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则是笑道:“晚霞姑娘先好生养胎,悲极伤身,再莫要这般恸哭了。”
晚霞连忙站稳,细声说道:“是。”
随即二人不再与她说话,告辞后,就去另一处赏园子了。
晚霞深深朝他们看了看,步履匆匆又极小心地朝自己的居处而去。她原也要在寿宴上献舞,在得知有孕后就佯装有疾,推脱了此事,如今不过趁着众人忙碌时在此处宣泄一番,也不能久留,以免早早被人察觉,妨碍了寿宴的喜庆。
阮钰与应辰在园中走动片刻后,渐渐到了要开宴时,尽管两人有言自去,吴江王却身着一身华服,亲来相请,引他们前往正殿。
殿中人声鼎沸,早已汇聚八方水族、各路神仙,长几上摆满珍馐美食、山珍海味,还有无数美酒佳果,香气扑鼻,叫人食指大动。殿内各处妆点金银珠宝、缤纷花叶,真是一片奢华景象。
吴江太子并未入座,而是笑容可掬,代替他之父王招待其他尊客,于上首处有几个空位,可见是有几个贵客当与寿宴的主人并列而坐。
许多来客都有成算,见这情景,心中微动,觥筹交错间也在小声议论,不知是来了什么客人,居然要让一位老资格的龙王如此殷勤相待。
吴江太子见父王先走进来,当即明白,立时匆匆过去迎接。
“少祖亲至,蓬荜生辉,快请上座。”吴江王笑着说道,又对阮钰请道,“贵客临门,阮相公也请上座。”
众多宾客早在吴江王入殿时,已抬眼看去,果然见到他领着两人进来,其中一人尊贵非常,气势极强,稍凝目去瞧便觉刺眼,几乎不能直视,着实非凡。另一个满身的书卷气,瞧着是个人间的小书生,但气息清净,也是已踏入门槛的,不是寻常的读书人。
来此的神仙多是小神小仙,难免不认得应辰,但龙族不敢不敬少祖,不论是哪条支脉小龙,都是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登时大惊。
竟然、竟然是少祖莅临?能将这位请来赴宴,吴江王好大的脸面!
神仙们与水族交好的见有人神情大变,也是吃惊,不由小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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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吴江王在说话间,已带着几人往最尊贵的座位行去,先请应辰、阮钰坐下,才叫长子再去招待其他来客。
阮钰、应辰坐定后,便见到稍下首处坐着一位威武龙王,面带笑容,很是谦和,他身旁乃是一位缀百花为衣的清艳少女,则是两人先前见过的落花岛小花仙。小花仙此刻面容微肃,神情间似有几分紧张之意,不时朝这边瞥来。
吴江王也入了座,含笑举杯,先祝了祝应辰与阮钰两人,再朝众人敬酒,以谢他们前来赴宴。
随即吴江太子起身,在一旁轻轻击掌数次。
下一瞬,就有两列二八佳人踏水波而出,身姿袅娜,水袖一甩,便是翩翩起舞,真是说不出的摇曳生姿,道不尽的顾盼多情,着实曼妙之极。
很快两列二八佳人舞向一旁,一时有体态狰狞的夜叉击鼓鸣锣,一时又有矫健的少年郎上下跃动,一时有蝴蝶般的半大孩童载歌载舞,一时又有半大的少女在水浪中穿行,轻盈灵动。
众多水族神仙的虽因应辰所在有些拘束,但瞧见这些美妙舞姿后,渐渐也沉浸其中,心神也放松下来。
歌舞已起,吴江王已吩咐长子开宴,而后先有他膝下的龙子龙女甚至更小些的孙辈等血亲起身祝寿,一一送上贺礼。
血亲过后就是诸位来客,也都免不了要先敬酒,再送礼,吴江王自然也是一一回敬。
寿宴之上,很是热闹。
阮钰面前有数种美酒,但这龙宫里的酒水后劲大,应辰不许他饮,只叫吴江王拿最清的仙酿来,叫他少少喝个半杯。
知晓应辰对自己的好处,阮钰对他叮嘱素来遵从,便只啜饮罢了。待歌舞来时,他也用心欣赏一番,果然极为动人,虽不至于如痴如醉,但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的。过后众多来客送礼,都是来自四海八方的珍贵之物,许多宝物阮钰闻所未闻,而应辰晓得他不知,每见他神情好奇,就小声给他解说几句,叫他恍然大悟,见识的越发多了。
阮钰与应辰如此亲近,也收入来客们眼中,吴江王父子早知应辰看重阮钰,如今只多几分感叹,其他众人见状,则又好生将阮钰的模样记在心里,回头免不了要去叮嘱些亲朋后辈,尤其是那与山精水怪有亲的,得要他们切记不可见着这人族书生一身的清气,就对他生出什么不妥的心思来。如若不然,人族书生磕碰油皮,引来应帝君雷霆大怒,怕是无人可以搭救了。
来客们送完礼,寿宴气氛越发热烈,主客之间和乐融融,都是十分欢喜。
龙窝王与吴江王亲近,坐得也近,反而最后才送上贺礼,小花仙紧随他后,也送了吴江王一件珍物,既是贺他大寿,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谢他那份请来应辰、阮钰的情谊。
最后,阮钰瞧向应辰。
因是要来赴宴,接了请帖之后,他已同好友商议过,总也不能空手吃席,有意尽力置办贺礼,然而好友嫌他啰嗦,说是自有准备,他自知拿不出龙王可用之物,也就厚颜任由好友去准备了。如今……
应辰察觉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随手在袖中一摸,摸出快剔透如红宝的物事出来,轻轻一抛,就落在吴江王面前。
“我二人来得不巧,只有此物堪可送你。”
吴江王瞬时察觉其中满是龙血之气,其血之纯,似乎上古的同宗传下,对他修行大有裨益,不由受宠若惊,连忙谢过两人盛情。
应辰摆了摆手,阮钰忙道不敢。
之后,那小花仙也终于鼓足勇气,举杯朝应辰、阮钰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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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她先告罪,再婉转而言:“小仙有眼不识真神,失礼于前,又胆怯冒犯,如今已知错了,诚心赔罪,还望帝君与阮相公宽恕。”
阮钰早听闻小花仙要来赔礼,可如今当真见她如此惶恐,心下微微一叹——何至于这般惧怕?不过他又隐隐知道,这人世间权势富贵叫人畏惧,是因能强压于人,神仙妖怪畏惧,除却好友在天上身份贵重之故外,或许因着他还有些凶悍之名。故而即便吴江王带信叫她安心,她仍要被好友威势所慑。
叹过之后,阮钰笑了笑,神色温和,稍作安抚。
诚然好友威名赫赫,然而只消同他相处过,就明白他不是那等胡乱发怒之辈。但旁人不知而多警惕几分,也是人之常情。
果然,应辰随口道:“些微小事,无须多话。”
小花仙先见阮钰目光宽和,又见这位龙族帝君漫不经心,对她曾经无礼之事全不放在心上,才算真正安下心来。她还记得自己有厚礼相赠,忙将自己不眠不休新采集的百花之液双手相奉,道:“此为小仙岛上天然生长之物,不值当什么,敬赠两位闲时解渴吧。”
应辰一扫便知乃是百花之液,他本就要去找小花仙要些来给书呆子品尝,不过吓走了人才作罢。现下小花仙反送来赔罪了,他自是欣然而纳,转手塞给阮钰。
阮钰见他动作,便猜到此为何物,不禁无奈,开口谢过小花仙。
小花仙见了,面色赧然,也隐约猜到这两位为何偏去她的岛上游玩,若非是她当时太过愚钝,想来还会结下善缘,哪里还要那般惶惶不安?唉。
之后再无话说,小花仙默然退后,应辰与阮钰则被吴江王父子等人殷勤招待。那许多的水族神仙、龙子龙孙虽不敢一一过来敬酒,却也都趁着众人饮酒时表露敬意。
吃用享乐一番后,众多仙神面上渐渐露出醉态,天日也已暗下,应辰见阮钰略有疲态,自个亦不耐烦在此多耽,于是轻拍了拍阮钰的小臂,招呼他一声,再同吴江王提起离席休憩之事。
吴江王闻言,连忙说道:“是孙儿疏忽,阮相公年岁不大,是该早些歇息。寝殿早已备下,是个从前无人住过的清静所在,少祖莫嫌弃,就领阮相公先去那处就寝如何?”
应辰略点头,说道:“可也。”
吴江王面上带笑,吩咐吴江太子暂且替他招待客人,亲自起身带两人往殿后去了。
一路来到处僻静的小殿,莫看它不比前头的水晶宫华美,但周遭有许多天然珠贝之类焕发华彩,倒映柔和光辉。小殿本身也极为雅致,环绕着一些类似人间幽境的美景,翠色掩映间,别有一番意趣。
阮钰一个好读书的少年郎,才一瞧见,就很喜欢。
应辰本无所谓,见阮钰喜欢,眉眼微柔,颔首赞许。
吴江王暗道一声“果然”,抬步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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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思及一事,转头同他说道:“你去将龙窝王叫来,莫声张。”
吴江王一愣,不知少祖叫龙窝王作甚,但少祖有命,他当遵从,于是恭声答应,匆匆而去。
待人走后,阮钰笑道:“这时与龙窝王提起,确是最恰当不过。”
他心里暗忖,兄长便是这般好心肠,他原还想着要何时与龙窝王提起晚霞姑娘一事妥当,兄长已先寻到了时机。现下众多来客皆醉,龙窝王过来便很稳妥,正是无声无息了。
应辰见他赞叹,却是轻哼:“顺手罢了,哪个叫你恭维?”
阮钰听出他有些不自在,不由莞尔:“非是刻意恭维,实乃随心而发,小生肺腑之言也。”
应辰微微张口,到底没再多言。
不多会,龙窝王悄然离席,在殿后与吴江王相见,不曾引起他人注目。
吴江王说道乃是受少祖吩咐,龙窝王自然有些不解,却是正了正衣冠,不敢怠慢地快步而去。
到了宫中,龙窝王先行一礼。
吴江王原要退下,也被应辰叫住。
应辰道:“此事与你也有些相关,不必先去。”
吴江王闻言,亦有讶然。
应辰寥寥数语,将先前遇见的晚霞一事告知两人,又言:“本是这书呆子发了善心,但也有几分道理。人族命短,犯错罚便罢了,却不必为些爱恨纠葛的小事打杀了去。”
龙窝王与吴江王听得晚霞竟在龙宫里与人私通后,虽说都有些不满,但他们既然肯救下一些落水之人,也肯替小花仙传信,亦都是宽厚的长者,即便应辰不提,待知晓此事后,也不会如晚霞所想,真将那对小鸳鸯杀死。
龙族与人族本就不同,当年龙祖不知与多少族类有过欢愉,这世间才有龙族与那些身有龙血之类。龙族为其后裔,骨血里也难免染上几分风流,亦多嗜好享乐者,未必每次都在房中,也未必还要明媒正娶。
只不过后来天地孕育出人族,人族又因命短而生出璀璨之思,短短数千年已自成一套礼仪,四海之龙瞧得多了,难免被耀花了龙目,加之天上渐多人神人仙,就把人族那套学了起来,也讲究些礼义廉耻的,大多时候都对自身有所约束,装模作样。
故而四海中有宫殿,四海龙族之长又称龙王,各路水脉皆有分封,还有许多龙王喜爱人类,将那众多后裔中择取些仰慕人类文思者,嫁与人族书生,流传了许多佳话……自然,龙族众多,也难免有些反倒学迂了,失却本性变得极为古板的,可吴江王与龙窝王不在此列,便不曾将晚霞与阿端那一时动情看成必死大罪。
两位龙王不过是没有料到,少祖携友逛一逛龙宫里的园子却撞上这事,实在是他们管教不严。幸而少祖非是那等性情暴戾的,反倒有些善念怜悯——这许是与他友人有些关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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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念头心中一闪而过,龙窝王面上可不敢怠慢,忙拱手说道:“两位放心,晚霞之事是她年少不知事,想左了,哪里用得着那般郁结?原本便只要略罚一罚,以正宫规,岂有毒打有孕妇人之理?待回头孙儿去试一试那蒋阿端,若真是一对至死不渝的有情人,也未必不能成全了他们。”
应辰随意点头,提一提便罢了,龙窝王后续要如何处置,他可没那闲情理会。
阮钰见得两位龙王神情间并无勉强,反而颇为宽容,不禁有些感慨:看来龙宫的宫禁或许森严,可规矩之外更有情分,晚霞姑娘是当真想左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聊斋里晚霞“自杀”,阿端也跑了,龙王也不是傻子,细究的话也未必不知道吧。反正我是觉得,龙窝王是没在意这事,跑了就跑了,他要真恼火,随便派一对虾兵蟹将上岸去,还能抓不回来吗?鸦头那篇文里,她就是个小狐狸精,带着姓王的回去后,她狐姐狐妈都能找到她,龙王比狐狸精等级高多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晚霞到底死没死,更不可能找不到人……晚霞在龙宫里可不是什么小透明,她领舞啊,还在吴江王宫里当舞教头呢,阿端也属于跳得超好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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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因吴江王极力挽留,阮钰也甚爱龙宫之景,应辰陪他在龙宫里小住几日,方才由吴江太子亲自驾车,将他们送回岸上。
另一头,龙窝王也要离开,将那身怀珠胎的晚霞并另一位乳莺部少女都带了回去。
回到龙宫之内,他先将各部歌舞男女尽皆叫来,又让人扶着晚霞跪在一边,将她有孕之事当众说出,声色俱厉要将她治罪。晚霞以为是真,心如死灰,只当自己必死了,也不敢求饶,垂头呜呜不止。而就在此刻,柳条部却跃出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匆匆忙忙与晚霞跪在一处,想要替她去死,祈求龙窝王饶她与孩儿性命。
这少年正是蒋阿端。
龙窝王见他满面惊慌惧怕,却还鼓足勇气要对妻儿以身相代,算是试出了他的诚心,这才拈须而笑。随后这对小鸳鸯方才知晓,晚霞那日遇见的两位公子贵不可言,且当真替她求了情,蒋阿端更是感激非常,恨不能恩人就在眼前,叩首三千,才能略表诚心。
不过玷污龙宫终究有错,晚霞因孕免了责罚,蒋阿端则多受了几十个板子,此事便算了结。龙宫仙药众多,这板子虽打得狠些,倒也没叫蒋阿端伤筋动骨,而待他痊愈后,龙宫里没得叫宫人养孩子的,自然也留不得他们两人了。
既然前事不去计较,龙窝王干脆多照拂几分,他见蒋阿端乃是鬼身入宫,如今着龙宫衣裳许多日,魂魄早已十分凝实,便赐他龙角胶,叫他上岸后能续骨生肌,重新做个活人。此非驱逐,小夫妻从前在宫中所得赏赐,便皆可带回岸上,供他们过活,日后若是两人想要到龙宫探望故人,他也不加阻止,只吩咐不可常来就是。
晚霞与蒋阿端感激万分,待回到岸上,将龙宫珍宝出售一二得成巨富,晚霞平平安安诞下一子,又与蒋阿端一同侍奉蒋母终老。此后数十年中,夫妻俩每过一段时日都要备办厚礼,由蒋阿端亲送到龙宫之内,进献龙窝王,聊表感恩。
他们并不知晓,原本晚霞若不曾遇见阮钰、应辰二人,回宫后羞愧跳水自尽,蒋阿端也想随她而去,孰料机缘巧合,二人反而在蒋阿端家中重逢。但蒋阿端没得龙角胶,始终也是个鬼魂之躯,到底不甚顺心。晚霞藏起的龙宫珠子虽也叫他家成了巨富,却因她歌舞姿容俱佳,使之被一位人间权贵淮王觊觎,害她不得不自毁容貌,借以躲避。
龙窝王何等人物?自然知道这对小鸳鸯如何逃到岸上过活,只是他心胸开阔,怜晚霞有孕、蒋阿端有老母,故不去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责罢了。但不追责归不追责,却也不至于还要庇护,才让二人须得自行渡过劫难。
如今却是不同,夫妻俩知恩图报,龙宫也就看顾几分,彼此间尚有香火情在。因此,即便晚霞再如何美貌多姿,终究有些不寻常处震慑在外,一生便也安然,子孙亦有后福。
自龙宫回来后,阮钰复又静心读书。
一日入夜,他侧卧在床上,不知为何却辗转反侧,竟有些心惊肉跳之感。犹豫半晌后,他到底还是披衣起身,来到了小院之中。
月色皎洁,铺在地面好似流水一般,虽有些清冷,却也甚美。
阮钰静立片刻,许是心静了,便耳聪目明起来,他忽然听见门外有马咴咴,马蹄阵阵,似急似缓地在街道上奔腾,恐非常类。
一时间,他生出几分好奇,想要出去瞧上一瞧,又想如今自己能力低微,若遇上危险,自己出不得力,岂不是自找麻烦?
