道:“广寒宫中除却太阴星君外,又有十二宫娥,由星君赐姓姮,每日侍奉星君并采集月华以为修行。”说到此,他顿了顿道,“此女身上确有月华仙气,且自称七姑,该是宫中第七宫娥不错。”

阮钰了然,至于这仙子受贬谪之事,他便不问了。

应辰瞧着阮钰,见他无意询问“帝君”之事,眼中带上笑意。

这时候,敖英带着饭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回来,刚进门,他鼻头微抽,诧异道:“月宫里的来此作甚?”

一开口就与应辰说了相似的话语。

应辰随口道:“不必理会,送些点心过来罢了。”

敖英是个心宽的,方才也只是顺口问出,既然应辰不在意,他自也是不在意的,当即就将饭菜摆在桌上,热络招呼两人来吃。

阮钰笑着看向应辰,与他一同入座。

应辰拿出一壶茶,给两人满上。

自与应辰同行以来,如姮七姑这般前来拜会之人时常会有,纵然这是个月宫仙子,也没什么奇怪,因此阮钰不曾放在心上。

饭后,应辰将那篮子打开。

阮钰一瞧,只见篮子里列得整整齐齐二十块雪白糕点,清香扑鼻,叫人食指大动。他拈起一块尝了尝,入口清甜,香味醇厚,确是绝佳的美味。

应辰道:“如何?”

阮钰赞道:“甚是好吃,兄长也尝一尝吧。”

应辰便也吃了一块,随后点点头道:“姮娥的婢子,手艺大多不差,既你喜欢,敖英你迟些去与她说,每日做一篮来。”

阮钰忙道:“倒不必总劳烦七姑娘。”

应辰瞥他道:“有什么劳烦?我来了此处,若不叫她好生招待,她忧姮娥回头责怪,还要惴惴不安。不如叫她做几篮子点心,更安心些。”

阮钰恍然:“倘若如此,也好。”

敖英见事情定下,就将此事记了,待晚些时候,再去同那姮七姑说明。

不过阮钰却未想到,他不曾对那姮七姑多看一眼,却还碰上些与她相关的事来。

清早,阮钰与应辰用过早饭,一起到街上散步。

这条小街颇为幽静,来往的行人不多,阮钰沿着河边的杨柳走了一遭后,返回来时,心情颇为畅快,有神清气爽之感。

到了院门口时,阮钰看向西邻那户人家。

这正是前几年阮父租给宗家的院子,昨日他刚来,理应休整一番,并未立即过去收租,不过今日倒可以过去拜访一番。

正如此想,宗家的院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衣衫朴素的书生,恰好同阮钰四目相对。

书生见到阮钰,面上露出一丝诧异,旋即神情就有些复杂之意。

阮钰微微一怔,不解他为何如此。

书生却已走出来,朝阮钰拱手道:“小生宗子美,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他稍一迟疑,便继续说道,“昨日见兄台住进东邻,不知是租赁还是……”

阮钰也客气地回礼,说道:“小生阮藏之,并非租赁,乃是此间的主人。”他面带微笑,温和说道,“家父曾言,西邻赁给宗老伯,不知宗兄与宗老伯是……”

宗子美神情有一丝黯然,叹道:“那是家父。不过家父三年前去世,如今此地只有小生独居。”说到此,他又振作精神,“原来是宅邸的主人到来,小生失礼了。”

阮钰连忙说道:“不必如此,小生游学而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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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美从袖中摸了摸,并未摸出足够的银子,面上不禁有些惭色,道:“租金备在家中,待小生取来之后,便送到府上。”

阮钰瞧出他似乎有些窘迫,就安抚说道:“不急,宗兄自便即可。”

两人稍稍说了几句话,宗子美总有些欲言又止之态,阮钰不知其意,略作犹豫后,还是坦然说道:“宗兄若有话,大可直说。”

宗子美似乎有些尴尬,不安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昨日傍晚,小生似乎瞧见……七姑娘自阮兄家中走出,不知、不知……”

阮钰登时愣住。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0点前写完,奈何还是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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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宗子美见阮钰反应,面色涨得通红,讷讷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阮钰有些不解,因不便提起姮七姑的身份,也不愿说错话而有损对方名节,就说道:“昨日刚来时偶遇姮姑娘,小生与好友略帮了些小忙。她昨日为表谢意,做了一篮点心送来,趁天色未暗便回去了。”

听闻阮钰如此解释,宗子美显然松了口气,连忙再行礼,与阮钰告辞。

阮钰并未多想,也推开院门,与应辰一同进去其中。

敖英正将屋中被子抱出来晾晒,他一副彪形大汉的模样,此刻却动作麻利,不多会就将被子统统晒上,随即又忙忙碌碌,三两下将院子打扫干净。

阮钰见状,朝他笑了笑。

敖英见两人回来,忙着给他们倒了茶,请他们坐在树下休息,口中则是禀报道:“君上与阮相公今早出去,有所不知,在西邻再西邻的那户人家,搬来了一对母女狐狸,化作人的模样,赁着人的居所,像是要在此住上些时日。属下见她们还算干净,不曾立即驱逐,如今正要问一问两位的意思,若是不喜她们,属下就去将她们赶走。”

阮钰一听“还算干净”这句,思及从前好友对狐狸的评说,便听懂这两只狐狸至少没害过人,又是正经租赁的房子,虽是异类,也不该不容。

应辰虽不喜狐狸,但这天下狐狸太多,他也懒得搭理,就看向阮钰。

阮钰正好也看向他。

应辰懒散说道:“看我作甚?我可住着你的别第。”

阮钰不由莞尔:“既没什么妨碍,便只作不知吧。”

敖英闻言,将这小书生在君上心中的地位朝上又提了一提,嘴上则痛快答应道:“是,属下明白,不理会就是。”

阮钰一笑点头,又向应辰问道:“如今刚散步回来,心中还有些不定,不知兄长可会下棋?若是可以,不如对弈一番?”

