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计划中的不一样，李向前原本准备是赴两个酒席，结果中午这个酒桌聚会一直延续到了下午快晚上了，中间陆续加人，最后乾脆就二合一，把晚上的人一起叫过来，反正大都认识，不认识的上了酒桌，两杯杯一端，也就称兄道弟了。

李龙在这个食堂外面等着，一直等到酒席散去，他把喝得晕晕乎乎的李向前扶上车，开往宾馆。

表彰大会的组织方给各参会人员开的宾馆截止到中午，想要再住的话就得自己掏钱。

服务员认识李龙和李向前，熟练的给他俩开了票，李龙付了钱之后，扶着李向前去房间。

这一回李向前是真的喝大了，没到房间就吐了一大滩，李龙只能等他吐完之后，把人扶到床上，拿被子盖好，然后再去楼道里收拾残局。

李龙主动收拾，服务员看着他态度不错，也就没说啥，帮着一起收拾完就走了。这时候的服务员和后世不一样，要说服务意识，还真不是那麽强。

楼道里面味道还挺大，李龙又过去把尽头的窗户打开，放新鲜空气进来，散一散这难闻的味道。

保守估计，李向前这一次至少喝了两到三瓶，是真的到位了。

回到房间，李龙看李向前已经睡下了，便拿了个盆子放在他的床边，预备着后面再吐，又在他床头柜的杯子里倒了清水，预备着半夜起来口渴能喝。

把这些做完后，李龙又去把房间里的窗户打开，屋子里味道太大，不透气李龙也睡不着。

这一次李向前算是把本性露出来了，打呼噜磨牙放屁，一样不缺，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又起来吐了一回。

这一晚上李龙是被折腾的够戗，不过他没啥怨言。借用史今的话来说，李向前对他高低不错，现在喝多了需要照顾，他责无旁贷。

第二天李向前醒过来，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很难受，但人是清醒的，只是有点把控不住自己的行动。

屋子里酒精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自己吐过的地方，现在打扫乾净了。衣服上也没沾着啥脏东西，说明吐的时候有人看顾着。虽然当时脑袋断片，但不用想也是李龙给搞的——口鼻里还有点残留物，这很正常。

抹了一把脸，是乾净的，应该是擦过。

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还挺细心——这年轻人，不错。

正想着，李龙从外面进来，看李向前醒了，把手里提着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道：

「主任，你这晚上动静不小啊，也就是门关着，不然服务员都得过来找咱们的麻烦……这是早餐，我怕你醒来晚到时没了，就直接买回来了，你去洗洗就吃吧，还热的。」

早餐东西不多，鸡蛋丶包子，以及粥。

「那个盛粥的碗是食堂的，吃完了我给人送回去。」李龙说道，「主任，今天还有没有啥活动？」

「没有了，有也不能参加了，早早回去——就昨天这一回，半条命没有了。」李向前原本还有点尴尬，让李龙这一通说，啥也没了，他自嘲着，「我跟你这麽年轻的时候，两三瓶酒喝了还能自己走回到宿舍去，现在比那时候还胖，但这酒量却降的厉害了……还是年轻好啊！」

「嘿嘿，羡慕吧？」李龙坐在自己的床上，笑着说，「羡慕也没办法回去了，还是从现在开始好好保养吧，身体是自己的，是革命的本钱，可不能亏待了。」

李向前去洗漱，完后过来吃饭，吃完后李龙去退房，然后两个人上车往回走。

「主任，有没有需要买的东西？」

「没啥，现在我就想早点回去，免得有人再找着要和我喝酒。」看来李向前这一次是真喝伤了，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李龙开车的时候特意从那个幸福收购站门口绕了一下，他发现这里人比昨天下午少了一些，而且都是步行的或骑自行车的，没一辆拖拉机。

平常上午是不是这样，李龙也不清楚。

上了乌伊公路，一路西行，两个人聊的东西不多，李向前坐在后面闭着眼睛休息，昨晚这一觉并没有让他完全缓过来。

李向前不说话，李龙也就专心的开着车。他偶尔想着，如果有空的话，开车去北庭那边截胡幸福收购站也不错——先前是有点失误，应该把那个开拖拉机的师傅的联系方式要上。能一次性拉这麽多的贝母，那人铁定是有专门的路子的。

