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已然知晓穆良延这是在婉拒她,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你又是当真喜爱那娇滴滴的侯府小姐吗?你同她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穆良延的脸瞬间就黑了,他手里正在写字的笔突然停顿了一下,缓缓道:“陈珂你醉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早就想到今日若是不成事儿,明日便也不好待在这枢密院了。可是她偏偏爱他,爱的疯魔。所以,在方才的那盏茶里下了药。
她径直扑向他怀里,抓着他的袖子,连声啜泣道:“这么多年,阿珂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不知道吗?”
穆良延将手里的笔抛下,便要推开她。奈何那女人从他腰上顺势往上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他背靠在隐几短椅上,双腿被她压着更是难以动弹。
偏是那女人不知廉耻地扯着他的领口,在他身上乱亲一通。一只胳膊撑着她的身子,一只胳膊拼了命地捂着他的嘴。
今日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浑身酸软乏力。如何也挣不脱那女人的束缚,他脑中开始有些混乱迷糊。终于,看着那鼎香炉中的熏香他似乎明白了。
这是有人忽然闯了进来。
穆良延逆光望去,直觉得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是傍晚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前怒气冲冲盯着他的正是白术。
她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时不时撅嘴怒骂两句。但见他醒来,还是温和地喂他喝完了药。
他冲着白术傻乐,一副大难没死的模样。
白术歪头向他苦笑,随后便掐着他的胳膊厉声道:“好啊!这是红杏要出墙被我亲自捉到了啊!”
“不知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穆良延摇摇头,本想解释两句。可是嗓子不知为何忽然沙哑得说不出话来。
白术拍案而起,气得来回在床前踱步。“好啊,穆良延,你现在倒是连解释都不解释了!”
穆良延在床上着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手脚并用地比划着。白术根本就没看他手上比划的什么,自顾自地摇摇头,喃喃道:“既然如此,王爷便把三百金交于臣妾。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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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金!”
“皇婶我凑够三百金了!”
门外传来的是长平熟悉的嗓音。自长平郡主住在王府后,整个府中也都活络热闹了起来。先前白术冷着性子,穆良延对府中之事也不慎伤心,如今倒是有了个家的模样。
穆良延看着长平喜笑颜开的模样走进屋子,内心苦楚真是无处倾诉,双手捂脸痛哭。
“长平来得正是时候!这三百金给了皇婶,我就把你皇叔完完整整地送还给你!”
“皇婶你这哪里是和离?你这是自己跳出火坑,把我推进火坑啊!”长平也在那面前阴阳怪气起来。
长平摇摇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袂,叹气道:“本郡主可不想瞧见我那未来的继婶成日穿着同我一般的红衣,想一想就叫人头疼!”
白术捂着嘴偷笑,“就怕将来苦了我们长平咯!”
躺在床上的穆良延看着眼前两人一唱一和,差点要气死过去。
长平前来不过是想看看皇叔醒了没,见眼下自家皇叔好得很,便也没有再过多打扰。不过,同皇嫂那出戏倒是唱得蛮有意思。
“你怎么也学着长平那般胡闹了?”床榻上的穆良延有气无力地说道。
白术没说话,一脸认真地往穆良延嘴里塞白粥。
今日她带他回府的路上便替他诊了脉。他那脉象混乱不堪,他能强撑到她去已是不容易了,若不是跟在穆良延身后的暗探及时送来消息,今日那红杏怕是真要爬到她头上了。
看来确实得派个人时时刻刻监视着穆良延。
不过另他更好奇地是他身上所中之毒。上次在屋中他毒发却强忍着瞒了她,这次却因为被人下了□□而克制住了。但这其中种种她还是不解。
白术脸色骤然沉下。
“这牵机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良延见也瞒不下去了,便只好坦言:“当初刚准备回京,却不成想有敌军突袭。箭上有毒,我也是侥幸活下来的……”
这牵机毒的药方只有大药谷的人知道,这毒药也是极难制作。她当初也是在师兄熬的汤药中不慎放错了药才制出此毒。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这个毒药方子?!
此事,除了她,便是两个师兄了。
“这毒眼下我也解不了,有一味至关重要的草药在我大师兄身上。如今,我也只能帮你暂时压制住毒性了!”白术垂头道。
床榻上的玄衣男子眼角微微弯曲,像是在笑。他轻声说:“无妨,有你便足够了!”
他为何不将他深重剧毒之事告诉她,他明知她是药谷传人,精通医术,可还是在她面前一再装作没事的样子。这究竟是什么缘由,她也不得而知。
两人忙碌了一整天,白术此刻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穆良延见状往里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大半张床,有些沙哑道:“困了就睡吧!”
白术顺势躺在了床上,总算是歇了。浑身的筋骨也都放松,她躺在床也总算知道了他照顾自己的不易了。
这时,左手边的男人突然覆过来。
白术看着他这动作有些忧虑,这不会是余毒未解吧?
她颤颤巍巍问:“你…你…做什么?”
穆良延突然就笑了,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给你盖被子啊!你想什么呢!”
白术这才送来口气,方才蜷缩在胸口的拳头也都缓缓放下了。昏睡间,便翻身,搂住了身旁的男子。
穆良延:“我不是抱枕!”
“……”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白术亲自走进枢密院的地下牢狱时,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穆良延要熏上檀香。
这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白术刚走下台阶时就忍不住用手帕捂了口鼻。这里牢狱里潮湿黑暗,终日见不到光。空气中弥漫着虫鼠死后腐烂的味道,她缓缓走进牢狱里边,看着那牢房里发黑的木桩、手脚绑着铁锁蓬头垢面糟乱不堪的囚犯。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跟在狱卒身后,脚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昨日凭着王妃谕令将陈珂收押大牢也不过是火气上头说的气话罢了。如今这一看,自己许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抢她的夫君当真是说不过去的。这样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当是有很多人家来上门提亲的,怎么偏偏烧昏了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白术再次见到陈珂时,她负手站在牢房前,昂首挺胸,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过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穆良延的感觉。她丝毫不顾及,便径直走向了陈珂的牢房。脚上那双锦线白底湘妃芍药绣纹云头鞋上沾满了牢房地上乌黑的渣草。
在这枢密院的地下牢狱里,明明站在外边的是白术,可在里边的陈珂却先开了口说话。她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这位摄政王妃,依旧昂首,“原来这金贵清冷站在高岭上的美人也会发到这般肮脏不堪的地狱里来啊?”