正想时,身旁悄然现出一道颀长人影,冷冽嗓音响起:“书呆子也想去考城隍么?当真有意,我便问东岳提一句,添你一笔就是。”
阮钰对来人极为熟悉,已是转头一笑,对上那俊美面庞微微恍惚,旋即才反应过来,细品应辰言下之意,双眼略略睁大,诧异道:“考城隍?”
应辰颔首,随手将他一拉扯,两人已穿过门,来到院外。
街道上,果然有几匹白顶的好马慢走,每匹马前都有个差役牵马,仔细一看,这些差役身后无影,原来皆是鬼差。马上则都坐着身穿儒衫、书生模样的男子,有些年长,有些年少,眉眼间俱有清明之气。
几个鬼差瞧见有座民居里有两人穿墙而出,转头看来,就见一团刺目光芒扑面而来,威压深重,便知乃是上仙在此,连忙朝此处行礼致意。之后,他们才牵着马匹,引众书生继续向那岳神庙行去。
此刻,应辰正对阮钰解说:“你该记得历城城隍被斩一事,他既神殒,历城便该有新神上任。想是一时人手不足,便寻人间那德行才学俱佳的书生前往阴间,考核其处理事务的本事,择优录取,担任神职。”
阮钰恍然,随后又有些疑惑:“相距那时已过了好些时日,为何今日才来考试?”
应辰皱眉道:“确是有些奇怪,若是平常时候,层层公务处理下来,冗长些也不足为怪,但而今乃是东岳亲自过问,该要早早考过才是。莫非不是考核历城城隍,而是又有哪里的城隍不堪在位,要将其换过么?”
话到此处,应辰忽然看向角落处。
原来是敖英立在那处,恭顺似有话说。
应辰道:“你若知道,尽管讲来。”
敖英便答:“好叫阮相公知道,因东岳帝君关照过,早早已考过一回城隍,那时就近择取山东境内德才兼备的书生前去赴考,由济南府城隍马介庵为主考官,挑选贤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孰料这位马城隍收了贿赂,不仅临时塞了劣才进去,还颠倒优劣欺骗上天,恰被文昌神察觉弹劾。东岳帝君得知后大为震怒,他原本就因那城隍一事发作一番,如今更将诸多派系阴官彻查,撸下许多尸位素餐之辈,也因此空缺诸多官位,须得选拔许多人才,要一一考过。眼下正轮到考核城隍,乃是一场大考,所选书生也比往日更多,才有这般景象。”
他既听从应辰调遣,应辰又看重阮钰,一些两人或将询问之事他自都会留意,果然现下阮钰不知,应辰要问,他就有话可说。
说完之后,他又悄然退下。
应辰略点头,嗤笑道:“东岳头回就该彻查,些微发作震慑不足,后面反而多事。”
阮钰听懂其中之事,微微感叹,也不再多问了。
半个月后,阮钰暗忖在扬州已待了许久,该再往下一处去,略算算于镇江有一处别第该要收租,不如就先去镇江,待收过租后,可往金陵去。金陵的房产不多,不曾留下空房,过去后怕是没处落脚,不过那处却是一位同窗的故乡,既然已来到附近,还是该当前去拜访,也与他将学业交流一番。
想定后,阮钰就与应辰商量。
应辰道:“左右我是陪你游历,你爱去那处便去,不必问我。”
阮钰赧然,但若是说什么客气话,反要惹恼了好友,干脆便不多话,只亲手倒了杯茶,送到应辰的手边。
应辰挑眉,接过茶盏。
当日,阮钰将行李收拾一番,待到次日,二人租船,一路去到镇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镇江也是山清水秀之地,阮钰到得岸上,就近寻客栈租了间房,放下箱笼后,便拉着应辰一同在其中游览起来。应辰果然随他,任他往何处去,都陪他身旁罢了。
赏过一番美景,阮钰与应辰在个茶棚歇脚,听了满耳的故事。
这故事说的正是金山附近一户蒋姓人家中事,原来是那户家里出了个翩翩少年,自幼便很擅长斗龙舟,及至十余岁,仍旧轻捷灵巧。只是今年五月五时,那蒋阿端竟是失足落水,待打捞起尸身藏了后,他家中老母险些哭瞎了眼。
原本众人都很是唏嘘,觉得那蒋老母失了已长成的儿子十分可怜,然而谁能想到,不几月后竟有人又在蒋家瞧见了蒋阿端,还随身携了一位姿容绝丽的妻子,已身怀六甲,有他蒋家的骨血了!可是叫人啧啧称奇。
如此尚且未完,蒋家妻子取出一串明珠,正是稀世珍宝,商人竞逐之,换来巨富家资,又花大把钱财雇佣人手,短短时日便起了豪舍大屋,着实了不得。
后来有人暗传,曾有一晚在江边瞧见蒋阿端扶一女子自水中而出,怀疑许是一双水鬼,那蒋阿端当年尸身俱在,如今再现,怎能是人?偏生蒋阿端时常露面,众人皆见他身下有影,是人无疑,加之他取出珍宝世上罕见,于是便又有人猜测,他恐怕是受了龙王爷的搭救赐宝,其妻那般姿容,说不得乃是龙宫的佳人。
一时间众所纷纭,都对蒋阿端十分羡慕,因他颇有些神秘处,羡慕之余还多出几分敬畏来……
阮钰一边饮茶,一边将种种听入耳中,不由笑道:“通溟兄,看来那一双伉俪如今大好,晚霞姑娘也再不必那般伤痛了。”
应辰颔首道:“龙窝王所为不差。”
阮钰又道:“还是多亏了兄长周旋。”
应辰轻哼:“我周旋个甚?顺手而为罢了。若非你这书呆子事多,我也不必多费口舌。”
阮钰忙道:“是,是,是小生累兄长费心了。”
应辰瞧他满面带笑,不知怎地不甚自在,端茶一饮,不再睬他。
阮钰也不在意,替应辰将茶斟上,道:“兄长请。”
应辰将差点推了推,仍不见什么言语。
阮钰莞尔,拈起茶点轻咬一口。
歇得足了,虽说茶棚中人仍旧说了许多趣事,阮钰一见天色渐暗,便也不在此地久留。他站起身来,与应辰同去收了租,就同回客栈之中。
次日清晨,二人便再租船而走,只于这镇江略停留一日而已。
金陵十分繁华,一水隔两岸,一岸书声琅琅,一岸丝竹绵绵。
偌大古城,既弥漫着声色靡艳脂粉气,又有山河壮丽英雄场,叫人难免心生向往。
阮钰与应辰乘船顺水而来,沿路也看尽了许多好风光。
敖英早先一步来到此处,替两人租下了一座小院,现下驾了一辆马车,来到岸边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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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朝敖英笑笑,道了谢。
应辰先跳上车,伸手拉了他一把,道:“你快些。”
阮钰就着力道上了车,面带莞尔:“如今身量不足,难以发力,兄长改日再教小生一些本事,小生长了力气,自然就快了。”
应辰嘲笑他:“本事可以教,平日里你也该多吃些,否则纵然前日教了,次日你爬不起身来,又是白费一场辛苦。”
阮钰连忙告饶:“是,是,小生谨记兄长教诲。”
应辰屈指轻叩他额,便算责罚了。
不怪应辰如此,实是他曾教了阮钰一套拳法,叫他慢慢练来,健旺身子。阮钰倒也听从,若非有事耽误,定然每日习练,从不懈怠。前些时日自龙宫里出来,阮钰一时欢喜,不知怎地兴致大发,仗着有蛇兄一路相陪,竟偷偷吃了几杯烈酒,很快醉了。他醉后并无疯癫之态,却对应辰一通歪缠,非要他教两手刀法不可。应辰被他缠得没法,只得教了,他便似模似样舞了一通,偏又不慎便将脚脖扭伤,吃了一疼。
这凡俗里的伤势,应辰自有法子处理,可他有心给阮钰一个教训,叫他再不敢酒后胡闹,当晚只将之抱到床上便罢,并不给他疗伤。待得第二日,阮钰一听昨日于好友面前出丑,又瞧一瞧肿胀的脚踝,登时面皮发红,以袖遮之,是不敢见人了。
应辰见书呆子羞赧之极,便收了讽刺,只给他涂抹了药物,叫他立即好转过来。
事后多日,阮钰避酒如蛇蝎,连清酒都不敢再喝了。
此时阮钰与应辰调侃说话,顺口道了些让他再教些本事的笑语,可不就叫应辰想起当日之事么?既想起来,就禁不住要弹他一记,告诉他这“祸从口出”的道理。
不多时,到了小院。
院中藤萝垂垂如瀑,掩着一方石桌,淡香盈来,是难得清幽雅致的好景色。各房舍形容古拙,内中多为竹编器具,盈盈翠意,更叫人欢喜。
阮钰甚是满意,笑着将箱笼放下,说道:“通溟兄先挑一间吧。”
应辰抬头瞧了一眼,指了指那间连着书房的,道:“那处给你。”
阮钰一见书房,便知应辰心意,自然笑而应允。不过应辰那间也离得极近,挑开窗棂即可瞧见,互相颇能为伴。
很快将东西收拾妥当,那边敖英已备下酒饭,在花藤下摆了一桌。
阮钰、应辰遂一同入座,边用饭食,边来闲聊。
闲聊中,便提起阮钰将要拜访的同窗。
阮钰道:“小生同窗姓程,比小生年长一旬,性情很是磊落,不受礼俗束缚。当年在书院中时,他对小生颇为关照,还因怜小生年幼,时常陪小生在书院附近散玩。后来小生因故回乡,他还曾经寄信关怀,并未断绝交往。如今小生游历至此,当去上门拜访。”他笑了笑,“也将兄长介绍与他认识,叫他知道小生纵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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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道:“既不是个酸腐之辈,自然无妨一见。”
阮钰面上带笑,点了点头。
次日,阮钰去街上买了些上门之礼,在附近打听一番后,随着地址,带应辰一起上门。
程生家中小有产业,虽无十分富裕,倒也衣食无忧。宅中有屋舍数间,就在南街上。
阮钰扣了扣门。
一名老仆将门打开,见门前两人一个通身书卷气,一个锦衣华服,猜想许是贵人,连忙客气询问:“两位贵客来此是?”
阮钰温和一笑,拱了拱手说:“小生姓阮,与府上主人乃是同窗。今途径贵府,特来拜访。老人家可否通报一声?”
老仆闻言,思及数年前主家确是曾去苏州读书,立刻答应:“两位稍待,老仆去去就回。”
阮钰笑道:“老人家请去,莫急,仔细脚下。”
老仆连连应着,快步而去。
不过须臾时间,门内脚步匆匆,已有个面容俊朗的书生从里面走出,才一瞧见阮钰,已是欢喜迎来。
“藏之贤弟?果然是藏之贤弟!许多年不见,为兄都要认不出了!这位可是贤弟同行的游伴?承蒙你关照贤弟,寿伯年迈腿脚慢,叫你们久等,实在失礼。”
阮钰见他如此热情,由得他把住臂膀上下打量,禁不住笑道:“博远兄可瞧清楚了?再多瞧一瞧,小弟的腿脚都要站不住了。”
程博远哈哈一笑,这才放开阮钰,道:“是为兄之错。藏之贤弟,快请这位兄台一同进屋吧,为兄亲自倒茶赔罪,咱们再好生叙旧。”
阮钰自然是满口答应,又伸手拉住应辰,带他一同和程博远进门了。
恰这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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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镇江也是山清水秀之地,阮钰到得岸上,就近寻客栈租了间房,放下箱笼后,便拉着应辰一同在其中游览起来。应辰果然随他,任他往何处去,都陪他身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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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一边饮茶,一边将种种听入耳中,不由笑道:“通溟兄,看来那一双伉俪如今大好,晚霞姑娘也再不必那般伤痛了。”
应辰颔首道:“龙窝王所为不差。”
阮钰又道:“还是多亏了兄长周旋。”
应辰轻哼:“我周旋个甚?顺手而为罢了。若非你这书呆子事多,我也不必多费口舌。”
阮钰忙道:“是,是,是小生累兄长费心了。”
应辰瞧他满面带笑,不知怎地不甚自在,端茶一饮,不再睬他。
阮钰也不在意,替应辰将茶斟上,道:“兄长请。”
应辰将差点推了推,仍不见什么言语。
阮钰莞尔,拈起茶点轻咬一口。
歇得足了,虽说茶棚中人仍旧说了许多趣事,阮钰一见天色渐暗,便也不在此地久留。他站起身来,与应辰同去收了租,就同回客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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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朝敖英笑笑,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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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就着力道上了车,面带莞尔:“如今身量不足,难以发力,兄长改日再教小生一些本事,小生长了力气,自然就快了。”
应辰嘲笑他:“本事可以教,平日里你也该多吃些,否则纵然前日教了,次日你爬不起身来,又是白费一场辛苦。”
阮钰连忙告饶:“是,是,小生谨记兄长教诲。”
应辰屈指轻叩他额,便算责罚了。
不怪应辰如此,实是他曾教了阮钰一套拳法,叫他慢慢练来,健旺身子。阮钰倒也听从,若非有事耽误,定然每日习练,从不懈怠。前些时日自龙宫里出来,阮钰一时欢喜,不知怎地兴致大发,仗着有蛇兄一路相陪,竟偷偷吃了几杯烈酒,很快醉了。他醉后并无疯癫之态,却对应辰一通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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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凡俗里的伤势,应辰自有法子处理,可他有心给阮钰一个教训,叫他再不敢酒后胡闹,当晚只将之抱到床上便罢,并不给他疗伤。待得第二日,阮钰一听昨日于好友面前出丑,又瞧一瞧肿胀的脚踝,登时面皮发红,以袖遮之,是不敢见人了。
应辰见书呆子羞赧之极,便收了讽刺,只给他涂抹了药物,叫他立即好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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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甚是满意,笑着将箱笼放下,说道:“通溟兄先挑一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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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一见书房,便知应辰心意,自然笑而应允。不过应辰那间也离得极近,挑开窗棂即可瞧见,互相颇能为伴。
很快将东西收拾妥当,那边敖英已备下酒饭,在花藤下摆了一桌。
阮钰、应辰遂一同入座,边用饭食,边来闲聊。
闲聊中,便提起阮钰将要拜访的同窗。
阮钰道:“小生同窗姓程,比小生年长一旬,性情很是磊落,不受礼俗束缚。当年在书院中时,他对小生颇为关照,还因怜小生年幼,时常陪小生在书院附近散玩。后来小生因故回乡,他还曾经寄信关怀,并未断绝交往。如今小生游历至此,当去上门拜访。”他笑了笑,“也将兄长介绍与他认识,叫他知道小生纵然出门在外,也是安然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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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面上带笑,点了点头。
次日,阮钰去街上买了些上门之礼,在附近打听一番后,随着地址,带应辰一起上门。
程生家中小有产业,虽无十分富裕,倒也衣食无忧。宅中有屋舍数间,就在南街上。
阮钰扣了扣门。
一名老仆将门打开,见门前两人一个通身书卷气,一个锦衣华服,猜想许是贵人,连忙客气询问:“两位贵客来此是?”
阮钰温和一笑,拱了拱手说:“小生姓阮,与府上主人乃是同窗。今途径贵府,特来拜访。老人家可否通报一声?”
