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将既得军令,必以速决,谋至优善之战略。
张飞、黄忠、陈到,皆属此等。
三人略作筹商,旋即各率麾下兵马,往行山林中部署之事,孙乾带兵值夜。
刘备和庞统二人则率剩余兵马安驻在土家村等候消息。
暮夜将至,明月高悬。
二人坐于帐中,喝着暖茶,等候着三位将军凯旋。
刘备详询庞统生平履历、师承何处、所历山川城邑,庞统皆一一从容对答。
又论及天下名士豪客,诸如陈琳、王粲、裴潜、蒯越、张昭、虞翻等士,庞统皆评骘精当,见解超卓。
虽言辞间偶涉粗俗俚俗,然质朴真切,诙谐有趣,高论连连。
刘备与之相谈,也觉得兴味盎然,相见恨晚。
庞统也觉得,和刘皇叔共事,可比和孙仲谋舒心太多。
刘备想到庞统为孔明所荐,好奇心起,便又了一句:“先生觉得孔明之才如何?”
庞统捻须敛容,正色而言:“在下素来自负,每以狂士自居,目空侪辈,独卧龙孔明,吾心敬之甚矣!世人常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然若真以凤雏之才比之卧龙……恐十不及一也!
故而,早有心投奔主公,又恐为卧龙之才所掩,故而踌躇迁延到现在。”
刘备暗暗思忖,孔明说庞统之才胜其十倍,庞统却说自己才华不及孔明的十分之一。
名士自谦,渐成俗例,然所言虚实,实难稽考。
然能把两位大才尽收入麾下,实乃万幸也!
今生万不可让士元再入落凤坡。
庞统又问刘备:“主公,请卧龙之时,其可为公献计?”
刘备认为,经今日之事,庞统也是自己人。
遂将新隆中对之大略,陈于庞统。
怎曾想,庞统闻之脸色骤然一变。
刘备忙问:“有何不妥?”
庞统忙拱手道:“孔明之计,精妙绝伦,别具机杼,实令在下惊讶!故而失态。”
刘备也没多想,闲聊至深夜。
二人实在困倦不行,便和衣共睡一帐。
至凌晨,孙乾入帐禀报:“主公,战报来了。”
刘备与庞统立刻翻身而起:“战况如何?”
孙乾面有喜色,拱手道:“三位将军已围蛮王沙摩柯于老君沟,沙摩柯欲以其命,换二百部众归寨,请主公定夺。”
刘备闻言大喜,对庞统道:“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庞统呵呵一笑:“这都是小场面。主公,咱们去瞧瞧吧!”
“好,备马!”
庞统又提醒道:“主公,军卒既战一宿,定已疲饿,当多带些粮食。”
孙乾解释道:“军师,前线将士有辎军供给夜粮。”
庞统摆摆手:“哎,多带些无妨!”
刘备正色道:“就依军师!”
孙乾拱手道:“遵命!”
刘备携军往老君沟而去,临至林谷,得见张飞与陈到。
张飞一抱拳:“大哥,那沙摩柯被我三人围困于谷底,插翅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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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赞许点头:“好!”
遂翻身下马步行,往林谷而去。
张飞随侍刘备身侧,禀道:“大哥,此人堪称壮士。其勇力过人,战阵之上颇为悍勇,虽不敌于我,却宁死不降,唯愿以己身之死,换其麾下部众归寨。”
刘备听出来了,三弟言辞间对这蛮王有了惺惺相惜之情。
刘备知沙摩柯虽有劫掠财物之举,然盗亦有道,与那于边塞毫无底线肆掠汉民之羌胡,有云泥之别。
再说了,相比自己,人家才是真正土生土长的荆州人士。
故而,也不想和他结仇。
行至山间突兀耸起之巨岩,刘备俯瞰山下,但见谷底平地处,二百余蛮兵困于斯,四周己军旌旗森列,密如林薮。
这情况,妥妥的跑不了了。
为首一员蛮将,身高丈余,赤面碧眼,散发赤足,披兽皮,持铁骨朵,悬双弓,如同炼狱爬出的魔神鬼怪。
而其麾下将士,皆面涂青红,亦人高马大,精壮异常。
刘备心下忽生一念,若能将此等蛮兵悉皆收归麾下,所成战力,何其雄盛?
遂问张飞:“此军战力如何?”
张飞朗声道:“单个拿出来,大多都勇力超常,但不通军阵,又好各自为战,难与我军匹敌。”
刘备颔首,问陈到:“以此兵付汝操练,几时可成军?”
刘备麾下,若言冲锋陷阵,关张赵黄堪称翘楚;
然论选拔兵将,治军训卒,赵云、陈到二人必是第一梯队。
陈到驭军严整,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而士卒敬服,号令所至则行止如一。
适龄男子,经其训练,往往三月便可成军。
这也是刘备没问张飞而问陈到的原因。
陈到沉思片刻,拱手道:“主公,此兵桀骜,野性难驯,且于军规军法一无所知,恐非半年苦训不能成军。”
刘备抚髯思索。
陈到又道:“然,一旦成军,必骁勇善战,可为军中精锐,堪比虎豹!”
刘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而正在此时,沙摩柯又开始大骂:“管事之人何在?既不杀我,也不放我,却待何为??”
他声若巨雷,竟一点不比张飞逊色。
刘备遂令张飞陈到左右相护,带一队精甲护卫走下谷去。
沙摩柯也看到对面有将下来,颇为诧异,只见为首一人身着锦袍。
其目光如炬,举止沉稳,周身透着久经磨砺的王者风范与宽厚气度。
本来沙摩柯对这样的人并无好感,认为不过是身披锦绣,空谈仁义的虚浮之辈。
男人自当兽皮裹身,茹毛饮血,杀伐果断,方为豪杰。
可今日见到此人,只觉得人家气宇轩昂,凛然磊落,竟无端生出些自惭形秽之感。
这什么情况?
刘备走到沙摩柯的面前:“饿否?”
“不饿!”
可他嘴上说不饿,肚子却恰到好处的“咕”了一声,场面颇为尴尬。
刘备回头对陈到说道:“起锅,造食,我要与众蛮族兄弟同享此餐!”
“可在此地?”
“就在此地!”
沙摩柯歪着头,看着一丈之遥的刘备,满脸不解。
“你要杀我?”
“既要杀你,何必浪费粮食?”
“那可是要放我?”
“我汉民自有待客之道,岂允友朋空腹而走。欲行,且饱食而后辞!备绝不阻拦!”
面对魁梧壮硕的沙摩柯,刘备声量不大,亦无侵凌之气,然沙摩柯之气势竟完全挥释不起。
沙摩柯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汝是何人?”
“大汉皇叔,宜城亭侯,汉车骑将军,刘备!”
“你就是刘备??”
“然!”
沙摩柯点点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
陈到遂命人埋锅造饭,又取上好猪肉于锅中熬煮,不多时,锅中尽释香气。
又敕令从者,以菜肉汤一瓯、粟米饼一枚、豚肉一大脔为一份,置于阔叶之上。
足有二三百份之多。
“请!”
刘备伸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然后自取一份,盘膝坐地,自顾而食。
沙摩柯和其部下互相看了看,都觉诧异,犹豫要不要也过来取一份。
刘备看着沙摩柯,朗声一笑:“久闻蛮王豪爽不羁,胆气过人,怎曾想,逢此膳食竟如此扭捏?莫非,怕我毒死你不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刘备这句话恰中沙摩柯之要害,他最怕别人说他胆小。
当即取来一份,坐在刘备对面席地而食。
其麾下将士见蛮王已取饭食,也都各取一份,席地而食。
要说这汉民的饭食,可比那些蛮民精致多了。
就是这猪肉都不一样。
蛮民亦食猪肉,但食的是打猎而来的野猪,肉味骚臭。
而汉军所食猪肉,吃的都是军中饲养且阉割过的豮猪,肉味香美,无半点骚臭之感。
再配上干菜盐巴,在那年头,乃是最顶级的军粮。
这种粮食,普通军卒是吃不到的。
通常为先登冲锋之死士临战前所食用。
一份之量乃够一壮汉所食。
刘备堪堪吃完一份。
沙摩柯大快朵颐,一份吃完,尚且不够,又吃了三份。
张飞只吃两份,小声对旁边的庞统感慨:“此人饭量,非俺可比。”
庞统呵呵一笑:“酒量可未必比得过三将军。”
一听庞统提“酒”这个字,张飞顿时英雄气短,不再言语。
待沙摩柯吃饱喝足,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
“将军真要放我?”
“然!”刘备颔首道:“然放蛮王之前,备有一事相询。”
沙摩柯狐疑片刻,觉得只问一事,料不致堕其彀中,遂朗声道:“何事?但问无妨!”
刘备走上前:“为何夺我礼资?”
沙摩柯呵呵一笑:“原是此事,你放了我,回头我把夺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给你送回?”
刘备淡然摇头:“备奉景升公之命,以督荆州。汝沿途抢夺,乃扰我民生之举,备不能不闻不问!”
“我又未夺百姓。”
刘备朗言正色道:“正因如此,我才以礼相待,否则汝安有命在?”
沙摩柯猛然发现,自己和眼前的汉车骑将军,竟有着相似的价值观。
沙摩柯长叹一声:“吾本为雄、樠、辰、酉、武蛮人之首,以渔猎为生,近年年景萧索,鸟兽匿迹,欲引众北徙,为溪民谋宏阔之生境。
幸遇油江宝地,欲在此辟土开疆,安生立业,怎曾想?却被刘皇叔捷足先登。
无奈之下,只得东去,近至江陵,休养数月,却逢江陵扩建,伐我山中林木,驱我山中鸟兽,以至渔猎无获,不得生计。
不得已,只得偶劫商旅,以济一时之危困。”
刘备抚髯点头:“如此说来,乃备之过也!”
沙摩柯摇头叹气,面色颇为无奈。
他明白,今与刘备相识于此,恐日后再不好肆意劫夺商旅了。
溪蛮未来之路,又将走向何方?
刘备问道:“汝之营寨现于何处?可容我一观?”
沙摩柯立刻面显紧张,他担心自己的营寨位置被刘备所知,到时候大军杀至,寨中男女老幼安有命在?
然与刘备短暂相识,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刘备此人必不会行此卑劣之举。
可人心隔肚皮,其内心之深浅,又安能轻易揣度?
或许,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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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摩柯有些纠结了。
“久闻溪人素以好客著称?今却这般,莫不是虚名乎?既如此,备亦不便强求。”
说完,将手一挥。
大军得令,立刻让出一退路。
众蛮兵皆惊喜回头。
沙摩柯没回头,他甚至眼睛都没从刘备的身上移开过。
良久,他竟学汉人一抱拳:“将军,去可以,但不可多带兵马!”
“大哥,不可!”
张飞立刻紧张了起来,生怕大哥身陷。
然而,刘备却淡然一笑。
他已将眼前这犷悍且憨勇之蛮将脾性,洞察得明明白白。
“好,蛮王说带多少,我就带多少。”
“嗯……最多……”沙摩柯权衡片刻,伸出手掌:“不可超过五十人!”
刘备不假思索:“好,就依将军。”
遂携张飞、陈到、庞统及一小队精锐士卒同行,向深山进发。
一路之上,刘备神色自若,气定神闲。
张飞与陈到则严阵以待,皆紧绷心弦,时刻准备抵御敌军之突袭。
山间嘉木丛生,巨木耸干入云,繁枝密叶纵横交错,仿若天罗地网,穹宇为其蔽翳,晦暗难明。
间或有几缕日光,穿罅隙而来,于积叶厚地之上,投下斑驳陆离之影。
周遭氤氲着腐叶之湿臭,杂以泥土之淳厚、草木之馥郁其间,时有不知名虫鸣鸟啼,猿呼兽叫,颇为静谧神妙。
行至足足一个半时辰,已是巳时,穿过一丛密林,前方豁然开朗。
山谷之间,干栏竹屋错落有致,皆以竹木为材,异常简陋,应当是仓促而建。
其间小径蜿蜒,栅栏纵横。
蛮族妇人,或三五围坐一处,或独自坐于屋前。
有的编织草垫,有的煮汤闲聊,也有的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里。
亦有孩童数人,光着屁股在溪边嬉笑追逐。
栏下黄犬卧伏,啃食着光秃秃的骨头棒子。
见蛮王携刘备军入了寨,妇女停止了做活,孩童停止了玩耍,就连黄狗也停止了啃食骨头,一齐诧异的看向刘备。
这时,有溪民飞奔而至,用几重的方言又或是蛮语和沙摩柯交谈。
刘备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沙摩柯与彼交谈已毕,那蛮人疾奔而去。
沙摩柯向刘备拱手道:“兄弟们尚在商议如何救我,今我安然归来,便传讯让他们回返。”
刘备颔首:“理应如此。”
沙摩柯复与部下低语数言,未几,各寨溪民尽皆出寨,引颈观望。
初时,众人目光多含不善。沙摩柯遂登上一高耸木台,向蛮族溪民慷慨陈词一番。
溪民似乎非常信任沙摩柯,闻其言后,眼中敌意顿消,旋即显露出友善之色。
沙摩柯跳将下来。
“时年景不佳,厩中无牛羊可飨贵客。皇叔若不嫌弃,可留驻于此。待夜幕降临,燃篝火,炙烤一熊,以尽吾等待客之礼。”
刘备心中明白,沙摩柯也在进一步表明友善。
“蛮王以后有何打算?”
沙摩柯朗言道:“呵呵,纵再徙他处,又有何妨?今皇叔释我,吾对盘瓠盟誓,必不与皇叔争竞疆土。”
刘备观察溪寨,见溪民衣不覆体,多为贫困,有穿着衣服着,也多为抢夺汉民而来。
林中行走,多为赤足,很多人脚上都伤痕累累。
便问道:“何不着履?”
沙摩柯朗然一笑,道:“吾等贫弊,安有此条件?”
刘备走到路旁,随手揪下一根野草,在手中捏了捏,极具韧性。
“此地有竹有草,乃天境之地,如不嫌弃,我可教溪民编绳结草,织衣纳履,使溪民免受风雪之寒,行路之苦,如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沙摩柯久闻刘备仁德之名,然未得亲见。
其部落两次因刘备建城而迁徙,迁怒于刘备,故而疑其品格。
然而,沙摩柯虽疑其为人,却也知刘备身为一方诸侯,必定位高权重,自不会轻易屈尊降贵。
未曾想,他竟懂得编草织席之技艺。
还要亲自教习溪民?
沙摩柯不禁感慨:
此离谱的程度,不亚于闻听这个虬髯黑脸大汉会绘刺绣作画。
张飞也颇为纳闷:沙摩柯一介蛮子,见识短浅,听闻大哥会编草织席,有些震惊很正常,为何平白无故看俺两眼?
俺可不会编草席!
俺的草帽都是大哥给俺编的。
观其目光好像不是找茬,张飞也没往心里去。
却见刘备走到一编草女子近前,招招手让溪民皆围拢过来。
然后拿给大家看:
“此织草之法,粗陋非常,所成草席质地生硬,触感硌人,用之颇觉不适,且极易破损,中原之士早已弃之。若欲得柔软坚韧之席,须有更精妙之编织技法。”
沙摩柯一名部下翻译给溪民。
大家也都很疑惑,如此显贵的一个人,竟真懂编草之术?
然而,接下来更令人震惊的操作来了。
刘备只见刘备运指如飞,编草之动作娴熟流畅,捻、挑、压、穿,一气呵成,草茎在其手中似有灵智,须臾间便交织成规整纹理,众溪民皆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来,你们摸摸。”
众溪民妇女都伸出手,揉捏刘备新编的那块草席。
果然柔软结实,皆点头赞许,感叹之声此起彼伏。
“此地竹多草繁,竹可制作弓箭,也做席做棚,编筐织篓。草可做衣做鞋,结绳做垫,用处亦非常广泛,但徒手编织颇为费力,咱们可以做些简单的工具,以当辅助……”
刘备开始给众溪民妇女详细讲解。
这年头,妇女若得一技,纵只略通皮毛,亦于家计大有裨益。
故皆竭双目圆睁,悉心研习,生怕漏掉一点。
张飞看一会,觉得无聊,想四处转转。
沙摩柯怕此人闹事,亦命部下陪同。
偶见一户,家有一栏,内有小鹿一只,野猪三头,皆四蹄绑缚,奄奄一息。
张飞便问:“此为山间所猎?”
溪民答道:“偶有多猎,置于此处,饥困之时食之。今贵客来寨,于晚间烤之,与汉民将士下酒。”
张飞跨进栏中,蹲下来观瞧,大手拍了拍一头猪的屁股。
“此猪尚幼,食之少肉。何不驯养于家,繁育孳息,待养肥了再吃?”
那溪民长叹了一口气:“人粮尚且短缺,哪有余粮喂猪?”
张飞不以为然:“猪虽杂食,岂与人同食?却不知浮萍水藻,乌头草茎,野藤糙糠,臭鱼烂虾人不可食,皆可为猪之饲。”
溪民疑惑:“咦?将军还懂养猪?”
张飞哼哼一笑,略显得意的自夸道:“俺养的猪,肥硕无比,膘满肉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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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民不禁佩服,又担忧:“野猪狂躁,拱栏袭人,难能驯养。”
张飞摆摆手:“周易有言:豮豕之牙吉。将其劁之,性自温顺。只留三两头壮硕公猪,以做配种,其余幼猪皆去势阉割,不仅好养活,而且去了腥臊,味道尤其鲜美!”
溪民感慨,此将军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关键还会养猪。
真乃全才之将也。
“如何劁之?”
“未有趁手工具,待俺回营,派个劁猪将来。”
然后,张飞便给另一伙溪民讲起养猪驯猪之术,又引一大波人围观。
沙摩柯见此情形,心中感慨不已。
人咸称刘皇叔仁义冠绝,初未之信,今目睹其行,方知名不虚传。
当即入山,猎一熊而归,欲与皇叔同食。
而刘备也没打算在这吃饭。
见天色已晚,乃率众收拾行装,匆匆返程。
沙摩柯几番相留,刘备都拒绝了。
“蛮王将军,我今不返营,恐军心不稳,徒生事端。待闲暇之日,再与将军促膝长谈。”
沙摩柯拦在刘备身前,抱拳跪地:“皇叔仁义,今我见之果然名不虚传。前番沙摩柯误夺皇叔礼资,悉数奉还。”
说着,一挥手,六辆满载的马车都拉了过来。
刘备亟将沙摩柯搀扶而起,和声而言:“此礼本为聘请凤雏先生所备。今既已携至斯地,再行取回,实非便易之举。
待日后,我必备等同礼资,径直送往军师府邸。此番所携之物,便留于此,权作与将军结识之贽礼。”
刘备给庞统的礼品中,多为布匹绢帛,毛皮特产,对沙摩柯和他的部落来说,乃是弥足珍贵之物。
也有一些儒家典籍,留在此处看似用处不大,实则意义非凡。
“对了!”
刘备又递给沙摩柯一物,乃今日编织的一双草鞋,呵呵笑道:“将军足阔,此履我按将军之足制之。将军不妨穿上一试!”
沙摩柯感动的接过草鞋,一丈的壮汉看着刘备,嘴唇竟微微有些颤抖。
“谢皇叔……”
“对了,汝等亦不必再行迁徙。今吾入驻江陵,军中箭矢需求甚巨,此地竹类繁茂,可伐竹以为箭材,制作箭矢以供军需。吾必按价收购,断不亏负汝等。”
“谢……谢皇叔!”
刘备点点头,招呼张飞陈到,带兵离去。
从头至尾,刘备都未说一句关于起征蛮兵之事。
然而,从刘备转身的那一刻起,沙摩柯看着刘备的背影已然下定决心。
我沙摩柯只要活着一天,五溪之蛮,唯忠皇叔一人!
……
刘备既得卧龙又得凤雏,同返江陵,亲携庞统至新府。
庞统观此高门大院,得意而笑,捻须颔首。
他是喜欢这个豪华府邸么?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
如果可以,他宁可住一间清净优雅的竹篱小院,种上几株奇花异草。
但他很高兴。
十分高兴!
刘备置此府邸,代表了他庞统在主公心中的价值和地位。
至少不会比孔明差太多。
权且安住,且安主公之心。
待与主公腹心相照,再将此宅送还主公,以明吾志,非为贪图富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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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一张虎皮。
这是他冒着万险深入林间所猎。
和刘禅说起此事,刘禅大喜:“父亲,沙将军上一世就是咱们的忠诚良将啊!”
刘备疑惑:“按你说,长坂坡之战后,我不是去了江夏?”
刘禅回道:“后来与东吴联合,打赢了赤壁之战,周瑜攻打南郡之时,父亲夺下了荆南四郡,于油江口建城名曰公安,那时使马良将军出使五溪蛮,与沙将军结盟。”
刘备欣悦感慨道:“如此一来,前世今生终又复归一道啊!”
又问道:“这沙摩柯将军后来如何?”
阿斗长叹一声:“其秉番将之志,却为大汉守节!二叔折戟江东后,父亲举兵伐吴,为二叔报仇。沙摩柯将军率蛮兵相援,射死东吴大将甘宁,哦对了,甘宁现在是咱们的将军……”
刘备抚髯颔首:“沙将军义勇可嘉,虽出身蛮邦,然心怀大义,毅然相助,实乃我汉之福。”
“可是……”
“可是什么?”
“父亲夷陵战败,沙将军匹马奔逃,正逢吴将周泰,终被周泰所害!”
“啊??”
刘备喉头一噎,一股难以言喻的怆痛涌上心头。
“这么说,沙将军亦为我二弟复仇而死?”
“正是!”
“哎呀……”
刘备闭目长叹,再想起那日沙摩柯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明月。
喃喃感慨:“沙将军,吾负卿矣!”
遂命马良携粮食种子,工农器械无数,送至溪寨,助其垦田播种。
而沙摩柯亦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他选拔了新的首领后,亲带一千勇士入江陵,甘为皇叔麾下效力。
刘备不忍,命其携溪民休养生息。
沙摩柯朗言一笑:“皇叔予书有言:士为知己者死!老沙既蒙皇叔知遇之恩,此身愿为皇叔驱使,纵粉身碎骨,亦毫无怨言。休养生息之事,部落自有新首领操持,老沙只盼能随皇叔左右,效犬马之劳!”
说罢,依汉将之礼抱拳跪下。
身后一千蛮兵一齐跪下。
刘备眼眶泛红,快步上前扶起沙摩柯,看向跪地蛮兵高声道:“诸君忠义昭昭,沙将军及众人之赤诚,备铭记肺腑。自今而后,诸君皆为大汉之柱石,备必不负诸君,愿与诸君生死与共,共图大业!”
“生死与共,共图大业!”
众蛮兵操着并不熟络的汉语一齐高喊。
至此,沙摩柯彻底归属刘备,成为麾下一员猛将。
其一千部从,择选精壮之士三百,为陈到训练,头插白毦,身披犀甲,手持利刃,编入白毦军阵
……
庞统已成刘备军师。
军中有言,其与诸葛亮、蒯越、徐庶共为刘皇叔四大军师。
堪比曹孟德之荀彧、荀攸、贾诩、程昱。
只是,府堂之上,再遇孔明,多少有些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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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庞统不是不明白,当初诸葛亮去江东凤雏庵搞那一出,就是想让他入仕刘皇叔。
什么说服双方主公联手抗曹,共御强敌。
纯粹都是借口!
但有些话吧,你不说出来是一种默契,你说出来就是一种尴尬了。
府堂得见之后。
庞统始终觉得当和诸葛亮见一面,有些话得说明白。
于是,备车去了诸葛亮府邸。
诸葛亮早在府中设了点心甜茶,见庞统前来,盛情邀请。
“真未曾想,士元兄也终归主公,我们竟成袍泽之友。”两人见礼之后,遂请庞统安坐,亲自给庞统斟茶。
诸葛亮身旁候着周不疑,庞统身旁则带着庞基。
“哎呀!要说这主公,果有孟尝之风。当时江夏生乱,我本欲逃往荆南,途经江陵,钱财花光,只得就近安住。
怎曾想,主公知我住处,不远百里而至,结果不巧,我饮酒过多,正在酣睡。主公就在门口立候我两个时辰……”
庞基提醒道:“先生,是三个时辰。”
庞统浅尝一口香茶:“哎,对对对,是三个时辰。我这童儿,虽憨傻粗笨,但记性甚好。”
诸葛亮心中一动,不觉想起梦中之事。
神情凝然,遂颔首道:“是啊,主公求贤若渴,礼待先生至此。只是,小童未尝叫醒士元?”
“小童有叫,但主公怕扰我休息,特意叮嘱莫要惊动,只静静地在门外等候!足足站了三个时辰。你说,我岂能不被其所动?”
按说,庞统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炫耀一下,以彰显主公对自己的看重。
他觉得此时的诸葛亮应该会调侃几句,又或者顺着话头捉弄些许。
然而,并没有。
诸葛亮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一拱手:“士元兄今得明主,实乃幸事,亮恭喜士元。”
庞统也长叹了一口气:“孔明,其实我知道,主公之所以能去凤雏庵寻我,乃是你举荐的,对不对?”
诸葛亮没否认,点了点头:“士元有王佐之才,能安邦定国,当辅佐明主。”
此时的二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周不疑立刻会意退下,见庞基迟钝不退,又转身将其拉走。
“可你当初不是说过,要与江东联合以抗曹操?”
“曹操势大,非荆州一敌可能敌也。”
“但你并不是真要如此!”
庞统眼神如炬,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之色。
“主公和我说了,关于你的隆中之策。”
“士元有何看法?”
“险!”
诸葛亮淡淡的品着茶:“那依士元之见?”
“崇垣厚壁,廪实粮丰,韬光以待,后世因机而发,汉室方有望复兴!”
诸葛亮沉默良久,摇摇头:“然若如此,时岁迁延,主公终不可待!”
庞统一怔:“你要在主公在世之时,便竟大业?”
“然。”
诸葛亮喝着茶,点点头。
庞统有些激动:“如此肆意张扬,行径嚣张,毫无忌惮,肆意攘夺地盘,亟急扩充势力,广事招兵买马。汝可知,此举会致何局?”
诸葛亮放下了茶杯,并未看向庞统:“士元以为,会是何局?”
庞统微微倾身,给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彼时天下,曹孙联盟以抗刘!”
诸葛亮笑了。
他笑得很谦逊,也很洒脱,仿佛那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终于抬起了头,也看向庞统:
“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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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天下大势,曹操一家独大,势力横跨中原九州。
可谓雄踞宇内,威震八荒!
虽说主公于南阳之地三次大败曹操,但皆未动其筋骨。
今主公既得荆州,虽势力渐盛,根基初立,然较之于曹操,仍不可同日而语。
曹操正欲于汉水训练水军打造战船,以南下吞并荆州。
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当然是转移仇恨,猥琐发育,并想尽一切办法把江东和自己绑在一起。
哪怕在特定的时候,舍弃一些利益,以维持联盟势力的长久发展。
如此方有良机蛰藏守拙,蓄势待时。
待来日,曹营之内生变,方可乘势而起,兴复汉室,重续炎刘之盛。
可观诸葛亮隆中之对,其谋甚壮,直陈霸业,于荆益之地高举旗帜,建营夺地,毫不畏惧树敌招怨。
这,不是庞统认识的那个诸葛亮。
“孔明,汝当知,曹操已视主公为首要劲敌。若孙权亦来犯,我荆州疲于两线御敌,实难有拓展之机。如此,又将何以兴复汉室?”
诸葛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要这么做?”
诸葛亮看着略显激动的庞统:“士元,我且问你一句。倘若彼时你在江东,为孙权之谋士,你又会如何?”
庞统沉吟有顷,回道:“若吾身处江东,必告孙权,当与主公缔盟。且盟成之后,共伐曹操,所获战果,彼此均分。”
“倘若不分,你又如何?”
庞统一怔,没想到诸葛亮竟如此回答。
当前局势,江东偏安一隅,荆州却为四顾之地。
东有孙权,西有刘璋,南有士燮,北有曹操,西北还有上庸三郡。
纵难克曹操、孙权所据之地,然亦大有可能将余之三处,收归己属。
而到时候,要平分,又能怎么平分?
难不成,要将部分荆州和交州割让给孙权?
这并非不是个办法。
可人家不同意,又会怎样?
庞统沉思良久,说道:“我亦会劝诫孙权,当以大局为重。前番所言崇垣厚壁,廪实粮丰,韬光以待之策,便可用之。彼时看二虎相争,以获渔翁之利。”
诸葛亮又点点头:“倘若,孙权不肯,非要相攻于我,又当如何?”
“别无他法,唯苦劝之!倘若非攻不可,亦不可将事做绝。当留有转圜余地。”
诸葛亮回想梦中之时,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倘若孙权偏要将事做绝,又当如何?”
“如此,则显其目光如豆,实非能成王霸之业之主!至于我……”庞统长叹了一口气。
看得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
“然吾虽鄙薄孙权为人,却也深知其非昏庸愚昧之主。若忠臣进谏,言辞恳切且委婉得宜,他亦能听而纳之。”
“倘若从一开始,这忠臣良言便言辞峭刻,犀利刻毒,孙权此人又会如何?”
“这哪有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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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诸葛亮,表情无比震惊和诧异。
再往深了去想,竟觉细思恐极!
“孔明啊孔明,你这是要把江东……一分为二啊!”
“江东不乏如士元之明睿通达之士。彼等本心,固不欲如此,然天下大势,时运所趋,一旦局势至此,亦难以阻遏。所以……”
说到此,诸葛亮展颜一笑,复添新茶,轻嗅茶香,悠然道:“是以非孙曹联盟以御刘,实乃孙曹联盟以御孙刘也。”
“如此……”
庞统瞑目凝思,久未言语,将诸葛孔明之布局,于心中反复推衍和斟酌。
再睁开眼睛时,眼神中终于浮现出肯定与敬佩。
庞统亦擎起茶盏,面露惭色,摇头喟叹:“世人皆道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齐名并论。今番相较,方觉我空挂凤雏之名,实远不如也!”
“士元过谦矣!以主公之大业论之,不可无士元襄助!”
“那你说说,有你在,我又能做啥?”
“取天下之宏业,必合众军而并起。
一师之军,须有善于谋断,决胜戎机之帅才,亦要有运筹帷幄、料敌于先之谋士,文武相成,方相得益彰。
唯其如此,方足与曹操、孙权之劲旅相颉颃。
待大业既定,又要有先生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方能重现大汉辉煌。”
庞统捏须颔首:
“故而,汝遣关羽、徐庶戍守江北,令赵云、蒯越屯驻上庸。此既为成战略之要,亦欲磨砺三军主将与谋主之士共事,使上下和融,同力协契,以成强军。”
诸葛亮笑道:“士元知我心也!”
庞统伸伸懒腰:“既如此,我当与哪位将军携手领军啊?”
诸葛亮微笑颔首道:“三将军秉性豪迈,率直勇毅,且敬贤礼士,对饱学之士礼遇有加。士元则智计卓绝,才思敏捷,亦深谙民间疾苦,颇通世情,毫无迂腐之气。
汝二人情趣相投,日后于军中协同,必能相辅相成,共创奇勋。”
“三将军?你是说……张飞?”
“如何?”
庞统沉吟:“不妥,那张飞……”
庞统忆及他偷酒之事,庞统欲言又止。可张飞为人仗义,危难之际从不退缩,庞统一时难以定论,便将话咽了回去。
“三将军性情莽撞,旁人劝他不得,唯独士元足智多谋,自有御其之法。”
庞统苦笑着点点头:“也罢,却不知此番交付于我何事?”
诸葛亮轻摇羽扇:“交州地处南疆,僻远荒蛮,向为化外之地。
士燮、吴巨等势力盘根错节,各据一方,互不相让。
今孙权亦有南顾之意,正打着交州的主意。
若得三将军与士元先江东而南下,必能传檄而定,一举将交州入囊中,拓吾主之疆土,壮吾军之威势。”
“你和主公说过让我去交州?”
“未曾,士元明日可向主公请命!主公信君之才,必得应允。”
“嗯嗯,你倒是不贪功!主公到时可谢我不谢你!”
诸葛亮笑了笑:“无妨,皆为主公大业,岂在虚名!”
庞统嘴角浮起一抹轻笑,又转瞬敛去,沉声道:“此段时日,汝且安心为吾主治理荆州!三月之期,交州必属主公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另一边,在诸葛亮与庞统商议国策之时,江东的孙权亦逢棘手之事,使其左右为难,踌躇不决。
数日前,鲁肃带来了荆州的消息。
言刘表去世,刘备不费吹灰之力,稳妥得到汉水以南的荆州版图。
可以说,刘表旧部根基,除新野樊城及襄阳水师之一部,余者皆尽入刘备彀中。
这便宜占得不可谓不大。
孙权也不禁眼红。
但没办法。
刘备近水楼台,江东鞭长莫及,唯得半个江夏,实难称意。
然而,这又不是件坏事。
刘表主事之时,江东荆州纷争不断。
双方仇怨颇深,实难一朝冰释。
而刘备主事荆州,则局势丕变,可以借此良机,化解仇怨,以共御曹操。
这对于江东之稳定,实为百利之事。
孙权不是糊涂之辈,自然明白现在曹操势大,若不和刘备联盟,曹操收拾完刘备,必来搞我江东。
和刘备结盟乃是国策大计也。
然而,鲁肃也转达了刘备的态度。
“因屠城之事,人家似乎不太愿意和咱江东结盟,并提出了江夏归属权之事。”
提到此事,孙权之心骤然一紧。
“莫非,刘备要孤归还江夏不成?”
鲁肃便将与刘备相约之事说与孙权:“定五年之约,以示联盟诚心。若我江东攻下寿春,则江夏归于江东。若攻不下寿春,则将江夏归还于荆州。”
孙权慨然颔首,他虽然不想归还江夏。
但对鲁肃与荆州的这番斡旋交涉,还是给予肯定的。
第一,鲁肃维持了联盟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在不破坏联盟的情况下,保留了江东拥有江夏主权的机会。
“孤欲得寿春久矣!然因黄祖之事,未遑他顾,今若得与荆州联盟,倒是个好时机……”
孙权于园中捏起一片嫩叶,揉搓着缓步沉吟道:“这若得寿春,必先攻下合淝。子敬有何计较?”
鲁肃淡然一笑:“合淝虽固,然扬州太守刘馥非善战之辈,别驾蒋济亦资历尚浅,难担大任。主公只须遣一良将,率三万之众北上,则合淝可下!”
孙权思索道:“子敬以为何人可担当此任?”
“此人正于鄱阳湖整军练兵,若得他去,合淝必得!”
“你是说……公瑾!”