这女人开口便是对她的讽刺。
白术挥挥手,示意一旁的狱卒将牢房的锁打开。
见状,陈珂便更加恼火了。她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白术,高声呵斥:“你以为你将我放出去,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你也不过是仗着这张脸才得王爷庇护!”
白术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哽咽。但更多的是觉得眼前人太过可悲,她有不想再怜悯她半分。
她转身便想离开。
“你站住!”
她本想就此了事,却没想到她还是不依不饶。她叹了口气,侧身望着她。
陈珂手里紧紧握着一支金簪,簪子单尖直直着白术的脖子。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白术,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握着簪子的手臂微微颤抖。
一旁的狱卒急忙跑过来拔出刀将陈珂团团围住。陈珂并未将这个狱卒当回事儿,只是还是对白术心怀怨恨。
白术使了个眼色示意狱卒不要动手,接着便向着陈珂身前走近。她利落地出手,一把握住了陈珂的手腕,逆着筋骨旋转她的手腕,脸上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柔和亲近。
陈珂被紧紧握住的手腕丝毫动弹不得,她瞬间便楞在了原地。她不过是个养在乡下的弱女子,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臂力?!她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看着白术单螺髻上那支明晃晃的旋纹雕花金步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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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那时起,王爷心里便已经有她了。
白术用力甩开她的手腕,那支簪子也顺势落在了地上。在清脆的落地声中,陈珂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白术站在她身前,不知怎的调高的语调厉声说道:“陈姑娘,你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爬到我白术头上来抢人,更何况还是如此卑劣的手段!”
“此事,我顾念着你陈家的面子,你好自为之吧!”
这次,白术是真的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她踢了踢牢房里绊脚的枯树枝,埋怨了一句:“碍眼的东西!”
陈珂一个人单薄地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那远去的白色身影。她任凭眼泪流出,滑落到脖颈处,任凭牢房里的恶臭弥漫在她的周身。
她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在益州一战之后,他们一行人胜利进城时的模样。
“老板,这支步摇多少钱?”
那老板伸出三根手指头,满脸笑意,质朴地说道:“三两!”
他付了银钱便将那步摇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胸前,用一腔少年的热血呵护着。
那是支双旋雕花金步摇便是穆良延在那个时候买下的。她以为穆良延没有送给自己,便是打算给宫里的郡主带回去。她当时还由衷地夸赞了一句那支步摇,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
她强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地牢。
那件红色的衣裙上沾满了牢狱里的污水和淤渍,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明艳动人了。
寒风瑟瑟,吹得角落里砖瓦有些掉渣儿,她哭笑,这样的冬天有谁会喜欢呢?自然是那些窝在琉璃瓦里金丝雀过得欢喜。
可是有谁,生来就喜欢做金丝雀呢?
果然已是风水轮流转,枢密院里来往的小吏们已经不愿同陈珂在多说什么了。毕竟,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她拄着一把旧剑,半弯着腰,迈出了枢密院的大门。
刚迈出那朱红色的大门,她便撑不住,瘫倒在了庭前石阶上。她并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想在着在倒一会儿,在这多落魄落魄。回去也好面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家。
她没眼再见这青天白日,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有人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她以为是枢密院的侍卫,刚想破口大骂一句:“狗眼看人低”,却发现眼前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男子拿起地上被扔着的剑,抱起地上的女子,向人潮汹涌处走去。
她知道他不会说话,也没有同他说话。只是这人总是逢她最为落魄之时出现,叫她有些难堪。不过终归是好的,她不用再拄着那把破剑走在这长街里,叫人指指点点了。
白术离开枢密院后便回到了王府。
在马车上她一路都在心疼自己这双新绣鞋。她看着着脚上那双沾满了泥渍的鞋,叹了口气,喃喃道:“今日真是睡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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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身旁的小稚偷笑,“王妃,您对那要抢王爷的女子不甚上心,倒是对鞋子挺上心的!”
白术转头,一脸骄傲放纵,“不过是个坏兴致的罢了,有什么值得上心?”
“好好好!还是我家王妃最好!”
“赶明儿,奴婢叫人再给您做一双。这双沾了晦气,不吉利!”
白术满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王府后,白术并未在庭院里见到穆良延。若是在平日里,他总是要出来练练剑的,怎么今日没见到身影?
白术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他不会还在青昭堂吧?”
她提着裙襦便匆匆走向了青昭堂,脚下的小碎步倒是熟练的很。
小稚在白术身后也都有些跟不上,小稚刚想开口叫她慢一些,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这一下,倒是把稚宁弄得有些发慌,生怕是什么黑衣杀手。
但还是极其冷静地被身后那人带去了一旁的长廊。她见缝插针,直接用后肘对着身后那人的腹部来了一下。那人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
小稚转过身,准备再给那匪徒来上一击的时候,身后那人忍不住叫喊了一句:“小稚,你这是干嘛?!”
小稚回过头,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元贺冉。
“所以,是元将军啊!”
小稚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错了!”
元贺冉故作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该道歉的!”
“那…那…道歉!”
“对不起!元将军,对不起!小稚真的不知道是你!下次一定不会了!”
他菲薄地唇角微微向上,哭笑着问道:“你还想有下次?!”
小稚连忙挥挥手,“没…没有…了……”
“好吧。”
“不过,你能不能别叫我元将军了?听着怪有点别扭的感觉。”元贺冉突然凑近,仔细盯着小稚的脸打量。
“那叫什么?直呼大名也不太好,若是叫贺冉更有些怪?”
“我长你几岁,你需得唤我一句哥哥。既然如此,你便唤我冉哥哥吧!”
“冉哥哥?”
小稚忽然就红了脸。
元贺冉捏着小稚那红扑扑地小脸,了然轻笑:“乖,再叫一句!”
“这…不好吧?冉哥哥!”