老仆闻言,思及数年前主家确是曾去苏州读书,立刻答应:“两位稍待,老仆去去就回。”
阮钰笑道:“老人家请去,莫急,仔细脚下。”
老仆连连应着,快步而去。
不过须臾时间,门内脚步匆匆,已有个面容俊朗的书生从里面走出,才一瞧见阮钰,已是欢喜迎来。
“藏之贤弟?果然是藏之贤弟!许多年不见,为兄都要认不出了!这位可是贤弟同行的游伴?承蒙你关照贤弟,寿伯年迈腿脚慢,叫你们久等,实在失礼。”
阮钰见他如此热情,由得他把住臂膀上下打量,禁不住笑道:“博远兄可瞧清楚了?再多瞧一瞧,小弟的腿脚都要站不住了。”
程博远哈哈一笑,这才放开阮钰,道:“是为兄之错。藏之贤弟,快请这位兄台一同进屋吧,为兄亲自倒茶赔罪,咱们再好生叙旧。”
阮钰自然是满口答应,又伸手拉住应辰,带他一同和程博远进门了。
恰这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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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人高声说道:“博远兄,你可要想得明白,再如何落魄的子弟,也无有以狐为妻的道理。狐狸乃是异类,怎堪匹配士子?其如今不过生了个女儿,便是承诺日后为你产子,可狐性狡诈,所言又岂能为真?”
又有一人道:“振名兄所言甚是,你若真要认那狐狸为妻,我等耻于与你为伍。”
还有人言:“莫非狐仙如此美貌,竟叫人这般不舍?博远兄,听为兄一劝,还是早日另择良家女子为妻,狐仙再美,能红袖添香足矣,若真视为妻子,便是我等不取笑于你,你又如何与天下君子相见?”
更有一位似乎与程博远有亲,此刻骤然提出:“博远莫怪,今日一宴是我特意相请,诸兄为陪客,皆是为你着想。湖东有淑女王氏,是吾妻娘家的姑表妹子,虽不十分貌美,却也贤惠可人,正适合与你为妻。你若有心,便弃了那狐狸,吾妻前去替你说合,可迎她入门。她性情温婉,不会嫌弃侄女是狐狸所生,定能好生教养,岂不比那生在荒郊野外的狐狸生母强么?”
过了好一会儿,程博远方才犹豫道:“这……君子有诺,岂能轻易……”
其话未说完,另几人又纷纷起哄,又是讥讽,又是嘲弄,又有规劝。
程博远迟迟不言。
然而待到此刻,阮钰却皱起眉来。
他心中明白,若非博远兄心中动摇,又岂会不严词回绝?这般下去,他恐怕终究要辜负狐妻,另娶他人了。
如此、如此,实非君子所为。
却听一旁应辰嗤笑一声,道:“无耻之辈。”
阮钰回神,不由苦笑:“博远兄素来洒脱,不知为何要听进这些闲言碎语……唉,倘若他真要抛弃嫂夫人,那当真便是小人行径了。”说到此,他又一叹,“君子违背承诺,不养德行,即便学问再好,考取功名之后又能有什么作为?博远兄固然耳根子软,那些人更是好没道理,明日小生当主动上门拜访,于**一事事成前先好生劝说一番才是了。”
应辰斜睨他:“若是那程博远不听你劝,仍旧行小人之事,你待如何?”
阮钰微微一怔,旋即怅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日后便只能疏远着了。”
秦淮河上夜景极美,阮钰原很畅意,然而遇见程博远一事,这畅意倏地被打散,他也再无心于江上游览了。
应辰见他兴致缺缺,便道:“若要赏景,也须得心境相配,如今你满眼皆不是景色,也就不必在此处平白耽搁,书呆子回去抄写诗文,读一读书罢,若再不快活,便去睡上一觉。”
听了这话,阮钰不由莞尔,先前那些懒懒不称意,不必回去读书睡觉,竟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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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随应辰回去,应辰使了个障眼法门,拉了他冯虚御风一通行走,夜风习习中,烦闷也散得更快了。
次日晨起,阮钰收拾了几样拜访之礼,往程宅而去。
应辰送他一段,待临近那处时,方才回返。
此番阮钰前往,是为劝说程博远意欲抛弃狐妻一事,他想:虽说博远兄已与通溟兄结识,然而此事到底私密,他们不甚熟悉,还是不请通溟兄同去为好。
到了程宅,阮钰轻叩其门。
还是那位寿伯来开门,见是这位熟悉的小相公,便笑着开门,将人请进。同时,他亦往宅中通传,说是阮相公来了。
程博远连忙出来相迎,与阮钰互相见礼。
阮钰随他去了书房,见他桌面纸张凌乱,不由一怔。
虽未细看,最上那张帖子上,稍露出的正是八字。
程博远见得阮钰视线,面上现出一丝心虚,旋即又有些彷徨愁容。
阮钰心中微叹,就请程博远一同坐下。他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想来可起个话头。
“博远兄,何事烦忧?”
程博远面露沉吟。
阮钰微微一笑,关切说道:“方才小弟见得一张八字帖,可是贤兄欲与嫂夫人拜堂成亲,却因嫂夫人为狐身,不知如何与之合八字而苦恼?”
程博远顿时尴尬。
阮钰故作不解。
程博远期期艾艾,到底还是开口:“这……并非是为与她……”
阮钰闻得他言,眉头紧锁,道:“不是与嫂夫人?”又问,“莫非是要纳妾么,可曾知会了嫂夫人,得其应允?”
程博远以袖遮面,声如蚊蚋:“非是纳妾,是有人说合,可聘湖东女子……”
阮钰登时面带薄怒:“博远兄如此,将嫂夫人置于何地?前日小弟来拜,称她一声‘嫂夫人’而贤兄认下,想来贤兄确是视之为妻,既然如此,怎能停妻再娶?”
程博远垂头丧气,叹道:“贤弟有所不知,实乃为兄在外,时常因狐妻一事被人讥讽,久而久之,为兄这心中难免就……唉!”
阮钰顿了顿,起身面向程博远,先朝他深行一礼。
程博远一惊,连忙伸手搀扶:“贤弟何故如此大礼?”
阮钰面露愧色,坦诚道:“昨日小弟与通溟兄游河,所乘之舫恰与贤兄相邻。”
程博远又一怔。
阮钰续道:“那时听得喧闹声中有贤兄之言,又听得只言片语……”他又一顿,“小弟一时愤懑,便失礼驻足,不曾离去。”
程博远闻得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位贤弟分明是将那船舫中起哄言语尽数听见,且瞧出他心中动摇,这才不等他请,特意上门。而贤弟原本与一好友同游,此番却是独自前来,也正是略给他留了一分颜面。
然而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怪罪?只更惭愧不已。
阮钰叹道:“小弟听得,博远兄不仅早认了嫂夫人为妻,还与嫂夫人有诺。君子重德行,才华次之,那些起哄之人看似好意,实则是陷兄长于不义啊!”他诚恳劝说,“小弟素知贤兄磊落不羁,只不过被人讥讽几句,纵然难以避而不听,只管装聋作哑便是,怎么却反而自己拘束起来?”
程博远苦笑:“人言可畏,为兄从前置若罔闻,如今方知自己也是个受不住缠的。”
阮钰正色道:“博远兄于学问上那般刻苦,想来也有为官之心,若为官者,听人几句言语便不能自主,又如何能清正廉明?弃狐妻而另娶看似不损大局,实则是德行有缺,为人不耻,贤兄万万不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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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中暗道,不错,不错!藏之贤弟所言有理,若我如今只为他人言语便抛弃与己有诺的狐妻,日后纵然为官,恐怕也受不住他人的怂恿,到那时一步错步步错,哪里还能有前途可言?君子重德行,不听小人闲言,我怎就忘了?
阮钰没料到程博远这般大的反应,连忙又要去扶他。
程博远摆摆手,勉力站稳后,长叹一声,愧然而言:“藏之贤弟所言甚是,为兄险些就自误了!青娘从无对不住为兄之处,为兄又岂能因她为异类而辜负?早年她以身相许时,为兄不曾嫌弃,万无她替为兄生儿育女后,反而弃她另娶之理。”
阮钰见程博远的确惭愧难当,但眉宇间那动摇之色已去,又有从前豁朗之态,也放下心来。看来,博远兄仍旧是从前那个博远兄,倒是不必与之疏离了。
他正色拱手说:“贤兄果然君子。”
程博远越发惭愧:“不敢,不敢,还要多谢藏之贤弟当头棒喝,否则……唉!”
阮钰微微一笑,也道“岂敢”。
二人一通谦辞,彼此间的情谊又更真挚了些。
程博远引阮钰坐下,亲手奉茶,也同他说起了自己与狐妻之事。
原来两人相处两年后,青娘为程博远诞下一女,当时情意正浓,遂取其母名中一字她,并愿其如寒梅高洁,因名“青梅”。那时青娘便与程博远约定,叫程博远再莫要娶妻,她必然为他生子,继承他之家业,程博远信了青娘,于是应允下来。而后青娘不时就要离去几日,每每回来时,倒是对程博远父女妥帖周到,程博远虽更愿青娘日日陪伴,可青娘不曾错过家事的料理,他也还算满足。
只不过,总有些人在他耳边嚼舌根,又是些亲朋好友的,久而久之,他的耳根被念得软了,心思也免不了有些摇动……
程博远又叹:“还是为兄心志不坚,险些酿成大祸。”
阮钰自程博远话中也能听出,那位素未蒙面的嫂夫人是狐仙中难得性烈者,是不肯与人分享夫君的,若是程博远当真另娶,待嫂夫人回来,恐怕是就此断绝。到那时,纵然没生出什么大的事端来,也总有些家宅不宁之危——家且不宁,何能为官为民?
如今阮钰入那门槛,虽还无有十分法术,却也隐约能窥见些灾厄困难。他瞧不太清程博远的来日前程、眼下命运,但模模糊糊间,亦微微松了口气。就仿若,倘使程博远不听规劝,来日怕是颇有不妥……
此他不过一时有感,说不太清,也不便与程博远提起,不过如今程博远打消那等念头,且不论日后是否一路顺遂,也总比从前好得多。
阮钰不曾在程宅多留,小坐片刻喝过茶水,他便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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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居处,刚推开院门,他便见到应辰负手立在藤萝之下,似是察觉他来,便微微转身,朝他颔首。
阮钰心中一暖,连走几步,来到近前。
应辰示意:“坐下说罢。”
阮钰点点头,坐了下来。
桌上已然泡好一壶清茶,竟好似应辰早已知道他这时回来,如今刚好给他斟上一盏。
阮钰啜一口,低低地呼出一口气。
应辰也不言语,只待阮钰静心下来、同他叙说时,给他添了些滚水。
阮钰徐徐道来,将此去程宅劝说之语、程博远所言讲述。
语毕,他面露庆幸之色,道:“幸甚,博远兄迷途知返。”又微微一顿,“此事过后,不知为何像是替博远兄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般,怪异得很。小生思之,以为许是博远兄的命数有变,若是他当真如从前那般行事,或有危难……也不知是否当真如此。”
应辰轻哼一声:“书呆子没看岔,你那位贤兄,本是个无子早夭的命数。”
阮钰一惊。
而后,应辰将所见一一说出。
原来若无阮钰一番劝告,程博远很快便聘了那湖东王家的女子为妻,狐女听闻此事,愤而同程博远断绝来往,并将襁褓中的女儿抛给了他,从此不见踪影。不过十二三年后,程博远病死,死前不曾考中功名,也不曾再有子女。待他死后王氏改嫁出走,青梅寄养于其堂叔家,却又被堂叔卖给候选官职的王进士为婢,伴随王进士之女阿喜身畔。
主仆二人情谊甚厚,青梅继承其母一些眼力,看出租赁王进士房屋的书生张介受很有前程,便劝阿喜择他为婿,奈何王进士看不上张生,婚事未成。青梅便趁夜间前往张生居处,意欲以身相许,张生却是正人君子,只答应和她一同促成此事。后来青梅同阿喜坦诚心意,于阿喜出尽私房相助之下,到底促成婚事,青梅得以赎身,嫁给张生为妻。
后来阿喜随父前往山西曲沃县赴任,青梅则刺绣售卖相助张生考学,备受张家敬重。
然而阿喜命途多舛,其母刚去山西半年便已去世,又两年,其父因行贿免职,为赎罪散尽家财,又得了瘟疫而死。从此阿喜孤身一人,为安葬双亲沦为妾室,却在上门之日被正室驱逐,只得寄托在庵堂里。虽有老尼照拂,仍有许多恶少觊觎其美貌骚扰,还有贵公子也要纳她为妾,她意欲服毒自尽,夜里梦见王进士托梦劝她,她才放弃寻死。
次日大雨倾盆,有官眷前来避雨,正是青梅。
张生果真官运亨通,考中后顺利得官,要接家眷赴任,青梅恰好因雨遇见阿喜,就接了阿喜同去,更叫阿喜与张生拜堂,以婢妾之礼侍奉阿喜。后来张生官至侍郎,阿喜与青梅皆封夫人。
听完应辰所言,阮钰心中百味繁杂。
“原来博远兄竟然……”
于阮钰本心,他与其父母一般,只想要个情投意合之人为伴,子女之事俱是随缘。可他却也明白,如博远兄等世间男子,大抵更想要个儿子来承继香火。博远兄如今尚且年轻,又有雄心勃勃,没料想竟然既无官运,又无子嗣缘分。
更叫阮钰喟叹的,乃是那还在襁褓中的小小青梅。
他这侄女本是个冰雪玲珑的好女子,却命途多舛,丧父之后沦为婢女。幸而其主阿喜心善,肯倾囊相助她嫁给心仪之人,奈何心善之人却多艰辛,二人最终在庵堂相遇。
阮钰自问,若有心中所爱,必然不愿与他人分享,可青梅却那般作为,着实……但他转念一想,青梅乃是狐女之女,想必知道些因果前缘中事。阿喜对她夫妻二人有恩,后来落难,他们理应报恩。加之阿喜曾与张生议亲……她将正位让于阿喜,也未必没有此中缘故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且说狐女青娘在外好一阵奔波,正暗喜心中筹谋之事将成,这一晚她翩然来到程家,便去与阔别数日的夫君与女儿相会。
远远就见书房里点着烛火,她心知是夫君在挑灯苦读,不由眉头微蹙,暗想:程郎近日着实辛苦,待将那事做成后,就该为人|妻本分,不再走了。
匆匆走到书房前,青娘朝里面瞧了瞧,也不去打扰,只挽起袖口到了庖屋,洗洗涮涮做了些易克化的吃食,又一小托盘端到门口。
她素手轻轻叩门,正是柔声细语:“程郎辛苦,先用些粥饭吧。”
然而那正在苦读的书生闻得动静,竟大步走来开门,待见得是她在门外,便是深深一礼,神情之间,俱是惭愧。
青娘冰雪聪明,见夫君这副做派,心里登时涌起几分不妙之感。
程博远躬身不起,满腔愧疚不知如何言说。
青娘转过许多念头,却还是急急将托盘放在一边,双手将他扶起,软言问道:“程郎怎么了,为何对为妻行此大礼?”
程博远被她扶起,以袖遮面,只觉无脸见她。
青娘越发不解:“程郎有什么心事,不能对为妻叙说?”
程博远面如火烧,鼓了鼓勇气,到底还是将这些时日他那对不住青娘的动摇心思、又如何险些铸成大错、如何被好友棒喝云云,一五一十,尽数说了出来。
“为夫对不住娘子,娘子但有多少责罚,为夫都甘愿领受。”他悔恨不已,竟不知如何赎罪,“唯愿娘子……莫要因此伤心。”
随着程博远所言种种,青娘面色数变,脚步也微微有些踉跄。
她万没有想到,自己殚精竭虑为夫君着想,夫君却在那起子小人撺掇下,生出了那等心思!若不是有良友相劝,她当可想见,待自己兴冲冲要来报喜时,却听闻夫君辜负于她……到那时,她百般柔肠皆被绞碎,该是何等痛心!