“正是!”
孙权慨然点头:“公瑾雄才大略,胆气非凡,吾江东之柱石也。不过……”
“主公有何疑惑?”
“以公瑾之才,夺合淝弹丸地,未免大才小用。”
“主公心中有了人选?”
孙权淡然的摇摇头:“今孤已杀黄祖,夺江夏,虽未复父兄之勇,然得报父仇,亦不负江东百姓所托……”
孙权说着,让手中已揉碎的嫩叶轻落于地,他目视远方,长叹一声:
“孤想亲征合淝,以继父兄之志!”
“这……”
鲁肃一怔,目光微黯,似已洞悉主公深意。
他深知,若曹操举大军而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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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因周郎兄长所留,才智卓绝,用兵如神,唯其可御曹操大军。
然非逢绝境,主公又不想周郎有功高盖主之嫌。
故而打算亲征合淝。
待主公威名远扬,功勋卓著,足以镇抚父兄麾下年少而才高、勇锐而善战之将时,方会真正启用周瑜、太史慈这般良将。
这怪不得主公。
乃人主权谋之道!
然而,毕竟主公亲征合淝和周瑜征伐合淝的胜算不一样。
鲁肃心中清楚,但又不好明说。
鲁肃思忖良久,得折衷之策,进言曰:“主公不妨命公瑾为军谋祭酒,专为攻打合淝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如此,既得公瑾之才,又全主公亲征之威。”
孙权想了想,也觉得不是不可。
便决定过几日,以犒军之名去鄱阳湖一趟,和公瑾好好商议一下此事。
然孙权亦忧,方才克江夏,今又兴兵攻伐合淝,恐引江东士族怨怼。遂于府堂之上,言及此事。
果不其然,江东豪族张昭、虞翻、步骘、薛综、华歆、陆绩等士人咸皆反对,纷纷进言曰:“与曹公为敌,不若与曹公为友,如此方能保江东百姓之安谧,社稷之泰宁。”
而这时,孔融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尝闻江东多名士,今我见之,不过酒囊饭袋也!”
张昭面露愠色:“文举先生何出此言?”
孔融冷笑着看着张昭:“往昔诸位于江东,安享厚禄,坐食膏粱。
今主公深谋远虑,志在宏业,欲联皇叔,以取合淝,此乃保境安民之策,匡扶汉室之略。
然诸君竟纷纷谏阻,倡言与曹贼结好。
也是,诸君心中唯念自家田宅财货,主公宏图大业,江东百姓安危,与汝等何干啊?
反正江东依附曹操,尔等各有功名利禄。
主公却需惶惶然,受胁于曹操之威。
时有性命之虞。
我观诸君貌若贤良,实则自私自利,身无脊骨,蠹国病民,乃尤浑费仲之辈!”
江东名士,自恃才高,能言善辩,却被孔融贬得一文不值。
关键是孔融,嘴太毒了。
然而,就是这番毒话,真真的说到孙权的心坎上。
孙权明白,孔融说的一点不错。
江东一旦依附曹操,自己手下的这些名士豪族,皆会被曹操所善待,成为曹操的忠臣良将。
但自己就没那么好运了。
运气好,能封个爵位,放置在一个戍卫綦严的地方,终生不得出县半步。
运气不好,那就如娄圭、张邈一般,最终落得身首异处。
所以,在孔融发声之后,孙权也说话了。
他立身于江东诸臣之立场,向孔融陈言解释,称江东群臣并非先生所言那般,实乃一心为江东百姓计也。
然而,其态度,却和孔融一般无二。
那就是,联刘抗曹,为兴邦复业,弘图霸业大计。
这让孔融对孙权颇为赞赏。
直言其略有明主之姿。
然而,就在孙权方决联刘抗曹之际,又一名士,奉使而来,抵达江东。
此人乃原会稽太守王朗是也。
这次,他以大汉使臣的身份出使江东,并带来了极为丰厚的聘礼。
其使命为传曹操之意,欲和江东孙氏结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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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孙权得知王朗来意后,并未当着群臣面大张旗鼓的做礼迎姿态,而是将其接至后堂,私下会面。
除鲁肃、张昭、虞翻、程普四臣外,未携任何其他近臣扈从。
孔融自许都奔命而来,其身份颇为敏感。权念为护其周全,刻意隐而未告。
而王朗丝毫未觉不妥,反而称赞孙权此举思虑周全。
然后,王朗就向孙权转达了曹公的心意。
注意,这里说的是“曹公”,而不是“丞相”。
在外交场合,前者更显亲和委婉一些,后者,则易让对方感受到政治的压迫。
王朗出使之前,荀攸可谓做足了功课。
“曹公素悉江东孙氏累世称雄,久仰于心。今孙仲谋年少膺奇,雄姿英发,才略超卓,曹公倾慕有加,向欲与孙氏通好,共襄盛举。然北方干戈扰攘,戎马倥偬,是以疏于修好。
今特遣在下为使,敬呈曹公拳拳之意,愿结秦晋之盟,同沐太平之泽,共图大业之昌!”
孙权听闻“秦晋”二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如此,曹公欲以何为表其诚意乎?”
王朗抚髯一笑,他并未直接说出联姻之事:“曹公有三礼,以示结盟吴侯之诚。”
孙权未显任何好奇之意,他甚至看都没看王朗,只是礼貌性的回了一句:“哪三礼?”
“昔日吴侯献巨象于曹公,彰其德望昭昭,威扬四海之盛。今丞相为显江东孙氏有江东猛虎之威名,特回馈猛虎一头,以答厚意,表此回礼。”
说着,挥挥手。
二十名壮汉赤膊拉绳而入。
江东府堂的铁甲侍卫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持戟倾身以做备战之状。
程普亦将手按在剑上,随时准备挡在孙权身前。
然而,汉子虽壮,却只着犊裈短裤,赤裸上身,周身并无可藏利器之处。
其实,王朗在见孙权之前,随行使臣皆已周身详检,绝无行刺之机,方得入堂。
很快,他们拉进一大木车,车身覆以厚布。
王朗挥挥手,一壮汉将后布一掀,一声虎啸震慑整个朝堂。
接着,见一巨虎坐于巨笼之中。
孙权久居江东,亦常猎猛虎。
但未曾见过一只比眼前这只猛虎更加壮硕。
其身形几乎两倍于江东原地之虎。
其毛发甚厚,肌健硕隆起,似藏裂石之力。
其阔首如磐,虎目怒张,瞳光幽寒,凛凛王者霸气尽显。
四肢粗壮若古木,踏地沉稳,似欲裂地。
钢尾肆意摆荡,风声呼啸,气势摄人。
连圈禁它的笼子,都由木桶粗的铁箍巨木打造。
观者皆惊,下意识的后退。
孙权未惊!
至少看起来未惊。
他就坐在那里,眉宇凛然,镇定自若。
“此虎何处得来?”
“曹公征辽地所得。”
孙权淡然一笑,他没想到曹操上来就给个这么离谱的大礼。
也没想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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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权并不喜欢此虎。
他觉得太危险,养着还消耗钱粮。
但有了它,却足以彰显其于江东尊荣与威势。
这才是他最需要的。
如此一来,他对曹操的另外两个礼物也产生了好奇心。
“这第二礼是什么?”
王朗淡然一笑:“我知,吴侯并未有吴侯之爵位,然世人常以吴侯相称……”
王朗话说至此,孙权调整了一个姿势,看着王朗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快。
然王朗却胸有成竹,朗言道:“盖因将军之威,足以膺吴侯之名,天下共知,百姓皆颂。今伐荆州有功,故而,丞相已表奏天子,册封孙仲谋为吴侯,俾吴侯之爵,名副其实。”
这句话说完,孙权傲慢的笑容中显出一丝欣悦,凌厉的眼神也随之消失不见。
吴侯之名,原本为孙策之爵位。
孙策既去,本应其子孙绍继承。
然所涉诸事纷繁,终未得明定其归属。
孙权渴慕久矣!
今时今日,曹操表奏天子,以汉帝之名册封其为吴侯,说明他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承袭孙策旧业,统御江东。
这是多大一笔政治资源。
这一刻,孙权心中开始对曹操有了些许感谢。
至少,人家拿出了诚意。
再看王朗,也愈发的顺眼了。
当即一抱拳:“权,谢丞相提携,谢陛下隆恩。”
而此时此刻,旁边的鲁肃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这第三礼呢?”
“这第三礼便是秦晋之礼。”
王朗淡然一笑:“昔孙伯符主政江东之际,曹公即与孙氏缔姻。公子曹彰纳吴侯之从女为室,吴侯之弟孙匡亦娶曹公从女。
今新吴侯继统江东,曹公欲使两家之亲益笃。愿以其爱女,许配吴侯为妻;又将行纳聘之礼,使四公子迎娶吴侯之妹。如此,则两家亲上加亲,休戚与共,永为唇齿之依。”
“哦?”
孙权不禁又是一惊。
这意味着,如果答应了,他就成了曹操的女婿。
他的妹妹,就成了曹操的儿媳。
听上去有些乱,但这不重要。
因为之前,为拉拢吴郡豪族徐琨,孙权还娶了自己的表侄女。
只要不是同姓,有些事情可以权宜从事。
在那年景,这很正常。
坦率而言,孙权之所以想联刘抗曹,最主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担心自己归曹之后,曹操不能善待于他。
而成为曹操女婿之后,貌似此忧虑可消弭也。
可真的会消弭么?
至少,人家带来了诚意。
再看看刘备那边,有什么?
“曹公,会让孤一直为江东之主么?”
“那是自然!”
孙权手指轻绕唇间的紫髯,沉思良久,最后道:“烦请贵使欲驿馆安歇,待孤与众僚商议后,再行答复。”
“不急!”
王朗躬身一拜,礼貌退下。
孙权看着面前的四位重臣:“使臣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各位如何看待此事?”
张昭拱手道:“主公,在下以为,可与曹丞相联盟,以保江东之安。”
虞翻沉思片刻,也点点头:“曹丞相此举,可谓诚意十足啊。在下也认为可与曹公结姻联盟。”
孙权转头看向鲁肃,却见鲁肃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遂令其他三人下去,独问鲁肃如何。
鲁肃整衣拱手,正色而言:“此乃曹操羁縻之策也。主公若允之,便如那笼中猛虎,为其所制,此后欲脱其桎梏,难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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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所言,孙权皆言听计从。
然而今日,孙权却有些犹豫。
只因曹操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丰厚了。
“子敬,孤本无问鼎天下之宏志,唯念江东百姓,冀保其一方之宁谧。曹操虽挟天子以令诸侯,然究为汉之丞相。倘与之联姻,可致江东晏然,孤亦甘愿委曲求全。”
鲁肃理解孙权的犹豫。
但他明白,曹操此举目的在何。
鲁肃长舒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对孙权道:
“主公,今天下诸侯所剩无几,曹操势力横跨九州之地,其残害忠良,屠戮汉臣,缢杀皇妃,欺凌陛下,早有不臣之心。而当今天下,能让其难以安眠之人,唯荆州刘备与主公也!
前番曹操征伐荆州,刘备三次大败其于南阳。后借汉水之险退守襄阳,使曹操不得南下一步。
曹操欲使我与荆州决裂,借江东之势,消灭刘备。而刘备一灭,江东还会远么?”
孙权颔首道:“然曹操欲以其女许配于孤,足见其诚欤!”
鲁肃轻阖双眸,缓缓摇头道:“曹操怀囊括四海之雄心,岂为亲情所左?其以女为饵,不过是权谋之术,意在令主公堕其术中,失却戒备,沦为其股掌间之傀儡,任其驱策利用啊!”
坦率而言,鲁肃的话也很有道理。
孙权并非昏聩之主,自然会审慎权衡,悉心辨明。
“子敬,那依你之见,孤若答应曹操,待其平定天下之后,会如何待孤?”
鲁肃抚髯思索片刻,竟反问一句:“主公,不妨扪心而问,倘若你与曹公身份互换,待天下既定之时,天下诸州尽入朝彀,独江东一地世袭罔替,独成一国,公将何为耶?”
孙权沉默了。
仁义一些,将其全家老少囚禁于都。
但还要花钱粮供养。
果断一些,找个由头,构陷入狱,斩尽杀绝。
把那块地盘彻底纳于己手。
鲁肃有一点说的没错,帝王之心,杀伐决断,岂为亲情所左?
这是孙权自己心底的想法。
鲁肃并不知道孙权到底怎么想,但他明白,孙权被自己说动了。
“可曹操既有此示好之举,拂逆其意,又恐招来祸殃,孤当如何应对?”
“无妨!”
鲁肃思索片刻,进言曰:“主公可谢曹公赠虎及表侯之恩,以已有妻室为由,婉言辞谢联姻之议。继而向曹公提出一请,即求合淝与寿春划归江东。若得此二地,方可视与曹公联盟之事。倘若曹公不肯应允,我等便各自安守疆土,徐图后计。”
“合淝乃战略要冲之地,寿春乃膏腴富庶之地,曹操必然不肯!”
“所以,主公无需为曹操所胁。江东可再备厚礼以还之,聊表睦邻之意,以免被曹操当成首要大敌。”
孙权沉思良久,点点头。
相比张昭等士的求全之举,还是鲁肃的眼光更加长远。
至少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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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肃见说动孙权,心中喟然,主公纳忠臣良策,诚为明主也!
于是又拱手道:“如今,北处既定,汉水制衡。刘备必有扩张之意,我们江东今无战事,当先下手为强,速将交州纳入江东版图。”
孙权亦早有下交州之意。
“依子敬之见,当以何人去夺交州啊?”
“武则吕岱,文则步骘,此二人可入交州。与士家一门结通家之好,招吴巨来归,如此,则交州可图也。”
孙权闻鲁肃之谋,甚为称意,即召吕岱、步骘二人至,许以精兵三万,令其挥师南下,务先占据交州,以固江东之藩篱。
而后,召见王朗,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王朗闻听孙权有妻为由婉拒了曹公联姻,并求割让合淝与寿春,却一点也不惊讶,更不生气,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合淝、寿春之事,吾难以擅断。自当归而向曹公禀明吴侯之意。然联姻一事,尚可从长计议。
曹公有言,吴侯年少英锐,志略超群,若吴侯以已有妻室为由相拒,曹公愿许一女为吴侯之侧室无妨。”
“什么?”
这令孙权颇为惊讶。
曹操如今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其女哪个不是金枝玉叶,尊荣备至,怎可许人为妾?
“曹公何以如此?”
王朗口才极佳,朗声言道:
“曹公有言,其长子曹昂舍命救父,忠孝义德名满天下;
次子曹丕智谋超群英武内敛亦是人中豪杰;
三子曹彰勇猛无双,令敌胆寒;
四子曹植文采冠绝天下,乃文人之翘楚;
另有幼子曹冲,聪慧过人,天赋异禀,名动四海。
可以说,曹公之子,皆为天下俊才。然曹公却仍有遗憾,认为这些都比不上一人。”
孙权问道:“何人?”
王朗拱手一拜:“不屑诸儿多才俊,生子当如孙仲谋!”
“哦???”
坦率的说,这一刻的孙权有些意动了。
未曾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贼,这一刻,竟成了最懂他的人。
接下来,王朗继续道:
“在下深知,吴侯不欲纳曹公之女,盖因顾虑曹公以联姻为幌,图吞江东。吴侯但请宽心,若吴侯不愿嫁妹,曹公亦不勉强。然嫁女吴侯之事,曹公心意已决,断无更改。”
孙权心中又是一怔。
也就是说,曹操将女儿嫁过来,但不要求自己非得将妹妹嫁过去。
这样一来,非但自己没有什么拿捏在曹操手上,反而自己手上拿捏了曹操的女儿。
这不亏啊!
怎么算都不亏啊!
就算以后撕破脸,也好过现在的情况啊!
再说了,只要坚持一件事:我没说你嫁女儿我就和你结盟,结盟的条件始终建立在你割让合淝与寿春。
我就怎么做都不吃亏。
孙权是真有些心动了。
这次,他没有先问鲁肃,而是找来孔融,问问他的想法。
而令孙权万万没想到的是,孔融听完此事,竟对孙权破口大骂。
“吾素以汝为明主,竟欲与祸乱天下的阉宦之后联姻!
昔孙文台破黄巾、战董卓,威名远扬,何等英雄!
汝今却欲为曹贼之婿,有何颜面见汝父兄于泉下?
今时今日,当联合刘皇叔,共反曹贼,怎知汝见识短浅,鼠目寸光,欲行屈膝侍贼之事……”
孙权强压着火气听完了孔融的狂悖之辞。
他没说什么,但却是第一次,他产生了想宰了孔融的冲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坦率而言,孙权被骂的有点委屈。
他并没有说自己已经决定这么做了,特来通知一下你孔融。
孙权完全是把孔融当成和鲁肃一样的良师益友。
抛出问题,让其帮忙分析一下这问题的可行性有多少?
如果不可行,再说出理由,讨论一下其他的应对之策。
然而,孙权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鲁肃和孔融本就不是一类人。
鲁肃会根据实际局势和各方利益做出理智的分析,提出问题,想出对策,并找到一个恰当且能让主公接受的沟通方式,使主公能够接受。
他最在意的是东吴的长远发展和主公的切身利益。
亦有着超高的情商,懂得如何与主公相处。
属于实干家。
孔融则不然,他是文士是腐儒。
他不会给你分析问题,更不会帮你解决问题。
但他有自己的行为标准和道德底线。
非白即黑,泾渭分明!
你为人处世,符合我的标准,我就推崇你。
如果做事不符合我的标准,我就要骂,而且是往死里骂。
什么大局为重,什么人情世故,什么利弊权衡,在孔融眼中皆一文不值。
在他眼中,立场永远是王道。
偏偏人家口才奇佳,名望还高,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说的你根本无从辩驳。
孙权被说的是一肚子火。
但到底忍住了没有爆发。
他咬着牙,对孔融说道:
“文举先生,孤只为诚心相询,以求先生解惑,先生何以以出言不逊,莫非我孙权对先生有照顾不周之处?”
孔融冷然一笑,傲慢道:“主公非三尺童子,待人接物,岂需问于他人。此事昭然若揭,乃曹操诱公为其所用,以颠覆汉室江山。汝既为人主,竟犹疑不决,反求问于人,岂不谬哉?
吴侯待我属实恩厚,孔融非忘恩负义之人,故言辞激烈,实乃不忍见公踏入歧途,万劫不复也!”
“你……”
孙权戟指孔融,忿忿颔首,终复收手:“文举先生,饱读诗书,久负盛名,既尊孤为主公。然经籍所载,便是教先生以此等倨傲之态事主乎?”
“当然不是!然……”
孔融负手卓然而立,直视孙权,朗声道:“天下共主,唯当今圣上。今奸佞擅权,朝堂倾危,摇摇欲坠。
主公既承江东之业,当怀汉家之志,兴正义之师,翦除曹贼,方为明主所为。
若主公与曹贼沆瀣一气,上则有负汉室列祖列宗之灵,下则愧对江东万千黎庶。如此,吾又安能以君为主?”
这番话,即便有很多人心里这样想,但没一个人敢当着主公的面这么说出来。
但偏偏孔融就敢!
而且说得理直气壮,毫无忌惮。
偏偏又与正统思想无半点相悖。
孙权真有种寒心的感觉。
“文举先生啊……”
遂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孙权却不知,孔融实则也以其为贤主,故而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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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似对曹操那般,诸事不与论争。
凡君举措皆高唱反调,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此境方为至苦。
孙权在孔融这里没获得想要的答案,只得回头又去问张昭。
张昭的态度很明确:
“主公啊,看到没有,曹操不仅有招降之心,而且态度极为诚恳。
此时主公若改旗易帜,坚决表达拥护曹公之意,联姻之后,再将幼子主动送到许都为质,到时天下大定,您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必封侯列爵,永世享荣。”
此前之言,孙权闻之觉得尚可接纳。
然及论及遣质子予曹操为质一事,顿觉心中厌憎,恶感丛生。
“倘若其平定天下后,曹操蓄谋害我,又当如何?”
张昭呵呵一笑:“天下既定,曹公所患唯心怀异志者耳。主公若于这等关键之时,诚心归附曹公,且主动遣幼子入许都为质,足彰绝无争雄之心。曹公为塞天下悠悠之口,安能不以厚礼相待?
若错失此良机,待曹公平定刘备之后再行归附,彼时,主公手中可恃之筹码,恐远不及当下,望主公明察。”
其实,张昭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但他忽略了一点。
就算曹操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么?
有没有异心?
肯定有!
曹操会怎么想?
不知道。
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曹操,终究不是理智的选择。
这样的问题,最终还是要去问鲁肃。
“子敬,曹操非执意求娶孤之小妹,却欲以其小女许配于孤,此事当行否?”
在孙权看来,不嫁妹给曹植,但自己却娶了曹操的女儿。
这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
鲁肃听了孙权的话,侃侃回道:“主公若娶曹公之女,看似于主公有利,实则不然。
刘备若知此事,必不能安心与我结盟,曹操若攻伐刘备,主公相助掣肘。刘备亦不能安心御敌,曹操方可逐一破之,此为曹操挑拨离间之计也!”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孙权醍醐灌顶。
“如何拒之?”
鲁肃淡然一笑,却摇了摇头:“主公,不要拒,也不要应,先拖下来。”
“子敬之意……”
“前番吾出使荆州,依礼而行,不出两月,荆州理应遣使回访。待荆使至,吾等便将此事相告。
且言主公实感两难,烦请使臣回禀刘备与诸葛亮,望其代为筹谋良策。”
“那诸葛亮若出计,让孤斩了王朗,又当如何?”
“刘备前番夺曹仁,夏侯惇,尚且未斩俘而放回。我江东又岂会斩杀来使?这件事我们请教他们,但并不是他们怎么说,我们就一定要这么做。”
孙权看着鲁肃,嘴角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
“孤懂了,既向荆州表达会盟之诚,亦可以此搏会盟之利!”
鲁肃优雅的一拱手:“主公英明!”
……
彼时,刘备依诸葛亮之策,上表举荐张飞为郁林太守。
遂命张飞与庞统统兵南下,会合赖恭、吴巨,共图交州之事。
刘备亦就回访江东一事,与诸葛亮悉心商议,究竟何人出使江东最为适宜。
诸葛亮心中早有定数,所选之人乃荆州别驾伊籍伊机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孙权心中筹算分明,自思既然能从曹操使臣处获诸多裨益。
于刘备使臣前来之时,自当以更倨傲之姿,提更苛之求。
他笃定,刘备决然不敢坐视其与曹操联手。
所以,当孙权得知伊籍抵达江东的消息时,刻意表现出一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他还特意将曹操送给他的那头猛虎之虎笼置于堂前。
伊籍身姿挺拔,不卑不亢,所带随行,不过二十精锐侍从。
于江东森然林立的铁甲前穿行而过,伊籍面带轻笑,目不斜视半分。
得见孙权坐于高台之上,伊籍躬身相拜。
“荆州别驾,伊籍拜见吴侯?”
孙权忆及此前鲁肃出访荆州,被刘备留于馆舍、久未接见,遂有心为鲁肃出一口恶气。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说道:“先生事无道之主,必然很辛苦吧!”
伊籍闻言,亦轻轻一笑,目光坦然望向孙权,从容应道:“不过一拜之礼,实不足为劳。”
孙权一怔,这节目本来是准备给诸葛亮的。
未曾想一个不起眼的伊籍,竟能给他如此丝滑的怼回去。
一口恶气没能出来,反倒碰了一鼻子灰,这令孙权颇为不爽。
但心知此人口才卓绝,不能轻易与之交锋。
“阁下此行可为会盟之事?”
伊籍朗言道:“江东既有会盟之念,荆州循礼,特遣吾前来,以固盟好。”
“唉……”
孙权叹了一口气:“先生可知,在你来之前,曹丞相已遣使而来?”
伊籍神色肃然,目光炯炯道:“如此说来,吴侯有意毁盟?做那反复无常之主?”
孙权压了压火气,但还是陪笑道:
“孤断断不会行那毁盟之举。然曹操欲嫁女于孤,此乃私人之谊,却令孤颇为踌躇。恰逢先生至此,孤有意请先生为孤谋划一二,此等状况,当何以处之?”
孙权心中早想好了去语。
倘若你让我拒绝,我便拿张飞取夏侯渊从女之事借题发挥。
他总不会真让我娶曹操之女吧!
然而,伊籍的回答是:“此既为吴侯私事,荆州安敢置喙?娶之或拒之,吴侯自决即可,不必询于我等。”
“嗯??”
孙权万万没想到,荆州来的使臣竟然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难道他们真不怕我们江东和曹操联盟么?
而接下来伊籍的解释是这样:“吾家张翼德将军,虽娶夏侯氏为妻,然心存大义,岂会因亲情而误军国大事。深信吴侯亦能洞察是非,以天下大局为念。”
孙权不自觉的“嘶”了一声,他感觉话题不太好聊下去了。
他转头看看台下罩着巨布的猛虎笼子,决定换一种策略。
“伊籍先生,可知此笼中关为何物?”
伊籍皱皱眉,他嗅到了一股腥臭的猛兽气味,想到江东才俊多亦“猛虎”自居,料想大概率是猛虎。
便说道:“莫非此乃虎也!?”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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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朗声一笑:“先生果然聪慧之士。”
遂摆摆手,立刻有侍卫揭开篷布,一只巨虎“嗷”的吼了一声,声音震慑整个府堂。
伊籍心中猛然一惊,但到底没表现出任何胆怯之态。
反而淡然一笑:“此虎何处所得?”
孙权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乃曹操遣使臣而送。”
若为示好而互通使臣,互赠仪物乃常理之事。
鲁肃出使荆州时,亦带去了大量江东特产。
其实,孙权的意思很明确,曹操欲和我结盟送我这么贵重一个礼物,你刘备也派使臣了,给我带来什么了?
他自然相信刘备肯定不能让使者空手而来,但他亦坚信,刘备无论带来了什么礼物,都比不上曹操的这个礼物有逼格。
的确,刘备命伊籍带来的礼物的确没有这只活的猛虎有逼格。
但伊籍的一句话,差点没让孙权背过气去。
“曹操以斯笼中猛虎赠于吴侯,莫非欲警示吴侯,猛虎虽暴,终难脱其所制之方寸樊笼乎?”
你看看,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说出来,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孙权运了运气:“然,玄德公未与孤通使之礼乎?”
“我主有三礼赠予吴侯。”
孙权一怔,竟然也是三礼?
“哪三礼?”
“第一礼!”伊籍挥挥手,随行军士卸下担裹。
打开担裹,展开,架起。
孙权脸上挂不住了。
只因此礼若在平日场合拿出来,定然是比较上乘的礼品,孙权不仅不会反感,还会开开心心的笑纳。
然而今时今日,却让孙权感到满心的无语。
这是一张崭新的虎皮。
看得出,人家处理得相当得当。
虎毛纹路清晰漂亮,似用油脂护理过,巨大的虎头双目圆睁,栩栩如生,似仍保有生前的凛凛威风。
坦率而言,这只老虎并没有曹操赠送的那只虎大。
而且是死的。
但就是这样一只剥了皮的死虎,却让刘备的礼物看来,竟比曹操的礼物更加霸气。
诚然,获得死虎的难度远没有获得活虎的难度大。
但它代表了一种觉悟,更是一种态度。
而这态度,不同人解读出来,也意味各异。
难道不也是一种示强宣言么。
而伊籍建言是:“与虎谋皮,必罹虎伤;盟友齐心,共御猛患,虎皮之获,岂患无哉?”
孙权颔首淡笑,伊籍所言不无道理。
“那这第二礼是何物?”
“我家主公以车骑将军的身份禀明陛下,举荐吴侯为徐州牧。”
孙权无奈一笑。
这刘备真是把事做绝了。
理论上,刘备的流程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成为州牧,理论上需要朝堂之上位高权重之人上表举荐,陛下一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那么,刘备身为车骑将军,上个表举荐个人自然算不得多大的事。
但谁都知道,同不同意不是看陛下,而是看曹操是否点头。
所以,曹操要是点头,孙权成了徐州牧,这好人就是刘备当了。
曹操要是不点头,孙权没当上徐州牧,那坏人就是曹操做了。
三方博弈,你来我往,互相坑害,又相互提携。
从来就不是欢喜友善之事。
每一步都看似平淡无奇,可能都埋着极大的政治目的。
孙权明白,也认同玩法和规则。
“这第三礼是何物啊?”
伊籍拱手言道:“乃聘礼也!吾家主公欲与吴主缔结幼亲之缘,恳请吴侯于宗族之中,择幼女送至荆州,许配吾主之子阿斗为童养亲。待其长成,即可完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孙权听闻这三礼,就一种感觉。
刘备给出的礼品并无太大诚意。
当然,若无曹操的礼物相比较,刘备的三礼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虎皮与活虎一般,纵有示威之意,也有卖好之心。
三方送礼,谁不是这样呢?
当年孙权送曹操巨象,名曰献象以彰曹公宽仁之德,实际上未尝没有彰显江东实力之故。
巨象在此,你可知我“国力”几何?
曹操非要称出巨象重量,也是带着较劲的意味。
但相较之下,总觉得刘备并没有曹操那么想和自己联盟。
曹操好歹要把女儿嫁过来。
刘备呢?
让你把女儿送过去,给他儿子当童养媳。
这是童养媳么?
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质子。
诚然,孙权也如曹操一般,为了大业,女儿也未尝不可作为政治筹码。
就算把女儿送过去了,你刘备也要挟不了我。
但,这让孙权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怎么说呢?
就好像游走于盟与不盟之的边缘,令人进退维谷,如鲠在喉。
显然,孙权更倾向于联刘抗曹。
但刘备的做法却让他心中颇为不爽。
这回,孙权直接去问鲁肃,鲁肃抚髯长叹:“刘备乃是向我们要质女也。”
“哼,就是如此!”
孙权慨然又道:“子敬,孤有种感觉,荆州好像一点也不怕咱们和曹操联盟。都说那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他就看不出,当今天下大势,唯孙刘联盟方可抗曹?”
鲁肃也长叹一声:“在下也觉得蹊跷。以孔明之才,绝非看不出此节之人。”
“那当下该如何?”
鲁肃沉思许久:“今吾江东已向曹操索求合淝、寿春之地,吾料曹操决然难允。主公便可借此为由,拒与曹操结盟。至于刘备一方,吾等可托主公千金尚幼,婉拒其联姻之请。然联盟之事,仍需于他处积极筹谋。可遣诸葛子瑜为使,常与荆州互通往来,维系情谊。”
孙权无奈闭目:“如此说来,刘备如此待孤,孤仍要与之缔盟乎?”
鲁肃淡然一笑:“主公且放宽心。刘备此举,实则亦未失礼数,只是相较曹操,稍逊一筹罢了。以主公当下之势,与刘备结盟是主公成就霸业的唯一途径。”
孙权点点头,他明白。
鲁肃的话是真心为其着想。
“那曹操嫁女之事……”
“拖!”
“拖到什么时候?”
“拖到曹操有一天不想嫁女为止。”
孙权思索良久,朝鲁肃点点头:“世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我有子敬,胜卧龙凤雏多矣!”
鲁肃闻此,又想到庞统已入刘备阵营,不禁喟然长叹,拱手道:“主公过誉,肃不胜感激。方今天下,贤能之士稀缺,若日后再有良机,还望主公万勿错失。”
“知道了!”孙权满不在意的应道。
孙权最终按鲁肃之言去做,他的这番做法,又获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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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终非昏聩之徒。能纳忠言,拒谗佞,亦有主见,具几分英睿明达之姿。”
能得到孔融这般评价,孙权心中还是相当高兴的。
前番对孔融的不满也消退了许多。
众所周知,在孔融这等人的口中,世间诸侯,皆愚蠢卑劣之辈。
满篇负面评价中能有一句正面评价,就比世间九成诸侯都强了。
孔融这般说我,那不是就和贤君仁主差不多了?
然而,坏就坏在孙权嘴贱,又好奇问了一句:“依文举之见,孤比之刘备如何啊?”
孔融略作思忖,直言道:“刘皇叔乃当世之雄,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素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
其志存高远,仁德无双,终成一方霸业。
反观主公虽据有江东,乃仗父兄之荫泽,虽得江东国富民强,然较之刘备实逊一筹。
另刘备爱民如子,有救徐州之义举,主公偶有失德,有屠江夏之愆过,主公欲与之争衡,尚需磨砺奋进,广纳贤才,方能有所作为。”
孙权强压火气听完孔融评价,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怎么在孔融眼中,刘备竟完美如斯?
这像自己的臣属说的话么?
……孤统御江东,至国富民强,怎么还不如一织席贩履之辈?
但孙权不知道。
孔融并不是在有意刺激他,他只是希望孙权能以刘备为榜样,在德行上日臻完善,做个泽被苍生的仁主。
他为人刚直,对待孙权,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怎么想就怎么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完了这一席话,孙权第二次,产生了想劈了他的冲动。
但孙权到底还是理智的,他忍住了。
他朝孔融礼貌的笑了笑,表示定会虚心接受。
而后命人送孔融回府。
至此,孙权再遣诸葛瑾入荆,表达了欲与荆州联盟的诚意,同时,也对婉拒曹使的联盟要求。
表示希望曹刘两家有朝一日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共为汉室中兴而努力云云……
……
另一边,赵云与蒯越携一队人马抵达房陵。
房陵太守蒯祺知叔父前来,立刻出城相迎。
当今蒯氏大族,以蒯良为家主。
然蒯良身体不佳,退居幕后,少抛头露面,蒯越便行家主之事。
在那年月,世家大族的族长,对族人有着绝对的权威和掌控力。
蒯祺也不例外。
他的房陵令就是蒯良蒯越兄弟安排的。
虽然现在已荣膺房陵太守,食邑两千石。
但见到蒯越依然无比恭敬。
而得见赵云神姿,蒯祺心中不免震撼。
这便是射曹帅旗,营救文霍二将,解救刘琮蔡氏,又斩杀七十余位曹营战将的赵云赵子龙么?
果然英姿非凡,名不虚传也!
介绍完毕,迎入城中。
“叔父,侄自蒙叔父举荐,得以在这房陵任职,心中感激之情,实难言表。今日叔父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侄欣喜万分,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叔父此番前来,可有要事相商?”