李龙觉得北庭这边或者呼县那边林业部门，护林员应该没玛县这边管的严，又或者他们的南山往下跑的口子比较多，所以不好管。

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

不知道那个民宗干事别尔西能不能把人引到自己这边来，也不知道昨天下午自己给那些人说的话，有没有人听进去，或者说有没有人敢于尝试？

进入县城后，李龙问李向前：

「主任，咱们是去社里还是去你家？」

眼下是十二点多，距离中午下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李向前睁开眼睛说道：

「去社里吧。」

李龙便开着吉普车到了供销社，前一刻在车里还有些萎靡的李向前下车后就变得精神起来，和听到汽车引擎响后出来的几个社领导打着招呼。

「主任，那我先回去了。」李龙说了一声，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便开着车准备回大院子。

这两天连开会带照顾人还有拉货，把他折腾的也挺累，李龙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自己开店做生意就这点好处，时间好支配，想不上班就不上了。

吉普车路过收购站的时候，李龙吓了一跳——这收购站的院子门口都挤着人，里面人更多，顾博远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排队排队，放心，今天我就是中午不吃饭也会收你们的东西，别挤啊，再挤关门了啊！」

真是劳碌命！刚才还想着能好好休息一下，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急忙把吉普车停到路边，下车锁门后过去维持秩序，边往院子里走边大声喊着：

「都排队，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队！不排队的，东西不收！统统往后，你，说的就是你!别往前挤，再挤把你拎出去了……」

李龙人高马大，声音洪亮，往人堆里一站，威慑力十足，立刻就把场子给镇住了。

其实这些来卖东西的人大多都是出苦力的，二道贩子并不是很多——那些本地的二道贩子大多认识李龙，见他出面后，立刻就开始排队，并且还和李龙打着招呼，试图彰显着自己和李龙认识这一优势。

大多数人都是农民丶力工，提着的是自己辛苦弄来的，或者包括亲友一起弄来的东西，这些人还是比较守规矩的——在有人维持秩序的情况下。

于是院子里很快排起了长龙——原本已经被挤出去的人，在李龙的摆治下，排到了队伍里。

在外面太显眼，容易引起围观，李龙就让队伍在院子里拐了两个弯，勉强排下。

排队的时候他认出了有两个人是昨天在幸福收购站门口碰到的，他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给你们说的没错吧，这收购站的价格肯定会让你们满意的——至少比那边强一些。」

顾博远听到了李龙的声音，顿时就放下心来，他也发现了也就片刻之间，门口原本挤的乱糟糟的人群，变得有秩序起来，心里也就不慌了。

其实在有秩序的情况下，顾博远收东西还是很快的。他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给那些药材丶皮货评等级大差不差的，别人也会接受。不过收了一会儿，顾博远就在里面喊着：

「小龙，现金不够了！」

他这里放的现金本来不少，但谁能想到今天来了这麽多人？

一听说现金没有了，后面排队的人就有点骚动。

他们好不容易从外县过来，刚才也听到了这边收购的价格的确高，心里其实挺高兴的，但现在还没到自己，这边现金不够了，那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就收不了，白跑一趟了？

有些人开始鼓噪起来。

李龙感受出来这些人的焦急，急忙喊了一声：

「大家别着急，我这里有办法！叔你等等，我车里有钱，现在就拿给你。」

李龙急忙去吉普车那里，开门取了现金就那麽抱着进了收购站，递给柜台里的顾博远。

看李龙拿了这麽多钱往收购站里走，排队的人放心了，顾博远也抹了把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为什麽会突然来这麽多人，觉得大概率是和李龙有关系，不过眼下不是过问的时候，先收东西要紧。

除了本地的人卖的货比较杂，啥都有之外，外地过来的基本上都是过来出售药材的。顾博远惊讶的发现，这些人卖的药材处理的都挺乾净，杂质很少，品质也挺高。要说一个还算特殊，个个都是这样，那就有点意思了。