就连此刻,她瞧着眼前人愧悔之态,已然是酸楚难言了。
但……
人无完人,程郎已然悔改,且对她如此坦诚,她该受他这份心意。
青娘眼中含泪,定定瞧着程博远,在见着程博远慌乱要来给她拭泪时,到底还是轻轻眨眼,将那些痛楚压了下去。
但她却不知,自己已有一行珠泪悄然落下,好似打在程博远心上一般,叫他心中大恸。
程博远越发惊慌:“青娘,娘子……”
青娘轻叹一声,到底展颜一笑:“程郎,为妻不怪你了。”她神情与往日再无不同,“阮相公赤诚心意,是难得的良朋益友,理应好生招待。这几日为妻备办一些酒菜,请他前来做客,你我好生款待……以谢其恩吧。”
程博远轻抚青娘眼角,怜惜道:“是,理应如此。藏之贤弟早想拜见嫂夫人,正等青娘归来请他呢。”他眼中皆是诚挚,“从今往后,为夫心如磐石,绝不会再辜负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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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在院中读书作画、抄写诗文,应辰则偶然练一练刀法,不时也将书呆子拉过来,教他也练上一练,强身健体。
忽而一天,程博远上门拜访,送来一张请帖。
阮钰起身相迎,接过请帖,温和说道:“博远兄招呼一声就是,怎还如此客气?”
程博远一笑,面上皆是喜意:“你嫂夫人回来了,为兄与她剖明心意,已得了她谅解。你嫂夫人要谢你点醒之恩,吩咐为兄定要将请帖送上,方显郑重之心。”
阮钰听闻是那位狐娘子之意,又得知夫妻俩将话说开,心头也为他们欢喜。
当下里,他爽快接过,言道:“小弟定然准时前往。”
程博远也送应辰一张,同样很是郑重。
他非愚钝之辈,这位应通溟公子与藏之贤弟同进同出,他家中那些事哪里能瞒得过?只是贤弟不拂他脸面,应公子才从不显露罢了。如今他既然要请客,总不好将贤弟的好友丢在一旁,自然也要一同相请的。
应辰接过请帖,倒也没拒绝。
程博远见状,心下一松。
应公子还愿过去,多少也让他明白,他虽有错,却也不会被君子嫌弃太过。
程博远并未久留,很快离去。
应辰将请帖丢到桌上,嗤笑一声:“总算还有些承当。”
阮钰一笑:“不知如今博远兄命数又是如何?”
应辰随口道:“程博远气运有限,先中举人,后为同进士,官途止于七品。不过他明年即可得子,其子颇有官运,得成三品。其女青梅,配与侍郎。”
阮钰一怔,旋即喟叹。
莫看博远兄只是一时念头转过,命数竟有如此之变。世间俗人以为异类不可为妻,有碍家门,却不知无德方损气运。有狐妻又如何?于博远兄而言,正因有狐妻与他倾心相爱,为他百般筹谋,这才由一生落魄、妻离子散转换过来,能得富贵善终。
翌日,阮钰携应辰一同来到程家。
仍是寿伯开门,但程博远远远听见动静,快步而来,热情将两人迎入,又奉为上座。
应辰并未刻意摆脸色,不过除却阮钰以外,他对旁人惯来高傲,程博远也不见怪,倒因此前之事,觉得他乃是一位性情中人。
程博远同两人交谈几句,内室里就有人掀帘而出,一阵香风袭来,是一位身着婀娜少妇手捧托盘,端茶过来奉与客人。
“藏之贤弟,这位就是我家娘子。”程博远连忙介绍,“她能泡一手好茶,贤弟可要尝尝。”
阮钰立时起身,略略行礼,道:“多谢嫂夫人。”
应辰瞥了一眼,却没那么多的礼数。
那少妇碎步走来,垂首将茶水分别放在客人面前,又持盘后退,才微微抬头,悄然打量客人。
阮钰秉承礼数目不斜视,也不曾细看对方面貌,只大概知道乃是个衣着素淡清雅的绝色美人,不愧狐女之名。
青娘见阮钰如此回避,更觉这位小相公知礼,且清气萦绕,叫人心生好感。然而待她看向另一位客人时,恰与对方冷眸相对,只觉脑中好似轰然鸣响,威压如山,纵然不过是略作警告,也已唬得她险些魂飞魄散!
她虽是个贪恋红尘的狐狸,却交游广阔,曾与走正道的狐仙同行过,因而自他口中增长许多见识,也能分辨出一些惹不起的仙妖大能。
眼前这一位,虽只瞧来一眼,但恍惚之间,她分明仿佛听见一声龙吟!
……原来眼前人非是夫君所言异人,而是龙君。
青娘勉强按捺住惊慌,状若无事一般与两人见礼,遂去庖屋置办酒饭。
此后席上露了一面,表明谢意,便与寻常妇人一般,再未现身。
然而待到入夜之后,青娘却不敢怠慢,前往龙君气息所在之处,于屋外叩首拜见。
礼毕,龙君不曾出声,她知其不怪,这才匆匆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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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旁的,乃是阮钰见兄嫂和好如初,心中欢喜,由有程博远亲自敬酒,觑应辰脸色未见不允,便多吃了两盏。
吃过以后,他便有些醉意,被应辰拉着手腕翩然回去,扶在榻上小睡过去。
应辰顾念于他,自然是守在一旁的。
外头有隐隐狐骚气下拜,他知道是那狐狸过来请安告罪,只不理会,便是放她离去。
白日里他一眼瞧见,狐狸道行十去七八,腹中有灵光内藏,想来是请教了同族的哪个长于配药的,以道行炮制地珍服食,才能改了那程博远的命数,为他生子。只不过,狐狸没了道行,也就短了寿数,与凡人无异了。
实情也是如此。
狐女青娘有同族的姐姐莲香精通药理,自打与程博远约定相守后,她时常奔波在外,正是前往沂州寻她这位姐姐,在她指点下炮制出一种秘药,将修为化入其中。前几日她好容易将药制成,便匆匆回来,幸而程博远迷途知返,她便寻了个时机,于月华之下将秘药服下。
约莫再过上数月时间,她就能替程博远孕育一胎,而这一胎,定然会是个儿子。
程家有子承继香火后,程博远大肆操办,叫周遭之人尽皆知道他已娶狐妻,且狐妻已为他孕育子女,再无离弃之理。而后程生细心教导儿子,青娘仔细抚养女儿,时日渐长,儿子成才,女儿亦生得亭亭玉立。
此间程生中了同进士,得了八品官位,与在家候选官职的王进士有些交情,那王进士之女王喜因而与青梅相识,结为至交。
后来,青娘虽因道行尽失而难施术法,却也有几分观人的面相。她意外听闻有个穷书生张介受甚是孝顺,且才华出众,亲往一瞧,择之为婿。程生虽是殷实人家出身,却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流,又信得过妻子的眼力,故而应许这桩婚事。张介受也曾听闻程家之女聪慧贤淑,得程家看中,自然也十分欢喜。
于是张程二家成了姻亲,张生青梅成婚之后也是恩爱有加,而张家得青梅嫁妆相助,家境有所改善,不再为贫困,张生也能将更多心思用在课业之上。
只是王家阿喜却要随父赴任,与密友青梅离别,不多久,居然连音信都断了。张生则不负青娘慧眼,一路青云,很快也得了官职,并遣人来接青梅。
奔赴路上,大雨滂沱,青梅在一处庵堂避雨,却瞧见在庵堂之中那备受风雨摧折的阿喜,二人相认,涕泪连连。
青梅不忍阿喜被人折辱,将她一同带去。待与张生重逢后,阿喜避居偏僻处,青梅知她庄重,暗中与张生商议,请他于好友中择取一位品行出众的才貌佳郎,为阿喜牵下姻缘……
张生果然仔细挑过,而阿喜也果然得了一段极好的姻缘。
青梅与阿喜的夫家,自此年年来往,子女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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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阮钰起身,正懵懂间,察觉一旁对面小榻上有人靠坐,惊起一看,竟是好友衣冠楚楚,仿若昨日一般模样。
此刻,应辰睁开眼来,恰与阮钰对上,嗤笑道:“书呆子酒醒了?”
阮钰一怔,方才想起来,昨夜吃酒醉得人事不省,能回到院中,想来也都是通溟兄的好处。他再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虽是外衫脱去,里衣却还完好,亦是不曾沐浴的模样。
他一阵羞窘,连忙起身行礼,道:“昨夜多谢兄长照顾,小生酒后失态了。”
应辰摆了摆手,道:“客气作甚?若非你性子迂,我便替你洗浴一番又何妨?”
阮钰越发窘迫,讷讷不能言语,心里暗道,幸而通溟兄不曾替他如此,否则今日起身,怕是真要羞于见人了。
诚然男子之间坦诚相见寻常得很,可他自知年少面皮薄,好友又是那般矜贵自持,叫好友相助,他、他不知为何便难以受用。
应辰不知他心头如何想,只把那狐狸来过、他之所见等事,与阮钰说了一遍。
阮钰收回心神,倾听过后,轻叹一声:“嫂夫人这般对待博远兄,实乃他之福分。幸而他迷途知返,不曾辜负,否则……”嫂夫人情何以堪哪。
感慨过后,应辰让敖英备水,朝阮钰说道:“知你喜洁,待水来了,你自去吧。”
阮钰赧然,微微点头。
不多会,浴房里热气蒸腾。
阮钰急忙去了,再出来时,就见应辰也已换了一身衣裳,像是比他更快洗过。他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好友乃是龙身,腾云驾雾,自然要比他快得多了。
二人收拾齐整。
阮钰道:“通溟兄,今日天光甚好,不如一同出去走走,去茶楼用饭?”
应辰于小事上素来随心,既然阮钰说了,他也就点了点头。
阮钰笑笑,与应辰一同出了小院。
外头晨风拂过,花香流连,沁人心脾。
阮钰原本头上还有些昏沉,这一出来,心旷神怡,也就舒服许多。
应辰眉头微挑,走在他的左近之处。
很快,茶楼到了。
这茶楼颇有名气,尤其内中一位说书人,惯来能将奇闻异事说得引人入胜,因此吸引许多茶客时常来往。
阮钰初来金陵时,就在此地听过一段,颇觉喜爱,后来忙于读书,不曾常来。今日突发兴致,也就再来听上一回。
跑堂的小二很是殷勤,请两人去了雅座后,拎起大茶壶给二人先上了一盏新茶,再送来几样茶点,细心招待。
阮钰自然谢过。
小二见这位读书郎谦和,心里高兴,又去招呼其他茶客了。
阮钰拈起一块茶点吃了,侧头下方一看,客人陆续而来,再一忖,约莫到了时辰。
果然,只听醒木一敲,那说书人穿着长衫,已说起一个故事来。
“话说那个某地某太史,时日久长已不记得名号了,那日他正在书房中午睡,原本老神在在,阖眼休憩,忽然听得细碎声响,他低头一看,竟见一列小人儿自屋角走出,那是马大如蛙、人细如指,数十个浩浩荡荡,为首的还是个官儿,被轿子给抬出来……”
阮钰听得津津有味。
这故事大意是说个官员遇见一队仪仗,那为首的小官人路过还遣人送给太史一个包袱为礼,太史当时心中有些畏惧,将那包袱转送给那送礼之人,也不曾问得来历云云。
是一件奇事不假。
但这事再奇也短了些,那说书人又一拍醒木,喝了口茶,说起第二个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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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笑道:“那李化龙查看一番,于怪物流下的血中捡了两颗足有四寸多长的锐尺,拿去叫人问,也无人认得。小老儿也不曾听闻,一直好奇得紧,诸位茶客若有知道的,不妨一说?介时茶钱便算在小老儿的账上,聊表敬意。”
这话一出,茶楼里难免也有些小声议论,不过一时之间也没人起身为那说书人解惑。
阮钰也很是好奇,悄然朝一旁凑了凑,低声问:“通溟兄可知道么?”
应辰嗤道:“山野小怪,世间多不胜数,左不过是魑魅魍魉一类。”
阮钰熟读众多古本、游记,对山野精怪之事颇有了解,听应辰所言,也是赞同。
“野狗子”一怪,大约便是山中形成的山鬼山怪,是个害人之物。只可惜此为百余年前事,也不知那怪物如今可在?如若是在,又身在何处。否则他倒想往那处走,量一量自己如今本事,可否能把那怪物除去了。
二人等了一等,仍未有人说能说出一二,说书人略有失望,却是喝了口茶,预备再讲件新事。
然而不待他开口,便被打断。
这茶楼临街,窗也开着,外面街道上有人呼呼喝喝喧喧嚷嚷,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隐约还传来几句扰人心神的话。
“快走快走……热闹……”
“西街的……”
“……狐狸……”
虽说只少少几句,细碎不全,但茶客们俱是爱听奇闻异事的,自然迅速领会得,被那些言语引动了兴致。
当即就有人倚窗往外看,见到好些人跑动起来,更多茶客干脆摸出几个铜子搁在桌上,兴冲冲往茶楼外去。
阮钰微微一怔,侧耳听去。
他六识敏锐,听得自也更真切些,略略带上一丝惊异。
阮钰且能听见,应辰更是如此。
不待阮钰开口,他取出碎银结了茶钱,同身旁人道:“书呆子想瞧便瞧,走吧。”
阮钰赧然一笑,朝应辰拱了拱手。
二人几步走出茶楼,见得街道上人越来越多,也就随着往同一方向走。
应辰轻轻拉着阮钰手腕,阮钰也无防备,他两个走一步犹若旁人三五步,脚下轻飘飘,不多会已到了西街街头。
好些人围着一户人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女子叩头哀求之声断断续续,叫人听了不落忍,又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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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与应辰来到此处后,人群自然散开些,两人就走到了靠前面处。
那户人家大开着门,敞着院子。
院中有个和尚设坛,坛前跪着个哭泣着的妇人,而妇人旁边则扑倒一只毛茸茸之躯,穿着人的衣裳,做派也如人一般。
阮钰小声道:“通溟兄,那物像是狐狸,又像是人,好生怪异。”
应辰颔首道:“原是与野狐狸作祟相关。”说到此,他朝那似人似狐之物瞥了一眼,“人穿了死狐狸的皮,会了些妖法,却因秃驴破之,反噬变了畜生。”
阮钰正想细问,便见有消息灵通的好事者在一旁嚷嚷,把整件事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这户人家姓孙,有兄弟二人,皆娶了俊俏的妻子,过得也颇为和乐。孰料也正因家里藏了俏佳人,竟引得一头畜生窥视,从此家中闹了狐狸,缠上了长妇。
而那似人似狐的原本是街另一头卖酒的,酒性极强,但凡有人在他那买酒,不论如何酒量,皆用不上几杯便会烂醉如泥。故而常人皆言酒好,这卖酒之人也得以致富。
大约也是酒的名声大,也引来狐狸,透着喝了些酒后,那狐狸醉倒在酒槽旁。卖酒的瞧见狐狸,想要杀它,狐狸却化作个人样儿求饶,愿助他所求。
卖酒的自狐狸口中得知,它便是缠着孙家长妇之人,心中遂起淫念。他早已看中孙家的弟妇,便要狐狸带他同去。
狐狸拗他不得,只好取来其故去兄长所留褐衣,卖酒的披了这衣,顿时旁人皆瞧不见他,他就当真与狐狸去了孙家。
奈何卖酒的没能想到,孙家也是殷实之家,既然有畜生敢迷惑他家长妇,他家自然就要请人驱妖。于是一人一狐才到孙家门口,便见巨大神符,极为可怖,吓得他们立即逃走。
次日,赠予神符的和尚来到孙家设坛作法,引来诸多围观之人,卖酒的去瞧个热闹,没料想身陷术法之中,变成了一只狐狸,被和尚拿住。
好事者说完故事,故意长叹一声,怜悯地瞧了瞧那还在跪着哭求的妇人,摇头道:“只可怜了她,竟嫁了这么个丈夫,狼狈至此。”
那跪求不止的妇人,竟然就是卖酒那人的妻子,这事本是她丈夫的错处,却连累她不得不在此处扣头,自然叫人同情。
还有人小声嘀咕:“那卖酒的不是好货,我这舌头从来能尝好酒,在他那买下一坛喝了,滋味寡淡无比,像是兑了水的。偏生酒劲那般大,着实叫人想不通。幸而内子略通医道,验了验后,说那酒如何且不提,其中却是下了药的。那药对身子有坏处,又因是药,才叫那海量之人饮酒过后也要大罪。”
他平日里不好说这等话,一怕没人信,二也是卖酒的富庶,他不欲得罪人。如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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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尽数听在耳中,看向那卖酒的所化狐狸时,眼里不由都是厌恶。
此人之心怎这般丑恶?先是卖酒害人,又不顾家中贤惠妻子,觊觎他人之妇,当真无耻之尤!