其实,蒯祺已经看出来了。
荆州易主,叔父这是来劝自己归顺皇叔。
蒯越抚髯颔首反问道:“汝当知晓叔父此来何意。”
蒯祺深知叔父之手段,乃恭谨而言:“叔父既已归附刘皇叔,蒯祺自当率此郡上下诚心归顺。”
蒯越微微点头,缓声而言:“嗯,汝本为房陵县令,昔日曹操将此三县升为郡,实乃意在拉拢汝等,以固其势,此中缘由,你当深知。”
“侄儿知晓。”
蒯祺再度抱拳,言辞恳切,以表其心:“今幸得叔父主理诸事,又有子龙将军鼎力襄助。申耽、申仪兄弟素非忠义之辈,料想上庸、西城二郡,自当望风而降。”
“哎……”
蒯越冷笑着摆摆手:“我不怕他们不降,就怕他们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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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集重兵于曹刘边境。
而对曹操而言,上庸三郡地缘偏远,若此时攻取,战线将直逼张鲁、刘璋之地。
此举恐令张、刘二人忧惧,势必调兵遣将,据险而御。
如此一来,曹操之兵力,必因分兵应对而无形之中趋于分散,实非善策。
而上庸三郡实力不强,也不算太弱,攻打要费一番劲力。
留它们在那里,却可以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
故而,曹操的做法是安抚。
将原本的三县皆升格为郡,由八百石的县令升格为两千石的太守。
这对三郡长官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蒯越深知这一点。
而三郡之主,房陵太守蒯祺者,乃刘表昔日所委,出身正统,颇具才略,其势偏向荆州一脉。
申耽、申仪兄弟本为地方豪强,他们的上位之路就充满投机性。
初平年间,天下大乱,申耽及其弟申仪依靠宗族势力,聚众数千家,割据上庸及西城两郡自保,依附于割据汉中的张鲁。
但与张鲁关系比较松散,属于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自二郡升格之后,论理而言,申氏兄弟已然与张鲁位势相当。此时,他们渐倾心于曹操一方之势力。
毕竟拿人嘴短,曹操为其加官晋爵,申氏兄弟受此恩遇,自当有所偏向。
而像这一对兄弟,谁强就依附谁。
今天投诚,明天倒戈,如墙头野草,实难委以重任。
然而,他们若降,你又不好直言弃用。
否则必为天下人所诟病
故而,蒯越才有不纳降的打算。
“依叔父之见,该当如何?”
“汝与申氏兄弟关系如何?”
“略有交情,然而不深,互相安好,井河不犯。”
蒯越抚髯点头,问及赵云:“若将军率军去夺,大概几日得归?”
赵云凝思良久,保守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往去之路需时几何,彼时便可得此二郡。”
也就是说,刨除路上的时间,几乎不用时间。
蒯祺闻言,心下一惊,暗忖此语似为吹牛。
然念及赵云于曹营中之壮举,又觉其所言非虚。
蒯越抚髯点头:
“其二人恃宗族之力,聚众而据上庸、西城二郡。然根基浅薄,缺诸般阶层之拥护,政略未稳,财用不丰,势单力孤。子龙将军若往,恐兵锋未接,彼等已束甲而降矣……”
“那又该当如何?”
蒯越心中筹谋一策,计设鸿门宴,邀二将赴宴。待其至,只需席间掷杯为号。以赵云所部之武勇,取此二人首级,直如屠雏鸡般易也。
换做主公是刘表,他可能真就这么干了。
然此二将,虽非良善之辈,却亦无大恶之行径。
行此毒计,恐非适宜之举。
昔日主公于宴间诛杨奉,乃因其祸乱地方,荼毒百姓。
即便如此,仍遭宵小之徒诟病。
今申耽、申仪之过错,尚不及杨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若贸然杀之,主公恐将招致难以预料之恶名。
蒯越思索良久,心生一计:
“子龙将军,汝可率军攻打二城,申耽申仪不敌,必然投降。子龙可令二郡出兵,直接攻伐长安。”
赵云闻言,竟开始琢磨从上庸攻打长安的规划。
蒯祺却目瞪口呆,脱口道:“此太过凶险也!”
然而,蒯越呵呵笑道,接下来的话是:“申耽申仪表面依从,心中必然不肯,我料其必断子龙将军军粮,反而向曹操求助。”
蒯祺沉思:“以二将之性,当会如此。”
蒯越捻须,泠然一笑,曰:“若至于此,吾房陵即可发军输粮,襄助子龙将军反攻上庸、房陵。届时再取二郡,便有正当缘由,夺申氏兄弟军政之权。”
赵云闻言,大感佩服。
审视自己还是不够沉稳,以后还是要多向先生学习。
抱拳道:“蒯先生计谋之精妙,赵云佩服。”
蒯越想了想,又道:“若得此二人投降,子龙将军当小心谨慎,切不可于城中过夜。”
赵云点头:“多谢军师提醒,赵云必谨遵军师所言。”
当即领荆州所带两千精兵,直奔上庸房陵。
果然,赵云大军到了西陵。
于城下唤西陵太守出城投降。
申仪纵然心有怯意,然未见敌军之实,也不能说投就投啊!
派下两名战将下城来战赵云,赵云一枪一个,如同补了两个杂兵。
申仪又见赵云身后甲兵精锐、战马雄健,气势沛然,其心胆俱寒,当即于城头高呼将军威猛,旋即下城请降。
他这一降,消息很快传到申耽的耳中。
申耽心道赵云果然是万夫不敌之神将,名不虚传,于是未等赵云抵达上庸,便立刻派使也表示要献城投降。
三郡拿的可谓容易。
然而,对申氏兄弟而言,只要能让我们在这块地盘上继续当土皇帝,归附谁不是归附?
所以,庆迎赵云入上庸城。
赠送金银美女,好酒好菜招待。
可赵云何等人物?
金银不要,美女退回,完全油盐不进。
两兄弟不禁疑惑:“子龙将军,莫非不信我兄弟乎?”
赵云一抱拳,回答的倒是坦率:“人心难测,安敢轻信?”
申耽拍着胸脯表态:“子龙将军且言,如何肯信我兄弟诚心投奔?”
于是,赵云朗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每郡出两千兵马,与我北上攻去长安。”
听闻此言,俩人吓得差点没瘫倒在地。
心道,这赵云莫非疯子么?
长安何等要地?
以上庸西城两郡兵马夺长安,无异于让我兄弟去战吕布。
申耽抱拳,直言自己的顾虑:“长安乃西都要地,上庸势弱,我又无将军之勇,如何能夺?”
赵云坦言:“不须你夺,你只须出兵出粮草。长安自有本将军去夺!”
“这……”
如此直截了当的管你要兵马。
你能同意么?
然赵云之意甚明:“汝若不允,吾安能信之?”
这一刻,申耽申仪真想唤刀斧手把赵云砍了。
然而,赵云本身武艺高强,身边又有数位铁甲相护,你砍得了吗?
就算人在你的城中,你也不敢动手啊。
咬咬牙,只好退而求其次。
“不瞒将军,两郡兵马实在不足,将军不妨在城中安住一夜。待我兄弟盘点兵马,明日汇报于将军?”
赵云记得蒯越的话,摇摇头:“待将军明日点兵罢,再做决议,过夜之事,断然不可。”
说着,起身要走。
申耽心知不妙,使了个眼神给了那几个本欲献给赵云的女子。
这几个女人立刻簇拥上去,有的拉赵云的胳膊,有的拽赵云的铠甲,口中嘤嘤燕燕的叫着:“将军别走……”
赵云大怒,身子一晃,震开几个女子。
却还有一女拽着赵云的胳膊不肯放手。
赵云何等力气,挥臂一甩,那女子便被掼飞出去,头部撞于桌角,鲜血直流,登时不省人事。
“哎呀,赵将军杀人啦……”
有人惊呼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云虽出征沙场,一生斩将杀敌无数。
但对于人畜无害的普通百姓,其实相当仁慈。
在赵云看来,这几个女子虽然看似有水性杨花之嫌,但考虑到可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迫于生计才走上这条路。
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赶紧过去,查验鼻息,只见其似受重创,气若游丝。
其余几个女子,吓的战战兢兢,畏缩在一旁。
“姑娘,姑娘……”赵云呼唤了几句。
未有应答,遂命部下:
“速着军医,前来医治。”
申耽也被吓了一跳,然而见赵云满面愧意,对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在意,顿时计上心来。
在这里,要申明一下申氏一族的家族属性和社会定位。
申氏兄弟乃西平豪族出身,聚众千家于上庸起势。
但他们不是士族。
别看兄弟二人官至两千石。
他们也不是。
豪族和士族虽有着相似的属性,却也有着根本的区别。
豪族是以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地方势力作为基础,通过与地方官员或各方势力的勾结或博弈,大规模的兼并和掠夺,掌握了大量土地和经营资源,成为地方上的大地主。
用现代的话说,更像是利用国家政策的疏漏,掠夺国家资源和百姓财富的初代资本家。
哪怕家主身为高官,但也改变不了底蕴低于士族的现实。
而士族,有一部分为豪族出身。
这些豪族通过一代一代的传承,不断强化其文化和政治上的优势,进一步巩固了自身的社会地位,形成了更为森严的门第等级体系和独特的家族文化标识。
到那时,也就真正的进化成了士族!
然而,更多的士族是以文化传承和门第阀阅为根基,通过对文化和政治资源的垄断,形成了一个具有高度排他性和自我延续性的社会阶层。
士族家族往往世代研习经学等学问,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家学传统。
他们通过累世为官,在朝廷中建立起了较高的门第声望,形成了独特的门第观念和社会地位。
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个?
因为意味着,豪族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有着和士族完全不同的思维方式与行为逻辑。
士族好歹在乎名声,寻求盛誉,豪族则巧取豪夺,贪婪无度,毫无底线。
对待善良的百姓,对待廉洁的官员,对待本分的商贾,他们自有一套摧折之术,让你苦不堪言,颓然俯首。
申耽认为,赵云就是这样的官员。
你看他虽然厉害,但有着极高的道德水准和声誉洁癖。
这样的人,最容易拿捏。
当即上前一步,故作无奈的哭诉:“哎呀,子龙将军,你怎么如此暴虐,害媚儿姑娘如此!”
赵云心中确有愧意,他实不希望无辜女子死于己手。
在他看来,自己的名声可以有污点,却不能让主公因此蒙羞。
他叹了一口气:“我实非故意,已命军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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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头,朝申耽冷然一哼:“汝实不该以此道待我!”
申耽面带苦色:“谁能想到如此啊!怪我,怪我也……子龙将军,那你也不能将其摔死于此啊!”
赵云也无奈:“军营路远,还望申将军去请医官。”
“好,好吧!”
到此时,赵云就真不好离开了。
他明白,若是离去,愈是百口莫辩,不知道传出去的又会是怎样一个版本。
他不是忘记了蒯越的忠告。
而是此时此刻,为了主公,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要自己把这个问题处理完善。
然而,左等右等,城外驻军十里之外,军医哪能那么快赶到?
眼见女子性命垂危,便说道:“申将军,你这上庸城,不会连个医官都没有吧。”
“有,有,已去请矣!”
然而,待医者赶至,却喟然摇头,言女子已无力回天。
“赵将军,你看这……”
赵云长叹一声:“此事我有主张,女子父母亲眷何在?”
申仪回答道:“城外安住,我这就去请。”
申耽借尿遁出门,嘱咐其弟:
“赵云妇人之仁,今夜必被我留于此地。汝差心腹,扮作媚儿老父老母,另寻青壮男女若干,扮作兄弟姐妹,向赵云哭喊要人。
记着,哭得越大声越好,最好让全城百姓都听见。
然后紧闭城门,号召家将皆着百姓服饰,佯作激愤之态,围堵纠缠,作难赵云。
为兄自会派人到许都,请告知曹公出兵协助。”
申仪一抱拳:“兄长妙计,赵云一世英名,必毁于此!”
转念又一想:“可许都路远,曹公又尚在樊城,安能相救?”
“哼哼!”
申耽抚髯冷笑一声:“非得曹公相救,乃以折赵云之功投曹,必得重赏。”
“赵云勇猛,如何能折?”
“到时,便惹民愤,使家将以百姓身份去杀赵云,赵云若出手,必得滥杀无辜之罪名,赵云若不出手,岂不必为我所擒杀?”
说到此,申耽呵呵一笑,继续道:
“而我观赵云之性,必不忍伤及无辜,宁舍自身,亦不使百姓受戮也。岂能活着逃出上庸?”
申仪感慨抱拳:“兄长之才,绝伦逸群,天下第一!”
“休得谀辞奉承!此事关系重大,所选之人务必稳妥可靠,万不可令赵云察觉丝毫破绽!
“愚弟明白!”
兄弟俩相视而笑,更去筹备。
人际龃龉、纷争之事,世间屡见不鲜。
如果想诚心解决,天大的干戈也能化为玉帛。
如若想诚心作难,一碗凉粉也能要了一个英雄豪杰的命。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点……
赵云为人正直,刚正不阿,又讲道理。
看起来的确像易被人拿捏的那种人。
然而,赵云又是刘备麾下的募兵练兵之将。
无论你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还是狡黠狠辣的山贼悍匪,又或是桀骜不驯的绿林豪强,都被赵云治理得服服帖帖。
一个常尸山血海间往来,生死绝境中穿梭的将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见过?
你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英雄豪杰”,本身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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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得知那个叫裴元绍抢马贼乃是周仓一个山寨的好友。
自己当时不了解状况,刺了周仓三枪,又一枪将那个裴元绍刺死。
回头周仓不仅没有怨恨,反而以礼相待。
这让赵云颇为愧疚,待周仓也如同待自己的兄弟。
今时今日,得知此女被自己一甩,头撞案角,竟无命在,自然也觉得痛心无比。
然而,他愧疚归愧疚,心痛归心痛。
却也觉得此事有蹊跷。
赵云为人处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但并不代表着他不懂得什么叫人情世故。
相反,他虽出身平凡,但跟着刘备久在上层社会打拼,自深谙于此道。
你说赵云不懂人情世故。
不如说,你不懂赵云的人情世故。
在赵云看来,能维持住自己不懂人情世故的人设,本就是一种人情世故。
因为只有不懂人情世故,才能不被懂人情世故的那群人所左右,才能专心专注,更好的发挥自己所长,为主公效力。
所以,当赵云与申氏兄弟见面时,很容易就看出了两兄弟的脾性。
眼神闪烁,见风使舵,笑容虚浮,实乃墙头草本色。
这样的人,你如果真心想依附于你,一定会竭尽所能的讨好你。
起初,两兄弟表现得不错。
鞍前马后,百般逢迎,面面俱到,真如迎接尊主一般。
然而,在赵云误伤此女之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按照赵云对此事的理解,二人若诚心归附,既见此事,必然想尽办法帮忙摆平,尽可能将影响减得越小越好,就如周仓那般。
然而,这两兄弟的做法显然不是。
他们不仅将罪过往自己身上推,似乎还在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
比如,去请医官,足足请了一个多时辰。
导致此女子伤情不治。
这可不是一郡太守的力度。
念及于此,赵云神色骤凛,即刻传令全军,皆执利刃,严阵以待。
他这次本携铁甲军卒二十人入城,有一人被派出寻军医,尚未归来,现只有十九部下。
但每一个都是随他身经百战的精卒。
忠诚度和战斗力都没的说。
随后,赵云立刻将医官拿下,命其守着女子尸首,等着家人来领认。
申耽不解,问道:“将军,这是何故?”
赵云冷然道:“此医官拖延至此,方未能救得这位姑娘性命。其殒命之由,有你我之故,亦有他般缘由。待其亲眷抵近,众人齐聚之时,方好分说清楚。”
这话说出,不仅把医官留下了,还让申耽不便离开。
不过申耽也不怕。
那些人群演都是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帮着赵云说话。
他陪笑坐在赵云身旁:“好,好,我就陪着赵将军。”
是夜已深,赵云持剑闭目,坐于案上休养。
申耽凝视许久,料想赵云恐是睡了,便悄悄起身。
还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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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乃去茅房。”
赵云睁开眼:“正巧,我也去茅房。请将军引路。”
申耽无奈,只好与赵云同去。
一泡尿撒完,申耽陪笑道:“将军,我家中有事,可否……回家处理……”
赵云心知他要尿遁:“不可!”
“这为何啊?”
“我遣密探打探,闻今夜城中动乱,恐有贼人欲混迹于此女家眷间,以谋害本将军。”
“啊?”申耽诧异:“将军休要乱说,我怎不知此事?”
“哼!想来必是汝所安插之人!”
“啊?冤枉啊!”申耽大惊,反驳道:“将军乃是德高望重之将,怎无端冤枉好人?”
“哎!”赵云拉着他的手,眉目凛然道:“既如此,将军与我共守此夜,方得证明清白。若是冤枉将军,明日赵云必叩头请罪!”
赵云的每一句话说的都很耿直,该怀疑就怀疑,搞得你无从推诿。
不过,申耽也非善茬。
他想:正好,我指派之人自会向着我说话,到时有我见证,反倒让你赵云无话可说。
于是,安坐在赵云身旁。
果然,夜至亥时,女孩家眷真就来了。
好家伙,这还不是小门小户,一家子来了上百口,都拿着爬犁粪叉锄头棍棒等物。
一进府堂,侍卫阻拦不得,竟一哄而入。
为首老头老妇大哭:“我的女儿啊……”
亦有几名青壮冲在前面,大叫:“谁害我姐!谁害我姐?”
“是不是那赵云!”
“叫赵云出来说话!”
赵云侍卫立刻横戟于前,拦住了这些“百姓”。
别看府中侍卫拦他们不得,但面对赵云为数不多的侍卫,他们还真不敢硬闯。
赵云冷然看着这些人,虽然穿着百姓衣衫,但大多身材粗壮,尤其是那些年轻人,身材高大魁梧,臂膀多有肌肉,显然是吃军粮长大的。
就算那些妇人,也都不矮不瘦,撸起袖子,露出壮实的胳膊。
这样的大家庭,不说富贵,至少家境不愁,又怎会让女儿去做那淫娼之事?
就算做了,亦为家中之耻,又怎会如此珍视?
赵云跟随刘备,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事做了不少。
贫苦百姓多有枉死横难,很多人纵然委屈,也没有胆量去和官军作对。
就算赵云阵斩的两个将军,家眷都没胆量找赵云问罪。
现在这些百姓,因为一个妓女枉死,却要找赵云偿命,这不是身后有人指使,谁能相信?
赵云冷然看了申耽一眼,申耽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赵云点点头,站起身。
而随着赵云的站起,一股莫名的杀气隐隐蒸腾出来:
“我便是常山赵云赵子龙!”
刚才叫嚣的“百姓”竟沉寂下来,良久,一魁梧大汉大怒:“汝为何要害吾妹?”
“汝是其兄?”
“正是!”
赵云道了一声:“许其进来。”
一名军士立起长戟,给那人留出一个“入口”。
那人反倒迟疑了。
但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申耽,还是走了进来。
“赵云,你还有何话可说?”
赵云神色骤凛,冷然道:“汝既是其兄长,不思手足之义,缘何使妹沦娼妇?”
一句反问,问得那人一怔。
“既……既为娼妇,也不能说杀就杀啊!对不对!”
身后的人又跟着喊起来,但显然没有一开始有气魄了。
“汝以何为生?”
“务农!如何?”
赵云探手一撕,撕开那人衣襟,竟露出了锦缎内衬,那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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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知,这些人中定混有军卒亦有百姓。
若容这些人一拥而上,局面恐难以掌控。
于是,赵云假意与之理论,只允一人入内,又刻意刁难,意在诱其破绽,以迫其露出马脚。
“汝身着锦衬,腹胸皮肉白净,哪像务农之人?”
赵云抓着他的领子,轻轻一掣,便站立不稳。
赵云冷然道:“我早有耳闻,今夜有贼人混入,欲加害于本将军。说,汝受何人指使!?”
短短的一番话,使赵云具备了无限反制的理由。
那人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又仿若无意地朝申耽处瞥去,神色间难掩惊惶,似是眼前局势与预先谋划大相径庭。
此刻,申耽已知赵云已破其计,只想逃离此处。
依靠府外的兵力,围杀赵云于城中。
故而悄悄退后,欲趁乱遁走。
赵云拔剑飞掷,青釭剑半没木梁,刃距申耽鼻尖只在毫厘。
月光如水,光滑如镜的剑刃映出申耽一张惊恐无比表情。
“再敢逃离半步,汝命休矣!”
“是……”
申耽嘴上说是,却眼光一转,竟去拔赵云的宝剑。
而被赵云所制之人,见赵云丢弃了配剑,正是大好机会。
于是又壮起胆色,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直刺赵云手臂臂窝之处。
那里无铠甲覆盖。
他并没打算一招杀死赵云,只期望拖住赵云,给身后的同伴创造机会。
他也是一员骁勇战将。
他坚信,手头没有利器的赵云就算厉害,也不可能瞬秒于他。
他出手狠辣,动作快如闪电,便是赵云也不及反应。
你看,刃尖马上就要刺入赵云臂了,赵云竟没有任何反制动作。
可就在刃尖要刺入赵云衣袖的时候,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腹部袭来,然后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刹那间,五脏六腑皆被那股巨力撞碎。
那人看着赵云,视角被鲜血染红,剧痛袭来,又瞬间消去。
那人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赵云衣袖,仅被划开一道不足一寸的小口。
这一切,仅在转瞬之间。
假如,汝遗一物,旋即俯身欲拾,未及取物,此事已然结束。
众“家眷”皆鸦雀无声。
他们不理解。
如此强大壮硕的汉子,怎么竟被赵云一脚踹死了。
这一下就把所有人镇住了。
赵云缓缓回过头,申耽还在拔着赵云没入木棱半截的宝剑,饶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将宝剑拔出分毫。
见赵云回头,慌忙住手。
“赵……赵将军……”
“汝此何为?”
“我……我欲拔剑还与赵将军。”
赵云趋步向前,探手而出,恰似自筷笼取箸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剑拔出,旋即收入鞘中。
申耽目瞪口呆。
“我说有贼随乡民入府,今所见之,果然如此?”
都拿匕首去刺赵云了,那不是此刻是什么?
这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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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赵云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侍卫按住申耽。
赵云朗声而言:
“众乡亲,今所见之,果有贼人藏于人群之中,若非同党,即刻抱首趴伏于地,手背于身后,站立不伏者,手置身下者,皆以贼党论处!格杀勿论!”
本来嘛,为了保证声讨队伍的合理性,跟随而来的除了上庸的精卒卫士,还混有大量恶妇娼妓。
她们与豪族打手狼狈,鱼肉百姓,驾轻就熟。
然赵云周身与生俱来的肃杀之气,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况且,太守都被赵云挟制于此,哪还敢再和赵云讲道理?
诸多女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多喘半分,互相望了望,皆趴伏于地,双手背于身后。
虽仍有众多男子犹豫不决,却已然被赵云分化。
“众兄弟听令!”
“嚯!”
“随我杀将出去,直擒贼首!”
“喏!”
……
另一边,赵云大部队兵马驻扎城外。
他派出的卫兵出城回营去请军医。
然而,等回往城中救人之时,却只见大门紧闭,呼叫不开。
心知大事不妙,立刻回去向蒯越蒯祺汇报。
结果未行半路,却遇一队兵马趁夜疾行。
见队头大旗一个“蒯”字,遂知是蒯越蒯祺运粮接应之军。
赶忙向蒯越汇报,蒯越听那卫兵汇报完毕,脸色变得煞白,随即问道:“汝确信子龙将军入夜前未得出城?”
“确信!”
蒯越神色忧急道:“我曾叮嘱,其入夜前不得滞留于城中。他怎不听?”
卫兵当即将赵云掼飞女子,被申耽滞留之事说与蒯越。
“子龙将军带多少兵马于上庸城中?”
“十九人,算赵将军,一共二十人!”
“哎呀!”
蒯越听罢,扼腕长叹,心痛不已。
蒯祺遂问道:“叔父,何事如此惊慌?”
蒯越声音都变了:“子龙将军不听我言,恐……恐毁于上庸城中!”
蒯祺也惊了,他深知赵云在刘备心中的地位。
如此重将,若毁于上庸,我等恐难辞其咎。
“叔父,现在怎么办?”
蒯越沉吟思索:
“上庸城拥兵数千,精锐逾千。若加为难,子龙虽勇,亦难破重困也。”
蒯祺急切颔首:“叔父所言有理。当下又该如何?”
蒯越缓了缓神,继续道:“我料申耽兄弟不敢害之,恐将生擒,以做通曹之礼。
贤侄速归房陵,再调兵马良将来援。
待援军至,合赵云所部与现有兵马,断曹军增援之路,再对申氏兄弟许以利好,诱逼其交出子龙将军。”
蒯祺一抱拳:“侄儿明白!”
蒯越遂集合现有兵马,进驻于上庸东面小路,然后派出使者,寻入城之法,以求和申耽申仪兄弟联络。
然而,蒯越是不可能联系到申耽申仪兄弟了。
此时此刻,二人皆被赵云缚于囚牢之中。
关键在于赵云亦忧麾下可用兵卒寡少。
若再分出一小队出城联络,一旦遭敌围困剿杀,局面便不堪设想。
想来想去,未有以此兄弟二人为质,一并带出城外。
一旦与自己部队汇合,那就好说了。
不,也不好说。
赵云谨小慎微。
他担心申耽、申仪或许只是台前傀儡,幕后或另有其人掌控上庸局势。
若再度出城,对方重新组织兵马防守,虽不足为惧,却耗时耗力,又免不了一番纠缠。
思来想去,赵云终是想出个两全之策。
他亲自押解申耽、申仪兄弟,传令上庸军卒,皆双手捧着战甲,兵器横置于甲上,依次列队,缓缓出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蒯越心中忧思如焚,此乃主公交予他的首个重任,断不容有丝毫差池。
未料伊始,便致使赵云困于上庸城中。
他满心懊悔,当初不该让赵云独自行动,若自己当时随侍子龙将军身侧,又怎会令其深陷这般险厄之境?
当下没别的办法,只能让部队严阵以待,以应对申耽申仪的狡诈之变。
可从晚上等到天亮,也未见城中有半点消息。
问及值巡斥候,其整夜于城外巡听,答曰:“子夜之时,城中倒是有些有动乱之声,至寅时止歇,再无动静。”
蒯越心彻底凉了。
子龙将军到底和申氏兄弟起了冲突。
结果如何,不难猜测。
而众房陵部将,听闻此事,也都暗暗叹息,无奈摇头。
赵云将军,恐凶多吉少也!
很快,天已大亮,按照往时,城中大门早已开启,以便百姓客商往来。
今天却没有。
显然,申氏兄弟已令城中戒严,以防人援救赵云。
蒯越心想,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欲命弓箭手射书于城中,以规劝申氏兄弟冷静,莫要伤害子龙将军。
然而,第一箭还未射出,城门竟然开了。
这令蒯越颇为意外,当即安排军使,欲入城带话给申氏兄弟。
然后,就见大队兵马缓缓涌出。
蒯越一怔,心道莫非申氏兄弟欲出城决战?
当即欲下令整军列阵。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上庸兵马虽然列队涌出,但皆不着铠甲,而是将铠甲捧于胸前,兵器置于甲上。
这哪里是出城交战,这明明是战俘出城投降。
向谁投降?
接着,蒯越又注意到,为首两骑马之人乃是赵云侍卫。
皆身着铠甲,手执长枪,指挥着队伍缓缓前行。
那感觉,就好像押解着战俘一般。
蒯越大惑,当即亲率卫队与之联络。
“子龙将军可在城中?”
两名军士见是蒯越,有一人继续领兵前行,另一人下马见礼。
“参见军师!”
“我问你,子龙将军可在城中。”
“尚在城中,还未出城。”
“还未出城?这……”
蒯越纳闷:“子龙将军并未被申耽所擒?”
那侍卫亦随赵云南征北战累年,乃其麾下精锐之士,素对赵云崇敬有加。
闻听此言,心中大为不悦,朗声道:“军师所言,差之远矣。吾家将军英勇盖世,举世无双,岂会被这等宵小贼寇所擒?”
“这么说,子龙将军安好?”
“自是安好,军师无需挂怀。唯有我家将军降伏他们之理,他们岂有能耐擒住我家将军?”
“这……”
蒯越傻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侍卫见蒯越再无他问,旋即飞身上马,双手抱拳行礼道:“赵将军有令,命我等率此部与队营会合。实难在此与军师长谈,还望军师恕罪。”
说完,又去前头领队了。
蒯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赶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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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命大部队接管降卒。
这倒是挺好,省却了长徙他处的时间。
又过二三百人,复有两名侍卫自队列左右步出。
未几,再行二三百人,亦有两名侍卫同时现身。
上庸降卒颇为驯顺,皆恭谨地持着战甲武器,规规矩矩地随大部队前行。
非但蒯越惊愕不已,连先前抵达的房陵诸将见此情此景,亦皆瞠目结舌,只觉头皮发麻,三观尽碎。
他们实在理解不了,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赵云现身了。
在两千人大队伍的最后。
他整装束甲,骑着雪白的战马手握着闪亮的钢枪,和一名侍卫押解着两人。
正是申耽申仪两兄弟。
蒯越如梦方醒,赶忙带房陵众偏将去见赵云。
赵云见乃蒯越,且率一队自家兵马,心内紧绷之弦,仿若巨石落地,顿然松懈。
当即命部下押缚二人,然后下马见礼。
“军师!”
蒯越上前两步,上下打量赵云半晌:“子龙将军,可遇凶险否?”
赵云回想在城中所遭遇,坦言道:“军师,城中甚险,我几近命丧险地也!”
“啊?”
蒯越心下疑惑,按情理推之,赵云此行理当遭遇九死一生之凶险。
然观其此刻模样,却又不似历经危厄之人。
然子龙为人,向来正直无欺,断非无端妄言者,却又坚称自己险象环生。
这到底怎么回事?
饶是蒯越聪明绝顶,也想不明白。
他想到了那报信侍卫的话。
“子龙,那申氏兄弟可是故意以那女子之死留你于城中?”
赵云抱拳道:“先生神机妙算,真如此也,我担心贸然离去有损主公名声,不得已滞留于城中!”
“既如此,那他可以军卒伪装乡民,为难于你?”
赵云叹气:“确实如此啊!”
“那子龙将军如何应之?”
“我只杀一将,震慑百姓,遂令其余百姓伏地,将其余贼人斩杀。”
将其余贼人斩杀?
有一房陵将军不解问之:“敢问子龙将军,贼人有多少?”
赵云老老实实回答:“大概……一百有余。”
“那子龙将军,算上你,才只有二十人也?”
那将军虽未言明,但意思很明显:汝仅二十人,何以能诛杀百余人众?
想让赵云解答一下。
但在赵云看来,这是很合情合理又符合逻辑之事,貌似不值得解答。
“愧不听军师所言,当初多带些兵马入城好了。”
蒯越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这个。
“子龙将军,汝纵然可杀出府邸,外面可遇敌军相伏!”
在蒯越看来,面对敌方的正规军,才是最为凶险之事。
“是有敌军,不下千人!”
“可是以此兄弟其中一人为质,逼其就范?”
一提此事,赵云就满肚子火:
“此二人虽称兄弟,然真逢险难,竟全然不顾。吾本意以申耽为人质,迫使申仪归降,岂料此人竟下令,全然不顾其兄生死,欲将我等众人尽皆诛杀。军师且看,世间能有此无情兄弟也?”
房陵将军皆懵然对视,一人问道:“那……子龙将军如何做?”
赵云摇头叹气:“彼时险难,我无奈之下,只有率队冲出,杀散贼军,擒获申仪,并以此二兄弟为质,方得贼军皆降。”
“将军可……可只有二十人啊!”
赵云点点头:“故而,不敢于城中久留,遂押解城中精卒出城收编。”
仍有房陵将官不信。
他们实在不能理解,在人家的底盘上,二十人能杀散千人精卒,并生擒主将。
就算你赵云勇武,这件事是真的,那也应该是恶战一场。
一将官抚髯冷笑:“既如此,子龙将军可于城中恶战?”
赵云坦言:“当然是恶战。”
那将撇嘴摇摇头:“既是恶战,子龙将军可有伤处?”
赵云随即亮出臂窝衣服的破损之处,心痛叹息道:“防备不及,至此衣被利器所伤。”
这衣服是刘备送给他的,他自然珍惜无比。
在赵云看来,他宁可自己受点伤,也不忍这件衣服破损。
所以非常非常心疼。
但在房陵众将看来,赵云已把逼装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纵是赵子龙单骑闯曹营,勇名已传遍五湖四海,纵是亲耳得闻其以二十骑之力,力破一郡之城池,然房陵诸官员终是难以尽信。
因为这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太多。
直至随赵云、蒯越入城,与上庸归降众人一同收敛死伤军卒,他们才惊觉,赵云的每一句话,竟无半分掺假。
一瞬间,众人对赵云的敬慕臻于极致。
这也让他们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人家要光复大汉真不是随便说说,人家是真有这样的实力。
然而,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
申氏盘踞上庸西城多年,根基深固,余党众多,城中主要行业皆有其身影。
这些人与上庸西城的经济民生盘根错节,虽不敢公然作对,却因心有不甘,常暗中散布谣言。
譬如,赵云不过是误伤了一名娼女,可经有心之人添油加醋,在众多百姓口中竟传成了故意残害良家女子。
再譬如,赵云携大军入城,本是为了安抚百姓、稳定局势,却被传成军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虎狼之众。
百姓们在谣言蛊惑下,人心惶惶,妄图对赵云和他的军队产生了恐惧与误解。
而当百姓发现赵云部队秋毫无犯,纪律严明之时,他们又开始散播,乃做戏耳,目的在于拉拢民众,骗取民心,待站稳脚跟,便会露出真面目,行苛政害抿之事。
而申氏余党则躲在暗处,妄图借民众的不满来动摇赵云的统治根基。
诚然,上庸三郡内部乱象丛生,长期以来,申氏一族在当地盘根错节,其党羽在各个领域兴风作浪,致使治安混乱,商业秩序崩坏,民众苦不堪言。
盗窃、敲诈等恶行屡见不鲜,市场上强买强卖现象亦比比皆是。
即便申氏兄弟倒台了,但这些现象还在。
他们将百姓和自己裹挟在一起,妄图让赵云难以实施针对性的举措。
赵云和蒯越都希望实施严苛律法,对诸般乱象予以约束,以保证城中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亦为将来为兴汉大业带来稳定的税收和兵源。
对此,赵云一筹莫展。
毕竟带兵打仗咱是行家里手,治理郡县却不是科班出身。
于是问计于蒯越。
蒯越呵呵一笑:“不过疥癣之疾,有何难哉?我有三计,可解此道。”
赵云抱拳道:“请先生教我!”