——也是巧了,在这别第里,居然还有一副棋盘。

应辰道:“略知一二,也罢,陪你下一盘。”

阮钰心中欢喜,就去屋中将棋盘抱出摆好,一人一罐棋子,就请他先下。

应辰随手拈起一颗棋子,就放在棋盘上。

扬州景色甚美,此处的宅子也不错,阮钰来此之后,决定在此处游览一番,多读些时日的书。

虽说这里有月宫贬谪的仙子也有山里出来的狐女,但除却敖英不时去仙子那弄些吃食回来以外,对阮钰与应辰的日子也没甚影响。

而西邻的宗子美那日提起要送租金过来后,次日果然是送了过来,但他似乎并不愿与阮钰多来往,不曾再上门,也不曾主动邀请过。

阮钰对结交一事是看缘分,宗子美无意,他亦无心,也就不结交了。

这一日,阮钰照旧在用完后去河边散步,一边走着,一边跟应辰闲聊。

应辰拿着根柳条随意驱赶蚊虫,不时也回阮钰几句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惬意时,阮钰抬眼间,忽然看见宗子美正从红桥另段走来,脚步有些踉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神情间也似有些憔悴。

阮钰有些诧异,想起那日宗子美问到姮七姑之事,福至心灵,忽而反应过来:莫非这位宗兄他……对姮姑娘有求凰之意?仔细想想,倒不奇怪,姮姑娘既是仙子下凡,自然美貌动人,气质也格外不同,难免引人爱慕。只是宗兄如此,想来是进展不顺。

心中这般想,他却不会刻意说出去戳人痛处,只是眼看宗子美已走近了,就定了定心,为礼数而拱手招呼一声:“宗兄。”

宗子美听他呼唤,回神回礼,勉强开口:“阮兄。”

只是稍微招呼,两人便不知再说什么。

阮钰顿了顿,还是先说话了。

“宗兄这是回家去么?小生与友人尚且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这原本是不欲多言的委婉之言,可宗子美闻言后,面上却陡然出现一丝恼怒,而恼怒很快消散,又化为颓唐。

“此去定能事成,小生要先给阮兄道喜了。”

阮钰一愣,只觉得宗子美言语中颇有些古怪,然而一时想不出这古怪在何处,只好说道:“多谢宗兄。”

宗子美越发有些忿忿,张了张口,到底一言不发,快步离去。

阮钰越发摸不着头脑,这位宗兄未免太过怪异,不过他对旁人并无多少好奇之心,也就不去管他,仍是和应辰一同散步,心情一如先前那般。

应辰却是厌恶宗子美这般的作态,眉头就皱起来,但阮钰慢吞吞无甚反应,他那点不快居然也如清风拂过般消散了。

然后,他也施施然继续随着阮钰往前走。

两人都不知晓,宗子美虽怪异,却是有缘故的,而那最大的缘故,就是那位送过一回点心的月宫仙子姮七姑。

此事还要从多年前说起,那时红桥下住着的林婆子跟宗子美的父亲有些交情,宗父带宗子美去林婆家中拜访时,被林婆调笑,说他生得俊俏,要将养女姮七姑许给他做妻子,宗父大笑答应。那时宗子美情窦初开,对姮七姑很是倾慕,自以为回去后父亲很快就要为他提亲,孰料父亲半点不曾提起,直至他受不住去追问,才听父亲说起林婆只是说个顽笑罢了,姮七姑这般绝色,将来自是要许个能给林婆大笔财物的如意郎君,他们宗家纵然不很贫困,却也出不起这些聘金。

之后宗父宗母皆去世了,宗子美守孝期满还不能忘却佳人,就有意自己前去提亲。还未去时,他便在某日见到东邻住了人,而姮七姑竟在傍晚来过一趟,他再见到东邻是个俊雅有才的少年秀才,身边伴着的公子俊美富贵,心中哪里能不自卑?便难免觉得,不论是哪一个,恐怕都能称得上是父亲口中说到的“如意郎君”。

宗子美没忍住问,幸而阮钰话中不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与姮七姑有甚暧昧,叫他稍稍放心,又迫不及待地置办了一些东西,去找林婆提亲。

然而那林婆着实是个见钱眼开的,即便被他逼得承认当初确有口头婚约,也要问他要五百黄金为聘,免不了还要提一提那些家资丰厚的,偏生就用了阮钰为例。林婆在红桥下住得久,也是认得阮父的,便说阮父在此处建造别第时,一出手便是相邻的两处,阔绰得很,而今他的儿子怕是也很富裕,倘若是他来提亲,必不会被五百黄金为难。

宗子美自问筹措不来那些金子,离开后正沮丧时,就遇到阮钰迎面走来,心情又如何能够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的新坑,她还满擅长基建文的,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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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而后宗子美见阮钰朝红桥方向行去,便不由猜测他是去找林婆提亲,于他看来,姮七姑那样的绝色女子,但只要是见过的,哪里能不动心?一时间又恼又不甘,愤而道出恭贺之言——偏生阮钰不知他意,顺口接话,越发叫他误会,可不就拂袖而去了么?