这时,和尚被那妇人求得松了口,就将那畜生交给其妻,叫她自己牵回去。
妇人拭了拭泪,感激不尽,立时带着狐狸离开。
阮钰随着众人一同让出路来,见此一幕,心中滋味难以言说。
应辰见他面上郁郁,低声与他说道:“人化狐非为易事,至多数月,那畜生便没命了。”他顿了顿,“书呆子若是不忍,我可救他。”
阮钰一怔,旋即微微摇头。
他素来良善,不过对此等淫恶之辈,却是半点也不想救他性命。
只觉着,此冤孽果报而已。
阮钰想了想,也低声说:“还有一只狐狸为害,通溟兄可有法子寻它出来?”
应辰轻笑一声:“这有何难?”
他稍稍侧头,双目中神光一闪。
倏然间,空中骤生雷霆,一道闪电赫然劈下,正中街边藏于人群中一个年轻男子。
那男子陡然抽搐,跌倒在地。
却是一只皮毛焦黑的野狐。
街上众人不由大惊,纷纷呼叫。
那和尚连忙过去,略一探,双掌合十,道:“此狐正是孙家作祟之物,如今业已伏诛。老僧惭愧,未能尽力。”
众人才知,是又有异人瞧不上狐精行恶,将其杀死。
只是任谁也没能分辨,究竟是何人出手……
孙家之人也匆匆而来,俱是松了口气。
如此,家中当再无侵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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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读了两日书,不知怎地,他对这金陵景致兴味索然,就连读书也没了往日的趣味,应辰见他郁郁,看不顺眼,遂提议离去,再往他处游历散心。
阮钰闻言,还未思索,已点头应下。
点头过后,他不由哑然——看来,果然是因这此间之事扰他心烦,才那山水都仿佛失色,不愿在此处久留了。
思及此,阮钰抬眼瞧了瞧那一身矜贵的好友,眼中一软,微微带笑,暗忖:通溟兄不愧是通溟兄,甚是懂我。
随后,阮钰将行李收拾了,便和应辰一同去了渡口,乘船一路来到常州。
阮家在常州也有一处别第,是连在一处的三间屋子,早早租给了几个客商。
阮钰抵达此地,便去收租。几个客商颇有些油滑,见阮钰年幼,原想说几句好话,哄他一哄,做些手段,但还未如何言语,屋外就有人不耐烦出声,随着脚步声现出一位华服公子,其形容极为俊美,面上却带着冷嘲——众客商顿时噤声,交了租子,不敢再开口了。
应辰见状,收了视线,唤道:“走了,敖英已将酒菜备办妥当,若是凉了,再热了也难吃。”
阮钰应一声,连忙走到他身边。
两人出门,背影很快消失。
才有一个客商松口气般,说道:“那公子哥好大的气派,不知是何许人也。”
另一客商摇头道:“某南来北往多年,也颇见得几分世面,却从未见得如此人物。左右我等得罪不起,还是莫要多话,日后也要早早备好租子送给那阮小相公吧。”
最后那客商则有些后怕,忙说:“是极,是极,莫惹事端才好。”
几句话过,众客商都闭了口,各自如常。
且说阮钰随应辰去了附近一座酒楼,敖英果然备好一桌菜,还腾腾冒着热气,正等两人前往。
阮钰先与敖英招呼、谢过,这才和应辰分别入座。
敖英对应辰敬重非常,向来不肯与他们同桌用饭,于是见安排妥当,便抽身后退。
阮钰一边用饭,一边低声与应辰交谈。
这说的,便是今晚过夜之事。
阮钰道:“通溟兄,今日便寻个客栈投宿,住上一晚,明日就往苏州去如何?”
应辰自顾自取了一小瓶酒,倒来喝了一小盅,道:“你要如何便如何,不必问我。”
阮钰莞尔:“既是同行,哪能不问兄长之意?”
应辰嗤笑一声:“那也随你。”
而后,阮钰又与应辰稍聊几句话。
敖英点的菜色皆很合阮钰心意,加之舟车劳顿,他也多用了些。
快用完时,应辰招手唤敖英过来,就要让他去先找个客栈安排。
正此刻,旁边的一桌上,有个生得富态的老者站起身,朝这边走。
待到桌前,他面带笑容,情态恳切:“冒昧打扰,两位可是游历的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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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位老人家离得近,先前零星听到了两人一些话语,这般推测。
阮钰忙拱手,客气开口:“老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也连忙回礼:“不敢当,只是老夫愚钝,平生最是仰慕读书人。方才失礼,听得片语,得知两位还未有夜宿之地……两位若不嫌弃,可否由老夫招待一二?”
阮钰闻言,不由一怔。
素味平生,也非是同学同乡,缘何只因是个学子就要巴巴请回家去?然而此老者神情恳切,十分真诚,便越发叫人不知缘由。
老者看出阮钰疑惑,苦笑一声,道:“不瞒两位公子,只为让那苦命的孩儿沾些文气,能早早开悟罢了。”
阮钰虽还有不解,可这位老先生眉眼太苦,着实叫人怜悯,他悄然瞧一眼应辰,应辰斜睨,并无言语,他便温和答应下来。
老者顿时感激,连连再次相请。
阮钰轻扯了扯应辰衣角。
应辰随他一起,大步而出。
待几人走后,酒楼中才有人小声议论:
“唉,李翁又请了两位学子,也不知此番可能沾上几分文气。”
“也是一片慈父之心……”
“可惜啊,李翁乐善好施,偏生无有子嗣缘分,着实可叹……”
才出客栈,就有小厮架来马车。
老者请两人同乘,阮钰笑而谢过,轻拉应辰,一同上车。
敖英不知从何处牵了马来,骑在马上,跟在车旁。
一路上,阮钰得知这位老先生姓李名化,家中颇有田产,曾有爱女尚未及笄便急病而死。那时李翁已然五十有余,老妻亦是如此,难以有孕。不得已下,李翁纳婢为妾,才又得了一子,取名珠儿。可惜珠儿天生痴愚,虽相貌堂堂,但如今已五六岁还不识五谷,叫李翁很是遗憾。遗憾之余,他却不曾嫌弃,反倒更为疼爱。
不多时,马车到了李宅。
李宅位处城南,并非堂皇奢华,却也青砖红瓦,是个富裕人家。
李化邀请两人进宅后,下仆利落安排,可见是早做熟的,从前确是招待了许多学子。敖英也被下仆领取房间,带着阮钰的行李前去安置。
阮钰略不自在。
应辰声音响在他耳边:“无妨。”
阮钰一愣,朝一旁看去,却见应辰面色如常,原来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叫他听见,李化则全无所觉——不过倒也不稀奇,他这好友自有神通在身。
阮钰与应辰刚到廊上,就听见一阵孩童喧闹声,随即主屋跑出个垂髫小儿,乍看生得清秀可爱,细瞧时,眉宇间有些木楞,应当便是那珠儿了。
李化快走几步,双手揽住小儿,小心看了看没被磕碰着,这才拉着他的小手,同他说:“珠儿,快给两位公子见礼。”
珠儿懵懵懂懂,由着李化替他摆出姿势,拜了一拜。
阮钰连忙道:“老先生不必如此。”又温声道,“令郎好容仪,天真烂漫,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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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见他这般夸赞,心中甚悦,再请两人去堂中奉茶。
珠儿歪头瞧着两人,不自觉扯住李化衣角,神情虽痴,却不惹人厌恶。
阮钰看他,便更温和些。
珠儿因阮钰年纪不大,瞧着可亲,踌躇一会儿,竟也过去摸他的衣角。
阮钰眸光微软,也未曾阻拦,反拉了他的小手,带他一同到正堂去。
应辰在旁边瞧见,暗忖,书呆子行事温吞,麻烦得很。
不过他心中虽这般想,却也抬起脚步,随着过去。
李化待两人很殷勤,亲自领他们去了间极清雅的书房。书柜中有数种于科举有利的典籍,四面墙上,有前多位学子留下的墨宝,书案上也有一些文章,全都任由翻看,只是仔细些,莫要污了纸面就是。
阮钰对此自然也很爱惜,就留在了书房里。
应辰虽并非什么学子,但不耐烦给李化解释,便也任他误会了。
李化见两人各自拿了书,遂与他们告辞。
阮钰笑了笑,送他至门口,方才止步。
人走后,应辰将书轻轻丢在一边,枕臂半躺在竹榻上。
阮钰瞧了瞧他,眉眼一柔,旋即又正了正神色,继续读书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阮钰有些疲倦,小睡片刻后,起来继续苦读。
书房本在僻静处,与那珠儿寻常时玩乐之地相距甚远,方才一直无有喧闹之声,可不知怎地,阮钰此刻再来读书时,却听见有人吵吵嚷嚷,竟比珠儿平日里玩耍时声量更大。
阮钰手指微顿。
他自入修行门槛来,耳聪目明,稍稍倾听,竟听了个清楚。
“大师是佛门高士,怎开口就要百串钱?十串不成,三十串也可,再多没有!”
“须得百串,少一文也不成!”
“没有,没有!大师好不讲道理,老朽不送了。”
“你既不给,可莫要后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阮钰顿时皱起眉头,那竟像是李老先在与人争执?老先年岁不轻,过怒而伤肝,恐怕对他很是不利。而另一人,听着像是一位佛门中人?
思及此,他右足抵在桌脚处,才发现自己方才无知无觉地已然推桌而起。
应辰冷声道:“哪里来的恶僧?满身的邪气。”
阮钰一怔,连忙问道:“通溟兄此言何意?”
应辰也站起身来,睨他一眼,大步朝门外而去,嗤道:“走吧,知你这书呆子,又要多管闲事。”
阮钰赧然,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循声而往,不多时到了院中。
此刻正有个穿着僧袍的和尚与李化拉拉扯扯,情态俱很恼怒。
阮钰远远看去,只见那和尚双目皆盲,面生横肉,满身的戾气,叫他一见便心厌憎。他前几日才见过一位和尚,其慈眉善目,在孙家遇狐之事上出力不少,是个有功行造化高僧,而眼下这位却是凶神恶煞,没什么好做派。
那和尚现下几下拉扯过后,猛地伸手推开李化,恶狠狠朝院外而去。
李化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被旁边的僮仆扶住,他瞥见阮、应二人过来,面带惭愧,慌忙说道:“失礼,失礼,扰了两位公子清静。”
阮钰温言道:“方才听见人声,恐怕恶人相扰,故来一看。是在下二人失礼,老先莫怪。”
李化忙说:“阮公子言重了。”
应辰却未理会这等来我往的凡俗客套,只略略抬手。
倏然一道紫电自云层中落下,随后便是一道霹雳声响。霎时间,一声惨叫在宅外不远处响起,竟像是那刚走的盲和尚?
李化一震,满面惊疑。
掺着他的僮仆吓了一跳,浑身发颤,慌乱道:“雷公发怒了!雷公发怒了!”
李化低声叱喝:“僮儿噤声,自去屋里,莫惊扰客人。”
僮仆哆哆嗦嗦应声,战战兢兢奔到屋中去。
李化到底年长,经历的事多,此刻强压恐惧,又请两位客人也屋暂避。
阮钰知晓乃是好友所为,温和一笑:“在下二人一路游历,也算有些胆气,若是老先有意出去稍作打探,倒是可以陪同。”
李化觑两人确是不怕,又见这两位学子的随从不知何时也来到院中,其身形健壮,颇为勇武,心下稍安,遂松了松紧绷的面皮,郑重说道:“如此……多谢,几位请。”
几人来到宅外,就见先前那个恶僧正仆倒地上,正浑身抽搐,随后他双腿一蹬,顿时不动了。
李化壮胆走去,半弯了腰,伸手在恶僧鼻下一探,竟像是断气了?他稍作迟疑,要将恶僧翻过身来。奈何他年老体衰,掀之不动,僮仆也不曾与他同出,一时有些僵持。
敖英此刻走去,助李化一把,将恶僧翻了个仰面朝上。
李化见如此翻动那恶僧也无反应,再看他胸口丝毫没有起伏,霎时明白,想必是真的死了。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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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倒吸一口凉气,立时道:“如此不善,然是邪物!”
敖英知晓龙君不耐烦为阮相公以外之人解说,也就顺口说道:“确是邪物,该要一把火烧了,以绝后患。”
李化自无异议,忙说:“快快烧了,有劳壮士,快快烧了!”
敖英转头向阮钰、应辰看去。
阮钰一笑:“还请敖兄弟辛苦一场。”
应辰略点头,便是叫他自去做了。
敖英领命,与李化告辞后,遂带着几样邪物去了稍远之处。
李化额上沾着汗,与阮钰连连拱手:“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多谢诸位,替我儿消除灾难。”
他虽不知那雷霆便是应辰召来,却明白若非敖英去搜了邪物并言明来历,恐怕他只差人将那尸身丢入城外乱葬岗便罢,可想不到恶僧身上还有邪物应要处理。否则恶僧虽死,邪物尚在,又不知道要引起什么风波来。如今邪物既去,这尸身再叫人送走,便没甚打紧了。
阮钰向来谦和,说道:“老先太客气了。”
虽有恶僧之事,但既然已处置妥当,除却李化仍有后怕外,对阮钰倒没甚影响,他与应辰回到书房中,继续读书。
这时没了吵嚷,本该是可以清静诵读的,然而阮钰却是微微皱眉,像是正在思索。
应辰本在闭眼小憩,察觉阮钰气息不对,便掀一边眼皮,斜睨过来。
“书呆子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阮钰回神,歉然告罪:“是小走神了,多谢兄长提点。”顿了顿后,又道,“只是小想起来,有一事颇为在意,方才……”
应辰哼一声:“何事?”
阮钰轻叹道:“也不是旁的,只是先前敖兄弟寻出两个木人时,小生仿佛瞧见有两个孩童身影自其中奔逃而出,细想之后,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应辰侧过头,眯眼看他,却不言语。
阮钰不解,怔了怔,小声问道:“通溟兄,怎么?”
应辰这才收回视线,道:“入得那道门槛,既能辨识妖物,自然也能识得鬼物。不过能在白日见得鬼影,则是入门之后又有精进之故。”
阮钰一惊:“兄长之意,那两个孩童便是那恶僧所拘之鬼?”
应辰道:“原本被拘在木人中,那恶僧既死,他们便逃了出去。”
阮钰向来温善的眼眸里,倏然划过一抹怒气,皱眉道:“那两只鬼物,形貌像是两个小儿。恶僧所拘者,居然是两个孩童,着该死!”
应辰撇嘴:“行恶还管老幼不成?书呆子莫这般没见识。”
阮钰一滞,垂下眼时,面上苦笑:好友所言甚是,真正作恶之人,又哪里理会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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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住两日后,阮钰便想告辞,但李化苦苦相留,他推辞不过,也只好继续住在此处。
李化待几人十分殷勤,除却差人送来饭食外,其余时候却不过来打扰,留得一片清静,阮钰自能安静读书,应辰也安然守着阮钰,倒也都很安逸。不过敖英暂时没了用处,就被应辰遣走,只定个日子再来赶车就是。
然而这安逸也无几日,忽有一天,李宅中哭声大作,其声之悲,就连书房这边也能听得清楚。
阮钰放下书卷,面色微变:“通溟兄,怎么像是珠儿——”
应辰睁眼,道:“虽迟几日,也还是应了命数。”其语气平静,像是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阮钰一顿:“兄长之意是,珠儿他命数到了?”