蒯越收起笑容,沉吟道:“吾详查上庸县籍,遍访清苦黎庶。
昔日,此地商业井然,申氏兄弟至后,行诡谲商术,倾轧诸多商铺,使之闭歇。
又豢养家丁,肆行强买强卖,聚敛巨财。
至今,本地尚有不少曾遭挤兑之商户,苦苦支撑,艰难度日。
将军可查封申府资财,以将军之名,扶持本土商贾。
既以峻法约之,使其不敢逾矩;又施惠利予之,令其得享利好。
如此,则本土商户必竭诚拥戴。
百姓亦能由此体悟严苛律法之善,知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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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沉思点头:“军师此计甚妙,赵云受益匪浅。”
“其二,至于申氏余孽为乱,可开府设堂,颁令鼓励民众举告。凡所告之事,经查确凿,将被举告者收监鞫问,对举告之人即时赏赐。”
赵云沉吟道:“可万一……有人为领赏金,故意陷害又当如何?”
蒯越摆手而笑道:“无妨,上庸之地,申氏族系分明,余党类清,是否为申氏余党一查便知,非申氏党羽轻罚或者不罚,申氏族人严判或者重判,自可震慑群邪,整饬乱局。”
“这……未免不妥吧。”
“非常之时,自用非常之法。此道一出,不出三个月,申氏党羽必逃离上庸,便是有留在此地者,亦畏威怀德,收敛恶行。将军方可执行新政,以安三郡百姓。”
赵云颔首抱拳:“就依军师!那这第三点……”
蒯越负手,仪态闲雅而言:“欲治郡县且臻于安妥者,百姓与士绅之拥戴,二者缺一不可。将军施严苛律法,然亦需减免赋税,三郡之士绅,尤当悉心维护,予其安稳之发展境遇。”
“可是,赵云不通此道。”
“无妨,在下愿代将军折冲樽俎,周旋联络。”
赵云大喜,赶紧拱手而拜:“多谢军师!”
心下不禁喟叹,往昔皆以为刘景升得以单骑入荆州,全赖蔡氏之力襄助,殊不知蒯氏一族才是真正的幕后砥柱。
当即按蒯越之言,一一施行。
另修书一封,快马呈于主公刘备,将上庸、房陵、西城三郡所遇诸般事宜,事无巨细,一一禀明。
……
刘备接到信后,心下大喜。
与诸葛亮商议后,回家中又告知刘禅。
阿斗闻之亦欣喜若狂:“哎呀父亲,这下上庸保住了,即便荆州出了事,也能迅速回援以保大局无失。”
于其而言,有子龙叔父镇戍此地,长兄与二叔皆可不致遭此横祸,性命无虞。
刘备也感慨道:“子龙昔闯曹营,今突上庸,真浑身是胆也!”
阿斗感慨心疼:“前世,子龙叔父携吾于曹操大军阵中七进七出。今虽避过前祸,却仍逢二险。”
听闻此言,刘备也不禁担忧起来:“前世今生有所异也,所临险难,亦多有不同。今后之路,不可不小心谨慎也。我想以子龙为上庸太守,蒯越为西城太守。你看如何?”
“很好!”
阿斗点点头:“父亲今生能有谨慎心境,阿斗心中甚是安心。”
刘备又笑了笑:“不过,子龙能和蒯先生如此默契,也的确是我未曾想到!”
“还真是!”
阿斗也思索了一会:“子龙叔父为人端方正直,行事多循规蹈矩,于某些事上不知通变。而蒯越素有才名,昔年助刘景升单骑定荆州,处事之法高妙非常,恰可补子龙叔父之短。”
刘备慨然点头:“此皆孔明之意也。”
阿斗喟然道:“前世,相父未得此贤才襄助,若得之,安会六出祁山而功败垂成?”
刘备心怀愧疚,闭目长叹:“乃吾刘备无能,未为丞相遗下诸多可用贤才,致使大业维艰矣……”
见刘备羞愧,刘禅更羞愧了。
毕竟大业是父亲打下来的,却是在自己的手里丢的。
“父亲也不必过多自责。前世咱们都未能尽美,今生务必要功成业就,不枉相父之夙愿。”
刘备轻抚阿斗的脑瓜,赞赏道:“孩儿啊,汝言甚善!”
父子二人,一人有帝王之往,一人有帝王之志。
却在此时,都想着自己的丞相能够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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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思虑很久的一件事。
那就是关于阿斗的未来。
于刘备而言,此前世归来之子,为大业带来转机,又早迎孔明。实乃其兴复汉室之股肱大助。
没什么可说的,今后自己百年,大业必然要全权交给这个儿子。
然而,毕竟他是妾室甘夫人所生。
虽然甘夫人常行主母之事,但毕竟是妾室,她生的儿子理论上不是嫡子。
糜夫人若不生孩子还好,糜夫人得以生子,那才是嫡子。
到时候,恐又添一番烦恼。
那弃之不宠?
让其不得生子?
刘备想到糜夫人那张率真而雍华的俏脸,既觉心疼,又觉不妥。
其无过失,安能弃黜?
当然,他可以依靠自己的威望和权势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必定会让糜氏一族有所怨隙。
毕竟,在徐州之时,人家糜氏可是倾尽全力在支持他。
当下,唯有这一个办法了。
“阿斗,为父想和你商量一下,让你转记在你糜娘那里,你看如何?”
闻听此言,阿斗一怔:“为……为何啊?”
阿斗虽然当过一世帝王,但很多时候,思考问题比较简单。
一时间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刘备淡然一笑:“怎么,你与糜娘不亲?”
“非也,我与糜娘如和亲娘一般。我娘也与糜娘情同姐妹,正因如此,孩儿觉得无此必要啊!”
“孩儿啊!”
刘备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听你而言,前世你糜娘于长坂坡殒命,未能为为父留得一儿半女。为父不想亏待于她,又不想再以他人为嗣……”
“哦,原是如此。”
阿斗即便单纯,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作为一个政治家,婚姻的意义,从来就不是生儿育女那么简单。
诸如缔结战略同盟,稳固家族势力,扩充领地资源,借联姻壮大自身声威,以达纵横捭阖之目的。
当然,若处理不好,也会导致家庭内乱,隐患横生。
而为了保住最欣赏儿子的嫡子地位,通常会选择记正妻名下。
如此一来,正妻便为嫡母,再生小儿,也不会再对嫡长子的地位造成威胁。
当然,也有主母后生小儿,想立小儿为主之事。
但势必遭逢多方梗阻,背负身后骂名,终而往往溃败涂地。
那这么做,是不是对生母不公?
其实也不是。
这对于生母来说,也是百利无害之事。
生母本须直面亲子与主母嫡子相竞,竞而胜之,尤其艰难,偶然胜之,尚算顺遂;
若竟落败,则母子俱陷身于为人构陷迫害之境。
而将儿子记名在主母之下,则没有这个担忧。
亲儿必然是未来家主。
身为家主之生母,地位仅次于嫡母,远高于其他妾室。
亦不会受到嫡母迫害,大多时侯关系甚洽。
当然,也有生母被主母迫害之事,但回头儿子主事之际,也会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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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好过母亲被主母迫害,儿子再被兄弟戕杀。
当然,以甘糜二位夫人的感情,当不会出现此类之事。
然刘备念及背后家族与社稷之安,必当于萌芽之际,殄灭祸乱之端倪。
这也是刘备想让阿斗记在糜夫人名下的原因。
然而,阿斗却有自己的想法,他看着刘备,很认真道:“父亲,孩儿待糜娘,如待母亲。然却无此必要,父亲若和糜娘有了儿子。父亲便立他为嗣子,阿斗绝无怨言。”
“这……”
刘备很诧异:“阿斗吾儿,汝重生于此,携前世之讯,实乃上天降赐吾之麒麟儿。为父岂会复立他子?”
“无妨无妨!”
阿斗一脸率真:“阿斗才疏德薄,驽钝无谋,实难担重任。父王若获他子,其才具必胜于儿,必能于大业有成之际,展鲲鹏之姿。彼时,儿愿安心退居,做一逍遥郡王,如此岂不美哉!”
刘备一怔,随即温言道:“阿斗啊,你是不是担忧为父为难,故而出此逊言?”
阿斗摇摇头:“非也,孩儿真如此想。”
刘备心累,此子哪里都好,但怎么就看起来有点胸无大志的样子?
但刘备何其聪明,知道如何拿捏阿斗。
“阿斗啊,你可知为父为何非立你为嗣子?”
“为……为何啊?”
“自古君临天下者,鲜有如汝这般信重贤相之人。异日,为父一旦驾鹤西归,得汝继统,丞相方可展其壮志,酬其功勋。设若继位者多疑猜忌,丞相何能秉权立功,成就不世之功业乎?”
“哎呀……父亲,你说的有道理啊!”阿斗恍然,可又想到刘理和刘永。
“不过,既是父亲之子,孩儿胞弟,不至于猜忌丞相吧!”
“龙生九子,禀赋各异,其性孰能尽知?”
阿斗念及己之诸子,尤念刘谌,亦觉此理诚然。
“理弟和永弟性格尚且不一,谌儿也和其他孩儿脾性不同……”
刘备好奇问道:“这理弟和永弟是何人?”
阿斗欣然哂笑:“此乃孩儿之胞弟,父亲另外两个小儿。”
刘备愈发惊奇:“除了你,为父……还生了儿子?”
“是也!”
“那这……谌儿,又是何人?”
“他啊……”
不知为何,阿斗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乃是孩儿之子。”
“哦?那岂非吾孙儿?”
“呃……是。”
刘备偶然听到自己孙儿的消息,愈发开心:“若有时间,可为为父说说这谌儿之事?对了,还有你的其他孩儿……”
“这……”
想到永嘉之乱,想到刘谌之殇,阿斗脸色泛红,他看着刘备一脸慈爱的表情,却担心有些事情说出来,会再被其摔在地上。
遂拿捏出一个严肃的态度,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最初。
“父亲所言极是,为相父之计,孩儿亦当肩荷这汉室社稷。
至于名籍所系于哪位娘亲,皆无妨碍。纵行至天涯海角,两位娘亲皆为儿臣心底挚爱之母,此心矢志不渝。”
刘备苦笑,忖度于这孩儿而言,纵使父母情深,却实难与相父相比。
既然阿斗同意了,此事就差两位夫人了。
可怎料到,糜夫人竟不同意。
这一夜,刘备与糜夫人同眠。
言及此事,糜夫人立刻坐了起来,她真诚的看着刘备,果断表态:
“玄德,我知你意!但此事无须改记,阿斗既是甘姐之儿,亦为我亲儿。
吾糜贞明言,今生视阿斗若亲生,纵日后有子,亦翊赞阿斗为嗣!”
刘备一怔,看着夫人真挚的眼神。
恍然间又想到阿斗曾言,夫人在长坂投井,舍命换其身安。
自己似乎看错了这个刚烈仁善的夫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妻子的话让刘备极为感动,然越是如此,越不能误了夫人的将来。
阿斗转记于糜氏,于阿斗本身也好,于二位夫人也好,甚至于江山社稷也好,都是百利无害之事。
但糜夫人不许,刘备也不能强为此事,他有他的办法。
翌日当夜,他把这件事说与甘夫人。
相比较糜夫人的果敢刚烈,傲娇直率,甘夫人温柔娴雅,知书达理,遇事不紧不慢,却自有方寸主张。
她当然明白,夫君的良苦用心,也明白此举于其母子大有裨益。
“玄德,君识男子之才卓矣,然钝于女子之心。直言若此,无怪贞妹见拒。贞妹甚爱阿斗,视若己出。然我们姐妹情深,她亦怕我难过,方才不许。”
“哦……那贤妻有何良策?”
甘夫人浅然一笑:“夫君若信得过我,便将此事交给我。定保此事顺遂。”
刘备心暖。
军政要务,有孔明悉心筹谋主持;内宅诸事,则由甘夫人操持打理。
真是让人一百个安心。
思及前世,阿斗所言,一位夫人投井殒命,一位夫人忧思而终。
今番重来,定当护她们一世欢颜,喜乐无忧。
可不经意间又想到刘理和刘永。
阿斗口中另外两个孩子。
既有其他孩儿,却不知又是和哪位女子所生?
这事阿斗没主动说,刘备纵然好奇,也不好细问。
惶然之间有点愧对二位夫人的情愫。
“夫君,你怎么了?”
刘备回过神,竟下意识的拱手一拜:“哎呀,多谢夫人。”
甘夫人抿嘴一笑,亦效仿男子拱手一礼,一本正经道:“主公厚意,贱妾惶恐之至,承蒙厚爱,自当效犬马之劳。”
刘备怔然,看着俏皮可爱的妻子,接着哑然失笑:“你啊……”
随后温柔地伸出手,轻轻将甘夫人搂在怀里。
疼爱之心,溢于言表。
……
荆北,樊城。
清晨天蒙蒙亮,曹操即刻起床。
早饭还没吃,就亲自登上井阑车上观瞧。
汉江南岸,“关”字大旗猎猎于风中作响。
千艘艨艟,首尾相衔,鳞次栉比于江面。船身坚若磐石,船头锐似利箭,望之气势雄浑。
舟上,劲弩强弓罗列,寒光熠熠,如霜雪之凝。
甲板之上,水兵皆披犀甲,手握长戟,身姿挺拔,如松如柏。
其军容严整,训练有素,呼声雷动,震荡江波,声闻数里之外。
“云长啊,未曾想,你还如此精擅水军……
更未曾想,你竟起得比孤还早……”
曹操神色惶然。
军卒汇报:“丞相,关羽军今日操练水军兵力五千余人。
新增战船:二十五艘。”
曹操点点头,看向汉水北岸。
此时江北尽是曹军打造战船的身影。一艘艘巨大的战船骨架已然搭建,像是蛰伏待发的巨兽。
数百名工匠正忙碌其间,斧凿之声不绝于耳,木屑纷飞。
似乎在向对岸宣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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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曹操真的想过江么?
他想,但不是现在。
大军南下多时,耗费钱粮巨大,待战船打造完毕,还需训练水军以适应水战,才能确保渡江作战的胜算。
“蔡将军。”
蔡瑁拱手向前:“末将在!”
曹操将手向前一指。
“若得打造战船完毕,须得练兵多久,方可胜对岸水军?”
蔡瑁看了一眼:“一……一年。”
见曹操神色不悦,又马上改口:“八……八个月。不不不,半年!半年即可!”
其实,曹操原本想是利用蔡瑁和张允赌一把的。
见关羽整饬水军,精锐若此,自己的水军降将又不堪倚重,遂产生了暂弃南下之念。
但如此撤军,又恐损军威。
当下又该如何,曹操忧心如焚,愁眉不展。
正这时,东吴时辰信使而归。
曹操打开绢帛,上下看了三遍:“叫公达先生至此。”
不多时,荀攸匆匆赶到:“丞相。”
曹操将信件递给荀攸,荀攸双手接过,看了一遍,淡然一笑。
又呈还于曹操。
“公达先生以为如何?”
“丞相不必忧虑。”
“孤岂能不忧虑,孤欲送女人家都不要啊……”
荀攸淡然一笑:“丞相,江东未斩我使,实则此行之意已达。”
“哦?”
曹操诧异:“孙权此贼欲向孤索要合淝寿春,孤又当如何?”
荀攸微微抬头:“其既欲拖主公之女,主公也可拖着他。”
“嘶……”
曹操一怔,既是拖着,说明有同意的意思:“依公达之见,难道还真要孤将合淝寿春给他?”
荀攸笑着点点头:“未尝不可啊!”
“啊?”
曹操看着荀攸无比诧异:“若将合淝寿春给了江东,豫州徐州皆沦为险峻之地。许都谯郡洛阳皆被江东虎视,这如何能行?”
荀攸抚着须髯:“所以,要讲条件嘛!”
“那依先生之言,当讲何条件?”
荀攸看着曹操,平静说出四个字:“刘备首级。”
闻听这四个字,曹操激动的心情顿时舒缓下来。
荀攸继续道:“相比较丞相王师,江东刺杀刘备有更好的条件。”
曹操沉吟思索:“为何?孤王师南下,尚不能斩杀刘备,区区孙权,何德何能?”
“丞相不能斩杀刘备。原因在于刘备与丞相互为死敌。然而孙权不然,此时他与刘备可为盟友,若得赚刘备入江东,刺杀刘备易如反掌。”
“这……断然不能。”
曹操思索片刻,皱眉摇头:“其若如此赚杀刘备,不怕与荆州为死敌?到时荆州势必倾尽全力复仇,孙吴西境再无宁日,且唇亡齿寒,唯孤获利……此等下策,孙权断断不为也!”
以曹操的角度代入孙权,他决然不会做如此蠢事。
曹操凛然转头:“他……只是想拖着孤,以坐收渔翁之利。”
而荀攸立刻说道:“那是鲁肃的想法,但未必……是孙权的想法。”
“哦?”
一句话,让曹操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信使对所见所闻的回报。
也让曹操产生了一种感觉。
有高手在极力左右孙权的决断。
鲁肃么?
曹操看着南岸关羽的大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觉得,孙权如果真达到了这个条件,杀了刘备,合淝和寿春也不是不能相送。
再多给个徐州都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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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赶忙相扶。
良久,曹操叹了一口气:
“孙权能杀刘备固然是万喜之事,然而江东毕竟有能臣名士,岂容他做昏聩之举?”
荀攸抚髯颔首,也走到了城墙前:“是啊,但即便他不这么做,也无妨。只要与丞相保持往来,咱们的使臣就没有白去。”
曹操点点头,他明白。
只要和孙权始终保持友好的关系,不翻脸,终究于他曹操大有裨益。
荀攸说的没错,只要王朗没死,他这一趟就没有白去。
“如今南下受阻,又当如何?”
荀攸看向南岸的船只,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彼深知,敌之谋士,智谋卓绝。
窥破己方之每一步,故而事态演至当下如此境地。
若真得此地水战,真难为关羽之敌。
他也看出来了,曹操心中担忧许都之事,已有回朝之心。
“丞相,在下以为,当佯攻作守。需差遣一员深谙守备之良将,屯驻于此,督造战船,以为南下之资。然当下,断不可贸然南进半步。”
曹操抚髯道:“难道就不攻刘备了么?”
“暂做缓攻之势,以疲关羽之军。”
荀攸给出一个权宜之计:
“再遣一员腹心之将,往丹江寻觅一隐秘之所,暗中督造战船,悉心操练水军。待其军容整肃、战力已成。
丞相可先还许都,料理朝中诸事,待诸事顺遂,便挥令两股水军南下,共破关羽之军。”
丹江乃江北之地汉江支流,虽常有商船往来,但亦可寻隐蔽之地造船练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曹操觉得是个不错的办法,适才那剧烈的头痛,竟也消减了几分。
“丞相啊……”荀攸借此机似欲进言,却欲言又止。
“公达但说无妨。”
荀攸沉吟一声,继续说道:“丞相,此南下之误,在于在此紧要之机枉杀娄圭。娄圭若不死,断无此被动。”
曹操一怔,郭嘉和荀攸再次给出了相同的判断。
“你在责备孤?”
“在下不敢,在下只想再遇类似之事,能谨慎而行……”
“不,你是在责备孤……”
曹操冷然的看着荀攸,眼神中却充满了真诚和信任:“如果先生是如此,那汝责备得对!若先生非此,孤敕令于汝,异时纵厉声呵责,亦务使孤醒彻!”
荀攸闻言,一时怔忡,感怀至深。
“丞相,下官不敢……”
曹操抓起了他的手:“公达,奉孝不在了,孤给你个特权,孤之决策,汝有阻断之权。”
“丞相……”
荀攸眼眶泛红,他明白曹操对他的信任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他声音微颤的表态:“承蒙丞相错爱,攸定当恪尽职守,若有差池,以死谢罪。”
曹操拍拍荀攸的肩膀:“公达啊……言重了。”
曹操给了荀攸特权,遂令曹仁、徐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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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率部北返。
行至半途,曹操每每想到此战徒损兵马,徒耗钱粮,却成就了刘备。
可谓窝囊至极。
头痛便愈发剧烈。
甚至于夜不能寐,痛怛无极。
这时,曹操想到了一个人。
“华佗何在?宣其入营……”
有近官答道:“丞相难道忘了?其以照顾病妻为由,归乡久矣!”
曹操恍然:“还未归来?”
“未曾归来!”
“其分明就是……借故推诿,意图逃避为吾治病之责!”
曹操心怒,遂命许褚去谯郡捉拿华佗。
然而,许褚还没等离营,就被荀攸拦了下来。
许褚虽莽,却知轻重,他知道自己任务,但更清楚荀攸是什么人。
荀攸快步入帐,来见曹操。
“丞相,华佗乃中原名医,其心高气傲,不可强掳。”
“孤向来知人善任,善待贤良。”
曹操头敷凉巾,有些不以为然:“难道,对个医者,孤也要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在那个年月,医者虽有治病救人之能,然社会地位不高,多不为权贵所重。
不仅曹操这么想。
绝大多数的士族都这么想。
然而,荀攸却不这么想。
“丞相啊……”
荀攸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臣闻刘备为平原令时。郡民刘平结客刺杀刘备,备不知而待客甚厚,客以状语之而去。
丞相,昔日刘备待刺客以厚礼,竟成友朋,方得生机。
医者,操持生死之大权,若其怀异,与刺客无几。若不以善道相待,恐其怀恨,祸起肘腋啊!”
换若旁人,如此夸赞刘备,曹操必然生怒。
然而,荀攸的话,他却能听得进去。
荀攸此言不错,哪怕名士你不善待,医者也要善待。
曹操虽然头疼,却并非昏聩,冷然思索片刻,坦言道:
“若非先生之言,恐酿大错也。现当如何?”
荀攸拱手谏言:“当取上等药材,亲入谯郡,探望华佗,以助其能治妻痊愈。”
曹操点头应允。
于是,曹操下令曹洪统率大军先行赶赴许都。
又命亲岁遴选皇宫之中的上等药材,亲自前往谯郡去请华佗。
那么,华佗妻子生病了么?
根本没有。
就算生病了,他华佗是什么人?
他治不好的病,天下也就没人能治得好了。
他的妻子黄氏,乃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容貌出众,只三十出头,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华佗甚是喜爱。
别看他今年已经六十余岁,但修身有方,常习五禽戏,白发如雪,皱纹稀少,身形矫健,步履轻盈,如得道的仙人一般。
常常清晨而柱起,惹妻妾为之欣悦。
这是他最为自豪之事。
医术,排在第二。
亦常常免费为百姓治病,故深得乡邻敬爱,美名远扬四方。
那为何借故逃离许都?
是因为华佗看出来了,许都皇宫,乃是非之地。
曹操疑心又重,倘若久居于那里,早晚要出事故。
还不如及早抽身,归卧山林,重操旧业,为乡野百姓祛病除患,落得个逍遥自在。
而就在这一日,他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言曹公闻夫人染恙,忧心忡忡,欲亲来探望,亦欲请其出山。
华佗看着自己风韵犹存的妻子,不禁白眉紧蹙,暗暗忧心。
“曹丞相……这是要来作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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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提前把老婆送走?
乡亲邻里都知道,平日里夫人都在家,偏偏丞相来了,你把夫人送走了。
这不是更容易激怒丞相?
留在这里?
哎,多少年的夫妻感情了,也真心舍不得!
要么……
欲以伪拟草药佯作重疾之态,能助吾妻现精神萎靡之状?
也不成。
曹操耳目众多,稍加打探就能得出夫人平日里并无重病之状。
无奈之际,华佗怆然长叹:“丞相,君居高尊之位,权重四海,尊贵无比,缘何觊觎他人之妇?”
华佗思索良久,实无良策,终于想出个勉强之计。
他搞点了五灵脂,又弄点臭梧桐,与尿液混拌,抹于妻子腋下。
微抬起双臂,便似有狐臭之疾。
如此,丞相纵有爱慕心,必不能近身相扰。
华佗安心了。
不出数日,曹操果然来到谯郡。
这里既是华佗的家乡,也是曹操的老家,两人算是同乡。
曹操一到谯郡,就亲来约见华佗。
华佗闻曹操前来,赶忙躬身相迎,态度甚恭。
辇车之下,曹操探步向前,将华佗扶起,关怀问了一句:“华先生,近来可好?”
华佗惭愧一笑,拱手拜道:“劳丞相挂怀,佗近来庸碌,未有建树,实不敢言好。不知丞相屈尊到访,有何贵干?”
曹操心想,既要笼络人心,便不能敷衍塞责,关怀内人沉疴之疾乃绝佳之切要。
“孤闻先生之妻重病,替先生心忧不已,特来探望。”
一听曹操提到自己的妻子,华佗的心咯噔一下,脸刷的一下白了。
“内人之病,不……不劳丞相挂怀。”
“可否痊愈?”
“尚未至于沉疴难愈,唯赖药石扶持,方得暂保无虞之态。”
曹操抚髯颔首,关切道:“孤特命人从许都带来上好良药,以助先生治疗贤阃之疾?”
“这……”
面对曹操对自己妻子的关心,华佗为难苦笑:“丞相,老朽这里不……不缺药材。”
曹操拉起华佗的手,轻轻于他手上拍了拍道:“先生不必推辞,些许心意,权当为贤阃早日康复助力。”
“这……”
华佗也怕,不收吧,怕惹曹操不快,收吧,又担心拿人家嘴短。
但只想快点打发走曹操。
“既如此,华佗谢过丞相。”遂躬身下拜,曹操又探身扶起。
而就是这一探,华佗敏锐的发现曹操眉头微微一皱。
华佗好像明白了曹操的真实来意:“丞相可有头痛之症乎?”
“先生果然名医,一看便知啊!”
曹操感慨一句,继续道:“孤近来头风之症频发,每每发作,痛彻骨髓,苦不堪言,遍寻良方,仍难根治,先生可有妙法?”
华佗正色道:“请丞相示手,容佗细细诊察。”
曹操伸出了手,华佗撩袖搭脉诊治,后又检查曹操舌苔,眼皮诸处。
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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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一一作答。
不多时,华佗已经大概诊出结果。
这是早期的头风症状。
按理说,以草药调养,兼施针灸、推拿之术,再佐以其他刺激之法,并非不可施治。
倘若迁延数年,致使病症日重,待头风痼疾已成,彼时再欲医治,恐唯有开颅破脑这一条途径可行。
华佗也颇为为难。
他为难之处在于,以宫内名医吉平之手段,定会有方法缓解曹操头痛。
为何,他未向曹操施以援手?
莫非,他和曹操有仇?
曹操和我华佗没仇啊!
我还误会人家丞相看上了我的老妻。
犹是不该。
这次,曹操问道:“先生,此病可有救治之法?”
华佗抚髯颔首:“有法可医。”
曹操大喜:“请先生相助!”
华佗凝思片刻,道:“以针灸之法通经络,佐药石之力养颅血,兼施推拿之术舒颈筋,依序而行,每日不可有辍。如此,可缓其症,假以数年,颅中血脉尽通,或可痊愈。”
遂为曹操施针,曹操头痛之症骤减。
曹操为此大喜:“先生解孤救命之急也!”
华佗却眉目冷凝:“丞相不可妄喜。治疗期间,不可生怒,不可熬夜,更不可纵情,否则,极易前功尽弃,损害生命。”
“啊?”
曹操诧异:“孤往昔头痛之疾频发,苦不堪言。恰遇陈琳作逆诏,对孤肆意谩骂,言辞激烈。彼时孤头痛欲裂,几近昏厥,然奇异之事发生,待其骂罢,孤竟觉神思清明,头痛之症霍然尽消。今先生却言治疗期间不可发怒,此乃为何?”
华佗闭目摇头道:“初之头痛乃血凝阻塞,陈琳之骂使丞相气血翻涌,血冲破血凝,恰好使血脉重新通络。然而,此节凶险无比。倘若气血未能冲破血凝,反而冲破脉壁,至血漫满颅,则丞相恐怕早……已无命在啊!”
“哦?原是如此!”
曹操回忆当年所历之事,犹感后怕。
然依华佗之言,静心修养身心,或可痊愈,此诚为幸事。
奈今之天下,局势谲诡多变,敌寇如狼环伺,孤又将何以处之?
曹操有心把华佗带在身旁:“先生医术卓绝,天下罕有其匹。今孤处此危局,身心俱疲,头痛之疾时扰孤心。望先生随孤左右,一则为孤疗疾,保孤安康,以图大业;二则孤亦定不负先生,许以厚禄,共襄盛举。”
按说,曹操于华佗无殊遇之意。
只闻刘备在荆州,广纳贤才,仁名远播,其势渐盛,
加以荀攸援“娄圭之事”以谏,言辞恳切,剖析利害,曹操始怀善待华佗之意。
然而,曹操并不知道。
恰是此欲与刘备竞比仁德之一念,竟然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当然,他本身的个性并没有改变。
其性仍多疑善忌,秉持着“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理念的乱世奸雄。
只是对医者的态度,有了根本的转变。
华佗以年老之由并没有跟随曹操回许都,曹操这一次没有杀掉他,也并没有强迫。
还留下了金银布帛,以表敬重之意。
这让华佗尤为感动。
他虽未随曹操入了许都,却让自己的弟子吴普跟随曹操北归。
吴普医术高明,精通针石,擅于药理。
尽得华佗真传。
而当曹操所部回归许都之时,恰闻府中亲随向报:“主公幼子曹冲,忽染沉疴,卧榻不起,宫中太医遍施手段,皆束手无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长长的睫毛,俊俏的脸蛋,苍白如纸的嘴唇,还有那羸弱的身体,正是昏迷不醒的小儿曹冲。
环夫人守在病榻前,抚摸着曹冲的脸,以泪洗面。
曹操平日杀伐决断,冷酷果决,但见曹冲这个样子,泪水瞬如泉涌。
但不想为近侍所见,立刻用袍袖抹干。
回首,目光森冷扫视一众跪地太医,厉声道:“汝等皆庸碌无能之辈乎?”
众太医皆俯首不敢应答。
“速请吴先生。”
吴普还未在自己的新府邸转上一圈,就被请入曹府。
见曹冲如此症状,不免心头一颤。
暗道:这小儿怎病得如此严重?
“先生,可治得小儿否?”
吴普并未回答。
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曹冲身上。
多时检查,吴普直起身,朝曹操一抱拳:“丞相,乃寒毒之症。”
“可有医法?”
“丞相,速着木桶一,盛满热水,佐以方药,待水温适,将小公子缓缓置入其中,以热汤沐身,火齐喂服,逼寒毒随汗涌出,尚有回转余地。请丞相速备,由在下撰药方。”
“有劳先生!”遂令部下筹备。
曹操身为当朝丞相,国家权柄集于一身。
手下办事效率极高,吴普开出了方子,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全部筹备完毕。
待吴普试了水温,命众侍脱光了曹冲的衣服,将其置于药汤之中。
接下来就是等。
吴普立于桶前,时刻关注曹冲状态。
曹操坐于一旁,亦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先生,冲儿之病,痊愈机会有几何?”
吴普犹豫片刻,躬身应答:“三成。”
这一刻,曹操面容阴冷,差一点就要下了这样一个命令:“若救不得冲儿,孤命汝陪葬!”
然而,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却是:“务必请先生尽心尽力。无论成功与否,孤必重谢之。”
吴普躬身拜谢。
又过一段时间,曹冲的脸蛋开始流汗,吴普遂命侍从缓缓喂食汤药,以侵逼体毒,补充水分。
曹冲似有呓语,这令曹操大为惊喜。
然而,很快,又陷入长久的昏迷。
“先生,可知冲儿因何得此恶疾?”
吴普一怔。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曹冲之症,与其说突发寒毒,更像偶染南疆鼠虫之疫。
若是前者,还好说。
若是后者,却有些棘手。
不是说毒难除,而是说背后的引发的连锁反应,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吴普整衣敛容,拱手而拜:“丞相,依在下浅见,公子此恙,实乃寒邪内侵,加之公子禀赋柔弱,正气难御其疾,故而致病。”
曹操点点头,缓缓沉思道:“先生是说,冲儿体弱,难堪寒邪之侵。”
“正是!”
“哦……”
曹操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
恰曹冲于浴桶之内受医士之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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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持禁欲之道,不再饮酒熬夜,刘琦神思渐振,往昔稍动即喘之状,亦日渐稀阔,身心有力。
他对此非常高兴。
看来仲景先生所言非虚,自己真得了暗疾。
好好养病实为王道。
如今,他名为荆州之主,却将荆州之事尽数委托给刘备。
虽然每逢要事,皆有侍官禀报,请其做决。
他都是毫不犹豫的转呈到刘备手中,请其代决。
有近侍也提醒过他,如此下去,荆州士族百姓皆知荆州之主为刘备,无人再认公子也!
对此,刘琦想得很通透。
相当的通透。
“方今天下大乱,苍生蒙难,吾叔甚为车骑将军,素有仁德之名,兼怀匡扶汉室之志,其治荆襄,百姓可安居乐业,汉室亦有望中兴。
我身为汉室宗亲,岂以一己之位禄为重?
能助皇叔成就大业,保境安民,纵无名于荆土,亦无憾矣。”
刘琦的豁达,让刘备治理荆州相当的顺遂,毫无掣肘。
刘备也给了刘琦相当周全的尊重。
不仅所待甚厚,凡荆州紧要重事,必命人请示刘琦,以示刘琦之重。
双方配合得相当默契。
刘琦活的逍遥坦然,刘琮却不然,他始终惶惶终日,心事重重。
这一日守灵相见,刘琦又见刘琮闷闷不乐。
想到曾经兄弟和睦,曾无话不谈,今日却形如陌路,心中不免一阵酸涩。
“琮弟,可有人欺负于你?”
“未曾。”
“为何总见你闷闷不乐?”
“兄长……”
刘琮欲言又止,咬着嘴唇,不知所言。
刘琦淡然一笑,走过去拉着他于石阶坐下,就如同当年。
“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沉吟良久,刘琮终于说道:“乃是关于……王威将军之事。”
“王威?他如何?”
“愚弟想请兄长为其修文颂德,以示忠义勇正。”
“此人携汝入曹营,怎得示其忠义?”
“不,不是的!”
刘琮慌忙摇头:“他并非乱臣贼子,他亦是被人所骗,愚弟身陷曹营时,便是他救我出营,舍身拦住曹将……”
刘琦皱眉感慨:“竟是如此?”
刘琮很认真的点点头:“请兄长相信,否则我断不能骑马奔逃。后被子龙将军所救。”
接着,刘琮将曹营所历之事一一说与刘琦。
刘琦很认真的听完,喟然感慨:“如此说来,王将军果然忠义之士。”
“是也!”