“这有什么不好的,改日我便想嫂夫人提亲,将你娶了回去,叫你做我的将军夫人!”这话,元贺冉倒是说得轻飘飘地,可是小稚却又些为难。
良久,小稚也未曾开口。
元贺冉拉起小稚的手,便要往外走。她挣脱不过,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我们要去哪,冉哥哥?”
“去给将军夫人买些腮红、点唇……”
青昭堂里,穆良延正坐在桌前看书。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忙忙脱了靴子便躺在了床上。
白术推门进来时,穆良延正在床榻前弱弱地□□:“头怎么这么晕啊?”
白术瞟了一眼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拾起地上散乱的靴子摆放整齐,走到穆良延床前故意揉红了眼睛,沉着脸色,委屈巴巴地说道:“王爷!那陈家小姐也太过跋扈了吧!她竟要臣妾将王妃之位拱手想让!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穆良延自是早就知道她同陈珂在狱中的情况,她这空口白话说得倒是好生利落。他索性便也陪她做作戏“王妃不必担心,若是将来阿术当不成王妃了,那本王就找一处偏僻的宅子将你安置着,以后本王夜夜去你那!”
这不是她要将她安置成别院里的小妾吗?还不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白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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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枯枝时不时被风吹落,经了陈珂一事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那陈家小姐倒也知趣,没再叫人传出什么闲话来。若是真同那些死了心要挤进王府的小妾那般,她一时恐怕也应付不来。
“王妃,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吧。这冬日里的风总是要把人吹透了一般!”小稚端来一碗热汤放在桌上,便站在一旁来回搓着有些发红的手。
小稚虽说是把手藏进了袖子,但这点小动作怎能逃得出白术的眼睛。她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了小稚手里,眉眼弯弯,宠溺地说道:“等过了正旦,我便安排你同元将军的亲事。”
小稚羞红了脸,不再说话。
白术端起碗正准备喝时,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抬头问:“这是当归鹌鹑汤?”
小稚点点头,随后便为白术介绍起了这汤药的功效。
“王妃,这当归鹌鹑汤活血养颜,又能为您补气血,对身子好。这汤还是小稚求着老嬷嬷交给我的呢,您可得多喝点!”
白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并未多问。
她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心思却早已不再这碗汤上了。
“如今算算,东离使者也该到定州了吧?小稚,今个初几了?”白术放下手里的青瓷云龙荷叶碗,柔声问。
“王妃,今个初七了!”
“才初七?看来是我着急了,倒也还有几天。”白术叹了口气,手指还在刚才那只碗上来回摩挲。青翠欲滴的祥云荷叶碗?是龙泉窑的?白术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只碗,嘴角也是不住地上扬,果真是越看越欢喜。她向来是不喜欢姑娘家那些衣裳首饰,唯独对着些瓷器格外偏爱。
眼前对着一只碗入了迷的王妃倒也是叫小稚开了眼界,她轻声道:“看来王爷这次这碗选得是格外顺王妃的心意啊?”
白术放开手里那只碗,转身便问:“这碗是王爷选的?”
小稚可劲地点头,还不忘在一旁替王爷说好话,“听闻这时今年龙泉窑供上来的新瓷,成色、形态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呢!是王爷特意从皇上那里讨来的呢!”
女子看着那碗陷入了深思,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这些个物件儿的?这事可是连秋姨、小稚都不曾知晓的。她送了这么一个贵重的瓷碗,那自己又该回给他什么礼物呢?他的心思比她还深,什么都藏着掖着,也看不出他对什么东西上心。
是啊!他什么都要藏着掖着,可对她倒是倒是还算得上坦诚。毕竟有些事情在他心里不愿说,便也不好再刨根问底。但是之前她问,他都会逐一相告。想到这里白术满意地点了点头,叫小稚去拿针线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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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回转着手里的瓷碗,心里甜滋滋地,又多喝两碗热汤。
“王妃,这是要做什么?”小稚守在一旁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
“做香囊!”
“如此一来,王爷便不用整日熏香了。腰间坠一枚锦绣鸳鸯,倒也不用担心外边那些莺莺燕燕的。”白术拿起一团锦线,转头向小稚解释道。
小稚站在一旁思虑良久,缓缓道出一句:“那小稚也给元将军做上一枚香囊?”
“做!必须做!”
得了王妃如此肯定,小稚便也下了决心。
只不过,之前秋姨就嫌弃白术的女红差。她虽然有些担心,不过看着身旁整张脸上都写着认真的小稚,她也总算松了口气。奈何,小稚只不过是坐在白术身旁仔细地照着白术的手法在学。
直到半个时辰后,白术看来一眼小稚的刺绣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草率了。自己说过的话,当然是要咬着牙干完的,她决定先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
白术靠在软塌上,迷迷糊糊地便闭上了眼睛。面前一片漆黑,时不时有些光亮闪现,当她再往深处看去,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盘,里面纵横交错,她伸手却也触碰不得。她拼命地挣扎,在棋盘上来回游走,大汗淋漓。
“夫人?夫人!”
白术是在穆良延呼唤中醒来的,她两眼汪汪地望着他,想要伸手抱住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是被那团锦线给缠住了,她尴尬一笑,低下头。穆良延宠溺一笑,没说话,只是笨手笨脚地帮白术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没想到嫂夫人竟也如此,难怪王爷一定要尽早回来呢?”
远远望去,元贺冉一身玄衣正靠不远处的门前,有些戏谑。
白术见眼下丢死人了,直接抓起穆良延的斗篷将自己的脸给捂住了。
小稚匆匆走来,见眼下场面尴尬,拖着元贺冉离开了青昭堂。元贺冉只得怏怏地跟在小稚身后,小声问道:“宁儿,这是想念为夫了?”
“宁儿?”
小稚忽然停下了脚步。
“众人皆唤我小稚,元将军为何唤我宁儿?”小稚仰头看着眼前的玄衣男子。
那玄衣男子轻笑几声“正是因为他们皆唤你为小稚,所以我才要叫你宁儿,只有这样才显得为夫是独一无二的啊!”