应辰回道:“李珠生来痴愚,是因他与李化本无父子之缘,乃是其故人讨债而来。如今李珠活到这岁数,花销已凑足债务,便该赶赴阴间转世了。”他早看得分明,对阮钰时,也不吝惜多说些,“李化曾问金陵严子方借得百十吊钱,未能偿还时,严子方便先去世。”
阮钰本是聪慧之人,心中一动,忙问:“莫非前几日来的那恶僧,便是珠儿应命的劫数?”
应辰微微颔首:“原本命数中,李化与他争执得罪了他,李珠便被他施了邪法,李化求他不成,李珠终究殒命。事后李化悲恸状告恶僧,恶僧被拘,乱棒打死。”他身为龙君,自然看得更远、听得更清,已瞧见李宅中种种之事,“今日李珠不知为何偷偷爬树,陪同仆婢只一错眼,他便坠树而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阮钰顿时恻然。
诚然一切皆为命数,李老先生与珠儿只有这短暂父子缘分,可李老先生爱子情深,如今这欠故人的钱债倒是还清了,可那丧子之痛又叫谁偿还?欠钱还钱便是,岂有让人了钱还要伤情的道理,阴司之断,着实不公。
应辰看出阮钰所想,嗤道:“天下之,原本便难以处处公平。”见阮钰眉眼黯淡,他到底又宽慰几句,“不过书呆子不必烦忧此事,便有些案子有不公处,这一桩却还有后文。”
阮钰立时抬眼:“有什么后文?”
应辰道:“那两个童鬼死得冤枉,一个命数尽了,在阴司自有去处;另一个与李化有些缘分,不几日后便会附上珠儿肉身,往后以他身份,生为人。李化失了一子,又得一子,形貌未变,且有后福,也算有所安慰。”
阮钰闻言,亦稍有安慰之感,但也不过寥寥。他心下暗叹,枉死的童鬼能再世为人,这自然是天道至公,原本的珠儿了却前世纠葛投胎去也,亦很安然。只是复生的珠儿终究不是从前的珠儿,便是再如何有后福,到底是难免遗憾。
他想,若是来日有人占了好友的肉身,且比好友性子温柔,待他同样极好,难道他就会欢欢喜喜就将他当作通溟兄吗?那必然是不成的。纵然好友总嫌弃他呆气重,又常对他故作恼怒,可一直守他伴他的,终究也只有这一个通溟兄已,好上千万倍者,他也绝不肯去换的。
想到此处,阮钰微微摇头。
应辰见他有心,问:“怎么,不能解?”
阮钰苦笑道:“小生并非不能解,于李老先生言,想来这便是很安慰的。”他抬眼见好友虽肃着那冷霜一般的面容,眼中却有安抚,心里一暖,不禁解释,“只是于世人而言,约莫一具皮囊最为要紧,内里换是不换,只要那皮囊在,血缘不改,便是无妨。然而……于小生眼里,却是内里更要紧些。”
应辰眉毛挑起:“哦?你想了什么人的内里要紧?”
阮钰也不隐瞒,剖白道:“小生不过是想着,倘若是通溟兄换了内里,便也不是小生所结识的通溟兄了。”
应辰没料想阮钰会说出这番话来,神情微怔。
阮钰温和一笑:“兄长莫恼,兄长神通盖世,哪里会有被他人替代皮囊一?只是小生方才突然闪过的杂念,胡思乱想罢了。”
应辰垂眼,没再说话。
他自然是神通盖世,且为天地异种,想要取代他的皮囊绝无可能,只是阮钰说了这话,如此诚恳意切,便只是胡思乱想,他竟然也……有些欢喜。
珠儿夭折一,引起李宅上下悲痛不绝,李化也忙于珠儿丧,难以看顾阮、应二人,礼数倒是仍很周全,每日送饭不减,亦不曾因珠儿死去便要送客。
阮钰体谅老人家悲恸,待珠儿收殓妥当,即将下葬,他才过去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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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感念阮钰好意,也是谢过。
当晚,阮钰在书桌前抄写诗文时,隐隐觉出一股阴气自李宅外来。
他抬头看去,目力比之以往更清明许,就见到一个眼熟的孩童接连掠过几间房舍,往李化居住之处去了。
应辰朝那边也瞧一眼,说道:“来了。”
阮钰一怔,随即想起前日所闻,脱口道:“是替代珠儿的童鬼?”
应辰道:“正是他。”
阮钰神情微顿,却是再写不下去,站起身走到窗边。
应辰来到他身旁。
眨眼间,李化的居处烛火更加明亮,窗帘上隐约映着人影,其被佝偻,像是李化在俯身与人说话。但李化对面,分明没有形影。
应辰取来一面镜子,置在阮钰身前,并指在其上划了划。
镜面上泛起涟漪,那李化屋中的景象,便陡然出现。
阮钰连忙以袖掩面,说道:“非礼勿视,兄长快收了术法。”
应辰一愣:“从前我也用过此法,如今怎么矫情起来?”
阮钰知晓好友所指何,连忙解释:“那时两个秀才于光天化日之下密谋算计,被兄长发觉,指引小生瞧见,揭穿其诡计,也算是因果孽报。但如今是李老先生私,小生虽好奇,却不能窥人**,此并非君子所为。”说到此处,他又慌忙道,“小生并无指责兄长之意,兄长非是人族,自不必受我人族的规矩约束。何况兄长有大神通,能观人命运,世间原本便无能瞒过兄长之眼,看与不看,皆是通明,只是要为小生解惑才使这法术罢了……”
应辰见他从肃然到惶急,又听他这般解释一通,便果然拂袖收了术法,镜子屈指一弹,叫它回了桌上。
阮钰听到动静,才放下袖子。
因未听到应辰话语,他微微迟疑,小心询问:“兄长恼小生了么?”
应辰嗤笑道:“你向来是个迂的,我恼来作甚。”
阮钰这才松了口气。
应辰也的确不曾气恼,反觉得这书呆子迂是迂了些,倒也迂得可爱。
次日,阮钰晨起散步,才自书房走到外院,就见那林木荫荫之间,有个小儿正在背诗。在他身畔,李化拄拐,笑意盈盈,瞧着小儿时,眉眼间似有感伤,更多却是欢喜。
这小儿正是前日已然去世的珠儿,如今虽面目还是珠儿,却已是被一童鬼附身、取代之了。此时细看,此珠儿再无彼珠儿那般呆板,其神情灵动,举止活泼,显得聪慧非常。
见得阮、应二人,李化倒也并未十分慌乱,稍顿了顿,便连忙招呼珠儿过来见礼。
珠儿上前来,恭敬行礼:“见过两位先生。”俨然也是个小小读书人的做派。
阮钰温和说道:“不必礼。”他见这小儿神情聪颖,稍作思忖,是叮嘱一句,“难得世为人,日后也该好生读书,谨言慎行,方不负一番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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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忙说:“珠儿谨记。”
此刻,虽说阮钰不曾问起珠儿为何死而复生之,但他之反应却清楚表明,他已知道如今的珠儿并非原本珠儿,只不去寻根究底罢了。
之后阮钰与应辰走向另一边,珠儿和李化则留在原处。
待人影不见后,珠儿才松了口气般,如蒙大赦。
李化有些讶异:“珠儿,你为何冷汗涔涔?”
珠儿吁口气,回答说:“父亲,这两位并非常人,那位阮先生神清意正,乃是个养浩然之气、已入得那修炼门槛的读书人。如今是他不与孩儿计较,倘若孩儿还是个小鬼,现身在他面前与他不利……他一声呵斥过来,孩儿怕是就要身受重伤了。”说到此,他又喘口气,“那位应先生更了不得,通身威压极重,应是有大来历的高人。若非他十分收敛,只消一眼扫来,稍稍带上一分厉色,孩儿便是已藏在这具肉身里阳了,也要魂飞魄散。”
听得这话,李化不由一惊:“竟如此厉害?”
他虽因恶僧一知晓阮、应二人与常人不同,却未想到竟有那般本事,叫珠儿如此畏惧。不过他一转念,思及方才阮公子有所叮嘱、应公子也神色如常,就明白他两个并不这附身的新珠儿当作恶鬼对待,又微微放心。
珠儿道:“父亲不必忧虑,孩儿复生已得了阴司应允,是正该有此机缘,并非胡作非为。只消孩儿日后行不出大过,便无碍的。”
李化闻言,才彻底放下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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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听珠儿提过阮、应二人不凡之处,唯恐是自己招待不周怠慢他们,自是连连挽留。阮钰见他慌乱,稍一思忖已知缘由,为安??老人家之心,也就多留了几日。期间珠儿常来给两人送饭,又小心翼翼向阮钰请教学问。阮钰见他诚恳,亦知他聪慧,也就提?一二。不几日,珠儿获益良多,待他便越发恭敬了。
又是小半月过去,阮钰已作了几篇文章,便又?辞行,也好依照先前的打算,前往苏州。他与应辰商定??,再去问李化辞行一回。
李化仍是挽留,??回却是挽留不住,于是?好劝他们多住一日,待他次日好生替他们践行??,再送他们离去。首发l
阮钰也就答应下来。
然而就在??一晚,阮钰刚放下书卷、要沐浴??衣时,忽然心中微动,不由朝窗外??去。
夜色微深,有夜风“呜呜”而来,卷来一阵寒意。
如今虽已入秋,可??寒意也仍旧有??不同寻常。
阮钰正眉头微皱,身边倏然多?一股暖意,侧头一??,原来是好友应通溟不知何时来此,与他并肩而立,将那??寒意驱散……也将他那一丝不快驱散了。
应辰抬眼道:“有鬼物过来。”
在应辰话音落时,李家的院门极轻微地颤动起来。
寻常凡俗人等??不?,阮钰却是瞧见,乃是院外有许多鬼物鱼贯穿门而入,才使得院门那般。
众多鬼物簇拥?一名鬼女行来,满满当当站了一院,却各个规矩守礼,目不斜视,很有严谨仪态。那鬼女满头珠翠,生得也?分娇艳,此刻被百来鬼物前呼??拥,却不见分毫跋扈之色,眉眼神情甚是温婉。
都站定??,鬼女朝向窗边,盈盈下拜,嗓音柔和,恭声道:“楚江王府三子妇李慧,拜见应帝君,见过阮相公。”
阮钰一怔,见应辰?随意?头,并无与之对话的意思,便回礼道:“敢问姑娘为何来此?”
鬼女轻声回答:“妾生前为李氏女,如今得珠儿前往幽冥通报,才?起生前之事,故而前来此地,探望父母。”又说,“听闻应帝君与阮相公在此小住,妾理应前来拜见。”
阮钰恍然,再一思忖,也曾听过李老曾有一女闺名“小慧”,尚未及笄便已夭折,如今??位李慧姑娘,可不正该是那位姑娘吗?
他忙说:“姑娘客气了。”
鬼女李慧抿唇一笑,再行一礼??,率领一应鬼众飘飘忽忽,朝院中?宅方向去了。
那边似乎是有人预先提醒,有??焚纸祭酒的动静,?没上盏茶时间,那边就没了声息。有婀娜鬼影被鬼仆扶?来,又飘飘忽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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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钰遥遥而??,微微不解。
应辰轻哼一声:“那鬼女入幽冥不久,鬼身脆弱,赶路过来自然疲乏。她是去给东邻密友托梦,??日附身再来。”
阮钰一顿:“鬼附身于人,可于人有伤?”
应辰道:“若是寻常鬼物,自是要虚弱一场,?此女已嫁于阴神,则不在此列。”
阮钰心下微松:“既如此,便要恭喜李老一家团圆了。”
应辰瞥他一眼,不再提??事,?叫书呆子再读一段书,就早??睡觉去。
书呆子自是应命。
次日,过来有东邻少女翩然而至,很快被李化老夫妇迎入房中叙话,正是好一番的相拥倾诉,老妇的哭声竟透?门来。
阮钰虽不去打扰,书房相距那处也颇有段路,可?他如今五感六识,也能隐约听到一??。那老母之心苍天可鉴,而他不过是个失去亲人不几年的少年郎,如何能不因其悲恸而思及己身父母?不由眼眶也微微泛红。
应辰贵为龙族少祖,?情感淡漠,除却与阮钰日夜相伴外,与旁人多是萍水相逢,纵有故旧,也是盏茶交情,此刻并不能感同身受。
眼见小书生如此低落,他略思忖,屈指在左腕上一抹——霎时间,他左腕上显?一枚鳞片,犹若银髓打造,银光湛湛,极为华美。
应辰微微转动左腕。
那银鳞光芒忽而暴涨,一瞬晃在了阮钰的眼中。
阮钰被晃得眼花,“哎”了一声,情绪一散,转头??向银光???。
??一??,就??见了那枚银鳞。
阮钰不由低呼:“通溟兄,??是??的鳞片么?”
应辰略一?头,抬手在那银鳞上一挑。
下一瞬,银鳞弹飞而起,被应辰右手指尖拈住。
与此同时,他左腕银鳞所在处泛起一抹血光,?转眼即逝,恢复如初。
……话虽如此,也仍旧将阮钰唬了一跳,饶是他平时慢吞吞,此刻却慌忙抓住了应辰左腕,口中也急切道:“兄长剥自己的鳞片作甚!”剥鳞何其痛苦,方才分??见了血,他??好友,怎就不知惜身?
应辰挑眉,暗忖??书呆子嗓门倏地恁大,又随意抓过阮钰左手,将银鳞朝腕子一贴。
刹那间,银鳞已同阮钰左腕密密相贴。
阮钰不由愣住,讷讷开口:“兄长?”
他伸手摸了摸,那鳞片与他的皮肉黏在一起,仿佛原本便生长再那处一般。他轻轻去抠,倒也不疼不痒,?有??坚硬之感。
正阮钰惊讶时,银鳞上方光华一闪,竟就??般消失不见,他再去摸,那处就还是与原先皮肉一般温软了,越发显得奇异。不知为何,他却隐隐??白银鳞尚在,似乎?消他一番呼唤,便又能显现,心随意动……
诸多疑惑,阮钰再??应辰,既觉新奇,又倏然??白好友剥鳞是为给他,一时又急又气,既喜且恼,百味繁杂,竟不知如何发问。
还是应辰嗤道:“一片鳞罢了,还值得??如此作态?”