刘琦笑了笑,很赞许的拍拍刘琮的肩膀:“今得琮弟之言,使王将军得以昭雪,你这才是知恩图报,不负将军之义举啊!琮弟,你长大了。”
刘琮想起王威身死一幕,含泪的点点头。
“好,为兄这就告知叔父,请他定夺。”
“多谢兄长。”
刘琦遂将此事告知刘备,刘备闻之亦大为感动,遂为王威昭雪。
与其家眷金银布帛,为王威重新造碑立传。
此举亦受荆襄之士好评。
如此一来,蔡勋便成了唯一个替蔡氏背锅之人。
……
另一边,庞统张飞部亦接近交州。
那么是先去交趾郡和士燮联合,还是先去苍梧和吴巨结盟?
怎么看,都是先和吴巨结盟更为妥当。
毕竟吴巨和刘备有交情,说话办事更容易一些。
然而,庞统的选择却是,先见士燮,再会吴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而就在庞统和张飞赶往郁林赴任之时。
刘备也和阿斗说起了交州之事。
阿斗听闻,却颇为担忧。
“父亲,交州凶险之地,只让庞先生和三叔前去,会不会有些凶险?”
本来,交州僻处南陲,距京师甚远,为便辖理,素为荆州牧所兼管。
如今的交州刺史赖恭,便是荆州牧刘表所派遣,乃是零陵名士,亦与刘备相识。
他是理论上交州的最高行政长官。
而与赖恭一同出交州的苍梧太守吴巨,又是刘备的昔日之友。
在刘备看来:以凤雏之智,兼三弟之勇,再加上那里本就安排自己人,取交州之事,当在囊橐之中,易于反掌。
所以此事既获两位军师颔首应允,刘备未尝与阿斗详加计议,便毅然定夺。
怎曾想,今论及此事,阿斗竟然认为凶险?
这令刘备颇为不解。
“赖先生既为交州刺史,子卿(吴巨)又任苍梧太守,此二人皆与我有故旧,使二人作为策应,共济时艰。复施惠泽于交州士氏一族,许以诸多利好,彼必感德怀恩,倾心归附我等。”
联友朋,拉拢盘踞交州的士燮一族,刘备的思路很理想化,也符合常理推断。
阿斗却摇摇头:“父亲,此恐怕不妥。”
“哦?”
刘备意识到,原本的世界,交州之地似已生不测之变。
忧心忡忡的问道:
“莫非是交州士燮一族,有自立之心,不愿依附?”
在刘备看来,士燮虽盘踞交州多年,根深蒂固。
如果交州方面出问题,那一定是出在士燮身上。
“父亲,士燮一族于交州纵然势大,却非争雄之主,可拉拢其归附,只是……这赖恭,吴巨二人却未必可靠啊。”
“什么?”
刘备骤然一愕,实未料到,问题没出在士燮身上,竟出在赖恭和吴巨的身上。
刘备终于沉下心来相问:“阿斗,这前世,交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斗长叹一声,回忆起其晚年生活。
他年迈之时,常有晋朝史官询问其所历之事,详载于书。
蜀汉不设史官,有些史料为保详实只能由曾经的帝王口述。
阿斗说了很多,当然,也刻意隐瞒了一些。
非其不欲使史实昭于天下,只是彼时蜀汉旧臣多入晋朝,有着讳莫如深的过往。
阿斗知道自己不够聪明。
怕说走了嘴,累及昔日同僚家眷。
便有一些事干脆不说。
而在与史官闲聊之时,他也了解了很多曾经未曾关注之事。
这其中,就包括交州士燮一族的荣辱兴衰。
再回忆起此事,亦唏嘘感慨。
“父亲,前世交州并未被父亲所得,乃归于江东。”
刘备抚髯思索,又问道:“这江东如何如何得之?为父又因何而不得?”
阿斗缓缓道来:
“彼时赤壁大战刚刚结束,孙刘联军大败曹操于赤壁,反攻荆州。
周瑜率军打下了南郡,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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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心中暗暗感慨:
南郡,也就是现在他们所在之地。
江陵,乃南郡治所,乃荆州最为繁庶之地,又是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
那时,此地为曹操所获,所以,必须要将其夺回来,哪怕花费再大兵力也不能放弃。
战略上,没有任何问题。
阿斗继续道:“父亲则夺取了荆南四郡,才算真正拥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等等!”
刘备发现一个问题,忽然打断:“当初你不是说,咱们长坂坡兵败之后,去江夏投奔了大公子么?”
刘备的言外之意,他与刘琦公子肝胆相照,感情至深。
刘琦公子既为江夏之主,怎能无我刘备安身立命之地?
会不会刘琦公子在那时就……
“父亲,且听我道来。”
阿斗晃动着小手臂道:“当时赤壁大战,父亲兵少,只能依靠江东方可得胜。所以此战过后,江夏既默认为江东之地,您与刘琦公子暂且算是依附江东。”
刘备抚髯点头:“原来如此。”
欲得赤壁大捷,东吴倾兵而出,全力而为,厥功至伟。
我与大公子亦尽献辖地,又遣兄弟相助,所付代价,亦委实不薄。
“这时,周瑜在二叔三叔的帮助下,也夺得了南郡。父亲得荆南四郡后,在武陵与南郡交界的油江口建公安城,有左公安营扎寨之意。”
“油江……”
刘备抚须颔首,心中暗道:“今时此地,恰为吾迁徙樊城军民之所。吾正苦思无佳名以命之,不妨就以‘公安’名之,亦算物尽其用。”
阿斗继续言道:“本来,父亲准备以公安为治所,集合四郡之人力才力,继续发展壮大,与曹操为敌。然却因江东夺下南郡,使得我荆南四郡不得与曹操辖地接壤。
父亲素有北上之志,江东亦觉独对曹操压力如山。幸得鲁肃先生建言献策,江东遂将南郡暂借与父亲,以成犄角之势,共御强敌。”
刘备长叹一声,心中怅然忧愤。
就是这一借,成了当年二弟兵败荆州身死麦城的最大诱因。
再回想阿斗所言。
前世未能听从军师建议,速速南下江陵。
否则,又怎会埋下如此隐患?
但又想,彼时百姓祈愿同行,若贸然相弃,岂负黎庶苍生之托。
然而这些,又与交州有何干系?
恍然间,刘备想透了其中的原因。
“鲁子敬,真高人也!”
“父亲,您想到了?”
“既借南郡,一者令为父直面曹操于北境,疲于应对,无暇挥师南下;二者使为父心怀感激,实难启齿再与江东竞逐交州之地。可是此意否?”
江东既借南郡,既是分担压力,也是将刘备暂时拴在了南郡,避免其南下攻略交州。
看似江东吃亏,其实用计深远。
故而,刘备看出来了。
那个看似老实憨厚,人畜无害的鲁子敬,实际上有着恐怖的大局观。
阿斗欣然道:“对,就是此意!”
刘备颔首,嘉许摸着阿斗的小肩膀:“阿斗,汝能洞悉此事,实乃可造之才也。”
阿斗面有愧色。
父凭己之所述,便悟得因果本末。
他当年却是经由史官的复盘推演,才恍然大悟。
否则,他才懒得想这么多复杂之事。
刘备继续思索道:
“为父既然无奈不得交州,这江东又如何得到交州?”
“唉……”
提到此事,阿斗长长的哀叹一声,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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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辖七郡,分别为南海郡、苍梧郡、郁林郡、合浦郡、交趾郡、九真郡和日南郡。
作为统领荆州的大佬,刘备自然也清楚当下的交州政局:
此时交州势力范围被两家平分。
北邻荆州的郁林、苍梧二郡,属刘表之势力所及。
论理而言,今亦归属于刘备的治下。
余五郡,则为交州士氏之势力范畴。
如果有人问,谁才是交州根正苗红的最高行政长官?
肯定是交州刺史赖恭。
那么谁是交州真正的掌权者?
答案却只能是交州老儿士燮了。
别看这老头七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老谋深算,经营交州数十载,根基深厚,权势滔天,交州上下皆仰其鼻息。
只因其是苍梧人士,因三互法所约,无法成为交州和苍梧的最高行政长官。
只能占据龙编,成为交趾郡太守。
当初,曹操又加封士燮为绥南中郎将,董督交州七郡。
以恶心刘表,对抗赖恭。
(值得一提的是,江东也曾委任一个交州刺史,为平南将军孙辅,他是孙策和孙权的堂兄,为孙策委任,彼时孙策统一江东,风光无限,意在南下攻伐交州,扩张版图。
然而没等孙策攻略交州,便被许贡门客刺杀。
这下,孙辅也就没啥用了,后因通曹被孙权软禁,郁郁而终。
因这个交州刺史一辈子没到过交州,也没人承认。)
这样一来,交州就同时出现了两个最高行政长官。
赖恭与士燮。
刘表担心赖恭不通军政之事,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士燮,便又派了吴巨统领苍梧军队,祈望其文武相济,与士燮博弈。
然士燮为人,颇善周旋。
面对着赖恭与吴巨统治着交州第一重郡苍梧,他非但没给二人制造麻烦,反而主动示好,甚至协助二人稳定当地局势。
(交州七郡,独重苍梧、龙编二郡。两汉之时,交州治所于二郡之间更迭。今治于龙编,然中原频起战事,黎庶南徙者众,致苍梧为交州诸郡中民口最繁者。
龙编却相对安然,属于世外桃源一样的宝地。)
以至于现在交州,虽然南北分治,但相安无事,互相默许对方的存在。
这些背景,刘备和阿斗自然都是知晓的。
“父亲,如果赖先生和吴先生,你只能支持一个,你会支持谁?”
阿斗先问了刘备这样一个问题。
刘备皱眉沉思。
“子卿性豪迈不羁,行事洒脱不拘小节,尤善结纳豪杰之士。赖先生为人端方持重,处世循规蹈矩,事事皆依章法而行。此二人皆于吾有旧,且同属一伍,岂能有所偏倚?”
阿斗点点头,又问道:“那父亲,您觉得将此二人放在一起,合适么?”
“这……”
刘备觉得阿斗此问颇有深意,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隐患。
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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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二人与士燮针锋相对、互相对峙,倒或可齐心协力、共理诸事。然士燮将搁置争端,于此二人来说,便相当于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时日既久,以子卿之性情,恐难与赖先生和衷共济、协同共事啊。”
阿斗满心敬佩,父亲眼光精准,果然一语中的。
“父亲猜得不错啊!”
“这么说,前世二人真反目成仇乎?”
“所以,孩儿才问,此二人若得支持一个,父亲应当会支持谁?”
刘备很坚定道:“为父或将吴巨自交州召回,转派他处。再择良将南下,与赖先生共掌交州之兵事政务。”
刘备虽未言明,但立场已然清楚。
调离吴巨,本质上就是支持赖恭。
可话虽说到此处,刘备的心头又陡然一沉。
他与吴巨曾经的关系虽好,却从来未以上下级论处。
倘若,此时一如曾往,自然安好。
然今时吴巨已主政苍梧数载,若以荆州之主之尊,遽然命吴巨离开苍梧,他又会作何想?
看来,景升兄曩昔之率意定策,竟为日后祸乱萌蘖,隐伏此等隐患。
刘备好奇接下来的事了。
“阿斗,你继续说,他们如何反目?反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阿斗继续说道:“父亲得南郡与荆南四郡后,赖先生与吴巨于苍梧之长远计,意见相左。赖公欲速择依傍,或归为父亲,或附属江东。然吴巨志在自立,欲效仿士燮做一个苍梧的土皇帝。”
“唉……”刘备长叹了一口气:“子卿如此不知时务,取祸之道也!”
然二人皆在苍梧,赖恭位高,吴巨掌兵,谁更有话语权呢?
刘备越想越担忧。
阿斗继续说道:“最终,吴巨鞭笞赖先生,将他赶出了交州。”
“果然……”
“赖先生心痛不已,本欲奔赴荆州向父亲告状,然恐父与吴巨交厚,偏袒吴巨,不为其主持公道,遂欲求江东之主定夺。”
听闻此话,刘备更无语了。
人皆谓赖恭行事审慎,然情商欠妥,诸多事宜未能明辨。
既未求我,亦不能求江东定夺啊?
他会考虑你的尊严脸面,还是考虑自己的切身利益?
“那江东如何做?”
“孙权得知赖先生被吴巨赶回,当即大喜,夺了先生的交州印绶,改任步骘为交州刺史,以便名正言顺攻略交州。
赖先生无奈之下,只好回到荆州,欲归零陵安养。
父亲善待于他,许其高官厚禄。
后来,他全力支持父亲称帝,成为咱们大汉的肱骨之臣,位列九卿,终得善终。”
刘备颔首感慨:“如此说来,赖先生终得辛满。”
即便如此,刘备亦未怨怼赖恭,反以因其能得善终而倍感欣慰。
“那吴子卿呢?”
“孙权任步骘为交州刺史后,步骘以此身份率四百人往交州,他担心吴巨不听话,图谋不轨,便设宴款待吴巨……”
刘备心中陡然一惊,他好像要猜出会发生什么了。
“子卿不会真去了吧!”
“去是去了,但临走前告诉其部将区景不要去见步骘。吴巨到后,步骘又不断请区景,区景便也去见了步骘。”
“这……”
“最终,步骘暗埋刀斧手,摔杯为令,将二将斩杀。江东便不费一兵一卒,夺了重郡苍梧。”
刘备皱眉气短,叹息道:“子卿真自取祸事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尽管吴巨做了错事,但闻听自己的昔日好友被人设宴斩杀,亦尤为痛心。
刘备哀叹坐下,眼含泪水。
然而,沉思良久,忽然眉头一皱,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解之事。
阿斗也察觉了刘备神色的异样:
“父亲,怎么了?”
“子卿既已驱逐赖先生,权力已无掣肘,大可自领交州牧,凭苍梧之兵马独霸一方,缘何又许步骘率四百人马入交州,且赴其宴而遭斩杀?”
刘备的怀疑不无道理。
苍梧亦养精兵五千,加上辎重民兵亦有数万。
关键这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
这就相当于,曹操派了一个使者,在江陵设宴,然后让刀斧手将刘备杀了一样匪夷所思。
“这也并非不可理解。”
对此,阿斗如此解释:“父亲,后您入益州,刘璋于涪城设宴相邀。彼时,便有人进言,劝父亲于酒宴之前,暗伏刀斧手,一举诛刘璋。如此,则可不费一兵一卒,将益州纳入吾等麾下。当时,倘若父亲若能狠下心来,益州怕是早归父亲也。”
阿斗说此话,说给刘备,亦未尝不是说给自己。
回想当初,就是自己的懦弱无能,才使蜀汉在相父去世后日渐凋零,让司马晋有了可乘之机。
倘若当初在相父去世后。
能披肝沥胆,图治励精,把国家建设得繁荣富强。
耗到高平陵之变,再命姜维北伐入长安,亦未尝没有机会。
然而,阿斗又想到相父与蒋琬费祎董允去世后,益州推行政事处处受挫折,
国家失去了理想和目标。
姜维北伐被全国士族所抵制。
诸般门阀,各路宗藩,皆汲汲于为自家宗族蓄聚实力,又岂会轻易将国策置于心间?
也只有相父才能让益州上下军民一心,自己绝无这个能力。
“要我于宴前刺杀刘璋?”
刘备的一句话,拉回了阿斗的思绪:“阿斗,何人献此毒计?”
阿斗坦言:“乃是庞统庞士元先生。”
“呃……”
刘备不说话了。
为何?
依照阿斗昔日所言揣度,恐因未施此计,终致庞士元命丧落凤坡。
从某种意义论之,就是自己的仁慈之心害了庞先生也。
阿斗见父亲踌躇,心中一惊,怕父亲因此而疏远庞统。
于是,又为庞统解释道:“然,士元先生于刘璋亦有他计,他劝父亲夺取益州时,曾说过:兼弱攻昧,五伯之事。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事定之后,封以大国,何负于信?今日不取,终为人利耳。”
这句话的主要思想是:
不要怕背叛刘璋,反正你不攻取益州,他软弱无能,益州也迟早也要被别人所吞并。
你夺了他的益州,等待你平定天下后,再给他封国,也不算失去信义。
刘备闻言,抚髯颔首。
他承认,庞统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亦明白,上一世的自己终究没有用这个方法去刺杀刘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虽然他没有这么做。
但按阿斗的意思,这种以客刺主之事,并非没有可能成功。
然而,这里面有个很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主人对客人有着一种很渴慕修好的情绪。
主人担忧威盛的气势致客人不适,故未于宴外广置兵马。
反给客人以可乘之机。
刘璋最初待他如此。
吴巨待步骘,难道就不是如此?
吴巨逐赖恭而去,若其果欲自立。
步骘至时,或驱之,或诛之,或为难之。
这才他决定驱逐赖恭时,该有的心态。
然而,他却选择了默许步骘入了交州。
这让刘备有了新的看法:
或者说,他惹不起江东,不敢与之明着对抗。
那还驱逐什么赖恭,老老实实和赖恭归附江东,没准还能获得统领一方的资格。
又或者说,他想借助江东的力量与士燮博弈。
这可能性也不大,相比江东,显然那个活了七十多岁的士燮更好说话。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他想归附江东,又想在苍梧有一定的自主权。
所以,驱逐赖恭,以苍梧之主的身份与江东结好,这样才能有好的主动权。
不管他出于私心还是公利,从江东的角度上来看,吴巨都罪不至死。
然而,他小看了步骘的狠毒。
他就利用了这一点。
仅用四百人,将吴巨在苍梧的势力铲除个干干净净。
并接手了吴巨在苍梧所有的兵马钱粮。
按说,江东这一手操作,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了最大的战果。
这不仅让刘备为吴巨而惋惜,也让刘备自己也胆战心惊。
“与东吴互为盟友,若入江东,岂不会亦使刀斧手针对于我?”
“父亲,事实上,相父曾言,您于江东亦有三次险遭刺客所害。”
“哦?哪三次?”
“第一次于赤壁之战,父亲去江东犒军,周瑜置刀斧手,欲于宴前刺杀父亲,然周瑜观二叔在父亲身侧相护,二叔威风凛凛,气势雄浑,宛如天神下凡,江东最终未敢动手。”
刘备又想起二弟过五关斩六将,保二位夫人无恙。
竟还是那般让人信任:“有云长在侧,纵赴刀山火海,吾亦心安。”
“第二次,乃于甘露寺相亲,孙权命刀斧手埋伏在甘露寺两廊,幸有子龙叔父相护,您在甘露寺向吴国太哭诉,方保身安。”
刘备有些好奇,想问问这甘露寺相亲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和吴国太???
怎会有如此可能?
但终觉不适时宜而缄口未提此事,而是感慨道:“子龙一身是胆,有他相保,纵龙潭虎穴,我亦敢去得。”
“还有第三次,江东为弱父亲之志,以美酒歌舞留父亲于江东。云叔按相父之计谎称荆州有急报,护送父亲和小娘回荆州……呃,父亲,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继续。”
“孙权则派陈武、潘璋、蒋钦、周泰三路兵马于路上拦截。幸有相父三枚锦囊,得保父亲和小娘身安。”
“又赖丞相襄助,想来若无丞相,吾此微贱之躯,早已身死数遭矣……”
“既有相父相助,亦是父亲大命之人。”
刘备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江东局势诡谲若此,吾竟未加慎虑,仍使二弟镇守荆州,致其遭害。追根溯源,此皆吾之罪孽也!”
感慨到此,刘备忽然想到了什么。
“阿斗,汝方才所言……乃庞军师为我献宴杀刘璋之计?”
阿斗坦率的点点头:“正是如此!”
刘备眉头紧锁,汗水涔涔而下。
“父亲,有何不妥?”
“今此交州之行,便是他和翼德去了交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此时此刻,没人能理解刘备的心情有多么的复杂。
包括眼前的阿斗。
纵然阿斗曾言,前世吴巨有自立之心,鬼迷心窍之下,逐赖恭而归。
但至今日此时,吴巨却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作为曾经的好友。
他不希望吴巨死,更不希望吴巨死在庞统的手里。
而同时,他亦担心庞统与吴巨闹掰,设计不成,反被吴巨所杀。
这个结果,他更接受不了。
“阿斗,你说,为父该如何?”
阿斗小脸又红了。
往昔一世,诸事皆问于相父,相父在时,未尝自主定夺。
众人眼中,阿斗不过无能之乖儿。
而今生今世,曾仰望崇拜的父亲,竟向他求计?
阿斗心中尤为感动。
他有心让父亲去问相父,然此节从头到尾,都是相父与庞士元共谋。
相父自是对士元先生深信不疑。
按相父的意思,父亲静候佳音即可。
说多了,会否让相父心生嫌隙,反倒不美。
然而,倘若设计不成,节外生枝,又恐坏了相父和士元先生的计划。
时之阿斗,历经独掌国柄,目睹国破家亡,又逢朝代兴替,心智之成熟,岂复当年初登大宝之时可比。
他静下心来沉思片刻,他想到了一个相对保守的主意。
“父亲,除你之外,可有与吴巨交往甚密之人?”
刘备还真想到一个人:“为父与吴巨相交之际,简宪和常做陪同,亦频与吴巨往来,算是老熟友。”
阿斗沉思着点点头:“父亲,时移世易,所处之境不同,所历之事各异,诸事之变,亦非往昔可比。”
“此话怎讲?”
“前世此时,父亲被曹操相逐,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退夏口,可谓狼狈至极。而今生此时,父亲三胜曹操,威震四海,将襄阳、江陵两座重镇收入囊中。
于吴巨而言,所受威慑较诸往昔远甚。值此情形,彼未必不生与前世迥异之念。”
“吾儿所言既是!”
刘备抚髯颔首,沉思道:“昔日,甘宁文聘二将,一则归于东吴,一则事奉曹操。今时,二人不皆效命于为父帐下乎?”
刘备的言外之意:
纵吴巨前世确有自立之意,然今生遭逢殊境,或另谋他途。
以刘备阵营现今之势,加上其与吴巨往昔交情,亦未可断言吴巨不能做出与前世相异之抉择。
想到这,刘备明白了阿斗的想法:“可是要让简宪和去一趟?”
“正是!”
“让他说降吴巨?”
阿斗摇了摇头:
“不是直接说降。当嘱咐宪和叔父,倘若能先见庞士元,便将欲说降吴巨之事说与他,请士元先生定夺。倘若士元先生同意,便可让宪和叔父放心去说降吴巨。倘若士元先生不同意,那就令宪和叔父守口如瓶,亦不致坏了士元先生原本之策。”
“嗯……”
刘备颔首道:“此言有理!倘若宪和先到吴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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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行而先至,这种情况概率很低,但行路偏差,时偶绕远,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阿斗思索片刻,坦言:“那就让简先生暂住苍梧,待士元先生和三叔至苍梧,再将此计说与士元先生,请其定夺。”
刘备负手踱步,仿若于脑海之中,细细推演此策略之可行与否。
片刻后,刘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既将此事知会士元先生,又得以避扰其布局,实乃周全之举。阿斗啊,你能得此计,为父深感欣慰,以汝为傲。”
阿斗脸红羞愧:“多谢父亲赞赏,只是希望士元先生不要行动太快,致局面无可回转……”
刘备亦深感欣慰,上天派此佳儿回来助我,真乃我刘备之幸,汉室之幸也。
似乎话题到这里,暂时算有了个结果。
然而还有一事,让刘备心存疑虑,想问个明白。
阿斗口中“小娘”何许人也?
但于儿子面前,终究不好直接问。
便婉转言道:
“阿斗,适才你言,为父于甘露寺相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斗长叹了一口气:“长坂坡之战时,糜娘投井而亡,两位姐姐尽被曹贼所夺。未过几年,娘亲也因为思念两个姐姐而郁郁而终……”
刘备的心咯噔一下。
未曾想,阿贞勇烈而亡,阿梅亦早早离我而去。
真叫人心痛也!
阿斗之母及姊等至亲皆已驾鹤西归,自己又忙于军政之事无暇照拂于他。
可见阿斗幼年之时,无近亲在左右,该是何等孤寂凄凉?
难怪吾逝后,有丞相尽力辅佐护佑,阿斗方真切体悟到父爱。
实乃为父失职,未能尽抚育之责也。
当年于徐州而言: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
手足断,安可续?
乃劝三弟勿要寻短,不想让三弟因失嫂而背负太大的心里压力,从而故作冷酷无情之人。
实际上,与二位夫人同床共枕,情话绵绵。
岂能没有感情在?
这一刻,刘备是真不怎么在意那位“小娘”是谁了。
阿斗继续说道:“二位娘亲俱已离世,父亲沦为鳏人。却又赶上与江东联盟至紧要之时。江东便派人欲为父亲续弦。”
刘备想到前世种种,不禁蹙眉冷哼:“江东有这么好心?”
“当然没有!”
阿斗神色凝重:“江东此举,意在诱使父亲以孙权妹婿之身久羁江东。如此一来,周瑜便能驱策三位叔父及父亲麾下兵马,四处攻伐征战。此计既破父亲匡扶汉室之宏业,又可令江东实力得以进一步增强。”
刘备抚髯颔首:“果如此姻,实藏极深之政治图谋。”
阿斗又乐了:“可是这些都被相父算到,相父施锦囊妙计,最后父亲不仅从江东安然而归,又将小娘娶回荆州。”
既然知道此女乃政治联姻,刘备心中并无半点期待。
只是有些担忧。
“此妇姓甚名谁?”
“小娘乃孙权之妹,姓孙名仁,字尚香。乃孙坚遗腹女,为吴国太所生。”
“她待你如何?”
“待孩儿还算好,但终不如亲娘。”
刘备点点头,今二位夫人皆在,再无须娶此女了。
但还有一件事让他担忧。
“为父既称帝,可尊此女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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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斗摇摇头:“未至父亲称帝,小娘就奔回江东。孩儿亦差点被小娘带去江东,幸有三叔和子龙叔父截江相救,孩儿才能得留荆州。”
“哼!”
刘备想到二弟三弟之死皆与江东脱不开干系,这孙尚香又欲带阿斗去江东,实乃居心叵测,阴狠之妇。
便一声冷哼:“此等薄情之妇,诚如所言!”
而这时,阿斗却又说道:“父亲,或有误解,也未尝如此。”
“吾儿何出此言?”
“小娘自东去之后,的确再未归于荆州,亦未曾再与父亲联系。”
“其本意乃为江东谋一己之私,与吾本无伉俪之情,既已归江东,岂会再与吾有往来之意?”
“然而,相父再次促成孙刘再次联盟后,孩儿亦听闻一件事,与小娘和父亲相关。”
“何事?”
“猇亭一战,父亲被陆逊火烧连营,东吴盛传父亲战死。小娘听闻后悲痛欲绝,以示贞烈,驱车来到长江边投江,以为父亲殉情。”
“啊???”
听闻就在刚刚还诸多言语轻辱这个未曾见面的妻子,竟然为自己殉情而死,刘备呆立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前番对其所有怨恨,全都化为了羞愧和感动。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刘备颓然坐下,愧然悔恨道:“未曾想,孙氏贞女,承继其父兄之烈也!”
阿斗感慨道:“世人感小娘贞烈,将其葬在蛟矶山上,修蜀望台藏其棺椁,台上建蛟矶庙来纪念她。”
刘备抬头,望向东方,长叹一声,暗暗祝愿道:“前世,夫人误托终身于备。今生惟愿夫人能遇得良人,情有所钟,岁岁平安,喜乐常伴,再无哀伤之扰,永享岁月静好……”
伤感之余,竟无意去问,当时称帝后,所立皇后又是何人。
现在更重要的是,立刻安排简雍奔赴苍梧,去将阿斗之计告知庞统先生,请其定夺。
然而,苍梧路远,只令简雍独自前去又心有不安。
于是,由刘封领兵相护。
这也是刘备有意锻炼刘封,特地给他了这次下交州的机会。
然而,令刘备和阿斗都没想到的是,庞统和张飞根本没去苍梧,从零陵直接南下,现在已经到了郁林。
二人带兵于郁林府邸稍加整顿后,继续南下,竟往交趾而去。
张飞也是不解,骑马于路上相问:“军师,既得郁林,缘何不先东去苍梧,劝降苍梧太守吴巨,再还师与吴巨合兵,南下以攻士燮?”
庞统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飞:“哟?三将军也知劝降?”
张飞听出了庞统的意思,板着脸:“先生看不起俺?”
“岂敢岂敢,原以为三将军天下无敌,唯崇武力之道,不屑于劝降。”
张飞凑过去,很认真的解释道:“说俺张飞鲁莽粗率,那是世人对俺的误解。俺虽不怎么读兵书,然亦知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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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大为惊诧:“那三将军可有妙计。”
“也说不上什么妙计。只是俺想啊……”
张飞粗声粗气道:
“那吴巨与俺大哥素有旧谊,倘若咱们入了苍梧,届时先生便凭此劝其归降,俺于旁略施威慑。彼若降,自是皆大顺遂;若执意不降,俺便一矛将其刺死,岂不是省心省力?”
庞统哑然,皱眉道:“方才尚言上兵伐谋,转瞬便欲取彼性命,此等行径,岂合礼义之道?”
“俺可不是上来就将其刺死,也是先给其机会,好言相劝。倘若不同意方取此强横之道。”
庞统也收起调侃语气,认真道:“吴巨虽与主公有旧,然其有偏安之心,又无逐鹿之力,若贸然劝降,其心不甘,又碍于情面,不好明说,很多事情反倒越办越麻烦。”
“哦……”
张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其既有犹豫,便一枪刺死,有何难哉?”
庞统轻摇着麈尾,反问道:“苍梧太守既与主公有旧,汝且一矛将其刺死,士老头闻之又会如何啊?汝言上兵伐谋,可不是这个谋法。”
“然则先生巴巴儿地要往龙编去,到底是何主意?明摆着和那吴巨谈不拢,莫非欲与士燮相商乎?”
庞统却颇有耐心:“论带兵打仗,吴巨算一好手,但论及城府,吴巨断不如士老头半分,于交州之局面,士老头也比那吴巨看得透彻得多。”
张飞仔细的听着,他觉得庞统的话有深意,也有理据。
关键是人家不卖关子,肯耐心的给你讲道理。
“跟透彻的人办事,比跟糊涂的人办事容易得多。有时候,直接讲利益得失,也比讲人情客套容易得多。
士燮经营交州多年,但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很清楚别人能给什么。
于吾等而言:
交南之地,僻远异常,交通维艰,于宏图大业,实无裨益。
交北之地,广纳荆楚之民,丁口殷盛,方为价值所在。
士家则正相反。
其渴望远离纷争,家族传续,安享尊荣,富贵绵延。
故而,交南之地方为其所重。
士家若依附主公。
于主公而言,稳得交北,交南给士燮反易治理,且可坐收赋税之利。
于士燮而言,于北处得一靠山,又能安享富贵尊荣,保家族之绵延。
两家各取所需,纵有利益相冲,亦无伤大雅。”
“哦……”张飞喟然点头:“然合南海郡东至江东,乃战略要地,亦在士家掌控。”
“呵呵!”
庞统笑着摆摆手:“无妨,此正作为两家缓冲之地也。再说了,只要能给咱提供钱粮赋税,谁治理还不是一样。”
张飞又不解:“士燮霸占交州久矣,岂肯为吾等输纳赋税?”
“你看看,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哦?先生此话怎讲?”
“若君与吴巨论及此事,彼必牵及昔日久请之故,再三推阻,拒为主公输纳赋税,以求自己招兵买马,扩张版图。然君但许士燮经营交南之地,彼必恭谨将钱粮赋税送至君前。”
“这老头不会拒绝吗?”
“话回到最初,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和主公为敌?还是掏点赋税,就能安安稳稳做一富家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其实,张飞把自己代入交州,是颇为不能理解的。
俺若能得交州,谁也别想从俺那里拿走半文赋税。
都是俺大哥的!
但他又觉得庞统很有才华,说的话应该很有道理。
没准这士燮就是个怂包,或者被大哥仁德所感,诚心归附。
另外,临走时大哥亦曾嘱咐三点:
其一:不许饮酒。
其二:在外务必要听庞士元先生的话。
其三:务必要保证自己和士元先生周全。
张飞虽莽,却知轻重,当下声若洪钟道:“先生所言极是,俺听先生便是!”
“嗯!”庞统很满意的点点头。
愈往南行,气候越热。
庞统仰观烈日,微舐苦唇,想到所带好酒皆已饮尽,就想从张飞那里搞点:
“对了,翼德,此行出门可带酒否?”
“嗯?”
张飞心知,大哥果然还是对俺不放心。
肯定是怕俺饮酒误事,特令士元先生监督于俺。
当即拍着胸脯,豪爽道:“此行事关重大,吾岂敢因饮酒而贻误大事。先生但请宽心,俺此行交州,并带分毫酒水。”
“啊?”
庞统满脸失望:“真……真未带也?”
“真未带!”
张飞一脸真诚,大手一挥:“军师明鉴,俺张飞素来忠厚,绝无虚妄欺瞒之举。”
“忠厚?”
庞统想到凤雏庵屋后的那坛好酒,看向张飞的眼神不禁有些玩味。
“军师不信?”
张飞张开手臂,故意大声言道:“军师尽可彻查,若查出半滴酒来,俺张飞愿自领三十军棍。”
“哎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庞统又凑得更近一点:“我不是想查你,我就是自己想喝。”
“嘿嘿!”
张飞身形微微后倾,摆了摆手:“军师此等诱诈之法对俺无用。便是费尽心思,俺亦实无半滴酒在身。”
庞统哼哼气着,驱马上前:“汝之朽木,堪比我那书童。”
张飞不服:“军师既如此说,敢令其与俺一较才智乎?”
……
二人虽得斗嘴,却无伤情谊。
反倒愈发相熟,不知不觉已近龙编。
庞统早令斥候先去龙编通报士燮,然后命主军于城外三十里驻扎,携礼资欲亲见士燮。
张飞担心庞统有失,回头无法向大哥交待。
“军师,不如俺和你同去,有俺在你身旁相护,谅那士燮也不敢将你如何?”
庞统苦笑:“咱们是去交朋友,不是去打仗。那老头岁数大,你这般气势汹汹,再把人家吓个好歹,回头儿女问责,我等赔将不起。”
张飞故作随和状:“俺哪里凶?”
庞统大脸一番张飞,撇嘴反问:“我还觉得我还不丑呢!别人也这样认为吗?”
张飞亦打量一番庞统:“军师岂可罔顾事实。”
庞统气道:“是你张翼德罔顾事实在先!”
张飞脸色凝重起来:“军师,咱不说那些无用之事。你此番前去,万一士燮不配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要害军师,又当如何?”
庞统一脸无奈:“你在城外他才不敢害我啊!”
张飞恍然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然后嘱咐道:“军师此行,务请倍加小心,多携侍卫同行。若遇凶险,万望设法传信于俺,切切不可大意!”