王妃为她取名“稚宁”,别人也都唤她小稚,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自幼时她被人拐骗到庄子上,便再没有人在意她了。只有元将军时时记挂着她,为她送药、带她亲自去军营里看排兵布阵、带她买胭脂水粉。
元将军不似王爷那般沉稳,他喜欢时不时的开玩笑,可玩笑里又带着关切。
她仿佛已经没有办法在抵触他了。
她该是爱慕元将军的,从不止是因为他是将军。
——是他愿意将稚宁放在心上。
“还有!叫哥哥!”
青昭堂
穆良延拾起地上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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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就在软塌上做得端端正正地,如同一个小娃娃一般,看着穆良延收拾那些杂物。这一刻,她仿佛觉得他们同乡下的平常夫妻无二,她就这么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她嘴角忍不住地上扬,露出仅有的那颗小虎牙,“穆良延!”
半蹲在地上的穆良延回头望向她“嗯?”
白术向他竖起了巨指,“好样儿的!”
这几日来没有烦事扰心,白术吃饭时脸上便也多了些笑颜。她端着那只青瓷云龙荷叶碗爱不释手,倒也没忘了为他多添了几箸菜。
“看来王妃这碗用得很顺手嘛?”
话语间,白术又往他碗里塞了几箸菜,连声道:“王爷亲自挑的碗臣妾自然是用着顺手的!”
明明只是两个人的饭桌,这欢声笑语倒是接连不断。
这样的普通普通日子便已经足够了,但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迫不得已的。比如是他那刻怀着家国天下的心,亦或是她为至亲寻常真相的决心。
轻枝着轻雾,散尽是人间。
用完晚膳,照例穆良延便去了书房。白术去清晖苑陪着师兄师嫂小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到了自己苑里。白日里那个梦倒是叫她好生劳累,浑身似是沾上了什么黏液一般,浑身难受。她便叫小稚准备了水沐浴。
在沐浴的内室里,热气蒸腾飘散在屋子里。白术随意地靠在混堂边肆意地拨弄地池中的水,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轻巧了。一个小婢女提着竹篮走近往池中铺撒了一些花瓣,她从池中伸出玉臂,指尖在几朵花瓣上轻轻跳跃,是柔情,是自由。
此时既是寒冬,新鲜的花瓣寻常人家自然是寻不到的,不过摄政王府里有倒也并不稀奇。以前白术同秋姨在乡下竹屋没有这些娇贵的花瓣,便是只好寻些艾草来泡泡的,所以身上也时常沾着一些药草味。如今用了这府中的鲜花,确实是比艾草柔嫩些。
白术在混堂里泡了一会儿,便开始思忖要穿哪件衣裳。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一试上次在锦绣堂看上的那件炽红襦裙。
“反正屋里也暖和,穿薄一些便薄一些吧!”白术拂去胳膊上沾着的花瓣,自言自语道。
白术穿好衣裳,便老老实实地坐着等着婢女给烤头发。她摆弄着那明艳的红袖,有些好奇,这穆良延怎么逢人就说红色喜人呢?也不知他今夜回不回屋?
婢女下去后,白术一身红裙站在铜镜前。
虽然看不见整个身子,但是见着上边半个身子倒也算看得过去。“也不知那老蠢夫,有没有机会夸赞本王妃一番?”
穆良延站在她身后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如今他在她口中已经是个老蠢夫了?那她还在期待着老蠢夫去夸赞她一番?穆良延俯身抱住白术,头靠在她左肩上,低声道:“老蠢夫这就来夸赞王妃娘娘了!”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王妃这一袭红衣,为夫甚喜!”穆良延低着嗓音,有些沙哑道。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出他的喉结在她的肩颈上滚动,听了这话自然是不胜欢喜的,可不知为何觉得这屋里热得有些烧脸。白术转身蹭到他那间天青色的外衣上,企图凉快一点。却不成想竟将自己送入虎口了。
他挑眉,眼含笑意,带着几分暧昧。
随后便开始放纵,直接莽撞地吻住了她的唇瓣,一只手拦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抚着她那刚刚烤干的青丝秀发,自颅顶至后肩。此情此景,他已再顾不上别的事情了。只听在间隙中听得白术一句:“眉间烟雨,皆是吾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凛凛黑夜里只有屋中还带着些昏暗的光亮,见屋内两个身影混成一团,门外候着守夜的小婢女便也知趣地离开了。
穆良延早就发觉白术身子凉,容易受寒,便日日叫人把屋中烘得极暖。如今看来,当真是烤得极暖。那尊八角熏炉里还闪着点点火星,烤的正旺。
他缓缓从她的唇上离开,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确实有些过于热了……”
那声音模糊不清。
白术勾着男人的脖颈,迎着屋内有些昏暗发黄的光仔细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张脸轮廓清晰,颧骨也格外的突出,那双眼睛更似是深邃到看不见底的山谷一般,但在光影的照耀下也闪着几星光亮。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一点点地去试探、触碰。
她的指尖还是有些发凉的,轻轻划过他的眉毛、眼角再到他的下颌,温温凉凉,似四月春风拂过,又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他在她耳后轻吻,这才清晰道:“蓁蓁,为我跳一支舞吧!”
“只给为夫一个人看!”他又继续补充道。
她颔首。
蓦地,便从他身上起身,连连向后退却几步。
抬臂时,那赤红长裙的宽袖从手腕一直滑落,堆积在肩肘处。如冰雪般肌肤也都展露出来,那只手在烛光下不断变换,是兰花手亦或是什么剑指,不过短短片刻身姿早已变化千种。
穆良延也从怀中掏出一只八音陶埙,在白术起舞时应景而起。他吹的不是什么有名的曲子,只是从前行军打仗时学来的寻常调子。这调子不似乐府调子那般迂回九折,从始至终都是低沉婉转的。
如逢山间幽谷,入林间深处,可闻见青山旧色,也可听见竹见鸟鸣。
他自觉是个粗鄙之人,对于音律之事委实不敢恭维。自他学得这首调子时,便打算亲自吹给她听。这一日,他等了许久,许久……
白术舞间回首望他,倒是觉得眼前人熠熠生辉。
一曲罢,穆良延不断向她走近。
他的渐渐逼近倒是有些让白术感到压迫,但他丝毫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白术向后踉跄了两步,便撞到了后边的梁柱上。
她并未感觉到疼痛,转头便看见他的手垫在了她的脑后。蓝衣男子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随后便问:“为夫的曲子吹得如何?”