阮钰皱眉:“兄长,??剥鳞之痛……”
应辰摆手将他打断,说道:“痛个?么?一眨眼工夫罢了,书呆子莫多话。”
阮钰登时一噎,要说的话尽数说不?了,不过也因应辰??一番举动,他心思越发都在眼前好友身上,也?不起来其他来了。
应辰又同他说:“??龙鳞有我几分气息,可显可隐,能辟邪祟。?有那要用邪术迷惑??者,皆不可得。平日里??若不用,便不去管它,若有难?应对之物对??不利,它自能替??防备一二,待我前来助??。”
阮钰听好友叮嘱,最终还是接了好意。
“小生知道了。”?到底忍不住又道,“日??兄长定要多多爱惜自己才是。”
应辰见阮钰殷殷唠叨,眉眼再无愁绪,便扯了扯嘴角,道:“我知我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待那东邻少女离开后,不多时,鬼女李慧再来告罪。原来她夫君近日远行,她因珠儿传信思念父母,迫不及待便来托梦,待在门前见??家中龙威赫赫,再与珠儿言语一对,才知是阮、应二人在此,便先来拜见。昨夜她回去以后,她那夫君仍未归来,纵然去信也来不及,只好过来解释一二——非是他夫君身为小辈不知礼数,实在是身不在家中。
应辰摆手叫她自去。
李慧见他神情不耐,心中不由惶恐。
阮钰却知好友并无他意,也没那许多礼数,就安慰几句,请走鬼女。
随后,两人少坐片刻,就去向李化告辞?。
李化虽与老妻爱女相拥痛哭一场,但因着??能见着女儿,心里安慰,这时也已平静下来。他仍想挽留阮应二人,奈何早已说定此事,也只得用心置办一桌小宴为二人践行,又奉送一些盘缠,才亲自将人送出门去。
阮钰本无意接那盘缠,只是李化着实恳切,他无意拂?老人家的心思,取一锭银便罢。
门外,敖英早已备好车马,将阮钰、应辰接上车去。
李化眼见马车远去,尤在挥手不止。
阮钰掀开车窗见着,微微一叹。
应辰道:“你这书呆子,又在为他人作忧虑。”
阮钰轻声道:“小生方才见李老先生身上一时蒙上一层黑?,一时又有瑞?氤氲,料想应是日后他将遭逢凶险,又有贵人相助。但虽是逢凶化吉,但老先生年岁不小,其中必然要受些罪……老先生待小生诸多好意,小生知晓此事,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
应辰哼笑一声:“与神相通多有福报,他那点磨难不过是寿数相关,自有他那幽冥中的贵人女婿筹谋,何须你来多虑。”
阮钰早已习惯好友这般,便慢吞吞道:“如此,小生便放心?。”
马车到了码头,恰有一艘大船停靠。
敖英去问了大船的去向,付?银子,就请阮、应二人先去船上。
阮钰谢过?他,便与应辰同去。
片刻后,敖英大约是处置了马车马匹,也在开船之前赶了过来。
这大船上人不少,船舱中大小间价钱不同,敖英定?两间上等房,眼见那位阮相公兴致勃勃竟央着君上与他下起棋来,于是很快置办?果品点心香茗,直接窝进自己房里,再不??扰两人。
上等房在二楼,且是开?窗的,将帘子撩起,即可见到河上美景,尽享河风习习。
窗下有榻,榻上摆着一张棋盘,棋盒固定在两侧,以防因船身颠簸,叫棋子飞出。
阮钰端坐在小榻一侧,聚精会神,拈子按下。
应辰侧身,随手摆子,姿态很是慵懒。
不过莫看应辰这般闲散模样,他那棋风却很凌厉,?阮钰棋如其人,外头端方,内有丘壑。
小半个时辰后,到底??是阮钰输?。
阮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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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挑眉:“??下么?”
阮钰肃然道:“再来。”
顺河?下,河流通畅。
阮钰与应辰这一番下棋,时间便仿佛过??极快,不知不觉间,已又到了一处码头。
此地尚不到苏州,阮、应二人自然也不下船,但凭窗向外看时,却能瞧见码头上有许多行人穿梭,都在登船。
忽然间,阮钰神情微怔,朝一处看去。
应辰也瞥一眼,道:“一条花鲤。”
那是一位身着粉衫的少女,头顶双髻,形容娇俏,瞧着是丫鬟模样。此刻她步履匆匆,急急忙忙地往船上来,神态颇有焦急。
待上?船,少女使?银子,才轻抚胸口,微微松了口气。
此刻,阮钰正同应辰小声询问:“是河中的小妖么?怎不自行渡河,反要坐船?”他现下心神越发明净,本就敏锐,?那花鲤少女想来是心绪焦急,遮掩不足,便叫他也察觉出来。
应辰落下一粒棋子,闲闲几句:“不是这河中的妖物。我看她身上带着龙?,像是出自淮河,应是那河中龙王哪位儿女的婢子,出来办事。她若从这河中游过,理应要同河中同僚??过招呼,?乘船而下,想来是事态紧急,要速去速回。”
阮钰闻言,这才恍然,复又将心力用在下棋上。
不过,??未下几子,倏然间,外面有人轻轻叩门。
阮钰拈子微顿,妖?愈近,是那花鲤。.⑨⑨⑨xs.)
应辰并未理会,只与阮钰下棋。
那花鲤少女却是惶急开口:“婢子失礼,??请尊神责罚。”
原来她上??船后,便觉出这船上一道隐隐威压,虽是极淡、已是收敛过的,但大约是同出水神,对她先天压制。她觉出之后,惶恐于上船前不曾先行禀报,便急忙过来请安、告罪了。尊神先时不理会她,她就越发忧惧。
应辰自不会与这一只小妖计较,原本也并非那等处处约束之辈,也就随口一句:“你自去,莫多事。”
花鲤少女听得,在门外叩首数次,才小心离去。
之后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待到得苏州,那花鲤少女随众人一同下船,敖英也极快上岸,去准备车马。
阮钰稍等?等,待并不很拥挤时,才与应辰徐徐走下船去。
苏杭一带人杰地灵,山明水秀,乃是个极好的去处。
早年阮钰之父看中此地文风鼎盛且风景秀致,置办?多处宅邸,皆是小院、小园一类,布置得极为清雅,只出租于学子。其中苏州便有一间极好的宅院,从不外租,只请人间每月??扫、侍弄内中花草,以待主人入住。
当年阮钰十岁在苏州林风学院就读,转念考中秀才,他本应在学院里继续读书,中举过后,才住进宅院里。孰料他父亲早逝,只好回乡……如今数年过去,他一路游历到此,可谓重回故地,一为取之前积存的租子,二来也是想要拜访几位从前的夫子,请教学问。
不过现下刚来,宅院虽还在,但这几年阮钰年纪小,他父亲也已去世,便不曾再差人??扫。现下想必已荒废?,须得休整一番,方可前往。
敖英自将这事揽过,先把阮钰、应辰送到一处酒楼中,请他们在此用法歇息,自己则去找人收拾屋舍,待做完以后,再来接两人过去。
阮钰谢过他,也觉??腹中饥饿,就与应辰一起找了个雅座,点了一壶茶水。
应辰叫了菜,接过阮钰递来的茶盏,喝?一口。
酒楼之中很是热闹,在一楼堂中有个说书人,正神情激昂,在说一个“壮士怒斩五通??美”的故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诸君请听,且说那吴中有个开当铺的赵甲,家中妻子某氏甚有姿色,却被那五通神中的老四瞧中,夜间潜来,叫她苦不堪言。赵甲不敢招惹五通神,某氏屡遭毒?,羞愧不已,几度自尽却不可得,当真是求死不能,足足煎熬了两三月之久……”
阮钰本喜欢听那奇闻异事,此时听说书人讲起故事时,很有兴致,然而当真听清这说的是个什么故事时,他微微皱起眉头,正给自己斟茶的?也不禁一顿。
应辰见他呆怔,又见壶中热茶已满了杯,眼看要淌到桌上,便伸?过去,替他将茶壶拎起。
“书呆?又在发什么呆?”
阮钰回过神,苦笑道:“这故事可不好听。”说到此,他叹口气,“虽说这故事要斩了五通,可此前被他们祸害之人却也挽回不及。官员懦弱,不敢在百姓受邪神欺凌时主持公道。丈夫懦弱,不敢在妻?遭受屈辱时奋起出头……唉。”
应辰先前没细听那故事,此刻稍听一耳朵,才明白这小书生为何倏然不悦。他想着若是那五通还在,他叫敖英直去宰了就是,不必让书呆?多做担忧。可如今既然已在传扬这故事,五通应已不在,这??憋闷却难以为其排解。
随后,他就取出一杯香露,推到阮钰面前。
阮钰一怔。
应辰道:“你烦什么?且听后文。”
阮钰瞧出好友别扭宽慰之意,便将香露接过喝下,沁凉清爽,仿佛真将那一抹郁气拂去了。他也不知原本香露便有如此用处,抑或是得见好友关切心中熨帖,总归他又恢复平静。
而那说书人这时又讲道:“虽说那姓赵的实在懦弱,可他却有个十分英武??表弟。万生自会稽而来,刚强勇猛,长于箭术,某时前来拜访兄嫂,却是夜间听见动静,当即跟了上去。他见表嫂房中有陌生男子,愤而出手将之宰杀,孰料那尸身变作一匹小马,竟是非人!如此一来,他才自表嫂口中得知,竟然是五通神在作祟。他那表嫂见他闯祸,怕是另几个五通神要来,恐慌得很,万生却半点不惧,将灯熄灭,暗中埋伏……五通神一来,竟被他瞧中机会,连杀两头!死后尽数化为了肥猪。”
“这二猪一马死透了,却还有两个五通在外,姓赵的唯恐他们前来寻仇,便将那万生留在家中住了一月有余。五通始终不曾再来,万生心中盘算,就有意要归家去。”说书人声音高亢,一拍惊堂木,“——恰这时!有位木商前来拜访,竟是苦苦哀求,要让那万生也到他家住去!万生正自不解,却也禁不住哀求,到底应允下来。孰料才去木商家中,木商便以盛宴款待,又有姣美少女盈盈相拜,吐露——前情!”
“诸君以为为何?原来近日五通神于白日里降临,要聘他??小女为妻。可木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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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书人语调抑扬顿挫,说得是妙趣横生,使得满堂坐客齐声喝彩,听得是如痴如醉。
此刻,又讲到待那约定之日来时,五通神于傍晚降临,才见屋中万生,就唬得转身飞走。而万生胆气壮,急追而出,一刀砍掉那五通一爪,五通慌不择路,入江而逃。而后万生得了木商欢喜,将爱女许配,万生得美,越发扬名。凡常遭五通祸害??人家,皆要请他夫妇二人住到家中。如此年余,万生才携妻而去,只留一段故事,任由说书人讲出,叫众人拍案赞叹。
阮钰也听得仔细,到眼下,五通已去其三,又有一通断爪,还有一通不知所踪。从此这江浙一带再无五通为害,也算少了危害。
他那皱起??眉头这才松开,微微呼气。
应辰见阮钰愁闷消解,唇角微勾,也自饮了一盏茶。
这故事说完,满座宾客还想再听故事。
一段怒斩五通虽是精彩,但说书人故事多,此刻被拱得兴起,也就又说了一段旁??故事。
说的是据闻木渎镇有一女因夜间被陨星落下??石头砸中了头,就此死去,不多时活过来,竟由女?化为男子。其父母非但不以为怪,反倒欢喜,叫人称奇。
故事简短,说书人喝一口茶,又说起苏州古老传闻中??众多神仙,譬如河神金龙大王等旧时之事,本地人听得多,但总有行商、?客来此,除却听这说书人讲,还能听堂中之人小声议论,也算尽兴。
阮钰听得入神。
桌上不知不觉间,菜也上齐。
菜香扑鼻,引得肚肠一阵咕噜作响,阮钰方才回神,察觉到后,不由伸?掩住,面色微红。
阮钰瞥眼瞧了瞧应辰。
应辰此番倒未笑他,只道:“你瞧我便不饿了么?”
阮钰连忙端碗:“自非如此。”
随即应辰给他夹了菜,阮钰也赶紧填起肚?来。
饭后,两人没在酒楼多留,结了账后,便往?行去。
敖英已备车在外等候,见两人出来,连忙上前,请二人上车。
路上行人惊鸿一瞥,已瞧见应辰生得极好,又是富贵公子模样,都不由驻足而看,倒是阮钰,见这情景不由好?,紧随应辰,跳上车去——他却不知,他如今跟随应辰服用多种奇珍,又时常抄写诗文,入那修行??门槛,一身书卷气比之从前也更纯正许多。行人驻足观看者,除却应辰,还有他这小书生。
不过,两人很快上车,敖英在车前驱马,便调转车头,很快往已然收拾好??宅院而去。
阮宅之内,景致清幽,除却几间住房以?,还有一个小园子,内中设一雅舍,是为书斋。还有莲池碧清,如今尚有残荷,有另一番雅趣。
应辰见惯那巧夺天工之景,对此倒不如何,但阮钰却很是喜欢此宅,只觉处处皆合自己心意。手机\端一秒記住《.999xs.》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粗粗看过后,阮钰略指了指那莲池上??小亭子,邀请道:“通溟兄,今晚你我在那处赏月对饮如何?我不多饮,只作陪客。”
应辰见他颇有兴致,眼里也带上一点笑意,颔首应道:“可。”
阮钰闻言,心中越发欢喜。
此时敖英早已遁去,将身子化为一条小龙,隐在莲池下??石缝之中休息,绝不打扰两人。而阮钰也拉了拉应辰,与他同去书斋,将带来的箱笼规整一番,把近期要读的书摆在书架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阮钰向来爱书,这一路行来,途中也买了许多,都装进箱笼里。原本箱笼不大,书多了自然便装不下,可他身旁应辰这位龙君在,在他箱笼中弄了个须弥戒子的法术,箱笼便不仅能装上许多书,还轻飘飘的,背上身时半点也不费力气。
如今阮钰要在苏州多住些时日,先将近期要读的书小心收拾了摆上书架,又细细将此前所买那些也都用心炮制一番,还要将许多书晒上一晒……这一番忙碌,便忙??了傍晚。
阮钰忙得腰酸背痛,??抻了抻胳膊,便一阵腹鸣。他顿时用手按了按腹部,面上一片赧然。
应辰原本在给他打下手,但他身具神通,自无这等尴尬之处,此刻见阮钰如此情状,不由笑道:“书呆子腹中如擂鼓,可比平日里说话还要响亮。”
阮钰屈指,轻轻挠了挠侧脸,告饶说:“兄长莫?小生,是小生忙晕了头。”
应辰斜睨他一眼,倒也没再嘲笑他。
原本趴在莲池中的敖英不知何时出来了,此刻躬身在一旁,恭声问道:“君上,阮相公,酒饭已然备下,不知两位可仍要去亭中用饭?”
应辰问阮钰:“以你之意?”
阮钰一?:“多谢敖兄弟操持,小生自是仍要与通溟兄赏月对饮的。”
应辰便对敖英颔首:“你将东西送去亭中。”
敖英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这时,应辰又与阮钰说道:“书呆子去洗把脸。”
阮钰一怔,觉出自己额头俱是汗水,也不知如何狼狈,连忙以袖遮面,应道:“小生失礼,这就去洗一洗。”
应辰目送他去了,想了一想,自袖中取出一瓶滋味浅淡的酒露,施施然先朝小亭去了。
天色渐暗,月色朦胧。
阮钰与应辰相对而坐,各自面前都有一只小巧酒盅。在应辰盅里,酒色清冽甘醇,只嗅一嗅便叫人熏熏欲醉,而阮钰要给自己倒酒时,却被应辰将手指摁住,拿了另一只瓶儿来,把酒露倒给他,只许他饮这味浅的。
虽是如此,阮钰却不介意,左右他也不是馋了酒水,不??想借机与好友赏月罢了,沾一些酒味应景,也就够了。
对饮一盅后,两人一边就菜吃,一边闲聊。
他两个近日总在一处,身边事是不必多讲了,应辰便同阮钰说些天上海里的奇事,又同他说一说修行上的道理。
阮钰都仔细听了,也都用心记下。
兴致来了,应辰纵身湖面舞了几套刀法,阮钰虽年岁不大,却也有少年意气,看得目眩神迷时,便以箸击酒盅,为其配乐。
应辰舞??几回,忽然那击箸声散乱起来,他眉头微挑,收刀入鞘,侧身看向亭中。
书桌前,那温温雅雅的小书生一双竹筷像是捏不住,却迷迷瞪瞪记得要去敲击酒盅,显得有些呆愣。再细看时,他眼中略带水光,面色微红,已是个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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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辰不由好?,便自湖面走到亭中,替他将竹筷拿走。
阮钰似乎不解,眸光蒙蒙看来:“通……溟兄?”
应辰干脆坐在阮钰一侧,将他扶靠在自己肩上,也不多言任他迷糊,又遥遥同敖英示意,叫其去取解酒茶来。
敖英领命而去。
夜风微凉,应辰正坐在阮钰身边,一面替他挡一挡这凉风,一面举杯独酌。
然而正惬意时,却来不速之客——数十丈外,竟有妖风滚滚而来。
应辰皱起眉头。
风中隐隐透出些嚎叫声,夹着丝丝血腥气,极快朝这方向??来。离得越近,腥气越重,将月色中的一塘荷香尽数驱走,实在搅人兴致。
应辰立即用袖口去给阮钰遮脸,阮钰却极敏锐,已是猛一个激灵,就此醒转过来。
连解酒茶也用不上了。
却说阮钰被惊醒后,抬眼看去,便见空中一团黑气滚滚逼近,其味之恶,叫人??呕。他站起身来,眉头蹙起,低声开口:“通溟兄,那可是有恶妖?”