“实无必要。我来之前,已详究士燮其人,他不会对我动强。只需你将十八骑燕将先借于我,换上礼侍之衣,携礼资入城即可。”
张飞二话不说,当即让十八骑燕将换上礼侍之衣,让其跟随庞统先生。
然后庞统作别张飞,带礼资先行。
行不过数里,却见前方旌旗林立,有一队人马驻扎于此,为首一人须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穿着极为华丽的衣袍,笑容可掬的站在那里。
两旁布着桌案,上置酒食甜点。
夹毂焚烧香者常有数十,周遭车驾精致豪华。
想来,曹操的排场都未必能比得上这个交州的土皇帝。
另有鼓吹乐队和美女唱侍于两排整齐侍待。
见庞统所部接近,老者立刻挥挥手,鼓乐声响起,所奏曲目正是清商乐,声音柔和欢快,令人心情舒畅。
立有两排美女至近,和着相和歌,声音婉转优雅。
庞统不仅感慨:这老头,真懂享受也!
众女引庞统部近前,音乐渐消。
老者拱手询问:“可是刘皇叔麾下凤雏先生否?”
庞统拱手回礼:“不才正是在下。阁下可是交趾太守士公否?”
“哎呀,正是正是。”
士燮惭愧一笑,立刻躬身行礼:“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先生肯屈尊至此,实让老朽莫大荣幸!”
格调很高,姿态却很低。
士燮深谙待客之道,却又隐隐透着股世故圆滑。
庞统礼貌的笑了笑:“贸然前来,烦垂叨扰,甚是抱歉。”
“哪里哪里,远道而来,即是贵客。老朽已备好酒席,先生路途劳顿,还望先入席,稍作休憩,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
说着,近身向前,拉住了庞统的胳膊。
“好说,好说。”
士燮轻轻抬手,微微招了招,一辆辇车缓缓行至近前。
这车与中原常见的辇车大不相同,车身稍显低矮,装饰也不见繁复华丽的金玉珠翠,取而代之的是质朴的木质纹理与简洁的线条勾勒,想来是为避免僭越之嫌,才依照本地规制,特意打造而成。
庞统心中暗道:这老头不仅会享受,而且懂得如何规避风险。
士燮请庞统上车,然后自己才上。
以示客人尊贵。
其余十八将,亦有车驾相载,一同入城。
庞统一踏入城门,眼前景象便让他心中一凛。
只见两列铁甲武士如苍松般挺立,森然而立,手中长枪闪烁着寒光,队列整齐,气势如虹。
紧接着,一声令下,武士们齐声高呼:“恭迎!恭迎!恭迎!”
声音仿若滚滚惊雷,在街巷间轰然回荡。
庞统暗自思忖,恩威并施,理所应当,不过是待客常道罢了。
这世间又能有几个主公,能诚心待人?
然而,庞统目光又何其毒辣。
他不动声色间,以余光暗察,只见交州士卒,虽不乏身形魁梧者,且多有胡人容貌特征。
而养尊处优者甚多,纵体魄高大,却无半点历经沙场磨砺之凛冽杀气,难称从尸山血海中锤炼而出的精锐之师。
庞统更有把握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士燮盛宴,珍馐罗列,奇果盈案,美酒点心琳琅满目。
庞统博闻广识,亦为诸多罕见之味所惊。
然其身心中镇定,面上笑意温和,仿若眼前奢华皆稀松平常。
纵馋酒已久,仍神色自若,浅抿一口,便将酒樽放下。
“士公厚意,庞某不胜感激。吾主仁德,素尚简朴,庞某追随日久,惯于粗茶淡饭,今此盛筵,实令庞某受宠若惊。”
嘴上说受宠若惊,面上却未有半分惊愕之色。
就好像真不合胃口一般。
“不过是些家常拙食,难登大雅之堂,实在不值先生挂齿。”
士燮陪着呵呵一笑:
“先生此来,并非只带这些兵马吧。”
庞统取布巾擦了擦嘴。
直言道:“亦有不足两千兵,怕惊扰了百姓,故命其于城外三十里相侯。”
士燮听闻,欲命人备美酒佳肴往犒军伍,以彰迎迓之诚。
庞统急忙阻拦:“车骑将军军法森然,将士皆恪遵军令,断不可受此犒赏,以免坏了规矩,还望士公海涵。”
“荆军如此整肃严明,老朽佩服。来,敬先生一杯。”
两人闲聊,庞统为士燮讲述了一些中原的奇闻趣事。
士燮也为庞统讲述了交州的风土人情。
两人谈论得甚好。
但谁都没往正事上引。
士燮似乎不着急,庞统也好像更不着急。
士燮遂笑道:“既有贵客前来,何不起舞助兴?”
“好好,我最喜欢观舞了。”
士燮击掌,赤膊军士入,列六佾之阵。
其躯若铜铸,肤泛油光,汗落溅珠。剑击盾牌,声震四野。舞姿刚劲,大开大合,举步如雷,挥臂若虎,剑盾交错,寒光熠熠。
看得出,这些军士都是精锐。
比外面那些依仗强得多。
那么,庞统有无担忧,士燮会在此时摔杯,那些军士一拥而上,将其剁成肉泥?
庞统一点都不担忧。
就算士燮真敢这么干,他都不担忧。
他一死,士氏必被铲除干净,交州必归主公。
士燮并没摔杯,也没半点要摔杯的意思。
只陪同庞统看完军礼。
雄壮的军士们整齐的跪在士燮和庞统面前。
士燮笑着问道:“先生,见我交州军士,雄壮如何?”
庞统微怔,疑道:“此皆军士乎?”
士燮点头:“然也。”
庞统歉然一笑,拱手道:“哎呀,庞某竟误以其为舞者。”
庞统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小。
所有的军士都听见了。
对于一个士兵来说,没有什么话比这侮辱性更强了。
那么,是庞统的无心之言么?
好像是的。
因为庞统察觉自己失言,马上开始解释:“荆军粗暴凶悍,未有如此雅致之军。今得见,实令庞统眼界大开,方觉往昔见识浅陋。此军甚佳,甚佳也!”
对于一支部队来说,你说他粗暴凶悍,绝对是褒义词。
但你说他雅致,那和指着他鼻子骂他娘们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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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听你夸的,结果却是一顿阴阳怪气的贬损。
也不是阴阳怪气。
看庞统的表情,就好像事情本就如此。
纵士燮性行温厚,面色亦有不悦之色。
陪同众交州官员,不少面有愠色。
然而有士燮在,他们却不敢多半句言。
士燮缓了缓气息,陪笑道:“诚如君言,老朽交州军实不如荆州军也。刘皇叔能三挫曹操,其势何其雄盛。吾交州军久疏战阵,战力衰微,实难望其项背。”
按说,这场博弈士燮已然示弱。
依情理而言,到这时候,你多少应该夸一夸,别把话聊得太僵。
但庞统偏不。
他又浅酌了一口酒,安慰道:“有荆州军雄踞于北,必保交州无虞。士公无需厉兵秣马,亦可高枕而卧!”
若真如此,士燮敢高枕而卧么?
人家兵力如此强悍,举手投足间,便可让你覆灭。
但对庞统的话,士燮亦持怀疑态度。
他倒是想见一见,荆州军是否真如此强悍?
想到这,士燮一拱手:
“如此言来,荆州军之雄强,冠绝天下,难逢其匹。老朽竟未尝得见,诚为生平一大憾事。今既已至交州之域,不知可否烦请恩允,让老朽一睹皇叔麾下荆州军之凛凛风采?”
庞统摆摆手:“龙编乃富庶繁华之地,百姓熙熙然享太平之乐。荆州军虽军容齐整,秋毫无犯。然士卒精壮剽悍,杀意腾腾,若引之入城,恐惊吓百姓。此不妥也。”
士燮饶有意味的看了军阵一眼,又笑了笑:“无妨,可遣四十八精壮之士至此,与吾麾下军卒一较雌雄。且让尔等见识何为真正之虎贲锐旅,莫要整日怠于操练,却犹自妄自尊大,以为罕有匹敌。”
士燮表面意在用荆州军鞭策交州军。
但谁都听得出来,亦是想领教一下荆州军的真正实力。
庞统颇感诧异,问道:“士公之意,莫非是前往城外驻军之所,遴选四十八名军卒入城,与眼前此军阵相互比试?”
“然也!”
“刀枪无眼,若伤人性命如何?”
这时,士燮身旁一将军朗声言道:
“以演练之军械相搏,诸般兵器皆去其锋刃,遍涂白灰。若四肢着白灰,视作受伤,不可再用伤臂伤腿;躯干或头颅若染白灰,则当视为战死。当趴伏于地,不可再战。”
显然,人家平时也多有演练。
庞统看上去有些为难:“这……无此必要吧!”
“怎么?”
士燮见庞统示弱,抚髯笑了笑:“莫非荆州军不便与老朽这军阵演练一番?”
他说“不便”而没说“不敢”,已经是给足了庞统面子。
可庞统似乎不领情。
“非也非也!”
庞统又喝了一口酒,摆摆手:“若战此阵军卒,无需大费周章于城外遴选。便是我这十八个亲随僮仆,便可与之一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如果说,庞统前面几句话只是在拱火,那最后一句就是彻底的羞辱了。
这四十八个人,乃是士燮精挑细选的龙编护卫,名曰龙编营精勇!
营卒皆人高马大,雄壮非常。
身高低于八尺五寸之人,任你再强,都无资格入队。
这些人日常于操演场上频繁历练,寒来暑往从不懈怠,堪称士燮麾下精锐之最,精壮悍勇。
士燮花重金养之,常以为傲。
自忖有此辈忠勇护卫,即便是吕布重生,亦不能犯其分毫。
可就是这些强悍忠勇的侍卫,在庞统口中,竟被贬得一文不值。
不说去主营调来强壮精锐来对战,竟夸口手下这些“侍僮”便能应付?
当然,士燮也看出来了。
庞统手下这十八个侍僮亦非等闲。
你就看气质,就知道肯定训练过。
但,和自己的侍卫相比终究差了一截。
没办法,此十八燕将形貌各异,身长而魁伟者,亦有身矮而精悍者,看起来不是很整齐。
甚至可以说,能入士燮龙编营者不足三分之一。
然而士燮并不知道。
此十八将自追随翼德以来,南征北战,出入于尸山血海,纵横于虎穴龙潭,他们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角色。
是张飞最忠实,最强悍的部下。
他们能在极端环境下交战,擅于使用各种武器,能于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随便拎出一个,就是可单挑阵将的兵王。
而能入此营最硬性的一个指标,便是累计至今,每人皆有阵斩五十人之功。
所以,士燮龙编营精勇,四十八人有一个算一个,皆无资格入张飞十八燕将营。
正此时,听闻庞统说,这十八仆僮能战龙编精勇。
士燮面上终露怒色,而其手下那大将亦终于忍不了了,他大手一拍桌案:
“凤雏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交州勇士了吧。”
“不敢,不敢!”
庞统一怔,赶紧赔笑:“我……我实不知这是交州勇士。如此,失敬,失敬也!”
士燮不咸不淡道了一句:“甘将军,不得与客无理。”
然而,士燮一个眼神,他却已然明白,
那将强压了火气,一抱拳:“敢烦凤雏先生不吝赐教,许吾营与尊营一较高下,以决雌雄。”
“这……”
庞统捏着细须思索片刻,回头问那十八人:“喂,你们行么?要不要我去调些正营军士?”
“不用麻烦正营军士!”
为首一人一抱拳:“我等可战!”
其余十七人亦道:“我等可战!”
庞统又回过头,笑谓士燮曰:“士公,反正就是玩玩,就让他们较量一番,咱们也好看看热闹。”
“呵呵。”
士燮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旋即淡笑应和:“凤雏先生所言极是,正好领略一下荆兵风采。甘将军,你安排一下。”
那将一抱拳:“喏!”
庞统问及此将,士燮回道:“此乃老夫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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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无妨,能有此胆气,倒称得上一员良将。就是不知可懂临阵指挥。”
随即双方挑选兵器。
十八人各选长戟马槊,配备弓箭圆盾,并不雷同。
两阵各骑战马,于校场分列,相距恰百步。
甘醴朗声道:“既是客军,不能以多欺少。客军出十八人,我亦出十八人!”
随即点出十八人,勒马出于阵前。
龙编营心有怒火,虎视眈眈看着十八燕将。
而十八燕将互相对视一眼,皆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本将亲自击鼓。待鼓声响起,双方即可对攻,臂染白不可挥臂,腿染白不可移步,身头染白,则判定为亡,被击落马者,亦判定为亡,不可再战。鼓声结束,立刻罢手停兵,以判胜负。尔等可知晓?”
双方军士齐道:“喏!”
甘醴遂立于鼓前,高持鼓槌,猛的向下一敲。
接着,鼓声如滚滚奔雷般响起。
十八龙编营勇士立刻持军械,驱战马冲向十八燕骑营。
而燕骑营十八将士立刻兵分三路,左一路,中一路,右一路,每路各六人,亦冲向龙编营。
按常理,骑兵奔突陷阵,当兵力齐发,如此方破敌阵,缘何却分散兵力?
甘醴不解,士燮也不解。
与之对阵龙编营将士亦不解。
此刻他们心中的第一感悟,竟是对手不懂攻杀之术。
这是好事。
对方人少,正好可以先消灭一路兵马。
而后回兵,将余者两路逐个击破。
至于侧翼,不用担心,纵其来攻,也为时已晚。
我等亦早将其中路兵马屠戮殆尽矣。
然而,就在双方接阵的一刹那,龙编营将士深深的感到一股不适。
彼骑术精湛,身法灵动。于斯颠簸间,竟能口叼缰绳,单手稳持兵器,宛如山之岿然,实难索解。
转瞬之间,那六人骑兵如狂飙突进,直插十八骑兵阵中。
他们配合默契,前面两人手握戟末,挥戟横扫,逼得龙编营将士纷纷侧身躲避,阵型瞬间凌乱,后面四骑紧紧跟上,持马槊左突右刺,动作极为熟练。
只一个照面,竟有八名龙编骑士被打落下马。
“噗!哎哟!
噗,啊!
哗啦,呃啊!”
落马军士身上皆染白印,惊呼声不绝于耳。
然而,这还没完,两阵分开不过十几步,一燕骑营将士高呼一声:“回战!”
六名骑士皆吐出缰绳于左手,换右手持兵,左手将缰绳于手掌绕缠几道,猛的一拽。
“昂……”
六匹战马竟同时急停,嘶鸣立起。
再往侧一引马头,六匹马同时调转方向。
“杀!”
竟复朝剩下十人杀来。
有落马军士,看着身上白印,正懊恼大意,见六匹战马又冲了过来,立刻慌忙退避。
而余者十人,方欲控辔缓马,整甲复战,忽闻背后喊杀之声渐近,心下顿时惶然。
或欲掣缰止骑,好转身以迎敌,一时间不得安妥回马转身。
或欲速离此地,恐将后背暴露给敌人,一时间又难以提速。
众心不一,举措失据。
这样一来,阵型更乱了。
六燕骑骑士术极佳,转瞬间即已杀到。
这次,他们面对的是十个阵型散乱,暴露身后的骑兵。
优势的作战态势,丰富的追杀经验,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将此十骑尽数“斩落”马下。
六燕骑终勒马而停。
无一身有白印。
而燕骑营另外两个六人小队,竟皆安坐马上,悠闲立于校场两侧,一点想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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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甘醴眼中的公平。
而你出三分之一出战,我也出三分之一出战。
这是燕骑营眼中的公平。
燕骑营南征北战,想来都是以少打多。
经验丰富至极。
这一下,整个交州上下观战之人全傻了。
击鼓的甘醴甚至连胳膊都没舒展开,那边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竟还揉了揉眼睛,确认了一下。
士燮也目瞪口呆。
他不是没想到过输。
但他能勉强可以接受的输,应该是战在最后,双方胶着不堪。
而后,战鼓停歇。
再由司正计算双方身上白印,孰多孰少。
最后勉强惜败。
而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输,也不可能输。
可偏偏就输了。
而且输得如此彻底。
庞统心思却似乎不在对战之上。
他吃了一颗果子,吐了核仔细观瞧:“哎,士公,此果为何物?品之颇为甜美,我于荆州竟未曾尝得,实乃稀罕之物。”
庞统终于夸了。
夸的却是交州的果子。
士燮神色怅然,怔怔道:“老朽的龙编营……输了。”
庞统却不以为意,安慰道:“哎,胜败乃兵家常事。小打小闹,胜之无益,输之无妨。但士公啊,真若阵前攻伐,可不能用这些人。否则,可要吃得大亏。对了,士公还未说,此果为何物?”
士燮苦笑:“……此为荔枝。”
“中原可有此物?”
“中原水土不服,不得种植此此物。”
“哦,那可惜了。”
“凤雏先生,你说,是老朽选士之失否?”
庞统拇指食指捏着荔枝核,仔细观瞧着:“非也。龙编营之士,个个威武雄壮,若多赴荆州历练,必能成强军之伍。然此地太平日久,武备渐弛,实难作强军之根基。恰似荔枝无法于中原栽植,强军亦难于交州练就。”
庞统此话让士燮无比心堵。
难道,我交州只能靠你荆州才能生存么?
涵养如他,亦有心发怒,但见刚才两军交战之战果,又怒不起来了。
然而,他不好和庞统发怒,但甘醴却没啥可顾忌的。
他阴着脸:“叫甘将军来此!”
甘醴慌忙跑来,躬身下拜。
“老朽许你高职厚禄,委你练兵重任,就练出这么个结果?”
按说,这些话应该拿到背后说。
但此刻士燮是真有点忍不了了。
再忍下去,他得少活十年。
甘醴吞了吞口水,一抱拳:“罪将罪无可恕,实乃我军一时难以适应战局,恳请士公再赐良机。龙编营中尚有三十六勇士未战,罪将愿以这三十六人对阵凤雏先生之军阵。若此战再败,罪将甘愿以死谢罪,换下古雅!”
这次,甘醴未敢托大以十八对十八。
是以三十六人来战十八人。
士燮眉目微醺,冷哼一声:“好,便依你所言!”
“喏!”甘醴抱拳退下。
与众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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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声再起,将除了庞统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这次,三十六人并未直冲六人小队。
而是弯弓搭箭,欲以箭雨依次射翻这支小队。
这其中,甘醴玩了个心眼,嘱咐龙编营数言。
故而三十六龙编营将士在一开始,并未针对另外两支六人燕骑小队。
而是把目标集中在刚才那六人身上。
如果此时敌方另两支小队参战,亦要把射翻第一小队当成第一要务。
纵然输掉,亦挽回些许颜面。
为何?
因为第一阵,乃是十八对六,最终全军覆没,敌未损失一人。
战绩惨羞,难以直视。
而第二阵,我三十六人尽出,你令另外两小队参战,就是十八人。
三十六对十八,纵然输掉,也比第一阵的成绩好一些,但倘能射翻六人再输,那就比第一阵好太多了。
倘若敌军托大,另外两支小队并未出战。
那就先射翻第一队,再射翻第二队,最后射翻第三队,反而能赢。
然而,甘醴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三十六人之箭,怎能称之为箭雨?
而久经沙场之将,又岂不知避箭之术?
另外,甘醴只见对面十八人骑术精湛,却忽略对方皆携带弓箭,亦皆是骑射高手。
其实,也不是甘醴忽略了。
而是今时今日,他已无其他办法,只能用箭术赌一下。
随着战鼓声的轰鸣,六位燕骑营将士朝三十六龙编侍卫杀去。
却见龙编侍卫皆弯弓搭箭,六骑竟不约而同的散开。
相距数步之内。
这下,龙编侍卫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射了。
攒射(齐射),还是审射(瞄射)?
攒射?
三十六可覆盖不了六人区域。
只能审射。
然而,审射对精准度的要求就很大了。
不是说他们不善于射箭,而是在刚刚经受怀疑人生的打击,又见对方丝毫不慌的情况下,不是还一如平时训练般精准?
这对于未经战事洗礼的龙编侍卫来说,多少有点难。
此外,审射之最大弊端,乃其易为躲避。
即便数人皆瞄准自身,只需凭借巧妙灵活之走位,以及精准无误之预判,便大有机会避开。
于身经百战之燕骑将士而言,实乃游刃有余,不足为惧。
“箭雨”袭来,六位骑士俯身纵马的同时,以圆木盾牌挡其要害。
“唰,唰唰!”
多数箭未中目标,有几个中标者,布包箭头也只在圆木盾上留下一个白点。
扛过第一波“箭雨”,六位燕骑士纵马从侧方疾驰而过,立刻弯弓搭箭,回射龙编侍卫。
转瞬间,竟有六人身上中箭。
龙编营侍卫大惊。
犹未曾想,对方在骑马之时,箭法竟然如此高超?
中箭六人判定身死不得再射,只剩三十人,此时俱在校场中央,弯弓搭箭射向六燕骑。
六燕骑纵马游走穿插于校场四周,一边急速狂奔,一边弯弓搭箭,射向龙编营。
龙编营侍卫不断调整目标,亦尝试预判,却根本射不中骑术精湛,走位风骚的六燕骑。
六燕骑却边骑边射,如同围困羊群的六匹恶狼。
渐渐的,龙编营只剩十几人,又过不多时,只剩几人。
最后,六燕箭矢射光,朝龙编营冲杀过去。
只剩数人的龙编营连弯弓搭箭的手都在颤抖,又怎能相敌。
最终,龙编营被六燕骑“斩杀”殆尽。
而另外两支燕骑小队,仍然安坐马上,悠闲于校场一旁,依旧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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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颤抖,鼓槌落地。
紧接着,他自己也险些瘫软,好在扶住了旁边的木栏。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
交州将士们无法理解,两支部队的差距竟然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龙编营将士有的悲苦,有的含泪,有的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之间,似无颜再见主公。
士燮闭目不忍再看,满脸的沟壑都写满了无奈和不甘。
庞统见此情此景,却显得十分生气。
他走过去,指着燕骑营破口大骂:
“你这帮兔崽子,尾巴不大,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这是士公大人大量,有意让着你们,根本就没派精锐出战。否则你们哪能赢得如此轻易!还在这儿耀武扬威,赶紧给我下马,向交州的勇士们赔礼道歉!”
而见庞统如此责骂,燕骑营将士却神色恭敬,毫无怨言。
立刻下马,列队抱拳:“我等知错,不知深浅,愿向交州将士致歉,还望莫要怪罪。”
而这一下,更让交州将帅们吃惊。
本来大胜,即便傲慢自满一些也理所应当。
本事在那里摆着呢。
主将若因此责罚,谁能服气?
而在这些士兵看来,就像理所应当一般,主将说什么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半点都不会质疑。
那种感觉,就好像庞统现在让他们引颈自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唯命是从,指哪打哪。
这样的士兵才是最可怕的。
然而,士燮并不知道。
在来此地之前,张飞已然下达死令:
军师军令,即俺之军令。
违抗军师之令,即违抗俺张飞之令。
军师此入龙编城,若掉一根汗毛,你们就都别活着回来。
庞统心中感动,但他当然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更不能把十八燕骑当奴仆趋使,张三爷的兵,能没刺头吗?
有些话说深了浅了,没准就出乱子。
故而,在入城之前,他已然跟十八燕将商量好。
入城之后可能遇见什么,到时我怎么说,大家怎么答。
保我无忧,也护诸位周全。
十八燕将可不是庞基那种人,虽不是很聪慧,很多事情也能看明白。
而且,相对于张飞执行军令的不留情面,庞统是那种很懂人情,很会商量的人。
他让你能心甘情愿的失些颜面,而顾全大局。
况且失颜面吗?
这才是对对方最致命的威慑吧!
此时此刻,十八人看着庞统在骂着自己,却皆心感得意。
庞统如跳脚泼妇一般,骂骂咧咧了一通,又回来朝士燮一抱拳,凑其跟前道:“士公,你看看这帮小子。在主营捞不到打仗的机会,跑这逞能来了,瞅他们就不顺眼。要不,您也帮个忙,再派支精锐,与其再斗一场,也杀杀他们的威风。”
按庞统的意思,人家没说交州军不行,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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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燮却怎么听怎么刺耳。
因为这就是交州军中精锐的精锐。
关键你还说不出什么。
士燮只得干笑两声:“荆州军之战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此军果真非精锐乎?”
庞统很肯定道:“士公难道未曾听闻。刘皇叔与曹操于南阳大战三阵。第一阵五万对三万,全歼曹军,生擒主帅曹仁。第二阵,五万对十万,大破曹军,获其粮草辎重无计,生擒主帅夏侯惇。第三阵,六万对五十五万,全歼五万汝南军,斩杀李通,灭三千虎豹骑,斩杀曹纯……”
这三场大战的战果,自然传到了士燮的耳朵里。
然而,这战损之比实在悬殊得离谱,难免叫人揣测,里头怕是有故意夸大数据的嫌疑。
然而,今此见荆州军战力之强,士燮不由得不信。
曹操虽强,于刘皇叔手下败状如此惨烈,亦不足为怪矣。
庞统继续吹牛:“此三战者,皆皇叔大破曹操之役也。若非麾下士卒英勇无畏,焉能获此大捷?”
士燮抚髯颔首,赞叹不已。
正此时,甘醴拎着鼓槌赶到,垂头丧气跪伏于地:“士公,罪将兵败,请……请死谢恩!”
士燮也无奈。
他自然知道甘醴乃忠勇之士。
尽心竭力为其练兵,风雨无休,怎曾想败得如此彻底。
但既有将令,不得不遵,无奈之下,只好命人将其绑缚。
这时,庞统又出面道:“哎?这又是为何啊?”
“甘将军练兵不利,理当以误军之罪论处!”
“哎哟!”庞统满脸急切之色:“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先生要为其求情乎?”
“今练兵之效未彰,此非主将独责,亦有地缘之故。
交州久弭兵戈,士卒未得实战之练,致此结果。
吾观甘将军,其人英气内敛,绝非庸常碌碌之辈。
不若将其付与在下,使其随我荆州诸将帅磨砺。
数载之间,必能崭露头角,成长为良将。
彼时,再完璧归赵,送归士公麾下,助君守土安民,保境护国,此诚美事一桩,岂不妙哉?”
如果说,庞统一开始就朝士燮讨要甘醴,其必然不肯。
甘醴乃士燮麾下首将,素为士燮所倚重,于交州军中威望颇高。
然而经此两阵决斗之后,甘醴能力含金量大大降低。
再抛出此言,士燮也没啥话说了。
“甘将军,你可愿如此?”
败得如此彻底,还给你历练镀金的机会。
甘醴还有啥话可说?
当即拱手拜谢:“末将愿意。”
此事终告一段落。
而到此时,士燮也终于忍不住相问:“先生此番前来,恐非仅为训吾这疲弱之军吧?”
“哪里……”
庞统感慨一声,轻轻一抱拳:
“士公明鉴,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吾主刘皇叔,以兴复汉室为己任,心怀苍生,广施仁德,麾下文臣武将云集,皆为匡扶社稷之士。此次庞某前来,一来是久仰士公在交州德高望重,治理有方,特来拜访请教;
二来,亦是盼与士公共商大事,为天下太平略尽绵薄之力。
三来,皇叔欲得交北之境,又不想以兵戎伤了和气,欲求士公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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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士燮来说,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条件。
然而,士燮还有所疑惑:“玄德公不图老朽这交趾之地?”
庞统坦言道:“交南之地,士公深耕久矣,其间风土人情、民生诸事,无人比士公更为熟稔,治理之能亦无人可出其右。吾主所志者,不过苍梧、郁林二郡而已。至于其余诸郡,还望仰仗士公殚精竭虑,悉心治理,保境安民,使百姓乐业,万邦咸宁。”
听闻庞统之言,士燮是又惊又喜。
交趾一郡,僻处中原之远,然实乃士氏根基所在。
观皇叔之意,似无觊觎动摇士家根本之心。
对士燮来说,既能得皇叔之庇佑,又能继得交州之主掌,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结果么?
然而,人家给出了态度,作为依附者,自己亦要拿出诚意。
这一点,士燮还是明白的。
“皇叔仁德,老朽感激不尽,愿举交州依附皇叔。交州之赋税钱粮,必按时供给,以助皇叔匡扶汉室之大业。”
到现在,谈判无比顺利,两家终于携手走向合作共赢,互惠互利的契合点。
士燮抚白髯继续道:“郁林一郡,原无太守之设,吾门下弟子与故交有于彼处任职者。凤雏先生既膺郁林太守之命,可持吾书以往,郁林上下,必当倾尽全力,唯先生马首是瞻。”
庞统拱手一拜:“多谢士公相助。”
士燮惭愧一笑,亦一拱手道:“哎,郁林为交趾北户,彼时老朽还需仰赖凤雏先生庇护,方得无忧矣。”
庞统坦言道:“吾亦不会长久驻郁林之地,太守之位,自当择贤而授。然士公勿忧,无论何人膺此重任,必当殚精竭虑,保交趾之安谧,不负所托。”
士燮抚髯颔首,面显为难之色:“只是这苍梧嘛……”
“士公有何为难?”
士燮笑了笑:“这苍梧乃赖恭吴巨所占,老朽虽空负督七郡之名,然苍梧之地,插手不得半分。不过久闻那苍梧太守吴巨也好,那交州刺史赖恭也罢,皆是刘皇叔好友。得此郡非易如反掌乎?”
事实上,苍梧之事,庞统也压根没打算士燮插手。
若其能襄助郁林郡,且使其余诸郡为皇叔输纳贡赋,庞统的目的基本就达到了。
对付赖恭和吴巨,庞统自有其办法。
“无妨无妨,只要士公不阻即可。”
“那是自然。”
两人意见越来越一致。
至此时,士燮所担忧之事,已经不是刘备有无并吞交州之意,而是刘备有无庇佑交州之心了。
他怕自己的诚意不够,于是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老朽长子士廞素来向往中原圣地,老朽想借此良机让皇叔通融通融,为其在荆州谋个差事。让其亲炙中原风华,也好长长见识。”
听起来好像是为自己儿子前途谋事,便向皇叔走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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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白人都知道。
这是主动将长子送到荆州为人质。
以安刘皇叔之心。
这也是士燮进一步表达自己诚心归附之心。
庞统明白,此事若拒绝,反倒让对方不安。
接纳并且真诚善待,才是聪明稳妥的做法。
庞统神色一凛,恭敬拱手:“士公既有此请,某定当仗此利口,力劝皇叔,为公子谋一佳职,以不负士公所托。”
此时此刻,士燮深深的皱纹中都写满了笑意:“久慕先生雄才大略,还望多在龙编住些时日。老朽如先生能屈尊襄助治理交州,必能事半功倍,造福一方百姓。”
将庞统于龙编一些时日,并邀参与政事,乃将交州诸政情况婉转交奉于庞统,借此示其毫无保留之心。
这些,庞统自然门清,当即欣然允诺,表示愿效绵薄之力。
士燮大喜,视庞统为忘年之友。
这几日,命手下大儒许靖接待庞统。
许靖每日陪庞统游览交州胜景,畅聊古今学问、天下局势,又摆下盛宴,邀庞统结识当地贤才。
士燮对庞统的格外厚待,引得交州一些人心生嫉恨,暗中怨愤不已。
其中为首三人。
一为士燮三子,士徽,一为士燮次子,士祗。
因士徽为嫡子,士祗乃庶出,是以士徽之位序居前,仅次其长兄士廞。另有一人,乃士燮帐下龙编郡治桓邻。
这士徽、士祗虽过而立之年,为人处世,却非老练。
尤其是士徽,其自幼生于膏粱锦绣之家,安于逸乐,声色犬马,又自恃颇高,唯我独尊。
既不通人情世故,更不谙屈伸之道。
龙编侍卫,多有其重金选拔之士。
今败至此,亦是打了他的脸,难免对庞统心有怨气。
士祗则唯士徽马首是瞻。
“哼,那庞统摆明了以军威威胁与我等,父亲竟如此礼遇?依我看,还不如设刀斧手杀之以后快!”
说此话时,士徽只想把胸中怨气一并宣泄而出,竟未曾想,庞统若死在此地,士家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士祗随声附和:“贤弟所言既是,我士家于交州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底蕴不凡,何故看他刘备脸色?”
另外,士燮还有两个儿子,士干和士颂。
此二子年岁不大,倒无显著立场,只见两位哥哥言辞愤激,便也随波逐流,附和其言。
桓邻也颇为不快。
龙编诸多政事,皆由桓邻首倡而成,至今颇有政绩。
庞统近日游历龙编,对诸事多有评议,竟将桓邻所倡政事,贬损得毫无可取之处。
桓邻心中哪能不气?
但气又能有什么办法?
庞统所建言者,实具其理,的确解决了龙编若干政务之困。
然而,桓邻的解释是:
“庞统之策,唯重一时之治道,交南若俱听庞统之言,久必倾颓矣!”
士徽便问桓邻:“先生可令兄长桓将军,驱逐此人?”
桓邻还有个兄长,叫桓治。
亦为交趾郡守将,位次仅列甘醴之后。
掌交趾郡兵权。
其为人忠心耿耿,又与士燮长子士廞交好,却对士徽却颇为疏离。
士徽如此建议,既是想作难庞统,也是想拉拢桓治为其所用。
桓邻却抚髯摇头:“我兄长秉性憨直,不知权变,恐难与我等同道。”
“难道,竟拿那凤雏毫无办法了吗?”
桓邻哼哼一笑,缓缓道:“我知一人已至交州,可与他联手,以拒凤雏。”
“何人?”
“江东名士,步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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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这两个词汇,士徽抚着须髯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本对江东并无好感。
但看凤雏那个狂妄的样子甚为不爽,恨屋及乌,对刘备亦心生怨恨。
此消彼长,反而对能和江东联盟产生了更多期待。
“还有谁与其共来?”
“东吴上将军,吕岱。”
士徽嗤的一笑,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道:“哼,皆觊觎我交州基业。然相较与荆州交好,莫若与江东交好。此事可通禀父亲知晓?”
“还未曾!”
桓邻叹气道:“这些时日,主公唯与庞统相晤,步先生闻之,觉得孙刘两家今已通盟,直接通报主公恐有僭盟之嫌,便先来找我,让我寻个恰当时机引荐公子,再由公子引荐于主公。”
“原来如此,这江东人士,倒识礼数。”士徽抚髯点头,很是满意。
这代表着,人家把他当成个人物。
“既如此……你择个时候,本公子先与那步先生一会。稍作探问了解,再寻时机引见于父亲。”
桓邻探身道:“就定明日如何?”