宗子美回到家门口时,恰好看见西邻走出个婀娜少女,正捧着一把果子到他门前。他走近时,才发觉此女生得典雅丽质,姿容竟不在姮七姑之下,不知不觉间,方才那些烦闷的心情,便消散了。

少女瞧见他,抿唇一笑,静静福了福身,莺声说道:“前日与母亲赁了公子邻家住,奉母命来送几个果子,以和睦友邻。”

宗子美心驰摇动,忍不住上前一步,小心把果子接过来,讷讷说道:“小生宗子美,多谢姑娘与夫人一片厚意。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这话是有些唐突的,他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面上发红。

少女却不在意,她眼波儿一横,笑着说了句“我叫颠当”,而后一扭身,就推开院门,回到她赁的屋子里去了。

宗子美痴痴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心想:莫非是上天垂怜我宗生无力得七姑为妻,特送来颠当姑娘补偿么?

到此刻,他越发清醒,虽说他筹措不到五百金,心爱的美人说不得还会成为房东的妻子,但若能与颠当姑娘定下婚约,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想到此处,宗子美眉宇之间便轻松下来。

阮钰用了半个多月将扬州的美景一一游览过,随后又见城外群山俊逸,就抽出一日,想要与应辰同去爬山。

应辰自无异议,吩咐敖英备好随行之物,将之收入袖中,就与应辰一同去了。

敖英本想同去侍奉,应辰却道:“你若同去忙前忙后,便少了趣味,且自去玩耍吧。”

阮钰虽觉有些对不住敖英一番心意,但内心深处,也更愿意只与好友同行,敖英虽好,相处起来到底不及与好友自在。

敖英闻言,便不多事,能自去松散一日也很爽快。

于是,到底还是只有阮钰与应辰两个去爬山了。

城外群山之下也颇热闹,大约是每年来此的游客甚多,山下许多软轿、肩舆应运而生,许多大汉都在那处招揽客人。那些老迈、身子薄弱之人多会租上个一顶一台的,慢悠悠地一边上山,一边赏景。

阮钰如今的身子虽还瞧着单薄,可经由应辰许多好东西地喂下去,底子厚实不少,自不必如此。何况他往日当真孱弱时也时常爬山,此刻健旺了,也能更快活些。

应辰知道阮钰的心思,带着他先走那些常走的路,将那些有名的景致看过,随后就与他朝那因着路难走而少有人去的小路走,若是阮钰走不过的,应辰伸手拉住他的臂膀,眨眼就能如风一般穿过那段,不会叫阮钰太过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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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兴致勃勃,跟应辰这般游览半日,也见到了不少罕有人至的美景。

这时,两人来到一处冒着热气的暖泉旁。

暖泉周遭生了不少果子树,因此处颇热之故,红的白的许多果子居然早早成熟,如今饱满水足,叫人一见便不由口舌生津,想要快些摘下尝一尝的。

阮钰看到,也很是心动。

应辰随手一挥,泉水边的枯枝败叶尽被一股劲风吹开,留出一块干净的空地。随即他再掸了掸袖子,就有早先他们收拾好的扬州出名小吃七八碟摆在一张布上,另外有一壶酒、两只酒盏、一些甜酿之类。

阮钰心里高兴,拉着应辰一起坐下吃喝。

应辰推给他一碗甜酿,叫他先润一润嘴。

阮钰喝一口,甜津津极为可口,入喉以后又带着一股微微的凉意,但只觉清爽,入腹后又化为一股温暖之意,十分舒坦。

他不由赞道:“滋味甚美。”

应辰挑眉道:“以前有人献来的,你既喜欢,日后叫他们多送来些。”他见阮钰像是要说话,抬手打断,说道,“不必怕劳碌人,左右我没个喜好,他们偏不敢不送,与其叫他们诚惶诚恐,不如点上一出,反让他们痛快些。”

阮钰听到这话,也就不多说了,只主动给应辰倒上酒。

应辰一口喝下,又叮嘱他道:“这酒后劲大,我能多喝,你尝一杯便罢。”

此乃好友一片关怀之意,阮钰自不会故意作对,笑着点头答应,再给应辰往碗里夹了一只蟹黄蒸饺、一个鸡丝卷子。

应辰拿起吃了,同样给阮钰夹了两块点心。

这两人坐在暖泉边,十分惬意。

酒足饭饱后,阮钰抻了抻身子,目光扫过一旁泉水,忽而想起一事,便说:“兄长原身是异类,如今每日用人形与小生相处,恐怕也不太舒坦。如今有这暖泉一口,兄长不如化为原身,到泉中游玩一番。”

应辰没料到阮钰会如此提议,倒是有些心动——他虽不当真是什么“蛇兄”,可用如今那蛇的模样到水里游一游,确是能舒展一番。

阮钰如今也颇了解应辰,见他神色已知他有动摇,就又催促两声,还说道:“暖泉罕见,小生难得碰上,也想入水泡一泡。只是山间的野泉不知深浅,若是能与蛇兄一起,却是不必忧虑不慎溺水了。”

应辰侧头看他,眼里有些调侃:“你倒会寻法子,竟要坐在我身上玩耍。”

阮钰登时愣住,他哪里有这意思?随后他反应过来,讶然开口:“泉水没有浅处么?”