“自然…自然是…极好的!”
白术将口水吞了下去,有些支支吾吾。
还未等她来得及反应,男人便又用唇堵住了她的嘴。这一次,不似方才那般横冲直撞,而是温和,叫她无法抗拒,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
他将她抵在梁柱前,一只手护在她的脖颈出,另一只手顺势向下解开女子腰间那赤红金丝海棠绣纹的缕带。
他的唇从额头到鼻尖、脖颈再到胸前,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我非佳人,但遇佳人……”白术娇声道。
缕带落地的那一刻,白术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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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穆良延派人安置的暖房里几朵蔷薇悄然绽放,淡淡的花香在暖房中肆意弥散。
虽然是劳累,但还是有些睡不着。白术只迷迷糊糊地贴在穆良延的胸口上。原以为他早已睡着,白术便偷偷地似巽羽啄米般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男人忽然睁开眼睛,眸子全都写着怜惜二字。他有些沙哑地开口:“夫人还未尽兴?”
白术连忙摇摇头,转身窝进了被子里。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男子只翻身覆在她身上,似玩味一般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今夜便劳累夫人了!”
随后,便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快到天亮时,方才作罢。穆良延将白术抱进内室,两人一同沐浴后便歇下了。
等到白术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床榻上空荡荡的,穆良延也早已收拾好去上早朝了。她看着地上散落的杂物,心中顿时生出一份羞愧之感,便用被子捂住脸。心里时不时还在庆幸:幸亏小稚没有进来叫!
不然她这堂堂摄政王妃的面子早已挂不住了。
她准备下床更衣,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她转念一想:既然没人催促,多睡一会儿又何妨?
正当白术准备躺下时,小稚便来敲门。白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但是却见小稚一脸着急走了进来。
小稚走近屋里,看着地上那两件散落的衣裳,抿嘴偷笑。她这才明白为何今日王爷叫她不要打搅王妃了。
白术倒也没有在意,开口便问:“何事如此慌张?”
小稚点点头,若有若无地说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您的母亲来了!她在前厅里歇着呢,奴婢这就来叫您了!”
小稚并不知晓这世家关系,也并不是这位自称是王妃母亲的人并非是白术的亲生母亲。看来她以后要多带着小稚出去转转了,省了嫁进将军府,还得从头学这些。
她很好奇。自她嫁入王府中,这位继母她便再没见过了。怎么今日又突然找上门了?是因为她前些日子联合长平打了她儿子一顿吗?还是这位温润恭谦,端重贤良的继母又有了什么别的心思呢?
她今日挑了一件压花祥云雪缎,合领对襟上是独树一帜的牡丹花纹。表面上看着像是见普通衣裳,但是细细打量便可看出其低调内敛。
对上那样的心机算计的继母她选起衣裳来都变得愈发紧身。她主动上门来寻她,做不过三件事:求她、责备她和算计她。
她是未曾同这位继母打过交道,但是她母亲在世时,父亲不还是照样被她勾走了魂吗?一天到晚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幸亏她自小便搬去了乡下,眼不见心不烦的为好。
白术在小稚的搀扶下缓缓走去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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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还未进前厅便见着自己那位继母在前厅里训斥自家下人。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帮狗奴才!我可是你们王妃的母亲,你们拿这凉茶来糊弄我,这是要打王妃的脸吗吗?”那王氏正插着要在王府的前厅里颐指气使。
小婢女见情况不妙,怕得罪了王妃以后没有好日子过,连忙跪下,小声道:“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给您烹热茶!”
小稚搀扶着白术走进前厅,白术走过停在桌前用手指贴了一下那茶壶。那茶壶的温度尚可,那茶的温度自然也不会是王氏口中的那般凉茶。
白术径直走过王氏身旁,坐在正厅上。
如今她已成了王妃,照理来说见到这位侯府的夫人也是无需行礼的,更何况她做王妃时也未曾向她行过礼。
王氏于她而言就是杀母仇人。
若不是因为有王氏同父亲在外苟且偷偷诞下一子,母亲便也不会被气得一病不起。
白术手肘拄在桌上,轻揉额头。
良久,也未曾开口。
坐在一旁的王氏却着急起来了,她忽然站起身凑近问道:“阿术,这几日是身子不舒服?母亲认识一个名医,改日叫他来给你瞧瞧吧!”
站在一旁的小稚开口道:“大胆!王妃娘娘那自有宫中御医月月来请平安脉,何须要你那乡野村医!”
王氏瞬间哑口无言。
如今跟前这个是白术的贴身婢女,若是白术不点头,这小婢女又怎会肆意开口。眼见是白术这丫头故意要给她下马威。
“小稚,大胆!怎可如此同夫人讲话!”白术接过话头,呵责了两句。
小稚低头“哦”了一声,便退回了一旁。
“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白术故作欢颜,但是脸上的勉强却显而易见。
王氏回望着前厅里的一众婢女迟迟不肯开口。
白术便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了。
小稚来的路上才知晓这位原来是继母,便也怕这王氏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儿来。她低着头,本不想离开的。没想到那王氏做事竟然如此谨慎,连她都要回避。
众人走后,这王氏方才从怀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封信塞给白术。
信上赫然写着“吾儿亲启”四个大字。白术一瞥便知道这是白连山写来的信,如今他是见时机成熟了便来拿她做棋子了?
白术轻笑一声,随后拍案而起,对着满脸期待的王氏厉声说道:“我白术可从不是你们手中玩物,更不是你们任人宰割的羔羊!有些不该做的事便不要做了,这要是事情败露这可怎么是好呢?”
白术捏着王氏的下巴,邪魅一笑。
自成婚前她就想到了,父亲同意将她嫁进侯府不过是将她变成秦王一党的眼线。这事儿因为秦王离京便就没了消息。这安稳了几个月,她以为也就相安无事了。
这如今是都铁了心不叫她白术过安生日子了?