“明日,嗯……”
正思索间,有下臣禀报:“三公子及诸位大人,主公明日于城外设宴,恭请张三爷。特命龙编一应官员,皆需盛装而至,以表尊崇相迎之意,万勿有失!”
“这……”
几人面面相觑。
士祗甩手叹气:“看看,这还约不上了。”
回身颇为无奈的坐在椅子上。
士徽面露愠色:“哼,那张飞何德何能,不进城来,咱们还要去城外赴宴?”
桓邻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主公之意,必是念及于城内安置,恐张翼德心有疑虑,故而城外设宴,此乃为安其心之举也。”
士祗又一脸不快:“哦,为安他一人之心,咱们龙编上下同僚,就都得出城跑一趟呗?万一那张翼德设鸿门宴,将吾龙编上下尽皆擒之,又当如何?”
桓邻抚着须髯冷冷一哼:“主公的意思,如此才显得出我交州之诚意。”
士徽运了运气:“大哥那边如何说?”
那通报官员道:“大公子正于城外筹备宴席,未见有何说法。”
士徽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与刘备为伍万事不爽,唯独将大哥送去为质,这对他来说是大喜事。
大哥此去为质,若父亲有所不测,以承袭之序,他便是交南第一继承人。
不对!
若父亲仙逝,大哥若获刘备信重,必再留质子侍奉刘备,随后归返我交州承继家业。
而我唯一机会,就是在大哥归来之前,举交州依附江东。
想到此,士徽愈发期待与江东人士结好。
“桓先生,有劳你往告步先生,明日我等身不由己,奉命出城迎接张飞。烦请步先生暂且宽心,待我等打发完张飞,即刻便来与先生相见。”
桓邻一拱手:“我这就去。”
士徽还有点不放心,又嘱咐道:“一定要告诉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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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放心,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士徽又嘱咐了三遍,才算放心。
翌日,龙编城外五里之地的林地中,设露天大宴。
为何在林地?
此乃士燮特意辟就之林地。
地势平坦,林木疏密得宜,既能遮蔽盛夏之骄阳,又有山风徐徐拂来。于暑气氤氲的交州而言,此地堪称纳凉佳处。
能在这里设宴,本就是士燮向张飞表达的一种礼敬之意。
张飞虽然莽撞,也并非不识礼数之人。
得知消息后,命大部队原地驻扎,带二百亲兵前去赴宴。
他没带太多,也担心带多了给士燮老头吓到了。
那么,他就不怕士燮暗埋刀斧手,作难自己?
张飞还真不怕。
他有这个自信:一个俺老张加上二百精兵,纵然全交州的兵马都来此地,他靠着这二百精兵,也能带走一个士燮,然后全身而退。
而实际上,士燮对张飞的礼遇让张飞有点无所适从。
士燮身兼绥南中郎将、交趾太守,封龙度亭侯,这般配置,到哪去都称得上一方诸侯。
可他平日只在自己地盘上讲究排场,见了张飞,却恭敬得很:
遥遥得见,便躬身一拜:“见过三将军。”
张飞想上前相扶,又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给人一把老骨头捏碎了。
好在士燮年纪虽老,但身子骨甚硬。
步履稳健,行止从容,不亚于普通的中年人,可见平日养尊处优,保养得相当好。
而张飞粗犷雄壮的身姿和与生俱来的悍勇之气,也让众交州将领心生敬畏。
难怪能于南阳谷狭道吓退百万雄师,这荆州之将果然不一般。
而入士徽,桓邻之辈,见张飞这般模样,莫名就有一种抵触感。
二人暗自窃语:
“此岂为仁义之师?怎生得这般模样!”
“恰似魔王降世、凶兽临凡,望之令人胆战心寒啊!”
“与虎狼为友,交州迟早必归他人。”
“公子说的是,归其附属,正如与虎谋皮也。”
“哼!遣来使臣,容貌丑陋,面似乌金。派出将军,却又状若虎狼,狞若夜叉。刘备之意,昭然若揭,父亲缘何竟看不明白?”
一番抱怨之后,士徽又问桓邻:“这东吴使臣先生可见过,却相貌如何啊?”
桓邻回答道:“步骘将军乃江东名士,风姿隽爽,气宇轩昂,举止间尽显儒雅风流,望之令人心生敬慕,比那凤雏强上百倍!
这吕岱将军,体魄雄健,威严持重,周身散发豪迈之气,不愧当世名将之风范,张飞远不如之。”
“父亲老糊涂了。”
士徽抚髯喟然叹曰:“明日,吾定当竭诚一会此二人。”
桓邻赞许道:“公子此举,正合时宜。”
宴会上,士燮多向张飞询问关于刘备诸事,张飞一一作答。
士燮感怀玄德公仁义,又命人献上诸多交州珍宝,如:珊瑚、蚌珠、玛瑙、象牙、玳瑁等等不计其数。
还有荔枝酒、蜂蜜、糕点、药材等一些特产。
“此诸般物事,还望将军代为转呈刘皇叔。每至岁末,老朽皆会悉心筹备一番,专供刘皇叔所用。万望皇叔莫要推辞,权当是老朽的一番心意。”
张飞也感慨,这交州老头,也真是够意思。
大哥绝对不白交此人。
又感慨庞士元先生,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这老头笼络得心悦诚服,真无愧为凤雏也!
唯一不舒心的事,就是这交州的酒不够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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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氏归附之心也渐近圆满。
此时,唯缺交州遣一使者,往荆州一行,再签一简约之盟书,如此,则交州便归属刘皇叔了。
而在这件事未成之前,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至少,士徽是这么认为的。
在宴请张飞的翌日,他沐浴更衣,带着桓邻士祗二人去见另外的贵客。
三公子府外,两车落帷,下来二人。
正是江东名士步骘,以及上将军吕岱。
一见此二人,士徽眼睛便一亮。
只见一文士身着月白锦袍,袍角云纹若流,头戴玉冠,束发深紫丝带。
他身材颀长,面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双眸深邃沉静,既温润又冷峻,一看就是十分有教养之人。
举手投足亦尽显江东名士的风姿隽爽。
庞统要是站在他身旁,那脸都得丢到姥姥家去。
不用说,这就是步骘步子山先生了。
而另外一人,身着藏青色长袍,衣摆袖口绣银线云纹。身形高大壮硕,身姿笔挺,器宇轩昂。
其面庞方正,长髯浓眉,双眸锐利,一举一动尽显刚猛豪迈之气。
他虽穿着文士锦袍,但一看就是精通治军,久经沙场的武将。
也不用说,肯定是吕岱将军了。
这打眼一看,就比张飞那种蛮横之人正直多了。
士徽本就是外貌党,见此二人气质卓然不凡,心中骤然而生出结交攀附之心。
赶紧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士徽,敢问二位可是步子山先生,吕定公将军?”
白衫士人一拱手:“在下正是步骘。”
青袍将军亦一抱拳,豪迈道:“吕岱见过公子。”
士徽心下大喜,赶紧邀二人入堂说话。
关紧大门,士徽便问其来意。
二人亦未存丝毫隐讳,直陈欲与士公交好,恳请缔结盟约于江东。
奈何荆州已先拔头筹,是以从旁求见公子,祈望公子能设法斡旋。
闻听此言,士徽看起来也很是为难。
“庞统以十八骑仆僮,力克我交州侍卫,令吾交州颜面尽失。家父心有所忧,是以不敢轻易归附荆州。”
步骘抚髯一笑:“哼哼,士公中那庞统之计也!”
士徽神色一凛:“哦?此话怎讲?”
步骘眉目微醺,思索言道:“倘若我未猜错,那十八骑并非仆僮,乃张飞麾下十八燕骑将也!”
“哦?”
士徽与桓邻、士祗三人对视,都感到有些诧异。
“此十八燕骑将,究竟是何来历?”
步骘抚髯道:“此十八燕将,久随张飞南征北战,皆久经战阵,具先登陷阵之勇。纵刘备麾下士卒,以同等之数相较,亦无能胜此十八人者。今扮作童仆,实乃意在羞辱士公也!”
要说这步骘也是厉害。
得知庞统先入交州交州后,并未着急与士燮联系。
而是暗中差人打探情报。
欲谋定而后动,探清虚实,再寻恰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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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士徽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拍桌大叫道:“难怪如此,难怪如此!父亲中庞统此贼奸计也!吾即刻便要禀明父亲,万不可轻信庞统、张飞之辈!”
步骘暗自欣喜。
士徽如此易为言辞所动,足见此人心浮气躁,非成大器之人。
若得此人统领交州,则交州必归我江东也!
他赶紧近身探手拉住士徽:“公子不得冲动。”
士徽恨恨道:“悔未早见先生,至铸成大错!”
然后又一拱手:“先生可有良策?”
“那公子,荆交可签盟否?”
“交使尚未入荆,故而尚未成盟。”
步骘呵呵一笑:“既如此,一切都好说。”
步骘的笑,真让士徽有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他治不了的庞统,终于有人能治了。
当即退后两步,朝步骘拱手一拜,表态道:“先生既有妙策,士徽愿听驱使,但凡能挫荆州锐气,愿助交州归心江东。”
步骘心中大喜,上前一步,将其扶起:“公子言重了,我等自当和衷共济,携手并心。”
“既如此,请先生献计?”
步骘抚髯沉思片刻,问道:“张飞或者庞统可有向交州索要军粮,以资城外之军?”
士徽摇摇头:“只送珠宝特产,家父虽有许诺,却暂未送过粮草。”
“这说明,盟誓未成之前,为安士公之心,仍由荆州调拨粮草。”
“应该是如此。”
步骘笑了笑:“先拖住交州派使。张飞驻守交州城外之兵所依者乃荆州供粮,若得吕将军截断荆交粮道,张飞于城外必得饿肚子,而向士公求救。”
士徽不解道:“以家父现今与庞统、张飞之亲厚,一旦有事,必不假思索,倾力相助啊!”
“呵呵!虽蒙其相救,然张飞究竟是何状况,士公亦当能洞察分明。值此之际,公子可向主公请缨,担起输送粮草之责。只需拖延几日,我自有破张飞之军的良策。”
“妙计,妙计也……等等!”
士徽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江东与荆州本为盟友,唇齿相依。今若行此等事,可否会遭荆州怨恨?”
“无妨!”
步骘摆摆手,胸有成竹:“公子,我且问你,交州之山林,可有匪盗横行?”
士徽叹气道:“至黄巾军后,天下纷扰,四海淆乱,哪里没有匪盗?”
“如此甚好。可令我江东军诈为匪盗,突袭张飞大营以破之。
回头凤雏问起,交州再来个一问三不知。
不不不,公子到时亦可以反问:张翼德将军素称天下无敌,缘何竟为山野匪盗所败,且败得这般不堪?
然后公子再派龙编营侍卫剿匪,自可重获交州之威望。”
士徽面显激动之色:“此真妙计也!”
接着,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可张飞治军甚为强悍,驻军两千精兵,又有十八燕骑相助,先生如何能破之啊?”
“呵呵呵……”
吕岱抚髯一笑:“公子,你刚才说,张飞驻军多少兵马?”
士徽坦然言道:“两千精兵。”
吕岱微微晃头,面露些许得意与轻蔑之色:“公子可知,本将军有多少人马?”
士徽问道:“将军所带精卒几何?”
吕岱冷然一笑:“足足两万江东精兵,正扮作匪盗,伏蛰于交趾郡北山林之中。”
士徽大喜,觉得击破张飞有望。
竟未详思,江东这两万锐卒,何以能神鬼不觉,悄然而抵达于交趾郡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想我父亲雄霸交州多年,今时今日,却对一丑陋不堪之人毕恭毕敬,又对一粗暴野蛮之人诚惶诚恐。何其可悲也!”
士徽狠狠的怨恨了一通,朝二人一抱拳:“若得江东相助,毁荆州之气焰,交州愿为前驱,与江东永为唇齿之盟。”
吕岱呵呵一笑:“那是自然,交州与江东同心,何事不成?待破了荆州,孙家并同士家一同逐鹿天下,平分四海疆土!岂不美哉?”
“哎呀!”
士徽上前拉住吕岱之手,又看着步骘,满眼满心都是诚意和感动。
“恨不能早识步先生,吕将军也!”
步骘也感动一笑:“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公子深明大义,步骘佩服也。”
士徽与二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觉得交朋友,理当掏心掏肺。
面对人家的赤诚相待,咱也要表明咱的心迹。
“其实……”
士徽也长叹了一口气:“不瞒二位,我实并无图霸中原之大志,只想世世代代留在交趾郡,这里,乃我士家根基所在。其实我要求的不多,待吴侯成就大业之后,只要能允我督领交趾郡,保我子孙后代于此地安稳无忧,那便万谢矣!”
士徽的诉求也极具诚意。
就是江东助我为士家家主,允我经营交趾郡,不要把我赶出交趾郡。
其余诸事,可全凭江东定夺处置。
“那怎么行?”
吕岱很坚定的摇摇头:“公子如此坦诚,我主仲谋乃仁德之士,又怎会薄待于公子。放心吧,我料主公不仅保公子子孙在交趾安稳,往后江东与交趾,当同气连枝,诸事皆会与你士家共商,绝不是简单的定夺处置。”
“哎呀,那甚好也!”
士徽激动之余,又想,大哥若得去江东为质子可比送去荆州强得多啊。
荆州没准会将大哥放回来,没准找机会直接把交州吞并了。
江东人诚,则决计不能。
若想助我为交州之主,只需要囚禁大哥于扬州之地即可,自然容易操作得多。
当下,心中大安。
“我明日便将二位引荐给家父,二位以为如何?”
“不可!”
步骘摇摇头:“有些事情,若提前知会士公知晓,反倒牵扯太多不便行事。待以匪盗灭了张飞气焰,回头我江东再助公子‘剿灭’了匪盗,再把我等引荐与士公不迟。”
桓治思索片刻:“步先生。可据我所知,张飞兵虽不多,但其勇猛善战,又有凤雏相助……”
“哎!”
不等步骘说话,士徽倒是先打断了桓治的疑问:“哼,莫非先生以为吕将军不及张翼德否?”
听闻此言,吕岱微微蹙眉。
对士徽的刻意吹捧,只是理解性的笑了笑。
桓治心有担忧:“这……”
步骘却呵呵一笑:“久闻张翼德武功盖世,勇猛无双,自不可力敌。然却可智取。”
“先生有何良策?”
步骘抚须轻笑,说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张飞素有悍勇之名,却也有勇无谋。其粗狂暴虐,尤其贪恋美酒。当年于徐州,便是酩酊大醉,至吕布夺了徐州,使刘备失去立锥之地。”
士徽亦抚髯道:“先生所言不假,我亦听闻过此事。”
“故而……”
步骘优雅的朝士徽一抱拳:“交州果酒酒劲轻飘,不妨先许张飞几坛烈酒。待其酩酊大醉之时,吕将军挥兵偷袭,定能一举而破之。”
士徽感慨道:“先生妙计,我这就筹备。”
几人方略既定,各去筹备。
于是,士徽又寻烈酒数坛,托人送至张飞营中。
这些日子,士燮多派人送张飞礼品,见怪不怪了。
因这些礼品乃经张飞之手呈予大哥,张飞细细检视,再度封缄。
但这酒可不一般……
观此封坛之法,源自中原酿酒之艺,与那果酒酿造之法大相径庭。
张飞背着手,在这几坛好酒周围转了好几圈。
有心拆封一坛尝尝,但又想:此交州进献大哥之礼品,俺无论取用何物,以大哥之性,都不会怪罪于俺。
唯独喝醉……
会不会是大哥怕俺出事,还令军师暗暗监督,以此酒故意诈诱。
亦或是军师计较于凤雏庵盗其美酒,以此捉弄?
故而故意让士公送俺烈酒,诱引于俺,以做考验???
“哼哼!”
张飞抹了一把大胡子,冷冷一笑:“军师计谋高超,却不知俺张飞亦深知兵法。他既诱俺,俺偏就不上这个当!看他又能如何!”
张飞就愣是忍着没喝。
实在忍不了,喝点荔枝果酒,以解口馋。
然而,张飞灌了半饱,只觉甜腻,并未解馋,更无半分醉意。
张飞于帐中唉声叹气。
“此酒给俺那六岁的闺女喝却是甚为相宜,俺还是开一坛烈酒喝喝。”
跨大步走过去捧回一坛,正欲开封,却又想到前番于樊城,大哥将锦袍盖在他身上之事。
张飞又犹豫了。
“联盟之约未定,军师尚在龙编城中。俺若在此醺醉,军师若有令相召,亦或遭遇险情,当如何是好?”
然而,这难不倒张飞。
很快,他想出一计。
“反正士元先生在那龙编也不做什么紧要之事。
俺当言有军情之务,速请凤雏先生偕十八骑归来。
其言素好美酒,此番便允其先品此酿。
先生若饮,我便与先生共饮,两人一坛,不至喝醉误事。
若先生推辞,吾即以敬献兄长之物为由,代兄亲尝此一坛佳酿。
如此一来,既不悖献礼之规,又有凤雏先生坐镇军中,诸事皆可稳如泰山,岂不甚妙?”
张飞想出了一个万全之计,顿时大喜,命人去龙编城内请庞统归营。
庞统得信,也是疑惑。
这有三将军坐镇,能有何军情处理不了,还要我前去?
但两地相距不远,去一趟看看也无妨。
当即暂辞许靖,与十八骑归营中一视究竟。
当日傍晚,庞统便归营得见张飞。
“三将军,何事匆忙叫我归营?”
张飞多少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震惊,编出了一套准备好的说辞:“俺与士燮之子士徽不熟,他却忽差人送俺数坛美酒,俺……俺不知何意?故而,询问先生,是否别有他意?”
庞统听闻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张飞没事找事。
正欲开口相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酒在何处?”
“就在帐中。”
庞统快步走入帐中,只见十余坛美酒正摆放于营帐中间。
庞统抱起一坛,掀开坛盖,一股浓烈无比的酒香瞬间弥漫于整个营帐。
张飞忍不住努力的吸气,却未注意到。
此时此刻庞统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张飞心里一紧,他觉得庞统似乎看出了他的那点小心思。
只好解释道:“这平白无故给俺送酒,俺就觉得不对劲,故而想……想问问士元先生,可有阴谋诡计否?”
“你确未曾向其讨要?”
“嗨!俺张飞素性好酒,然身负军国重责,岂可为贪杯之欲,特意向人索酒?”
这句话张飞说的还是很有底气的。
他尽管馋酒,却的确未曾向士家讨要。
庞统缓缓抬起头,以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张飞。
看得张飞心中发毛。
张飞自然非胆小之辈。
便是面对百万曹军,他都不会生出半点怯意。
然而,此时此刻,却不敢去看庞统的眼睛。
虽然他未讨酒,但赚军师回营,只为解馋喝酒这件事终是事实。
但庞统的评价却让他颇感意外:
“吾常闻,翼德行事莽撞,不擅谋虑,今得见此事,方知将军粗中有细,虑事周详。翼德将军,汝无愧于当世名将也!”
张飞被这莫名一夸搞得措手不及,慌乱之际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坏了,莫不是军师又开始讥讽于俺。
待日后再向兄长告状:说俺为喝此酒,竟计赚军师回营?
那如何是好?
当即满脸愧色:“先生,这……如何说起?”
却见庞统又盖上封盖,凝重言道:“士公所献之物,若非象牙玛瑙翡翠珊瑚,便是交州特产之物。皆是交州独有之物,唯此酒……乃中原酿造之法,虽说佳酿,然于荆地若想得之,亦非难事。以士公待人风范,实无必要送此物事。”
张飞谨慎的给出了一个比喻:“这……便相当于在涿郡时送俺猪肉,送二哥绿豆。”
“哎,是这个道理。你要是说寻常百姓,不通世故,如此送礼,亦无可厚非。可这士公是什么人物,你我可是领教。他会如此送礼?”
“的确不会!”
张飞思索片刻,又坦言道:“并非士公所赠,乃其三子,士徽派人所赠。”
“士徽,士徽?呵呵,这就对了。”
庞统呵呵一笑,脑海中又回忆起当时十八骑战龙编营之事。
当时,士燮有所介绍,与宴之人,也皆与庞统打了招呼。
庞统表面随和谦逊,应付而过,但暗自留意,将每个人的名字、职位和模样都牢记心里。
对,就是那个士徽。
打招呼时,虽有笑容,却有些勉强。
于宴间,见我发言时便面有不悦之色;
在校场之外,观两军对垒博弈之际,更是暗地里义愤填膺,目眦欲裂。
只有其父士燮在此,未敢多有言辞。
彼以为我未之见,然我庞统何等人物?
余光所及,早已洞悉无遗。
此人绝非向我之士,又怎会好心送我等美酒?
庞统盘膝坐于地上,闭上眼,手指轻敲酒坛,哼着小曲,暗暗思索。
张飞大手挠头,完全摸不到头脑。
但亦觉得其中似乎暗藏玄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军师,只送美酒,又有何他意?”
庞统缓缓睁眼:“有人,欲图我等也。”
张飞一怔:“啊?”
庞统又看向张飞,赞许一笑:“然其未料,吾家三将军绝非酒囊饭袋,庸碌之将。将军虽然贪酒,智勇兼备,行事谨细如发,岂会轻易为其所诓?三将军,容吾坦言,庞统昔日实小觑将军矣!”
张飞半张嘴巴,不知如何接话。
良久,才反应过来,愤怒而言:“何……何人欲图我等?”
庞统沉思摇头:“我亦未晓。此乃士燮之谋,或是士徽之策,亦或另有其人暗中布局,咱们得将此事搞明白。”
见庞统如此重视,张飞也知事关重大,立刻将欲饮酒之事抛之脑后。
朝庞统一抱拳:“先生,俺等当如何应对?”
“喝酒!”
“什么?”张飞愣住。
而此时,庞统却无比认真和凝重的凑近张飞,压低声音道:
“三将军,布局之人恐十分了解将军,乃为复使将军犯徐州之错,故而图之。咱们不妨将计就计,将军每日于帐外痛饮,以作醺醉之状。唯此可引贼军现身。”
张飞立刻懂了,立刻一抱拳:“军师放心,俺谨遵军师吩咐!”
庞统思索片刻,又问:“对了,依时约,荆州粮草昨日便应至,然其可曾抵达?”
张飞怒哼:“未曾,运粮之官至此,俺必严惩不贷!”
庞统冷笑着摇摇头:“粮道恐被贼人所封也。”
“什么?”
“今所挟粮草还够支撑几日?”
张飞坦言:“只够十日也。”
庞统微微计算一下所赠美酒坛数:“无妨,我明日致信与许靖先生,请其支应些许粮草。”
张飞不免有些担忧:“这岂不是暴露了我军虚实?”
“非为粮草,乃借此告知我军只够三日之粮,贼首若得闻之,七日之内,定然按捺不住,主动出击。”
“怎非他时?”
“汝但将酒饮之速些,岂不便可?”
张飞颔首:“明白。”
“然……”
庞统看着张飞的眼睛,抓着他的手,凝重言道:“此节关系重大,三将军万不可真醉,否则,我等满盘皆输!”
张飞虽然偶得撞计,令庞统加赞赏,但未有半分得意之色。
而是细思恐极,深感后怕。
倘若今日未曾召回凤雏先生,贸然饮酒,恐怕要耽误大事啊。
俺身死事小,然若累及士元先生,致使兄长之大业功败垂成,那就真成了千古罪人。
想到此,张飞神色凛然,接过那坛开封的好酒。
掀开封盖,竟将满满的一坛好酒倒在了地上。
庞统有心想阻,想了想,还是算了。
而后,张飞又取坛荔枝甜酿,倒于酒坛之中。
“军师放心,这几日,俺就喝这个!”
庞统抚髯颔首:“三将军行事果决,令人放心。然无须浪费,何不将此烈酒亦可置于甜酿空坛中。带回荆州岂不甚好?!”
张飞恍然,又感心疼:“哎呀,还是先生所言在理,是俺莽撞了。”
“也无妨,舍一坛好酒,致满帐酒香,反倒更易以假乱真。”
“对了,军师,可找个军卒鞭笞乎?”
庞统竖起大拇指:“要说三将军,果然心思缜密,此计甚妙。然被鞭军卒过后当得大功。”
“用不着,在俺营中,俺想打谁,就打谁!他们不敢……”
“万万不可!”
庞统立刻打断张飞的话,忽然神情无比激动。
他看着张飞,竟抱拳深深一拜:
“将军此言差矣!军法威严,岂容轻慢?今日随意打骂,军威何在?那士卒虽受鞭笞,却为诱敌立下大功,若不赏反而轻贱,久而久之,众将士心惧威而不敬德,又怎会甘心再为我等效力?
赏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还望将军三思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平时刘备的话,张飞也不是不放在心上。
只是有时候情绪一来,就给忘脑后去了。
但见庞统这个平日里和他一样大咧咧的人如此郑重的和他建议,张飞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只是长久至今,有些毛病已经养成,很难改了。
再说了,领兵打仗,自有其一套章法。
威压士兵,一怒足以震慑三军,有何惧哉?
“哼,他们还敢叛俺不成?”
庞统见张飞如此,并未与之深较,而是淡然笑了笑:“翼德啊,你若当我庞统为友,今天咱们便唠唠。你若认为我不过一愚陋浅薄之人,我便缄口不言,再不劝翼德。”
“你这话说的!”
张飞声若洪钟,却坦率憨直:“咱俩相识虽然不长,但凤雏先生是何等人俺还能不知?俺张飞就是个粗人,却知尊贤敬德,能与士元为友,乃俺张飞三生之幸也,怎会认为先生是愚陋浅薄之人?!”
“好!”
庞统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翼德,我且问你。你以何治军?”
张飞坦言:“俺治军,全靠一‘严’字!军中上下,无论是谁,但凡有违军令,定斩不饶!操练之时,稍有懈怠,军棍伺候!俺要让他们时刻知晓,战场之上,容不得半分疏忽!方得强悍之兵。”
庞统抚髯点头:“练兵严一些,无甚打紧,而且颇有益处。然赏罚分明才是王道。”
张飞很豪迈道:“俺也赏啊,谁冲在最前面,谁杀敌最多,谁立功最大,俺眼里可不揉沙子,该赏确得要赏!”
“那前番所言,为诱敌而被鞭笞之人,为何不赏?”
“军师既有此言,谁挨鞭子,俺就赏谁,还不行?”
“问题不是在此,今我言之,你便赏之,我若不言,又何待知?我想问三将军,此类军卒一开始为何有不赏之意?”
“冲锋陷阵者,乃军中豪杰,理应当赏。俺若鞭笞,也是打那些犯了些小毛病之人。既成计策,又立威军中,岂不一举两得?”
张飞理直气壮,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庞统却听出了其中的隐患。
张飞错在小过重罚,只威压,不彰德。
庞统喟然颔首:
“有赏有罚,故是强军之道。然三将军,不妨将心比心,倘若你之上司如你这般,你又当如何?”
“俺又不犯错……”
庞统背着手,歪着头,以一种很玩味的眼神看着张飞。
张飞有些气短,却还是说道:“俺敢作敢当,既犯错,便任其责罚,有何不可?”
庞统点点头:“那三将军恐早死八百回也。”
“哎,为何?”
“三将军,假如此拜会士燮,欲结盟好,你营中却有一将,趁机私通士燮美妾,被你知晓,你当如何?”
张飞神色凛然:“此等罪过,定斩无赦!不,不可,当先重打五十大板,斩去手足,再将其斩首,方可以儆效尤!”
“哎,说的好!”
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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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严重?”
庞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假如此拜会士燮,欲结盟好,你营中却有一将,趁机盗取士燮珍藏的一坛好酒,而后被你知晓,你当如何?”
“嗯?”
张飞皱眉思索,挠着头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盗人姬妾之罪名,怎不如这盗酒之名?”
“哎,问得好!”
庞统拿捏出一个很严肃的情绪:“就当在士燮眼中,姬妾无计,数都数不过来,丢一两个也不是很在意。但这坛好酒,乃其珍藏多年之宝酒,价值连城,当做心肝宝贝一般,比姬妾重要得多。却被你手下盗喝,你当如何?”
张飞想了想,问道:“可与俺共飨乎?”
“未尝,其独自享用!”
张飞大怒:“亦当斩之,毁俺结盟大计,千刀万剐不为过!”
可说完这句话,张飞立刻明白庞统所指何事。
张飞脸红脖子粗:“军师,你……你捉弄于俺?”
“三将军!”
庞统却摇头淡笑,又严肃起来:“以汝之武艺,堪称天下一流。且观汝兄刘皇叔,论武艺,不及汝之高强;论威慑之势,亦难与汝相较。然汝却始终忠心耿耿,从有过背叛之心,此乃为何??”
张飞一抱拳,凛然感慨道:“大哥仁德布施于天下,有匡扶汉室之志。俺自愿拼死追随。”
庞统点点头:“三将军,倘若你主并非刘皇叔,乃吕布吕奉先,你还会如此忠心耿耿么?”
张飞大怒:“那等腌臜小人怎与大哥相提并论!吕布这厮,朝三暮四,全无信义,私通部属妻妾,行同禽兽,实乃天下耻笑之徒。俺老张虽一介武夫,却也知忠义廉耻,岂会侍奉此等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人!”
庞统又说道:“假如吕布并无此些亏节,只是私通部属妻妾,三将军可能忍否?”
“那岂能忍?若是义士必早弃之!”
“倘若吕布治军甚严,不许你弃,又以军法相束,你又当如何?”
张飞一指丈八蛇矛:“此蛇矛军师可见否?若真如此,俺必一矛将那等奸佞戳个透心凉!”
庞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私通部属妻妾也好,肆意鞭笞军卒也罢,于部将于军卒而言,皆为一种欺凌。吕布乃天下第一名将,将军既敢刺杀吕布,怎不知军中会不会有人以此怀恨于将军?”
“他……”张飞想说“他敢?”
然而,沿着庞统的思路深深思索下去,却冷汗直冒,一时语塞。
部下将领军卒,皆无惧生死,气得急了,又有什么事不敢做?
“将心比心,三将军之上若还是三将军,三将军恐难活命也。三将军之下,若还是三将军,亦恐难活命也!”
张飞细品庞统之言,冷汗涔涔。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俺明白了。”
庞统歪头相问:“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张飞朝庞统一抱拳,凛然道:“往后俺定当改改这脾气,不再随意打骂士卒,遇事也得多为他们着想。多亏军师今日点醒,不然俺迟早要吃大亏。”
庞统这才抚髯颔首:“如此,我方得放心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庞统今日所言,终于让张飞重视了起来。
回想大哥早些年亦常提点,常当于耳旁风,现在想想,真有负大哥厚望也。
不知不觉,张飞脑海中又浮现出刘备的样子。
想到刘备,就又想到关羽。
想他们谈天说地,抵足而眠的日子。
当年失了徐州,失了二位嫂夫人,本欲自刎谢罪,却被大哥夺去宝剑。
他不敢想,他的部下若犯此过,会遭到怎样的责罚。
或许,他的部下只因病迟到,所受责罚都要比他当年丢了徐州,失了二位嫂夫人更加严重吧。
张飞又想:俺张飞愧对大哥,唯有这次出兵交州圆满成功,或可弥补当年徐州之过。
今时今日,张飞也变得谨慎起来。
“先生,今交州局势纷扰,如乱麻难理,士燮之流心怀叵测,其用意未明。先生千金之躯,肩负安邦定国之智,还望留驻营中,免遭敌营暗害,以保万全。”
“无妨!”
庞统摆手笑了笑:“我观士燮,倒不像包藏祸心之人。布此局者,恐另有他人,此人深藏不露,欲挑唆主公与士燮的关系。我须得再入交州,方可以借粮之机,诱其出城相袭。在龙编城中,有士燮相保,无人奈得我何!”
“先生,那……万请小心!先生亦可放心,你若在龙编掉一根头发,俺便血洗龙编城!”
“没那个必要!区区龙编城,困不住我凤雏也!”
“令俺十八骑燕将相随,护着先生!”
庞统摆摆手:“龙编城实无要紧,关键是三将军所驻之地。七日之内,必受贼军突袭。此乃最为要紧之事,三将军既要佯作疏忽,又要昼夜警备,当于紧要之地布设伏兵,这十八骑正是用武之地,还是留在三将军身边最为妥当。”
张飞担忧:“倘有贼人,若半路伏击先生,以嫁祸士燮,又当如何?”
“哎?”
庞统赞许的竖起大拇指:“三将军能注意此节,我甚感欣慰。不过无妨,我此出城,以有许靖派兵接应,那是士老头的亲兵。贼人没这个胆子。”
“那俺亲送先生!”
“也好!”
张飞率亲兵,亲送庞统于许靖处。
方得归营。
回来之后,张飞就开始暗中筹备。
他目光在诸多部将中仔细搜索,然后,他看到了两个年轻的将领。
“范疆张达!”
二将抱拳出列:“在!”
“你们二人留下,其余诸将各归营寨,整备军务!”
“喏!”
待散帐之后,只留二人留在营帐之中。
张飞也不说话,转来转去,打量着他二人。
二人抱着拳,悄悄对视一眼,汗水皆涔涔而下。
“三将军,有何吩咐?”
张飞看了半天,终于点点头:“身子骨还不赖。”
“这……”
二人从未见过张飞如此,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张飞嘿嘿一笑,取出两个大碗,启封一坛好酒,然后倒满两个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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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
而将虽有困惑,但不敢违抗,当即端酒饮尽。
酒劲很大,二人强忍着一口饮尽。
“此酒如何?”
“好,好酒……”
“三将军,欲使我等作何?”
张飞忽然一抱拳,竟朝二人深深一躬。
二人神色一凛,似乎明白了。
通常这情况,妥妥的敢死队,打先锋,干那九死一生之事。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拒绝。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一抱拳。
“三将军,要攻取何地?”
张飞摇摇头,一手抓着一人胳膊,拉此二人坐在自己两侧。
然后大手搂住二人脖子,拉到自己大脸之前,张飞虬髯都快要扎到二人脸上。
“俺不要你们兄弟做攻伐陷阵之事。俺要你们兄弟做一件事……事后以首功相论。倘若你兄弟不肯,俺自找他人!”
难得张飞如此礼貌,张达一抱拳:“将军吩咐便是,我兄弟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张飞呵呵一笑:“这才是俺张飞的兄弟。”
范疆张达心中一暖。
曾经的张飞对他们从来都是颐指气使,非打则骂,今时今日,竟如此态度,搞得他们倒有点不适应。
范疆亦凛然道:“将军,这次可是要咱兄弟这条命?”