既然是好品质，顾博远也就给了不错的价格。

「这个贝母特级，洗的挺乾净，干度也行，个头也大，这个我给你一公斤四十八。」

「四十八？」卖贝母的人一脸的惊讶。

「怎麽？觉得便宜？」顾博远一看这人的表情，以为他嫌自己给的价便宜了，便解释着说，「这个价格可以了。如果国营收购站还在的话，差不多也就这个价了，我们是私人的，需要担风险的……」

「哪里是便宜了，这价格太好了！在我们那里，就我这个货，一公斤人家就给我三十五！」那个人感觉是惊喜了，「这四十八！你们真是给的良心价啊！」

「你是哪里的？」顾博远一听就有点明白了，「你们那边的收购站有点黑啊。」

「北庭三工的，唉，说不成。」背来贝母的人叹了口气，「还是你们讲良心……」

「那你以后有贝母就到这里来卖吧，就算加上路费，那还是能多赚些的。」

「肯定的，下回我还来……」

「你还可以把你们那边挖贝母的都叫来，你自己收着过来卖也行。我们这里不光收贝母，秋天的党参，现在的野蘑菇——比如羊肚菌，七八月份的黑虎掌菌，乾货我们都收呢。皮子也收，冬皮子春皮子都收……野的，羊皮就算了，那个比较便宜。」

顾博远一边把这个人提来的十几公斤贝母往筐里倒，过秤，一边说着。

外面李龙在维持秩序的同时也在说着差不多的话：

「我给你们说啊，呆会儿你们把货拿进去就知道了，我们这边的价格肯定比你们那边公道。你们完全可以当个代理人，把你们那边的货收了，然后到这边来卖。就像这个贝母，一公斤十几块钱的差价，那点车费算啥？

这里不光收贝母党参雪莲这些药材，还收皮子，主要是野生动物的皮子，啥马鹿啊丶黄羊啊，皮子都要。鹿角这些也收……

你们想想啊，啥事情不干，就收个货，一倒手就能赚不少，多好乾的活！」

林林总总，李龙说了一大堆。

「你们还收雪莲呢？一朵多少钱？」

「三块。」李龙随口报了个价，收牧民的是五块，那是友情价，在这里自然是要赚些钱的。

「三块？可以呢，我明天就拉过来……我有几百朵呢，去年的陈货，你们要不要？我们那边收购站五毛钱一朵……」

「只要保存的可以，去年的我们也收。」李龙说道，「你们采雪莲的时候一定要把根留着不要挖出来啊，这样能多挖几年。」

「我们知道呢，又不傻……」

「你们马鹿和黄羊皮子咋们卖的？」有人操着本地疆普问道，「我们家里有十几张皮子呢，今年过年的时候打的，结果公家的收购站撤掉了，私人收购站给的太低了。」

「全皮的话，一张马鹿皮五十吧，看大小了，这是均价。」李龙说道，「黄羊皮便宜点儿，四十？要是枪眼多的话，那就往下降。」

「那也比我们那边贵，我明天就拉过来！」

李龙心说，看这样子，今天自己就得去取钱了，刚才给顾博远的那一万块钱，都不一定能撑到下午！

没想到自己昨天和别尔西一顿说，去幸福收购站又展示了一下财力，竟然一下子吸引这麽多人过来！

保守估计，现在这院子里的贝母加起来得有三百公斤了。

说不定下午还会有人来！

不行，呆会儿就得去取钱！

这些从邻县或者北庭过来的人，有些是熟人结伴来的，有的不认识，是自己过来的。排队的时候，有些人就在商量着回去收药材收皮子，有些人则盘算着怎麽做才更赚钱一些。

外面走过来两个人，李龙一直关注着周围，他立刻就发现了，等看到前面走的是郭铁兵，他便笑着迎了上去。

排队的人看着两个穿着公安衣服的过来，表情各异。有些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俩公安是过来处理什麽的：有些人则担心这个收购站是不是有什麽问题，不然公安怎麽会过来？