王氏匍匐在地上,骤然抬头道:“你个贱人的野种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就变凤凰了吗?以后我有法子让你来跪着求我!”
这王氏骂了白术的先母,她便是再冷静也忍不下去了。一巴掌就打在那王氏的脸上,凑在她眼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那边看看,到底是谁来求谁吧!”
她抓起桌上一只茶杯摔在地上。
她拾起地上茶杯的碎片在自己的左手掌上狠狠划伤一道。那滴滴血珠瞬间就从她的伤口出冒出,顺着手掌往下流淌,低落在地板上,也低落在王氏的手掌上。
白术敢如此大胆,是因为她早就知晓了过几日魏国公家的夫人寿宴。如此一来,悠悠众口,继母恶毒的说法便会深深地烙在王氏身上。
“夫人,您为何要划伤女儿的手啊!”
“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一众婢女闻声便匆匆跑进前厅里,却都被地上那殷红的血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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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能想到一个养在乡下的姑娘家竟然也会有这般心思。她只傻愣愣地跪在一旁的地上。一众走进前厅的小婢女哪里还会顾及她,将她只推在了人群外便算是好的了。
也不知是白术算好了时辰,还穆良延来得及时,偏偏赶上了王爷回府。
穆良延披着一件墨蓝月白祥云大氅远远从正门走进来。他将头上的官帽摘了递到一旁侍从的手中,便径直向前厅走来。
眼下,他并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见那一群婢女全都簇拥在前厅觉得不成样子正准备呵斥几句,便瞧见了瘫坐在地上、手上沾着血的侯夫人王氏。
他眉头紧锁,望着人群,立刻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几个婢女见王爷来了,便主动退到了一旁。
围在白术面前的几个小婢女散开后,穆良延便看见了那个靠在梨木矮椅旁,透过绷带手上还在渗血的白术。
他猛的走过去,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捧起白术那只受了伤的手。本就几位肃穆的脸上越发阴森,眉毛紧收在一起,嘴角下拉。良久,方才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他眯眼望向了那个方才映入眼帘的侯夫人王氏。
白术没有主动开口,倒是一旁的几个婢女匆匆道出各中经过。“是侯夫人!她说今日是来探望王妃的,可她却尖酸刻薄,故意伤了王妃!”
话毕,小婢女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不知是在为王妃抱不平,还是在为自己诉冤。
白术另一只手抓着穆良延的手指,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动怒。她眼里泪花晶莹闪烁,脸色苍白,平白就叫人生出一副怜惜之情。穆良延伸手抿去白术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是为夫错了,叫我家蓁蓁受委屈了……”
他自知后院里藏着白术那位药谷师兄,便也没有派人去寻御医。不过此时,那位提着药箱的御医却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前厅。
穆良延歪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护卫,以为是林绪去请了太医。
小稚突然上前跪在地上,小声说:“方才王妃手掌划伤,小稚慌乱之中便自作主张去请了太医……”
“罢了,你起来吧!”穆良延缓缓道。
御医提着药箱上前,解开了手掌上的绷带。那条绷带再已被血渍浸湿,手掌上依旧血迹斑斑。
“啧!”李太医锁着眉头,轻啧了一声。
穆良延见状有些慌乱,连声问道:“太医,夫人这伤如何?”
老太医不紧不慢地说:“王爷不必担心,就是有些地方划得深了一些,恢复恐还得些时日!”
太医将手上的淤血擦拭干净,撒了些止血的药粉上去,从药箱里取了一条干净的绷带换上后嘱咐了两句便告退了。
余下的事情,不过是这个恶妇了。
“林绪,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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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么说,明面上她还是他那可敬的岳母大人,便也只好罚下几大板。
“信口胡诌!你们一个个哪只眼睛看见本夫人伤人了?”
“一个两个的都被这小妖精勾了魂去了!”
却不成想,他这位好岳母竟然当众撒泼打滚了起来,依旧不依不饶地坐在地上喊冤。甚至还抓着他的一只脚死活不放。
这下是彻底惹怒穆良延。
他一脚甩开那恶妇,脸色阴沉,厉声道:“来人呐!将这恶妇给本王打出去!”
转身,便抱起白术走向了后院。
只远远地听见那恶妇的哀嚎。
白术也没想到小稚竟会如此懂事儿的去寻御医。毕竟,御医迈出宫门,整个皇宫便会知晓今日之事。如此一来,便也达到了白术的目的,将她虐待继女一事坐牢。
这样想来,她嘴角便又上扬些。
她见这冬日暖阳正好,她小声央求道:“夫君,今日臣妾可否去荡秋千?”
她盯着他的那张脸,盯了好久,才微微听见他的声音。
“好。”
他默默将她抱到秋千上。
孤身站在白术身后。
今日之事若是旁人看不出也就罢了,他在战场上什么样的诡计埋伏没见过。他自然知道此事是白术一手为之。他并未主动开口问,可是令他失落的是她再也不是那年垂柳下明媚的小姑娘了。
他或许早该想到经了这俗世打磨,她也会变的。她还是个女子,还要受那数不清的礼教束缚。
有时候,在别人眼里只是一阵雨,
但是,有人却在雨里淋了好久。
秋千上稳稳坐着的白术似乎也洞察到了穆良延的变化。此事儿确实做的有些假,他怕是早已看出来了。她支走边上守着的几个小婢女,毫不避讳地同他讲起话来。
“王爷当真以为一个独自在乡下过活,经历过种种世事的人会是你我初见时的那般天真烂漫吗?”白术端坐在秋千上,面目表情,骨子都透着一股冷淡。
此时此刻,冬日里少见是暖阳倒是显得极为讽刺。
穆良延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可置信。他以为是他将她养成了一个满腹心机的女子。却不成想自他们相遇之时,自己便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他没有办法再直视眼前的女子。
“所以,你早就知晓我那日会再去如月楼?如此一来,便可顺理成章的进入王府……”穆良延的话音越来越低,直至后边没了声音。
白术从秋千上站起,转身绕到穆良延身后,凑在穆良延耳边低声细语:“没错!第一次在如月楼初见时,我便凭着你身边侍从的令牌认出你来了。”
“从那时起我就在算计,算计着该如何傍上你这棵大树,如何进入这摄政王府!”