一个将军,说出这种话,就表示要摊牌了。
事我做,命我献,但作为主将,你好歹得有个交代。
不能让咱兄弟死得委屈,死得糊涂。
张飞却摇摇头:“非也,俺不要你们献命!俺只要……”
张飞面色愈发凝重,声音愈发低缓,他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皆感诧异。
这种事三爷不是说办就办么?
怎还和我等商量?
反正你没事也老打咱们,这次挨打还能记功,何乐而不为?
这说起来,这可比先登夺旗什么简单多了,风险也低多了,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二将心甘情愿的一抱拳:“末将愿意!”
张飞并不知道,原世界他被二人斩了头颅,送将东吴。
然此亦为二将无奈之举。
二哥关羽殒命江东之手,张飞愤然大怒,命范疆张达二将于三日内筹备十万白衣白甲,否则立斩不赦。
此等任务难度,比之诸葛亮三日内筹备十万支箭亦不遑多让。
便以举国之力,亦难成之。
然面对如此不可为之任务,二人还是竭力操办,征调裁缝,四处筹措。
途中计算所成白衣白甲,数量远远不足,二人实感无力,几次求情。
也未言推脱此事,只请三爷宽限数日。
然张飞怒而不允,鞭笞相向,致使二人股皮绽裂,血肉模糊。
二将只得带伤督办,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亦远不可能成事。
于是,二将因忧生恨,于深夜子时,趁张飞酣睡之际,持刀潜入营帐,割下其头颅,而后星夜兼程,投奔江东。
至一代名将陨落至此。
二将于初并非奸佞,若说被张飞逼反,亦非虚言。
倘若张飞只让其跟随入荆,二将未尝不会舍生忘死,与江东死战。
当初乃张飞思念二哥,而酒醉失志。
而今时今日,张飞却一朝彻悟,脱胎换骨。
以士礼待之部下。
而面对张飞的坦率相待,开诚布公,这一世的范疆张达非但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反觉受宠若惊,觉得自己是得了一个“美差”。
……
另一边,庞统又归龙编。
委托许靖将粮草不到之事告知士燮。
士燮当即筹备粮草,欲命人押送,却见士徽自告奋勇,主动承此押送粮草之要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备好粮草,士燮语重心长的对士徽嘱咐:“刘皇叔素怀仁德,又具雄图伟略,汝等兄弟切勿对其心存疑虑,务必要与之敦睦修好,增进两方情谊,如此方可保我交州长治久安,亦保我士家永享太平啊!”
士徽一脸诚挚的抱拳道:“父亲放心,愚儿必谨遵教诲。”
士徽嘴上如此说,却借故耽搁一日。
第二日中午,又以不可与友军粮秣有差为由,再度详加检视,反复两遍。
然后才将粮草大车运出城外,缓步慢行,往张飞驻地而去。
张飞驻地距离龙编城三十里。
算不得远。
按照极速行军,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路程。
即便是比较慢的运粮速度,一日也能稳妥抵达。
然而士徽故意拖延,行军奇慢,只行不过两个时辰,便以即将天黑为由,命运粮大营原地休息。
时值深夜。
竟遇“张飞部从”。
这支部队高举“张”字大旗,从两侧杀出。
运粮军卒大喊:“乃为张将军献粮!”
为首一将高喊:“那正好,本将军在此收了此粮!”
而后“擒住”士徽,运粮草上山。
这哪是张飞?
山中简营,士徽又得见步骘和吕岱。
“三公子,一切可依计行事?”
“父亲昨日便催我送粮,我拖粮至此,幸方得遇二位。”
“嗯……”步骘点点头,脸上却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
“对了,那个庞士元回营了么?”
“没有,但我离开龙编后就不清楚了。”
“此人有凤雏之名,怕不是简单之辈。他在士公身旁,我总有点不放心。”
“我父亦不常与之相见。接待他的乃是许靖。”
“若如此,他仍有机会向士公进献谗言啊!”
“嗯……父亲极为尊敬此人,故而听闻张飞缺粮,就如临大敌一般,立刻与之相见,然后调来粮草,生怕晚了半刻。”
说到此,士徽又忍不住抱怨:“那庞统形容猥琐,举止庸懦,也不知父亲看上了他哪一点。换做是我,早几棒子将其打将出去。”
步骘默契的笑了笑:“士公虽德高望重,但恕在下直言,眼光和见识却不及公子万一也!”
步骘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士徽脸上肉眼可见的浮出得意之色。
步骘继续道:“交州若有朝一日能得公子主持,于百姓福祉、社稷安稳,方为至善之道。”
士徽如获知音,却无奈一摊手:“只可惜,吾有兄长在前,承袭之位已定,要轮也轮不到我啊!”
“无妨无妨,此次若能促成交州依附我江东,我主心怀仁德感激,必扶持公子为交州之主!”
“哎呀,这……”
士徽激动得不知所措。
竟朝步骘躬身一拜。
“江东皆仁义之士也!先生既有此言,我必全力支持,以助江东大业,交州向明!”
“应该的,应该的!”
步骘扶正士徽:
“对了,此次若非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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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欲以甘醴亦或者桓治押运。”
“嗯……”
步骘心中整合着这些信息,眉头却浮出一丝忧虑。
“先生,有何忧虑?”
“唉……”步骘长叹:“我不虑旁人,只虑庞统啊!”
“此人果真厉害,能让先生为之忧虑?”
“此人谲诈多端,又巧舌如簧,既能使士公如此速做决策,筹备粮草,我担忧士公秉性宽和,耳根绵软,易为其言所惑,致误我等大事。”
士徽面露无奈之色:“我父亲确实听他的话,我也……我也没招……”
步骘前后踱步思量许久。
最后点点头:“公子,明日可否让我去见士公?”
“先生,你明日便要见父亲?”
“我若得见士公,士公必然不方便见庞统。只拖延几日,待张飞营变,方可成事。”
“可我既滞留于此,若回见父亲,恐令父亲生疑。”
“当然不能是公子引荐,可使桓邻先生引荐,既保公子不会被疑,也保我与劫粮之事无干。”
“这……”
士徽有些为难。
因为在将来,若得与江东结好,引荐之人当是首功。
步骘看出了他的为难,凑上前,低语道:“若得使吕岱将军击破张飞之军,断了士公与荆州盟好之约,使士公与江东成为盟好,你必是首功,你兄长亦必送往江东为质,到时候,我江东助公子统领交州岂不是易如反掌?”
士徽眼睛一亮,缓缓抬头看着步骘,遂深深的点了点头。
翌日,士徽回来复命,士燮方知粮草于半路被张飞人马所劫。
士燮不禁有些疑惑。
“这粮草本是送给三将军的,何故纵军抢夺啊?”
士徽感慨:“父亲有所不知,张飞素性犷悍,好攘夺之物。昔日与吕布共盟徐州之时,便曾抢夺他人马匹。今番想必是误以为儿欲将此粮运往别处,故而贸然行事。待其得知此乃为交州输送之粮,方才放得孩儿归来。”
士燮还是觉得奇怪:“你可得见张飞?”
“乃其所部,未曾得见。”
士燮皱眉点点头:“既是如此,也罢。反正都是给他的,怎么给不是给。可伤到人没有?”
“冲突之际,伤者数十,幸无殒命之人。”
“好!”士燮了解了这件事后,遂命人将此事告知庞统。
庞统闻言,大惊失色。
立刻修书与士燮,陈表此绝对是个误会,请士公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至于怎么个误会法,他也说不清。
就好像在他看来,他也不是很确定三将军会不会做出此事。
按说,送援粮草,虽然中间出了点误会,但这粮草好歹算是交接成功。
却让士燮第一次对庞统和张飞产生了顾虑。
但只当庞统办事不周,张飞冲动行事,远不足以让他放弃与荆州联盟。
毕竟,从根上来讲,士燮想结好的是刘备。
而就在此时,桓邻将另一个阵营的一位名士请到了士燮府中。
正是步骘。
当然,士燮也猜到了步骘的来意。
然而,虽与荆州有结好之心,他也不想和江东孙氏结仇。
自然以礼相待,设宴应酬。
但相比迎接庞统的大张筵席,这次士燮摆的是私宴。
步骘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单人入府,江东使臣之姿拜会士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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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燮呵呵一笑:“先生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今日先生大驾光临,实乃我府无上荣幸。虽只是私宴,却也是老朽精心准备,望先生莫要嫌弃。”
“士公如此盛情,步骘感激不尽。能与士公相聚,实乃吾辈之幸,岂敢嫌弃,只盼能与士公把酒言欢,畅抒胸臆。”
礼貌的寒暄过后,士燮问道:“步骘此来,所行几人?”
“只带一童仆,主仆二人也。”
步骘的旁边站一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童。
士燮记得,庞统身旁也站着一个小童,但看起来貌似有些迟钝。
当然,这不重要。
作为使臣孤身前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诚意。
无甲士扈从身侧,恰似将自己身家性命,付于君前。
当然,也意味着重礼相送。
可步骘却带着一份重礼。
只见他卸下宝剑,双手递给士燮:“我主统领江东之后,所铸六剑,分别为: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
此为青冥宝剑,为陨铁打造。”
士燮接剑,见漆黑剑身并无寒芒,但刃锐无双。剑柄瑞兽雕琢精妙,栩栩如生,似欲奋飞。此剑古朴雄浑与凌厉锋芒相融,尽显雄霸之气。
士燮不禁赞赏:“好剑,好剑啊!”
他在交州虽然衣食靡费,极尽奢华,府中藏宝数不胜数。
但久不征伐,交州冶炼之术自然不比中原。
他纵然亦藏中原名剑颇多,但真挑不出比这一把更出色的剑。
“不过,先生此为何意?”
步骘礼貌一笑:“我主久闻公之威名,交州在公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民富物丰,实乃当世之楷模。
今以此剑奉赠,愿为公之倚仗,庇公身于危厄之外,护交州于祸乱不侵,使域内永沐祥和,长享升平之世。”
这一番话说出,士燮笑了笑,又将剑收起,双手递还于步骘。
“先生谬赞,老朽才疏德薄,治理交州不过略尽绵力,实无大功,此等神器当英雄所执,老朽年迈,拿起它都费力,实难消受耳。”
步骘低着头,神色微微一凛。
他发现,眼前这个憨态可掬的老头儿,比他的儿子可难对付多了。
但步骘亦非等闲之辈,他退后一步,拱手深拜:“然英雄并非仅指年少力壮之人。公以非凡才略治交州,使百姓安居乐业,此等功绩,千古流芳。此剑为助士公护交州而来,公能执此剑,便是交州之幸,还望公成全我主一番心意。”
说着,竟一拜不起。
看得出,江东带着极大的诚意。
士燮见他不接剑,将剑权且放在一旁:“步先生此行前来,所为何事啊?”
步骘未做任何隐瞒,回答得直截了当:“实不相瞒,乃求江东于交州结盟。”
士燮也笑了笑:“既然先生如此赤诚相待,老朽也不隐瞒了。江东之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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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若受江东重礼,恐于道义有亏,失信于天下。”
步骘故作惊愕:“哦?士公已和刘皇叔称盟?”
士燮满脸惭愧的笑了笑:“是啊!故而还望先生体谅,莫要让老朽陷入两难之境。”
“哎,岂会如此!”
此时此刻,步骘未有半点失望,他面露笑意,竟拱手一贺:“荆州刘皇叔与我主亦为盟友,向来交好,唇齿与共,士公既附皇叔,与我江东亦是友朋啊!”
步骘这话算真说到士燮心坎上了。
虽据交州称雄,然燮深知己力寻常。
北邻荆州与江东,二者皆兵强马壮,锐旅如云。
相较之下,交州哪个都惹不起。
他最怕的是,结好一个,惹另一个不满,从而作难于交州。
这下可好,人家江东胸怀宽广,豁达大度,似乎不甚在乎此事。
那么,士燮有没有怀疑步骘的诚意?
多少还是有点的。
但无所谓。
只要江东留下了这句话,他就心中有底,无惧日后江东再做刁难。
于是,对步骘的态度也诚挚了许多。
邀步骘入席,携手询问江东诸事。
步骘有问必答,谦逊恭敬,礼数周全。
步骘敬士燮若师,执恭谨驯顺之态,就诸多治政良方,虚心求教。
又深知取悦长者之道,常与士燮论养生延年之诀,言及妙处,士燮兴致勃然,谈锋甚健。
坦率而言,士燮与他相谈甚欢,虽有酬酢周旋之成分,然亦不乏一部分因素是步骘这个人说话确实好听。
无论长生之术虚实若何,每闻此人嘉言,便觉心神畅然,似于康健亦有所裨益。
所以,明知此人有些谀辞之嫌,却也不曾拒绝。
这两日,士燮便多和步骘在一起。
另一边,庞统却有些着急了。
请许靖进言,说有重大要事相报。
这两日,士燮虽与步骘亲近,却亦不便冷落庞统。
然而,两边兼顾周旋又感不妥。
于是,他对步骘道:“可否允老朽引荐公与士元先生相见?我等既为盟友,自当推心置腹,坦诚相晤,这才是友朋长久相处之道。”
本以为步骘会推辞,却怎料步骘呵呵一笑,拱手一拜:“久闻凤雏先生大名,若能得见,实乃某之荣幸。”
士燮是真的很高兴。
这江东步先生是真善解人意。
不给他出半点难题。
二使相见,很多问题拿到桌面上,交州自然更好做人。
遂命侍从带庞统入府。
庞统甩着大袖子,迈着八字步进来了,急匆匆的样子多少有些滑稽。
“士公!”
“哎呀,士元先生,何事如此急切啊?”
庞统立刻注意到了旁边站着一个器宇轩昂的陌生文人。
庞统目光毒辣,知使臣代表各自主公,通常装束与属地风尚关联紧密,故而仅仅一眼观其周身打扮,便知此人定是江东人士。
也是这一瞬间,庞统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庞统刚要说话,却故意一怔,望向步骘:“哎,这位先生是……”
“哦,老朽正欲介绍,此为江东名士步骘,步子山也!”
步骘彬彬有礼的一拱手:“步骘见过凤雏先生。”
“啊……”庞统打量一番步骘,很惊叹的一拱手:“竟有幸得见日行三百之将!”
步骘多少有些尴尬:“哦,那是虞翻虞仲翔。”
“那是怀橘那个?”
“那是陆绩陆公纪,并非是我。”
“那是死而复生那个?”
“那个是蒋子文,复生之说乃为杜撰,并非实情。在下乃步骘步子山,乃出自淮阴步氏,为扬州主记。”
“哦,知道了,是卖瓜那个?”
步骘无奈的点点头:“呃……正是在下。”
庞统面露感慨之色,恭敬的一抱拳:“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往常闻先生事迹,庞某佩服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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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庞统的这波阴阳怪气,步骘满心的火气。
但在士燮面前,他却表现出一个外交家该有的涵养和格局。
“士元先生所言极是。我早年困厄,生计维艰,唯以种瓜糊口。幸蒙吴主不计我穷困微末,礼遇于我,又委以重任,使我得以一展微末。怎敢与先生这身负凤雏高名、才倾天下者相提并论?”
步骘自然知道庞统入江东遭折,以自己的经历暗暗羞辱庞统一番。
庞统摆摆手,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庞氏血脉天生姿容欠佳,家中诸妹,容貌丑陋不堪。实难入那高门贵胄之眼,登不得大雅之堂。”
“呵呵……”
步骘面上已然在笑,但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只因他有个漂亮的族妹,成了吴主孙权的侧室。
士燮赶忙打圆场,笑着说道:“二位皆是当世俊才,何必如此打趣。今日相聚,实乃难得之机缘,当以畅谈天下、共论时事为要,莫要因些许言语,坏了这难得的雅兴。”
二人一起拱手:“士公所言极是。”
步骘又拱手分别朝士燮和庞统一礼:“若有要事,在下自当回避。”
士燮也觉得,当初允二人相见,乃为缓两家嫌隙,以换交州安宁。
今见庞统首先发难,步骘反唇相讥话语多少有些不太投机,令步骘回避一番也好。
“那就请步先生暂避片刻,回头再行款待。”
步骘起身欲退下。
“慢!”
庞统却将手一举:“还是步先生在此,有些话咱们说明白得好。”
步骘停步,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凤雏先生既有见教,那步某自当洗耳恭听。”
几句话博弈。
看似庞统掌握了节奏,然而,却有咄咄逼人,刻薄失度之感。
步骘看似落了下风,却谦谦有礼,在士燮面前尽显江东士族的格局与风范。
……
而与此同时,吕岱遣随行,于山间高处暗伏,得见张飞正于帐前饮酒怒骂。
因为距离太远,到底骂了啥听不见。
但貌似与粮草有关。
副将孙茂回报:“将军,张飞大营已经两日未起炉灶。”
吕岱颔首微笑:“张飞一世威名,恐要败于我手。”
然而,他又有些不放心。
“张飞营中可有乱象?”
“未有!”
吕岱眉头又微微一皱:“断粮两日,竟未起兵变,着实罕有。”
孙茂感慨道:“张飞治军甚严,常对麾下士卒非打即骂,鞭笞杖责都是寻常之事,故而军卒纵有不服,亦不敢起变。”
吕岱哂然一笑:“自己罔顾军令,饮酒而致事废,却复峻责于麾下,此焉能称名将乎?”
孙茂亦笑而摇头,拱手道:“将军,此为良机,何不攻之?”
吕岱却十分有耐心:“不急。敌军既未生乱,若得此时下山,难收全功,不妨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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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会,张飞帐中终于出现了吕岱想看到的画面。
却见两名将军被押解至帐外。
张飞不知因何,勃然大怒,命人将二人缚于旗杆之上。
挥马鞭抽打,疼得二人嗷嗷直叫,痛苦求饶。
张飞无半点通融之色,一边喝酒一边鞭笞,还一边破口大骂,好像二人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吕岱脸上露出笑意:“必是营中短粮生乱,张飞焦躁泄愤,故而鞭笞部下。孙将军,你以为如何?”
“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亦以为如此。”
孙茂一抱拳:“将军,可在此时攻寨?”
吕岱摇摇头:“不急,再等等!”
张飞足足打了半个时辰,肉眼可见张飞气力逐渐不足,最后站都站不稳了,抡起马鞭抽打一人,却一不小心甩空,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撞翻了好几个空酒坛。
有军卒将其扶起,张飞又起脚相踹。
可这一踹,踹了个空,自己又差点摔倒。
张飞恼火不已,愤恨的将马鞭摔到侍卫脸上,然后回帐去了。
“怎醉成这个样子?”
吕岱看着张飞帐前几个开封的空坛子,哼哼一笑:“那些都是烈酒,喝了这么多,别说人了,老虎都得睡个三天三夜。”
“那张飞入帐必是睡觉去了?”
“哼哼!”
吕岱冷冷一笑,终于决定出兵了。
“得斩张飞,嫁祸龙编匪强,必使交州再无联刘可能。传我军令,全军下山,此战,我吕岱要亲斩张飞!”
“喏!”
……
另一边,面对着步骘的坦然,庞统道了一声:“好!”
而后朝士燮一抱拳:“不瞒士公,前番翼德驻军粮尽,所求粮草缘何未到?”
士燮一怔,回头望向士徽。
士徽也是一脸茫然:“不是被张将军中途夺去了吗?”
庞统也是满脸疑惑:“既是援助翼德之粮,翼德何故中途夺之?这没有道理啊!”
士徽爱莫能助状:“凤雏先生,我亦觉得没有道理。可事实就是如此啊!”
“不对,不对!”
庞统满脸疑惑的看了看士徽,又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步骘。
步骘则一脸坦然。
“哼哼,定是有人故意纵兵相掠,劫士公粮草。”庞统又朝士燮一抱拳:“士公,可否再拨一批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士燮倒是觉得无所谓:“好说,好说……”
这时,一旁的士祗冷笑一声:“怕不是翼德将军嫌我粮草不够,劫一批,再要一批,里外里竟得两批?”
士徽亦呵呵一笑:“哎,若如此,实无必要也。”
庞统看上去又急又气:“这……这决不是此事,公子此言差矣。”
然后又朝士燮一抱拳:“士公明察,我若缺粮,与士公多要些,想必士公亦不能拒绝,绝不是此事。”
桓邻抚髯道:“然若如此,恐显贵军筹备不当,有失脸面否?”
庞统气得义愤填膺,甩着袖子道:“你这人怎么如此说话?定是有人故意托翼德之名于半途劫粮,以看我军笑话!”
步骘喝了一口茶,嘴角浮起淡淡笑意:“士公素以宽厚仁德著称,怎会行此拙劣之事,凤雏先生可勿要以己度人啊!”
“自然不是士公!”
庞统恨恨的点点头,忽然用手一指步骘,义愤填膺道:“定是此人,暗派伏兵埋于山路,假借翼德之名,以截我军粮草!”
步骘笑了,他笑得很得意,也很洒脱。
看眼前的庞统,就好像在看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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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为自己申辩,而是一本正经的回头问其书童:“我问你,你可曾偷偷入山,劫掠人家粮草?”
小童不过十几岁的模样,抓抓头一脸懵然:“我一直与先生一起,哪能去夺人家粮草?”
“真的不是你?”
小童把脑袋瓜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
“哎,人家可说是你。”
小童急得满脸通红:“我一童儿,怎能劫得人家粮草?”
步骘转过头,呵呵笑道:“我江东入交州者不过主仆二人,不是他,也不是我。又会是何人?”
照理说,庞统应该思维缜密,据理力争。
可此时张飞军中无粮,庞统似乎太过焦急,以至于失了智。
“就是你,就是你,肯定是你!”
庞统又朝士燮一抱拳:“士公明察,翼德现在军中无粮可用,请士公速拨粮草,待大军得以应援,我再让翼德将军进山搜贼,到时候……”
庞统恨恨瞪了一眼步骘:“尽捉贼盗,让他们无话可说!”
“哼哼……”
步骘冷笑一声,也不看庞统,只端着茶碗,沉浸在荔枝茶的浓郁香气里。
士燮抚髯沉思,问及斥候。
斥候答道:“张飞营中断炊两日,问及军中主簿,确实未收到粮草。亦未派兵劫粮。”
庞统赶紧说话:“你看看,你看看!”
“先生稍安勿躁。”
士燮又看向士徽:“这怎么回事?”
士徽一抱拳,坦然道:“粮草确实被劫,也确实打着三将军之名。具体是何因由,我亦不知。”
士徽坦言,是因为他说的话几乎是真的。
就算是彻查军卒相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士燮抚髯思索道:“莫非我交州城外,有匪盗未清?”
庞统直言:“哪是匪盗啊,肯定是这步子山派人暗劫粮草,以误我两家之盟!”
步骘叹气道:“士元先生,荆州江东互为友盟。两家唇齿相依,共拒曹操,你这么无端猜忌盟友,可不太合适啊!”
庞统大声道:“那你敢对这苍天发誓否?”
步骘微微一怔,又淡然一笑:“这有何难?”
庞统咄咄逼人:“那你发啊!”
步骘整衣而起,神色端凝,对天揖手朗声道:“今吾步骘,对苍昊立誓,此劫粮之举,与江东决然无涉。若有片语不实,愿罹天罚,魂堕九幽,永无超生之望!”
步骘也是拼了。
为了主公大业,把自己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搭了进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信这个。
身为吴主之臣,就当有这个觉悟。
当年小霸王孙策敢砸庙毁神,将神仙于吉都斩于刀下。
他步骘不过发个誓,又算得了什么?
庞统见步骘此举,也终于点点头:“既如此,步先生,我庞士元信你一遭。”
步骘礼貌一笑,立刻拱手相谢:“多谢凤雏先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庞统亦拱手回拜:“此事怪我,岂用先生相谢?”
步骘有点意外,庞统倒不那么急不可耐了,还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完事竟坐下来,也喝起茶来。
士燮亦点点头:“士元先生亦不要着急,待老朽再筹备一批粮草,即刻送与翼德将军。”
士徽却拱手进言:“父亲,如今粮草被劫,既非翼德将军自劫,又非江东与我交州之兵所掠,那定是山中匪盗所为。既如此,咱们再派粮草车队,亦恐被其所劫啊!依愚儿所见,荆州兵强悍无比,张将军又勇猛无双,便请张将军入山剿匪,待匪盗剿尽,自可平安送粮。”
士燮摆手道:“不可,不可。若军中断粮,士卒生怨,营中易生祸乱。彼时军心浮动,何谈余力剿匪?”
“哎,无妨!”
令在场所有人意外,说话的竟然是庞统。
难道他不着急了吗?
而接下来庞统的话,却令在场众人惊愕不已:“不瞒士公,士公援粮虽为匪盗所劫,然其营中还留有数日之粮。”
士徽也好,桓邻也罢,脸色都生出明显的变化。
步骘还在淡笑,但笑容已然愈发不自然。
“哦?”士燮疑惑:“听闻三将军营中已两日未起炉灶?”
“早晚各食一次冷食,故而未起炉灶?”
“先生何故于此?”
庞统笑了笑:“自晓士公所援之粮,被人假三将军之名劫取,我便以为此辈乃冲吾等而来。说来汗颜,我见步先生至此,竟真以为是步先生遣人所为,终归闹出误会。此乃我之谬误也……”
说着,竟恭恭敬敬朝步骘拜了三拜:“还望先生原谅。”
“哦,这……无妨,无妨。”
步骘语气依旧平淡,但没人看出来,他额头已然冒出汗来。
士燮皱眉道:“那这些人到底是何人?”
庞统抚髯思索:“山贼,匪盗,总之不是既非交州之军,亦非江东之部,我便放心也!”
士燮不解相问:“虽非我两家之军,然毕竟劫粮滋事,以误三将军之名,凤雏先生有何放心?”
庞统满面带笑,对士燮道:“我料那贼人知我营粮草将罄,以为军中生乱,必趁势劫营。遂令三将军佯装沉醉之态,于山间要害之处,暗设伏兵,严阵以待,静候其至。”
而此时,步骘额头冷汗频出,喉头凝噎,藏于袖中的双手已然开始颤抖。
他赶紧缓步退后,又复坐于案前,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先前的从容姿态。
“哦?士元先生果有妙计!然不知,那贼寇所部兵力几何,张将军可得以从容御敌?”
“这还要感谢士公。”
庞统复向士燮长揖而拜,自信满满道:“蒙士公赤诚相待,许统于龙编府堂遍览郡志。山川脉络,何处可伏奇兵,何方宜行反击,统皆铭记于心。方得安妥布阵御敌。”
士燮呵呵一笑:“应该的,应该的。”
步骘只觉得眼前发黑,差一点就要晕倒。
赶忙凭依桌案,勉力自持仪态。
步骘尬笑了一声,喝了一口茶:
“既是匪盗,恐有荆州逃难之士,被逼落草为寇,教训一下便可,不宜斩尽杀绝吧?”
“步先生此言差矣!寻常贼寇,自可入编为兵。”
庞统又看向士燮,认真说道:
“然此伙贼寇,竟于龙编城外聚众而劫掠军粮,胆子之大,战力之强,绝非一般匪盗也!士公,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伙人明着是奔我营而来,实则乃奔你龙编而来啊!”
“嘶……”
士燮倒吸了一口凉气,细细思来,顿感后怕。
士徽桓邻对视一眼,闭目摇头,面带苦色。
而就在此时,有侍卫入堂禀报:“士公,荆州张将军剿匪得归,斩贼众三千有余,俘获贼首并八百余匪卒,正于城外相侯,请士公发落!”
这战报数字惊悚,差点把士燮皱纹吓没了:“多……多少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吕岱从未想到,自己会遇见这样的张翼德。
在他冲入张飞营帐中的一刹那,还在脑补着眼前会有一个脏兮兮的桌案,乱七八糟的摆放着酒坛,桌案后面,是个木床,张飞醉醺醺的躺在上面,要么鼾声如雷,要么惊坐而起……
然而,当他用马槊掀开帐帘,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张飞端坐在大案之上,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握着丈八蛇矛柱在地上。
他目光凛冽,面色阴沉,虎须戟张,豹眼如电!
他乌青铜铠,整装齐备,杀意浓浓,严阵以待!
他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吕岱,浓须的掩盖的嘴角下,似乎浮起一丝笑意。
那感觉,就如同一头养精蓄锐猛虎,守在洞中,看着贸然闯入的恶狼。
此时此刻,张飞身旁,一队精锐甲士,正紧握铁盾长矛,伏低身体。
他们时刻关注着张飞的军令,随时准备冲杀出去。
吕岱的大脑一片空白。
待身后喊杀声四起
他方知自己中了埋伏。
吕岱大叫一声“撤”,遂带队撤退。
倘若,他一冲进大营就发现端倪,立刻回撤,还是来得及的。
可现在,都冲进了主营帐中,哪还有逃脱的机会?
不过一个回合,张飞一矛捅穿了吕岱副将。
然孙茂虽被刺透,却并没有死。
张飞冷冷的看着欲求与大队汇合的吕岱,单臂擎起孙茂还在挣扎的身体,信手一抡。
孙茂精准的砸在吕岱身上。
吕岱正欲爬起,却见张飞阔步上前,一只巨足正踏在他的后心之上。
吕岱终于有幸得见,近在咫尺的丈八蛇矛的刃尖是有多么的锋利。
他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竟无力做任何挣扎。
主将既失,匪军大乱。
张飞一声令下,众令旗竖起,埋伏在各处的伏兵一同现身,开始肆无忌惮的反杀。
最终,斩杀敌军三千余,俘获八百降卒,另有千余军卒四散逃命。
张飞既得主将,也懒得追杀散卒。
“汝是何人?”
吕岱吞了吞口水,他明白,既被生擒,就算死不承认,张飞也能通过降卒得知其真实身份。
与其于此,还不如坦率承认!
好歹死个光明磊落!
“哼,吾乃江东上将军吕岱……”
“吕岱?”
怎料,张飞听闻此言竟然不信,然后抛出这样一番话来:“江东与吾荆州早结盟好,互为唇齿,实乃兄弟之盟。汝竟斗胆冒称江东之名,莫非欲从中搅乱,离间友盟之谊,挑动我两家干戈相向不成?我看你分明就是匪盗!”
吕岱一怔,一时间竟没弄明白张飞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带走,交士公处置!”
说着大手一挥,张飞部众便押着吕岱并八百俘虏奔龙编城而去。
……
龙编这边,士燮得知张飞带匪盗而来,立刻带众人于城楼观望。
庞统美滋滋的跟在后头,回头却见步骘并未起身。
“哎,步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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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他欲扶案起身,却觉得双腿发软,站立不便。
“是不是腿麻了?”
“呃,是也……”
庞统在这时展现出他心地善良,体贴入微的一面。
跑过来搀扶步骘,还教育那小童:“先生腿脚酸麻也不知过来扶一下,还不如我那小童有眼力见。”
而事实上,庞统就算摔在泥坑里了,只要他不说一句“扶我”,那小童就能一直在泥坑边上看着。
步骘小童还是很懂事的,赶紧扶着另一边。
步骘走了几步,终于缓过来了,婉拒了庞统的搀扶,与其并行于士燮身后。
“哎,步先生,你说说,这冒充三将军,敢抢夺士公军粮的贼盗能是什么人?这胆子也太大了!”
“这……”步骘汗水涔涔,却笑着应付:“我哪知道?或许是郁林或者苍梧逃过来的难民。”
步骘心中无比担忧。
既有八百军卒被擒,只稍加审问,便能知其所源何军,所属何部。
有些事情,是想抵赖而抵赖不了的。
而按照前番鲁子敬带回的消息,相对于江东而言,人家荆州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联盟之事,说是因主公屠夏口之事。
以刘皇叔宽厚仁德之名,曾置鲁子敬于后堂不顾,足彰其态度。
虽说后来亦派使臣伊籍出使江东,促成了孙刘联盟,但诚意甚至远不如曹操。
按照当今天下之局,孙刘理当联盟,共敌曹操。
江东有识之士,其实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所以即便相对曹操更加诚意,主公还是选择了与刘备联盟。
在维持双方联盟的基础上,尽可能扩张自己的地盘,充实自己的实力,以图日后霸业,也是江东之必然选择。
此行交州,说联士燮,便是应对此局。
然而,倘若我此行交州,未得与士公联盟不说,还至吕岱与五千兵马尽数折损于此,不仅如此,还使江东背负袭盟之名而最终导致孙刘联盟分崩离析……
那罪过可就太大了。
步骘想想就感到窒息。
然而,此时此刻,他亦无别的办法。
只能托词匪盗或为“难民”,或许能求得刘皇叔之臣属“网开一面”。
不多时,几人已登城楼。
俯瞰龙编城外,张飞部队军容齐整,旌旗猎猎,精神头十足。
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军。
他们押缚着七八百人的“匪盗”大军,以绳索串联绑缚。
这让城楼上面的交州军,隐隐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生怕下一幕,张飞便将蛇矛一指,挥大军朝龙编城杀来。
但,并没有。
张飞很有礼貌。
他见士燮登上城楼,便将蛇矛丢于副将,单人单骑驱马向前,拱手亦礼。
“士公在上,前些日子有匪盗冒俺张飞之名夺士公援粮,今俺已将匪盗斩首三千,余卒擒获八百,尽数绑缚于此。士公看看,可有交州之兵?”
这时,士燮倒有点紧张。
为何?
他也怕这些人中有他交州之兵,到时无从解释。
但为了证明清白,也为了安抚张飞,还是派桓治与甘醴各带一小队人马下城查验。
结果,真一个都不认识。
二人与城下抱拳汇报:“回禀士公,无一人是我交州之兵!”
士燮抚髯长吁,呵呵一笑,紧张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而没人注意到,一旁的步骘脸色煞白,紧张的扶着城墙,努力的不让自己摔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士燮是放心了,他原本以为士徽、桓邻等人或与此事有所牵扯。
今见无交州之兵,说明此事确与交州无关。
那就好处理了。
都杀了不就得了?
但他并未做任何决定,而是转身朝庞统拱手一礼:“此事事关重大,依士元先生所见,当如何处置为佳?”
庞统眉头紧皱,抚髯思索片刻:“好歹得问问,他们所属何部,又被何人指使,为何带这么多的部队来龙编城?”
而后,庞统又问问旁边的步骘:“步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步骘能说什么,只好点头:“是……”
士燮点点头:“好,就依二位先生。”
遂命甘醴与桓治二将,审问军卒。
不多时,二人抱拳回报:“士公,此乃江东军吕岱所部,贼首便是江东上将军吕岱!”
士燮心中一凛,心中暗暗后怕。
甭管是江东军还是难民军,能聚集五千人众,神不知鬼不觉入龙编城外。
若非张飞将军在此,龙编恐危矣。
然而,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激动的情绪,而是看着城下,却和言问步骘:“哎,他们说这是江东军?步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
步骘脸色铁青,只能咬牙装糊涂:“我亦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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