「郭警官你好。」李龙迎上去笑着说道，「这位是……」

「这是我同事刘斌。」

「刘警官你好。」李龙和两个人握了握手，问道，「你们这是……」

「我们发现这里人多，刚才还有些乱，就想着是不是有啥事情，所长派我们过来看看，帮你们维持一下秩序，等过来看你这边搞得挺好的，不错不错。」郭铁兵笑着说道，「我们算白跑一趟了。」

「不白跑不白跑。」李龙说道，「我这边今天来卖东西的人有点多，收购款不够了，我得去银行取一些，这里可能还要麻烦你们照看着一些。外地过来的客人多一些，别引起啥麻烦……」

「那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看着。」郭铁兵说道，「放心，不会乱的。」

李龙自然是放心了，他进去和顾博远说了一声，顾博远也是这个意思——刚才李龙拿进来的一万块钱，现在已经剩下一小半了，东西太多，钱走的太快！

「至少取三万！」顾博远小声说道，「照这速度，这两天三万还不一定够呢！」

顾博远说话是带着点兴奋。

虽然收的这些贝母成本比较高，但胜在稳定而且省事。这些外地过来的贝母，大都是特级货，人家都收拾好的，收回来只需要进行简单的处理，就能装袋，等着贾天龙过来收货了。

按顾博远收购的标准，一公斤赚十五到二十块钱，几乎没有什麽成本，纯赚。

这是多好的事情！

就今天这样的收下去，两三天就能收一吨乾贝母，纯赚一两万块钱！

抢钱也没这麽快的！

顾博远有种走钢丝的刺激感——他没有李龙两世为人的经验，觉得这麽赚钱的话，放二十年前，那算不算挖社会主义墙角？是会被挂牌子游街的！

当然，眼下是什麽样的情况，顾博远也不好说。既然李龙已经决定了，那就跟着走吧——毕竟现在公安都在帮着维持秩序，那说明什麽？说明上面对于这样的商业状态是认可的。

放二十年前，公安过来那铁定是抓你的，想让他们帮着私人的店里维持秩序，怎麽可能？

这麽想着，顾博远也就心安了。

不光顾博远心安了，那些排队准备卖东西的人也心安了——这可是公安在维持秩序了，几曾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郭铁兵和刘斌自然也清楚这些人怎麽想的，他们倒是没啥。本身和李龙关系不错，最开始李龙还没发起来的时候就有接触，后面李龙给派出所送过几回东西，有肉有其他的，派出所这边也知道李龙有公家身份，乾的也是正常的事情，人不错。

眼下这个还真是所长叫他们过来的，做这事情也是好事，免得发生什麽纠纷之类的。

李龙开着吉普车去大院子先取了存单，然后又去往银行，取了三万块钱出来。

等回到收购站，他发现这边陆续还有人过来。

把钱拿着进了收购站，李龙倒也不担心，光天化日，还有公安维持秩序，也不会有人过来在这里捣乱。

然后就和顾博远一起收物资。

郭铁兵他们在这里呆了一阵子，看着没啥事情，就和李龙他们说一声回去了。

这时候警力挺紧张的——这年头没有辅警这种存在，每个民警都是多面手。还好这时候人口也不算多，不然片警得累死。

虽然郭铁兵他们走了，但这些卖东西的人明显「文明」了许多。这个年轻人和这个收购站有背景啊，不然怎麽可能有公安过来给维持秩序？而且那个年轻人和公安有说有笑的，看样子关系不错。

所以这些人就挺老实的，包括后面过来的人也在排队过程中听到了先前的这个场景，也就知道该怎麽做了。

中午饭是李龙回去吃，然后给顾博远送过来，下午的人并没有少多少，大多数人都是慕名而来——呼县和玛县相隔几十公里，上午有人卖了货后回去，消息一传开，中午就有人往这里赶——一公斤贝母多卖十几块钱，一张皮子多卖十几块钱，这个谁不愿意多跑跑？路费才几个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