他并非胡乱推断,只是他也曾见??不少仙妖灵怪,虽不是但凡香风扑鼻者俱是好的,可若是那等腥臭难当??,却多半不是善类。
应辰见那妖风吵醒了阮钰,心中正不痛快,但听阮钰问他,倒也没发脾气,只冷哼一声,说道:“腌臜野神,也敢造次。”
语毕,他随手拔出腰刀,随手朝空中一抛。
只见一道白光破空而起,只一瞬便杀进妖风之内。妖风中,不知何物发出一声惨嚎,滴滴红血洒落,随之一头怪物跌下云头,滚落在院外,再没声息了。
原来应辰有计算,虽是宰杀那妖,却不会叫肮脏之物落在院子里,否则岂不扫兴?
阮钰见应辰这一举动,轻轻吁了口气:“通溟兄,是什么野神?”
应辰随口道:“白日里你??听过故事,莫非忘了么。”
阮钰一怔,旋即想起来,讶异道:“五通??”
应辰点头道:“就是它。”
阮钰想起那故事,不由感叹:“也不知这是那断了脚爪的,还是不知所踪的。”
两人正在说话,却又有一道清风吹来,风中隐约透着丝丝淡香,又有一些浅淡的水腥气。不??这气息虽似乎也是出自妖物,却清净许多,与方才那黑风里的大不相同。
阮钰纳闷:“这又来了什么妖物?”他??出口,又愣了愣,试探问,“似乎有些熟悉……通溟兄,仿佛是那位花鲤姑娘?”.九九^九)xs(.
应辰又道:“是她。”
二人正说话间,那清风降落在门外,先是小小低呼一声,随即便有一人跪在院门之外叩拜,细声求恳:“婢子无状,搅扰尊?,万请恕罪。”
这说话之人,??真正是那位花鲤少女。
她似乎是追寻那五通?而来,莫非她乘船南下,正是与其有关么?
阮钰心中颇为好奇。
应辰看得明白,便冷声说道:“你且将那污物收拾了,再进来说话。”
花鲤少女连忙应“是”,又在片刻过后,叩响院门。
敖英给她开了门。
花鲤少女来到院中,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不恭——无他,原本那位尊?的威压已极为可怕,方才开门之人分明是尊?从属一流,在她面前也依旧可怕得很,叫她如何能不畏惧?
进门先行礼,她大气也不敢出,只等询问。
而后,便有一道嗓音和和气气,问她道:“姑娘可是追逐那五通而来?”
花鲤少女老实回道:“正是。”
她一抬眼,先见到一位年少的书生。他生得好一副俊雅容貌,通身的书卷气,方才正是他在开口询问。而书生旁边的那位公子更是极为俊美,只是他眼如寒星,眉目间都透出一股凉意,不怒自威,便是生得再好,也叫她望而生畏,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显露出原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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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那?年书生又问:“姑娘若不介意,可否细说?”他略顿??顿,“不知姑娘是什么来历,那五通……”.⑨⑨⑨xs.)
其话意未尽,似乎??心询问,又觉失礼。
花鲤?女倒不觉??难以启齿之处,便道:“回相公的话,婢子侍奉在淮水中金龙大王之女身畔。公主与在河边设馆教书的金公子??夙缘,因金公子??位已然嫁人的外甥女儿为五通所迷,奉命来杀此怪。婢子趁夜而来,本是先藏??娘子魂魄,再替她躺在床上候着,孰料那怪??中几个兄弟被杀,警觉更甚,才进被褥便嗅到??兵刃之气。婢子唯恐他逃脱,连忙将他……”她面上飞霞,??些羞涩,含糊道,“……将他骟??。那怪吃痛嚎叫逃??,婢子急急将娘子安顿??,便立刻追来。”
阮钰听她这话,面色也??些不自在。??这姑娘都忍耐着说出口,他也不愿做出异色,叫人为难。于是略过此节,只皱??皱眉,又道:“小生原以为那五通去??三通之后,余下??通也该改过,没料想,竟是??在作怪。”
花鲤?女道:“多亏两位将他杀??,剩下那通断??脚爪,再不成气候??。”
话到此处,再没甚可问的话。
阮钰道??一句“多谢姑娘解惑”,之后便不知再如何说,只好看向应辰。
应辰知他面皮薄,随意拂袖,?将那花鲤?女托起,又吩咐:“此间事??,你自去吧。”
花鲤?女如蒙大赦,虽说眼前两位都??算随和,她在此处,却仍难免战战兢兢。这?可以离去,她连忙再行礼一次,退出门外,带??那五通的尸身匆匆而??。
待人??后,阮钰轻轻舒??口气。他本?微醺,只是因妖风搅扰,方才清醒。现下花鲤????,月下气氛闲适,他眼皮垂??垂,便又????睡意。
应辰过去扶??他,引他往寝房而去,口中则轻哼一声,道:“书呆子回去歇息吧。”
阮钰????,慢吞吞说道:“??劳兄长相送。”
花鲤?女一路赶回淮水一带,入水后拨弄??几次清波,?见得一处水中小斋,正是金龙公主霞姑的别府。她翩然入得其中,便见书桌前一名通身华彩的美貌女子以手撑颊,正捧卷读书。
察觉身前??异,霞姑微微抬眸,???一?:“鲤儿回来???一路可??顺遂?”
花鲤?女福??福身,回道:“此去??算顺遂,只是好险遇见??一位尊神,幸而不曾得罪??他……”
言语间,鲤儿将来途中之事尽数说出,巨细靡遗。
霞姑闻言,眉头微蹙,正待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水浪声声,原来是??一名虾兵到??小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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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父王??召,霞姑自是急忙动身,与那虾兵??去。
鲤儿位卑,不得??去,便在斋中候着。
不多会,霞姑回来,娇喘吁吁,香汗微微,面色几近苍白。
鲤儿连忙迎上去:“公主——”
霞姑一??握住她的柔荑,像是??些支撑不住般,后怕道:“好险要与郎君??别??!”
鲤儿不解,急问道:“大王也知公主夙缘,如今缘??未尽,如何强要??别?”
霞姑摇??摇头,缓缓??到桌面坐下,又饮一口鲤儿慌忙送来的香茗,才低低说道:“父王召我过去,责备我不该叫你下江南除怪,很??些要约束我与郎君往来之意。幸好你途中遇见我族?祖,?祖插手杀??那怪,才叫父王不能过多怪罪,他几番欲言又止,到底??是不曾将此作为我之错处。若无?祖,恐怕……适才我方知晓,父王竟?你我动向??如指掌。”
鲤儿此?恍然明白,原来那尊叫他畏惧不已的水神,居然是龙族?祖应帝君,也难怪??那般大的威势??。
霞姑叹道:“早听说?祖如今陪??一位书生游历,没承想已到??苏州。”她现下冷静许多,又????兴致细询,“鲤儿见??那书生,不知其人如何?”
鲤儿想??一想,才道:“只见一面,婢子不敢多瞧。不过……”她思及见面?的?景,又道,“……倒是个谦谦??礼的?年郎。”
霞姑又问??几句话,因着金龙大王并未严厉阻碍,她后怕过后,也不再多思,反而能??贴身的婢子说???。
其实霞姑所猜不差,倘若花鲤不曾遇见阮、应??人,她将那一通骟??后,因要将金王孙外甥女的魂魄塞回躯壳,便失??追上那一通的契机。那一通狼狈逃窜,使得许多山妖海怪知晓这事,不多?江河湖上传遍,叫金龙大王大失颜面,若不是花鲤将罪责揽下、受杖一百,霞姑怕是?要被责令自尽??!??饶是如此,霞姑也再不能与金王孙往来,纵然两人颇??缘??,也须得??别三十载,才可再相厮守。那?霞姑乘荷叶而来,才将他迎接而去,从此消失在人间。
虽说霞姑留给金王孙一张药方,使得金王孙三十年后相貌不改,可他多年在人间苦苦相思,一语岂能道尽???如今倒不必让金王孙如此??,霞姑大可陪他一些年月,再将他带去龙宫,??正召为夫婿。
且说阮钰那头,次日他酒醒过来,已然日上三竿。他不常饮酒,因昨日略喝多??些,额角隐隐??些刺痛,脑中也??些昏胀。他待抬手揉上一揉,?见面前一道身影投下,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小碗,内中汤汁??冒着热气,正递??过来。
阮钰接过来,径直一饮而尽。
却听一道微冷的嗓音嗤道:“书呆子好没防备,也不多瞧一眼,便往嘴里送么?”
阮钰喝??那热汤,便觉一股热流顺喉而下,将那脑中昏胀、额角刺痛尽数抚去,通身舒泰,再无一点不适之处。
这?他才慢慢开口:“小生认出是通溟兄,自然再没什么可防备的。”
应辰哼??哼,将那只空??的小碗又接回来。
阮钰莞尔,隐约记得昨晚好友也曾这般“哼”他,今晨再听见,只觉得十??亲切。
喝过热汤,阮钰抻??抻胳膊,便披衣起床。也不知那汤是何物炮制,他认不出来,??喝过以后精神百倍,现下恨不能畅读三百篇文章才好。
早膳也不必用,阮钰与应辰招呼过,便去书房用功。
应辰瞥他一眼,也如以往那般,找出一卷杂书,仰躺在侧面的小榻上翻阅起来。???阮钰朗朗诵读,他倒也不觉得厌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苏州??景致无处不好,阮钰在此地一边读书,一边与应辰游山玩水,过得十分惬意。
逢得林风书院夫子休沐时,??便在应辰护送之下,备下一份薄礼,去拜访当年很是看重??、在??守孝时也曾通信??戚夫子。??位夫子十分惜??,早知??如今朝苏州游历而来,亦有心科举,必然肯开门相见。
果不其然,阮钰上门时,戚夫子差僮儿将??请了进去。不过因着是要叙师徒之谊,应辰便不曾跟去,而是转身先回小院,待迟些再来接人。
戚夫子出身寒门,原本家无恒产,幸而娶来??娘子嫁妆丰厚,且善于操持,如今家境虽谈不上富贵,倒也吃穿不愁,并无半分拮据。
阮钰入得门去,眼前所见路?平整,?侧有竹影萧萧,便将??往年记忆唤回。
一切犹若当时,并无半分改变。
僮儿想是得了吩咐,一路将阮钰引入书房。书房向来私密,戚夫子有此举,可见??没与阮钰见外,叫??心里不禁一暖。
轻轻叩门后,阮钰走进书房里,一抬眼,已见到书桌后那慈眉善目??老?。??毫不犹豫一揖到地,郑重?礼:“学生阮藏之,见过夫子。”
戚夫子连忙自书桌后走出,将??扶起,笑道:“快叫夫子瞧瞧,藏之如今是何模??”
阮钰顺势直起腰,也仔细打量如今??戚夫子。
却听戚夫子感慨道:“数年不见,藏之已生得如此挺拔俊秀,实在叫人欣慰。”
阮钰温和说道:“学生见夫子身子健朗,亦放心了许多。”
师生?个几句寒暄,戚夫子??朝右边一指,笑言:“不知你可?记得你??位同窗?今?巧了,??也来此探望,正和你遇上。”
原来??戚夫子也极期待阮钰到来,在接了帖子时,原是想在正堂前等一等??,不过恰好有另一位学生在此,????叫僮儿将人直接带入书房里来,一同会?。
阮钰转?看去,果真见到另一边立着个笑意吟吟??书生,其身形气场,气质温文,瞧着约莫??十多岁年纪,品貌很是出众。
此刻,那书生拱了拱手,笑道:“藏之贤弟可?记得为兄?”
阮钰一怔,便已想了起来,立即回礼:“是云静兄。当真许久不见了,愚弟见过兄长。”
李云静仍旧?带笑容,感慨说:“藏之贤弟已生得??般好相貌,真是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言语间甚是愉悦,分?对阮钰观感绝佳。
阮钰也笑了笑,心情也颇好。
认出了人,??亦想起当年往事。
??位贤兄比??年长十余岁,当年在书院时,除却自??不常出门外,便是??位不肯挪步,因此??人交往格外多些,李贤兄对??也颇为照顾。不过??不出门是因着年幼,??位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天生喜欢好颜色之故。那些同窗平?里在书院闷得久了,但凡休沐出去,总要去秦楼楚馆听听曲儿,吟诗作对,做些文人间??雅事。李贤兄去过几次,却总大失所望,只觉美人不甚美,再被邀请同去时,就多是婉拒了。
几人顺次入座,且聊一些别后之事。
阮钰说了说自??一路游历所见,虽说鬼狐神怪之类不便随意说起,但途中所见另几位同窗所遇鬼狐之事,??稍作斟酌后,也说了一些,只是事关隐秘之处便都隐去。
闻得??些,戚夫子也记得那几位学生,拈须颔首,道:“吃了教训,?后改过也好。”
时人遇见鬼怪诸事?也不少见,道听途说?更多。戚夫子活了数十年月,也是有些经历??,倒不会生出畏惧,反而颇有感触。
李云静???色,却微微有些异?。
戚夫子看向??,询问:“云静,怎么如此作态?”
李云静收敛心神,??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学生此来是为向夫子报喜,并送喜帖,请夫子于学生孩儿百?宴时,能前往赴宴。”
阮钰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说起报喜来???又忽然思及一事,尤记得李贤兄在书院收到母亲来信,要为??挑选妻子,??却立刻回信回绝,?提过“若无绝色之貌??女子,绝不成婚”之语。狐多美貌,李贤兄莫非……
果不其然,李云静已直言解释:“不瞒夫子,学生??妻子名唤绿绮,正是一名狐女。”
戚夫子一怔。
李云静便说出详情:“此事,?与学生那早逝??老父相关……”ぷ999小@説首發.999χΘмм.999χΘм⿱
阮钰本就对神异之事有兴趣,闻言便也仔细倾听起来。
李云静立誓迎娶绝色,一连拖到及冠也不肯成婚,其母为??寻觅多位佳人,??却总不满意,叫其亲朋好友俱很担忧。又几年,??值清?扫墓时,途中遇见仆人李忠,却不知为何忘却李忠早已去世,浑浑噩噩随??而去,被其引入一处院落之中。
在那处,李云静见到其早逝??老父,被其骂了个狗血淋?,说??贪恋美色不知为李家传宗接代,用木棍将其一阵好打!幸而李父死后迎娶??妾室董氏前来求情,并要为??做媒。
李父仍旧恼怒,便拂袖而去。而??董氏则唤来了她抚养长大??十余个美貌侄女,任由李云静挑选一个喜爱??。
那些侄女姿色气质各有不同,俱是举世难见??绝代佳人。李云静对其中名唤“董绿绮”?一见倾心,便在董氏做主之下,当即与之拜堂,成其好事。
次?天?,李云静拜别李父、董氏,带着绿绮回到家中,又拜见母亲。与??母亲将来龙去脉一说,??知道董氏乃是一名狐女,在李父生前便来陪伴于??,不过并不肯就此介入李母与李父之间,只言十??年后再续前缘。多年后,李父去世,董氏接??同去,?人就此重逢。
董氏待李云静颇好,李母也投桃报李,对绿绮亦很温厚。一家人自然也就和乐融融。
如今李云静与董绿绮已婚配近一年,绿绮身怀六甲,再过月余当要临盆。夫妻俩感情极好,当初婚事仓促了些,眼下??有了着落,又将有后嗣,便欲在孩儿百?时置办席?招待亲朋好友。早年戚夫子对李云静也很看顾,几年来都有通信,李云静就亲自前来邀请了。
李云静笑道:“学生原?想着要如何同夫子说起迎娶狐妻一事,现下倒不妨事了。绿绮温柔贤惠,虽为异类,却处处妥帖,正是一位贤妻。数月后,?望赏光前往。”
戚夫子点点?:“你诚心邀请,又夫妻和睦,老夫就应下了。”
李云静自很欢喜,又对阮钰说道:“为兄不知能在此处遇见藏之,不曾带上其??请帖,虽有失礼数,但也想要邀请藏之你前往赴宴,以叙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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