应辰一笑,倏然身形抽长,好好的一位锦衣贵公子,瞬时变作一条极为华美的银蛇,瑰丽鳞片若有流光,那蛇尾一扫,就已缠在了阮钰的腰间。

阮钰还未及惊怕,就觉腰间力道一沉,通身便被一股温暖水流包裹起来。他定神一看,恍然察觉,自己竟是被蛇兄用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尾卷入暖泉内了。他自己则足不沾地,只有腰上那股力道撑着,叫他“浮”在暖泉之内。

此刻,他竟还有心思想着:原来蛇兄所言不差,暖泉里的水确是很深,他现下在靠边之处,泉中之水居然比一人还深。

正这时,旁边传来“咝咝”吐信之声。

阮钰转头看去,顿时瞧见一颗偌大的蛇头赫然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这蛇再如何美丽,单单蛇头靠近时,也依旧有些狰狞之感。

一如以往的每次那般,即使巨蛇既美且怖,他也依旧毫无惧怕之感。

然后,阮钰靠在蛇身上,笑着说道:“若是蛇兄疲累了,可要与小生明说。”

银蛇无趣地帅了下蛇尾,仿佛便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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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阮钰一介凡人,被卷入水中不及脱衣,就被暖泉水淋了个通透,衣裳黏在身上,被风一吹,就有些微微发凉,也不太舒坦。

于是他抬手扯开衣襟,要将湿透的外衫脱下。

银白的蛇尾一直缠在阮钰身上,衣衫摩挲着鳞片,银蛇便将蛇头转过来,金眸中露出一丝疑惑的神采。

阮钰笑着解释:“衣裳打湿,脱下来晾一晾。”

银蛇便稍稍松了些力道,待阮钰将衣裳抽出后,复又缠紧。

随后一阵窸窣声响,阮钰已将外衣拿在手中,欲要丢上岸去,却有那长长垂下、于水深处摆动平衡的蛇尾倏地钻出水面,将那衣裳一勾再甩了个“噼啪”,就将之挂在了岸边碧树伸开的树杈上。

阮钰一愣,见那衣裳好生挂着,也转过头,如先前那般靠在蛇身上。泉水温热,只着亵衣时与水相贴,便再无不适之感,而蛇身鳞片沁凉,又去掉水过热时的一丝燥意。

阖眼享受了一会儿,阮钰听见一片轻微水声,不由侧头看去,却见银蛇将头搁在水面上“随波逐流”,也似乎在小憩,半梦半醒地呼吸,吹动泉水泛起涟漪……那水声正是因此而来。

阮钰瞧着,有些羞赧,他能在水中安然享受,是因蛇兄给他支撑之故,可如今看来,他倒是舒服自在,蛇兄却未必如此。稍作思忖后,他伸长手臂,抱住一截蛇身,朝近处扯了扯。

银蛇抖了抖头,前半截身子整个绕过来,吐了吐蛇信。

阮钰瞧着他,只觉仿佛听见蛇兄在问他“何事”,不由失笑。

大约是这揶揄的笑意惹恼了蛇,这银蛇绕得更近,凉凉的蛇信碰了碰阮钰的脸,下方的蛇尾又扬起来,甩起泉水,溅了阮钰一头一脸。

阮钰连忙道歉哄他,说:“蛇兄莫恼,小生并非胡闹,只是怕累着蛇兄……”说话间,他将肩头拍了一拍,做出个雄壮的样子,笑道,“被蛇兄用好东西养了许久,增长了不少力气,若是蛇兄不嫌弃,小生也可给蛇兄几分支撑。”

银蛇偏了偏头,恍然明白阮钰之意,金眸中的恼怒这才消失,反而带上笑来,居然当真摇着身子过来,往阮钰身上又缠了两圈,将那颗大头搁上了他的肩。

阮钰只觉肩上一重,不过倒也不至于承受不住,他自觉也为蛇兄出力几分,便心安理得,打了个呵欠,就于泉水中暖烘烘小睡起来——他却不知,如今这番情态,于旁人眼中瞧着,可当真是既别扭又古怪。

密林中,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骑在一头巨虎身上,双手揪住巨虎身上的毛发,随它肆意奔跑。细细的叶片拂过她的脸,长长的乌发裹住她半个身子,也在随风飘动。稍一细看,便能察觉她身上竟是不着片缕,而她面色坦荡,却无甚羞涩之情。

奔跑过一阵后,此女纵身一跃,居然犹若一片轻羽般落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树上,而后她口中脆声呼喝,那巨虎便如她之言爬跳奔跑,无不顺从,仿佛十分驯服一般。