他说:“夫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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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夫人不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你!”
慌乱之下,白术刚想反驳便想起了昨夜之事。他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她起初也不过是利用合作之意,可他真的对她太好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关怀备至,在他这全都有了。
她在他的温柔里步步沦陷,可她却又无时无刻地在算计着。她如今目的早已不是仅仅为秋姨报仇那么简单了,她要的是所有为恶者都必须付出代价。
她是极为聪敏的,她自知这上等人的利益她动弹不得,那她便用这上等人的唾沫来淹死上等人。
穆良延淡淡看她一眼。
这青昭苑里在成亲前也都修缮过的,他转头却细细打量起了这屋上的砖瓦。
算算时辰,此刻宫里也该收到这消息了。
“什么?你说那王氏将我皇婶的手都划伤了?”本在宫中练鞭的长平郡主听了此话,霎时间怒气便上了头,她扯着鞭子便要往外走。
小婢女连忙安抚住长平郡主,连声道:“郡主此事万不可冲动啊!”
“此事自有王爷会替王妃出面的,郡主您自是不必去抱不平的。更何况这王氏是王妃的继母,您去也算不得什么啊!”
这位小婢女倒是个知事儿的人。
长平郡主无聊的把玩手上的鞭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话说得在理,她便也只好作罢。
外边传来大太监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一众在殿外伺候着的婢女全都齐刷刷地跪下了。长平郡主回头便见着自己家皇帝哥哥,她猛的扑进皇帝哥哥的怀里,娇声道:“皇兄,今日怎么有功夫儿来看长平了?”
皇帝挥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自然是怕你再给朕惹出麻烦来啊!”皇帝徐徐走近长平郡主练鞭的木桩,看着木桩上条条划痕,他总算是送来口气。
回头时,便看见了那个站在白术身后低着头的小婢女。
时隔多日,他竟还能再见到她!
“你抬起头来!”皇帝走近那小婢女,缓声说道。
那婢女得了皇帝命令便也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面前这位九五之尊。
小皇帝心里雀跃,眼里也都是欢喜。可他无论何时皆不能喜形于色,他转身同长平问道:“这婢女看着有些面生啊!”
说道面前这位婢女,长平就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给皇帝介绍这位婢女的由来。“皇兄,你细看此女。此女面容姣好,遇事冷静,有聪慧机敏,实应伴长平左右。”
“我与她也是一见如故,不惜借了三百金将她从皇叔府中带了回来!”
皇帝听了良久,方才得出一个有用的信息:这婢女是从摄政王府里带来的!
如今他更加确定,她就是那日在他在寿康宫里遇见的布衣女子。他瞬时咧开了嘴,更是开怀大笑。
跟在身后的大太监也只是以为皇帝是在笑长平郡主三百金买了一个婢女。哪里知道这是小皇帝同意中人久别重逢后的欣喜。
是日,暖阳温煦,他于眸中见她新颜,甚是心悦。
“对了,皇兄!我同那白家二公子借了五十金,那钱……?”长平郡主悄咪咪地凑过来,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
皇帝挥挥手,说:“长平郡主温顺贤良,为朕解闷儿,赏……”
这话,小皇帝说得违心。
长平郡主眼巴巴地望着他,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般,就等着听那赏字后边的话。
“赏……三百金!”
“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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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良延也不知为何数日未曾回府。两人尚未成婚时,他在家中时日也是寥寥无几,家里仆人自然而然的就习以为常了。
但如此一来,白术便会不由得多想些什么。其中缘由,她一想便知。前几日他二人开诚布公,叫他一时难以接受吧。这几日来她也曾想过,穆良延会不会因此而休妻,同她一刀两断。
她知他爱得深切,不会出什么事端。但也怕会像上次陈珂之事那般,索性便派了几个暗探监视。
她脑中思绪万千,全都混成了一团缠线,叫人理不清,剪不断。她随手拿起桌上果盒里的一枚蜜饯果干放入嘴中。
片刻,蜜饯的酸甜之味在口中散开,这味道不似之前的蜜饯一般干硬,而是有些温软,果肉细腻、口感柔韧。她低头看了看这蜜饯,这才发现多了一只梓木玲珑八宝匣。
这匣子里边被隔成八块,八盒里分装着不同的果干蜜饯。上边是一个似玲珑塔一般的盖子,七八颗玛瑙宝石镶嵌在上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流转着淡淡五彩光晕,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星星那般璀璨。
守在一旁的小稚极为懂事的添上了一句:“这八宝匣是王爷特意替您准备的,这蜜饯也是王爷亲自去古瀛堂买来的!”
白术没说话。
她当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同他其实早就该坦诚相对了不是?他也有事情在瞒着她,不曾打算说出来。
这夫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连她自己都快看不清了。
小稚似乎是看穿了白术的心思,婉声劝慰道:“王妃,自小稚服侍您以来,王爷对您的好,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
白术静静地听着,未曾说些什么。
“自您进府,王爷日日往府里跑,成日的守着您。遇上事情总是最着急您,您开口,王爷便从未拒绝过。”
“胡管家在这府里十多年了,王爷照旧也是冷着脸。这么多年唯独只对你一人热络,王妃您还看不清吗?”
小稚话外之意,她都明白。他对她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这几个月来经历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反观自己,倒也没为他做过什么。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慕他。
城外大营里,穆良延同元贺冉正忙得不可开交。
元贺冉叉腰在营帐里来回游走,“我哪里能想到,这襄王这么快就反了!”
穆良延看穿他的疑虑,直言挑明:“左不过是等不及了!只是风宴回京途中不经常州,纵使过了常州,她回京所带人马也远远不够!”
元贺冉那青筋暴起的拳头重重的锤在桌上,试探着问道:“那如今便只有你我出京平叛了?若是让他拿下封州,那秦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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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良延眼中寒光掠过,他低头瞧着桌上的沙盘,尚未开口。
元贺冉所言不虚,如今东离使者即将进京。若是襄王有意挑起战乱,暗杀东离使者,这局势便更加艰难了。
若是战起,必将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可眼下已经来不及,必须在尽快出兵平定。他们二人只能有一人留于盛京,若是朝中再起事端,再雪上加霜,国则不国矣!