玩耍过一阵,少女又扑到巨虎身上,驱动它一时东一时西地游蹿,不多时见到前方有片藤蔓垂下,遮住了她的视线,然而隐隐约约又有些热气从里面冒出来,她现下六识敏锐,忽而便笑出声来,欢喜道:“此处定有暖泉,我怎地从不曾来过?快过去,我要泡一泡。”

平日里巨虎对少女千依百顺,唯独此刻,它竟然踌躇不安,停在原地不肯往前,任由少女娇叱数声,也都不动。

少女从不见巨虎如此,此刻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拗不过巨虎,生气中跳了下来,赤足就要往里面钻去,巨虎连忙张口去含她小臂,想要将她拦住,少女步子轻盈,却去得太快,眨眼已然穿过藤蔓了。

巨虎心里一慌,面上也闪过一丝惧怕,但到底焦急占了上风,抬爪赶紧跟上。

少女体态轻盈,眨眼间越过藤蔓,见到前方一片热气蒸腾,那暖泉居然甚是宽阔,景色也极为幽美,她心里一喜,更快走几步。

然而三五步后,少女瞧见缭绕水雾中有些影像,叫她脚步一顿,待看清后,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原来在那暖泉之中,有一条银白大蛇卷着个人!虽说瞧不清那人是什么模样,但巨蛇食人,焉能不怕?

这叫声惊动大蛇,大蛇将头转过来,被他卷着的人也好似正在挣扎,然而蛇却不曾追来,反而拉扯那人,一同朝水底沉去。

少女也很慌张,见巨虎来到身旁,才哆哆嗦嗦搂住它的脖颈。

“救、救人么?”

巨虎赫然嘶吼一声,随即驮着少女,几乎如同一道狂风般,扭头远远奔逃而去。

少女被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来,她心里还在恐惧,想要回头瞧瞧那人如何了,又是不敢,最终只得将黔首埋在老虎毛里,既羞且愧……连巨虎也不敢与那大蛇相争,她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够将人救出……

另一头,银白巨蛇收回驱虎的威压,又带着阮钰浮出水面。

阮钰抹了把脸,很是不解地问:“方才可是来人了?蛇兄为何突然带着小生下水?”

下一瞬,巨蛇化为也只着了亵衣的俊美公子,双手揽在阮钰腰上,与他一同靠在岸边,才撇嘴道:“方才来了个没遮拦的女子,依照你们人间的规矩,你可不能瞧她。”

阮钰愣了愣,恍然明白那“没遮拦”是何意,顿时面色涨红,呐呐道:“这、这自然是不能瞧的,多谢兄长眼疾手快。”随即他又想起什么,迟疑说,“那兄长你……”异类瞧见,许是无碍的?可、可通溟兄他、他……应当也有些不妥?

应辰见阮钰这副羞窘难言的模样,好笑道:“你胡思乱想什么?这遮拦不遮拦的,风声也有不同。你听不出,我却不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阮钰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应辰,又问:“虽说吓了一跳,不过想必那位姑娘不会再来,兄长难得松散,还是变作蛇兄,再耍一会儿?”

应辰道:“你不思来忧去,我自无碍。”

阮钰想了想,确不想扰了好友难得兴致,就笑道:“小生不思,也不忧虑。”

应辰瞥他一眼,抬手之间,又化作那条缠着他的大蛇,和他一同浮浮沉沉了。

少女骑着巨虎逃走,两边风声呼啸,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巨虎停下来。她忧心忡忡,眼圈儿也发红,说道:“怪道你从前不带我去,原来是那处有吃人的大蛇,真可怜那位受害之人。”

然而这时,巨虎却忽然说话了,说道:“暖泉中乃是龙君与人出浴,并非大蛇食人,你莫要再说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萤窗异草:《仙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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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少女闻言,瞠目结舌:“什、什么?”随即她忽然反应过来,又急声道,“你怎地说话了?原来你是会说话的么?”

这少女名叫仙涛,是扬州城杜家的女儿,她家境贫寒,父亲又不务正业,即便自身再如何聪慧,日子也很是难过。待她渐渐长成,生得颇有姿色,而扬州的贫家素来有将女儿卖人作妾之名,她亦不例外,就有许多媒人找上门来,她那父亲也应允下来,要把她卖给豪富人家为妾。她原要上吊自尽,却不舍母亲,正是痛苦不已。

一日晚间,仙涛在门外瞧见只黑毛白嘴的猫儿,很是喜爱,便将其抱在怀中同睡,孰料刚睡得迷糊,那猫竟化为一头猛虎,就此将她驮在背上,一路来了城外的深山之内。

深山之中有几间草堂可住,从此仙涛与老虎日夜相伴,老虎给她送来莲蓬野果之类充饥,且此地草木长春,也无寒风骤雨,而老虎待她极好,任由她乘骑驱使,载她于山水之中肆意玩耍,叫她在此处住得很是惬意。

时日久了,仙涛身上衣衫尽数破碎,因不见外人,她倒也不觉羞耻,而她不吃人间烟火之物,身子也甚是轻盈,竟然恍然犹若神仙中人了——被老虎载来时她已然十七岁,如今五六年过去,她丝毫不减容色,反而更显脱俗动人。

只是老虎从不曾听她说话、每日低声嘶吼罢了,因此方才她听闻老虎忽然口吐人语,才会这般讶异。

此刻,老虎见她疑惑,忽而叹了口气,说道:“我前世被你自陷阱中救出,才能于林中修行千载,先前我见你受到危难,只觉是回报时,便化作猫儿去将你接来,想要与你一同修成地仙,从此逍遥在凡尘之外。”

杜仙涛一惊:“什么?”

老虎道:“我原本今日载你出来游玩一番后,就要潜入深山之中,由你独自过活一段时日。若你能受得住寂寞,渐渐就能彻底脱离世俗,岂料居然意外遇见龙君出浴,你竟还敢偷觑于他,着实是胆大妄为,叫我留不得你了。”说到此,它那张虎脸上,几乎就是怅然之色,“我本以为你那道修炼的门槛乃是对你母亲的思念之情,日子久了未必不能忘却,可哪里知道,你到底还该是俗世中人。”

不提则罢,一提起来,杜仙涛心中一震,当真就想念起母亲来。

她刚一动念,老虎摇了摇头,又道:“果然如此。”

之后,老虎再不言语,伸头去将杜仙涛叼起来摔到后背上,然后足下生风,就将杜仙涛径直送到扬州城里去了。

——事实也一如老虎所料。

纵然无有今日偷觑龙君沐浴之事,待老虎将杜仙涛留着独居后不久,她就会突然思念家中母亲,也是同样没了仙缘,只能做红尘中的富贵人去。

虽是来山上游玩,但来到暖泉之后,阮钰登时惫懒起来,与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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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拂来,阮钰的身上有些发凉,才恍然抬眼看了看天色,轻推肩上那颗蛇头,低声道:“蛇兄,快要天晚了,我们该要回去。”

眨眼间,他身上那鳞片摩挲之感便已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双手臂搂着他腰,一张极俊美的面容自他侧面抬起来,懒洋洋道:“你这书呆子,催个什么?我记着呢。”

阮钰失笑,只听这声音,便知好友方才睡得正酣,哪里像是记得的模样?不过他也不与其争辩,微微笑道:“那就是小生睡太沉了,兄长起身吧。”

应辰打了个呵欠,不知怎地身形微跃,已坐在了岸边,他又随手一捞,将被他放开后险些沉入水底的阮钰捞起来,放在身旁。

阮钰又被捉弄,也不生气,脾气甚好地抬脚去到树下,踮脚将已然晾干的衣裳拉扯下来,又去树后把浸透了水的内衫脱下来,加力把水拧干,准备这般对付着,早些下山就是。

然而还未等阮钰穿上外衣,应辰又到了他身旁,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下一瞬,一股暖流自阮钰身上流过,内衫竟已干透了?不待阮钰说话,分明做了这事的应辰却又远离了这树,就好似不曾来过一般。

阮钰一时不知是笑是窘,最终摇摇头,还和先前一般,穿好外衣,从树后走了出来。

而后,他依旧从容地说道:“兄长,下山吧。”

应辰还是和先前一般模样,这时施施然走过来,又打了个呵欠,似乎比先前更慵懒些。

“那就下山。”

且说那杜仙涛到了山下,恍惚之间已落在地面上,再回头一看,老虎竟不见踪影。她忽而想起一事,很是慌乱,急急忙忙地开口唤道:“无有衣衫,我要如何回去?”

她与老虎在山中居住时,固然不已衣衫破烂为耻,可在那暖泉里瞧见有男子与蛇共浴时,这羞耻之心便被唤回,如今才回到人世,眼见远处人影绰绰,便想起自己不着片缕之事,顿时羞不可言,急得要哭出来。

下一瞬,空中掉下个包袱,内中鼓鼓囊囊,正有一套女子衣衫,内外俱全。

杜仙涛手忙脚乱,将之穿上,这才敢去见人。

随即,她足不沾地,飘飘忽忽地就朝城中而去。

循着旧路,渐渐地,似乎是来到家门口,她不愿惊动旁人,翩然入了庭院,抬手想要叩门。

然而杜仙涛万没料到,从那房屋之内,走出的竟是个年轻书生,衣冠楚楚,此刻瞧见她,满面俱是诧异。

“请问姑娘是?”

杜仙涛朝两边瞧瞧,立时大窘,连忙回想礼节,朝书生福了福道:“妾是杜家之女,走错路来到此处,打扰相公了。”

年轻书生闻言,神情舒缓,回礼道:“原来是杜姑娘。”他顿了顿,问,“姑娘可还记得路?若不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得,小生愿送一程。”

杜仙涛满面飞红,但也已想起是从何处走茬,连忙推辞,而后她也不敢跳墙而出,伸手推门而去,待离开时,又说了数声告罪之言。

年轻书生目送她离开,才关上门,心中却觉,这姑娘实在有些冒失了。

待杜仙涛回去后,杜父恰好远行做工,只有杜母在家中,她说明几年所遇后,杜母倒也慢慢相信了她。入夜后,她躺在闺床之上,脑中忽而晃过那个年轻书生面容,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却不曾多想。

然而又数日后,媒人上门,竟是那书生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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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书生姓许名靖,乃是一位极有才华的秀才,前头曾有一位原配妻子,如今是想续弦。