“若是经澧县绕路,前往封州,同风宴汇合,或可有一线生机。”穆良延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挂在墙上的舆图,低声说。
“本王今晚一走,明日朝堂必然是轩然大波。太后一党必会抓住机会蠢蠢欲动,你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便去寻城远侯。他有把柄被我们抓在手里,自然会唯命是从!”
穆良延思路清晰,为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打算的感觉叫元贺冉心里有些发慌。他就负手站在面前,元贺冉却觉得他有些要大义赴死的悲壮之感。
“延哥,要不还是我去吧!我怕我撑不起朝堂……”
穆良延缓缓回神,厉声道:“这是军令!”
元贺冉见穆良延肃然之姿,没敢再多说什么。
这次襄王谋反事态紧急,元贺冉在行军打仗上自然是把好手。这襄王之前的没有丝毫动静,如今却却能一朝而起,绝非善茬。他怕这襄王会有什么别的算计。
他有皇叔这个辈份在,皆是就算是败了,最多也只是一个囚禁。
半个时辰后,此事便会被兵部尚书呈去宫中。他便只有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准备了,所以那套常伴他左右的盔甲他也不准备回府去取了。
他命人重整旗鼓,自己便披上了元贺冉那套盔甲。他将胸甲套在胸前,再装上那赤金猛虎腹吞,元贺冉将那副肩吞、掩膊系上,腰下的裙甲将两条腿护得严严实实,一旁的桌上放着一只红樱兜鍪。
身着铁甲,穆良延依旧身姿挺拔,眼中寒光犀利,直教人后背发凉。其风采亦如数年前在西疆一般,少年意气。
可他却再也不似少年那般跳脱、自由了。
可元贺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当真不同王妃告个别了吗?”
“国之于吾,重于泰山!”
他垂下眸子,遮掩着眼中的情绪。他撑在桌上的指尖微缩,还有半句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之于我,可堪性命——”
他走出营帐,直接跨上马背。腰间那柄长剑是先帝在时亲自为他所铸,明晃晃地系在他的腰间。他低头思索了番,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便微微俯身对一旁的元贺冉轻声说道:“带句话给她——‘等我回来!’”
元贺冉自然知道穆良延口中的她是谁,皇家穆姓几代人,唯独出了他一个大情种。成日守着自家夫人,生怕被人抢跑了一般。
穆良延抽出那柄,直指青天,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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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地队伍如潮水般流出,数盏旌旗飘扬在这隆冬的残阳之上。
白术得了暗探消息匆匆赶来时,便只见着后边的缓缓出去的步兵还有那个身披铠甲端坐在马背的男子身影。她一句一个“穆良延”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她朝着西阳嘶吼,字字皆是真情。
这一次,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元贺冉徐徐走近,他轻声安慰,“王爷临走时,托我告诉您一句话”
“什么话?”白术抹去了脸上的泪花,直勾勾地盯着元贺冉。
他顿了顿,学着穆良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等我回来……”
瞬间酸楚涌上心头,白术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急促,有些喘不上来气。脸上也不知是被冬日寒风打红,还是被残阳染了血。但当她想到他当时的顾忌时,心口便隐隐作痛。她忍着泪水,低头喃喃道:“阿昭,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少年!”
等消息传到宫里时,小皇帝正同长平郡主在用晚膳。
“皇上!方才加急军报送来,说襄王反啦!摄政王他得了消息便离开领兵前去了!”老太监匍着身子冒失地闯进长平殿里。
皇帝整在夹菜的筷子瞬间变悬在了半空,他日日忧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变憋不住了。
他以为首先揭竿而起的便是他那位好哥哥秦王,却不成想第一个竟然是一直以来安分守己的襄王。他自登基以来,能活到今日倒也是多亏了他这位皇叔。
寿康宫里那位自小便是喜爱秦王的,他百般讨好也抵不过他那亲皇兄的一句话。他总是不解,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会偏心至此。如今皇叔离京,他便如鹰断双翼。若是太后母族在朝中插上一脚,他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什么!皇叔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长平拍案而起,撒下手里的筷子便准备往外走。万幸,婢女煮雨给拦下了。
小皇帝回过神儿来,便叫老太监和旁边时刻伺候着的婢女们下去了。殿中只留下皇帝、长平郡主和煮雨三人。
在皇帝的示意下,煮雨主动关上了门。煮雨自上次做错一事后便被白术安置在府中去照顾涟漪和孟遇。经了孟遇的教导,倒也成了一个能担事儿的人。
小皇帝知晓皇婶自然不会只安排一个平平无奇地婢女侍候在长平身边。他自然会知道这是皇婶安排进皇宫的亲信,所以对于煮雨他并未设防。
长平平日虽是胡闹蛮横的,但也看得清朝中局势。她直言道:“皇兄,眼下做和打算?”
“此时皇叔一走,舅父一族势必想要把持朝政,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皇帝脸色阴沉似潭水一般,脸上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犹豫道:“此时,可堪重用之人寥寥无几啊!”
三人对视几秒,却也不知该如何。
“白濯!”
这个名字从长平郡主口中说出。
她说:“长平同他打过交道,此人憨厚忠实,可以为皇兄所用!”
煮雨点点头补充道:“他是我家王妃的二弟,王妃对他也甚是喜爱,想必可以!”
从煮雨口中得知皇婶同白濯的关系后,皇帝心头的疑虑便散去了。他只是他觉得他在这皇位上坐得太累了,成日里看着那帮朝臣勾心豆角,如今自己却还要掺和进去。
几人商讨完,煮雨便见们打开了。
一旁的长平郡主也应声做戏,满不在乎地朝小皇帝呵斥道:“皇兄,这殿中沉闷,是该透透气的!”
“长平这是在怪皇兄了?皇兄害怕你吹了风,到时候得了风寒可就有你受的了!”
“哼!等皇叔凯旋归来,看我向皇叔不告你的状!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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