此君才貌俱佳,家境尚可,是个难得的佳婿,杜母自然十分满意,问过仙涛,仙涛想起许靖面貌,面色羞红,也无异议。

杜母为免杜父归来,因贪财搅散这门亲事,心一横,干脆趁其未归先将婚事定下,一月后便要择吉成亲。

阮钰回到别第,因泡了半日暖泉之故,即便下山时又走了许多路,他也不觉如何疲累,反而颇有兴致,亲手泡了茶,邀应辰一同在院中赏月饮茶。

应辰欣然应允,午后他也颇为愉悦,于是取出几样果子,凑作茶点。

今日月色正好,阮钰一时兴起,还念了几首诗给应辰赏鉴,应辰不是个能赏鉴诗词的,可阮钰嗓音清朗,念起来很是悦耳,就也眯着眼听。待阮钰念完诗,应辰知他喜爱奇闻异事,于是投桃报李,给他讲了几个曾听过的闲事——于他而言不过是碰巧听见的闲事,但对阮钰而言,那就是光怪陆离的怪事了。

一时间,两人都很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正在阮钰念诗口渴,端茶喝了一口时,忽然间,邻家传来许多男女笑闹之声,喁喁私语间,颇有狎昵缠绵之意。

原本这声音不算大,偏生阮钰如今是有些道行的,这耳聪目明之下听了个正着,不由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嗽着面红耳赤。

应辰自也听见,皱起眉来,弹出一团白光散开,霎时那狎昵之声便不能再听见。然后他叫来敖英,问道:“是宗子美与那母狐狸?”

敖英不是个心细的,那日听应辰说不必理那新搬来的狐狸,他自然就不理了,不想今日却叫君上与那小书生听见了腌臜事,如今听到责问,连忙下跪告罪。

“属下失察,还请君上恕罪。”

阮钰一愣,怎地就要告罪了?而后又忽然闹不明白,邻家的宗生分明是爱慕姮七姑的,怎地又与狐精……他面色还在发红,心中也不自在,虽不曾娶妻,可他也不是懵懂无知,先前粗略一听,实在叫他难为情。

应辰摆手叫敖英起来,神情还有不悦,说道:“日后留意着,莫叫他们再搅了此间清静。”

敖英不曾被罚,如蒙大赦,面色一肃,连忙说道:“遵命。”

阮钰闻言也松了口气,他与那宗生并无交情,其愿意爱慕仙子或是与狐精相好,皆不干他事,可若是每每自己与好友共商清风明月时都要听见这些私密之事,那也太过尴尬了。

他便说道:“劳烦敖兄弟了。”

敖英忙道“不敢”,然后退到一旁去。

这边阮钰和应辰被扰了兴致,将已倒出的茶水一口喝了。

阮钰温和说道:“小生去作一篇文章。”

应辰道:“去吧。”

只是阮钰不曾想到,在隔日他同应辰去二十四桥遗址游玩的路上,经过红桥,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见姮七姑从门中走出,与宗子美面对面地说话。

有些细碎声音,又被阮钰听见。

似乎先是姮七姑指责宗子美背信弃约,不来求亲,而宗子美则是辩解,提及乃是其义母聘金太重、他拿不出来之故

而后姮七姑就取出一锭黄金,交给宗子美手中。

宗子美不肯受,说道:“小生本以为与姮姑娘你无缘,便与颠当姑娘定下婚约,如今岂能辜负了她?自不能收下姑娘的赠金。”

姮七姑却道:“快收下走吧,你与那姑娘之事我亦知晓,定不能成,纵然真成了,我亦不怪你就是。”

说罢姮七姑便走了,宗子美笼着黄金,也快步离去。

所谓非礼勿听,阮钰不曾刻意去听,可短短几句飘过来,到底还是都被他听了个清楚。待听清之后,他大略明白端倪,颇生出些一言难尽之感:宗生分明已与他人结下婚姻之盟,姮姑娘好好一位月宫仙子,怎地还在此事上纠缠起来?而宗生早先既与姮姑娘有约定,即便是付不出聘金,也该想法子叫姮姑娘先知道才是,怎么还未知会一声,又与狐精那、那般?

暗暗摇头后,阮钰只轻叹一声,就招呼应辰,要与他快些离去。

连阮钰都听清了,应辰自然更听得明白,见阮钰有些郁结,他朝姮七姑处瞥了一眼,便陪阮钰回到别第之中。

先是狐精,又是这贬谪的月娥,都要扰人雅兴,实在叫人不痛快。

傍晚,阮钰正在读书,应辰在窗边小酌。

门外有一道倩影杳杳而来,被一条大汉拦在院外。

倩影遥遥行礼,口称“拜见”。

阮钰一怔,往那处看了一眼,诧异道:“姮姑娘?”

应辰冷哼一声,吩咐敖英将人驱走。

阮钰又一怔,却也不曾非要勉强好友将人请进来,只管垂头又自读书。

应辰饮尽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一头,敖英同姮七姑说道:“君上今日不欲见你,姮姑娘还是回去吧。”

姮七姑顺从应了声“是”,又说:“妾白日里巧遇帝君与阮相公,许是说了惹恼两位的话语,那时有些不便,只好此时前来谢罪,以求宽恕。”

敖英坦率道:“我不知你做了何事,不过君上与阮相公皆未提起你,你也不必挂在心上,还特意跑来一趟。”

姮七姑是个聪慧的,她白日里确是瞧见应帝君面色不喜,再忖度阮钰的心思,哪里不知道缘由?此时虽见不得面,她也不敢不来这一趟,更不敢不出言解释。

于是,她仍是同敖英说道:“好叫大人知道,妾贬谪凡间,要受红尘之苦,那日宗郎之父虽是玩笑提起亲事,义母亦玩笑应允,却也为妾与宗郎牵扯出一段缘分来。狐婢好弄风情,宗郎摇摆不定,为其所惑不足为奇,但宗郎既先同妾定下姻缘,狐婢与其之事,自然难成……而宗郎能轻易被狐婢引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反倒更好,妾同他不过几年缘分就要回去天上,介时假死脱身,宗郎有狐婢慰藉,也能早些断绝心思了。”

说完这些后,姮七姑再行一礼,翩然离去。

这位贬谪仙子轻言细语,嗓音不曾掩饰,不过应辰早已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她的言语却并未被屋中之人听见。

敖英思索过后,还是来禀报一番。

应辰嗤笑一声,没什么言语。

而阮钰摇了摇头,暗想,这位月宫的仙子着实高高在上,对待成婚之人竟是这般轻忽,实在对她没甚话讲。又想,通溟兄应是地位比她更高的,可好友虽性子高傲,对待情谊时却不会居高临下,反而可亲得很。

姮七姑与那狐精、宗子美将要如何,阮钰也没多想,左右他们早非幼童,早已有自己行事之法,哪里要他来多事?随他们去吧。

此后,姮七姑未曾再来,应辰也未再叫敖英去她那处取糕点。

至于阮钰,也是照旧读书、游玩。

不知不觉间,近一月过去,期间发生之事不少。

先是西邻的宗子美又去同姮七姑提亲,据说狐精愿居于姮七姑之下为妾,叫宗子美得拥双美,随后不知怎么狐精与宗子美生了嫌隙,母女两个搬走,换上了另一名男子租赁那屋子住下。之后又几日,宗子美将租金送来,退租了隔壁的屋子,搬到对面,似乎是将对面的房子买下,街头巷尾地连成一片,不多时就大兴土木,修成了亭台楼阁……

如今阮钰只消往院外一看,就能见到对面的屋舍连绵不绝,已是个大户人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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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不论宗生、姮七姑与颠当几人是怎么个纠缠不休,自那日姮七姑来后,应辰都不曾再理会那位月娥,阮钰更是不将此事挂在心上。

这一日,阮钰家中纸墨用完,应辰本是要摄取一些予他,但阮钰有心出去走走,应辰就干脆陪他一起,在东街上寻了个名声极好的书铺,在里面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阮钰挑得慢,在他挑选时,应辰就在书铺的架子上找出几个话本,随手翻了翻后,丢给书铺老板一块碎银,靠在墙上边看边等。

书铺老板见这两位一个是贵气公子,一个是文雅书生,又得了钱,知道他们是诚心来买,便不打扰,反而去沏了茶送到他们手边,随时给添上滚水。

两人正悠闲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声,叫他们回过神来。

声音太喧嚣,原本这也影响不得什么,但阮钰抬眼看见应辰时,却意外瞧见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像是有些不快。

阮钰有些担忧,不由放下手中的纸墨,走过去问道:“通溟兄,可是太过吵闹了?”

应辰见这小书生面露关切,眉心又舒展开来,摇头道:“倒不是吵闹。你可记得那日你我于暖泉中时,曾有虎精接近,被我驱走?如今它之妖气跟随喜队而去,像是化作人形藏在人群之内,不知要做什么勾当。方才我不过是想,此事若你知道定要心烦,若不告知于你,你来日知道了怕是要有愧疚,故而多思一分。”

阮钰闻言,一时怔然,心绪翻涌不知该如何叙说——万没料到,居然是好友知他性情,关怀他的心思,这才有了思虑。

“这、这,是小生不是,总叫兄长心忧。”

应辰见他面带愧色,就知他心中所想,嗤笑道:“区区小事,还谈不上心忧。也罢,左右也是闲着,我与你出去凑个热闹。”

阮钰赧然,他自幼读书,来日是要科举做官的,自然早早就有爱护民众之心,如今得知猛虎化形藏匿于人群之内,纵然无有好友在身畔,也必定会暗中观察,再做计较,何况如今好友相伴,心中备觉安稳……

他便轻轻拉住应辰袖摆,温声说道:“有劳兄长相伴,待回去后,小生再细细烹煮一壶茶水,好生谢过兄长。”

应辰好笑道:“莫烫了你的手。”

阮钰忙道:“不会,不会,不至于的。”

应辰不跟他争辩,干脆就着被拉住的这股力道,带着阮钰走出书铺去。

阮钰同老板说了一声待会再来,就忙不迭地跟上了。

大街上,人群避到两侧,路中央的喜队里,俊朗新郎骑在一匹骏马上,一身喜服十分鲜亮,与他面上的喜悦相映衬,越发显得风采翩翩。

队伍之中簇拥着一抬花轿,轿夫俱是喜气洋洋,内中正是新娘。

阮钰与应辰就立在书铺门前,遥遥看去。

应辰道:“书呆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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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好友这话,阮钰心中微动:通溟兄说的是,他既是修行中人,总要多弄清些其中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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