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路两边的雪肉眼可见的化了。这时候大多数的路还都是砂石甚至泥土，所以雪一化，哪里都是泥巴，走在上面感觉难过的很，毕竟走几步就得把鞋底子上的泥巴清一下，不然就跟古代的官靴一样，鞋底子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走。

李娟和李强两个也很难受，要上学放学，骑自行车的时候，虽然前后轮都有瓦挡着，但泥点子依然会甩在背上丶书包上。

有些时候还得在车后座上别根棍子，专门用来撬掉跟着车轮旋转卷进车瓦下面的泥巴。

好在李龙这只小蝴蝶扇动的翅膀改变了一些现实，从四小队通往中心小学和乡中学的路铺上了砂石，虽然化雪水多，但至少路面不像前几年全是泥巴——

前几年这条路是土路，一化雪或者下大雨，路面就不能走了，一脚下去泥巴能没过脚踝，自行车更是走不了五十米，车轮和车瓦中间就会塞满泥巴，推都推不动。

每当这个时候，李龙就感慨，要想富先修路是真没错，什麽时候这里铺上柏油路，那就真好了。

当然，这个过程还要很久，因为上一世，真正把柏油路铺到家门口，得二十年后了。

中间倒是铺过两次，一次从乡里铺到中心小学，后续就没了，由于疏于维护，很快这段路就变得坑坑洼洼，和砂石路区别不大了。

另外一次起了个头，砂石都已经拉到了路上，而且很快就推平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最后不了了之了，听说是修路的钱不知道用到哪里去了。

最后还是把这段路纳入到环城公路中，然后才真正铺起来。铺完后因为一直有人维护，所以用起来还真方便——不过那个时候，三个居民点合成一个，几乎所有的荒地都被开垦出来，已经没有了八十年代的模样。

李龙开着吉普车感慨着来到了四小队，先去了老马号。

雪化开后，荒地里基本上不见雪，原来的那些草露了出来，现在杨老六和同伴就开始放羊。

老马号里的羊现在已经很多了，大羊三百多只，其中带羔子的母羊有两百多只，去年长成的冬羔子有一百多只，而小羊羔子还有两百多只，一放出去，乌鸦鸦一大群。

也就是这个时候荒地多，不然的话这一大群五百多只羊，放到四十年后，哪里的荒地都盛不下。

这麽一大群羊，至少需要两三个人一起放。因为羊群里有一百多只山羊，这些山羊非常的调皮，也很捣蛋，只要一不注意，就会跑到麦地里去偷吃麦苗。

得益于冬天大雪的滋润，现在麦地里的麦苗看着非常漂亮——虽然还没完全的长起来，但地里墒情太好，哪怕李龙这个半外行也能感觉得到，今年的粮食产量必然是要增高的——肥料当然也不能少。

从老马号新圈和老圈里趟出来的羊蹄印子一路绵延到路南，再远了就看不清了。李龙的吉普车开到马号门口，院子里的老罗叔就听着动静走出来了。

「小龙啊，看着你这吉普车，这上面的泥点子多少啊！」老罗叔开玩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着去打仗了哩！」

现在两山轮战还没结束，老罗叔这话说着倒也没错——据说玛县有一支炮兵部队跟着过去了，多久回来也不知道。

「这烂路……」李龙吐槽了一句，「这里是这样，县里周边也是这样，太难走了。」

县城里面并不是所有的路都铺了柏油，这时候穷是真穷，物资也不够丰富，县城这两年往周边拓展了一下，发展是在逐渐发展，但修路的事情没跟上，所以除非等雪完全化了，不然的话，这样脏脏的样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好多了。」老罗叔心态很好，「那前几年，雪化的时候我们想去县里，还得捡着渠里走，路上根本走不成。对了，昨天小宋过来送糖渣，说你给胡科长带过去的肉乾，胡科长说很好吃。

他昨天过来拉糖渣，给咱们带过来几十条新麻袋，说让咱们先用着。」

李龙做出来的肉乾，除了给赵辉丶黄磊那边发过去批发出售外，其他的都是想起来就往出去送一些，先看看这边的市场再说。

不光胡科长，就连奎屯的杜厂长他都让跟着卖收割机的卡车给带了一些过去，说是给大家尝尝——当然大部分是给杜厂长的。

奎屯农机厂现在的清雪机虽然生产的少了，但定单还有不少。主要是一些单位知道的晚了，但觉得还是先订上再说，毕竟每年冬天清雪都是件大事。

按杜厂长原来的想法，是开春化雪之后，这清雪机就不生产了，转而生产收割机，但没想到清雪机的订单还不少，那就顺便继续生产吧，毕竟人家送到家门口的钱，凭啥不挣呢？

大约因为肉乾都是送出去的，总的来说反馈都还不错，大家都说好。

至于是不是真的好，李龙现在也不清楚了，毕竟他自己现在已经不怎麽吃了。这玩意儿感觉尝鲜还行，不能天天吃，不然腮帮子受不了。

但是，口里的市场是真的需要，黄磊和赵辉两个又打来电话了，说还需要。

也就是说，每隔二十天一个月，就要给口里发一批货过去。李龙这边目前的状况不太好进山，毕竟往村里的路好歹还是砂石，往山里那纯土路，而且还危险，洪水也在逐渐形成，李龙便想着先把老马号里自己的牛羊宰一批应急一下。

能不能成，他这趟过来是要和老罗叔商量一下。

说实话，李龙搞肉乾本身就是一个临时起意的，毕竟这玩意儿赚钱不多，还挺烦人。他想着现在这样搞成正轨了，那就乾脆甩给杨大姐，让她逐渐接手去做，当个合伙人一样。

这样的话，自己这边就只负责搞羊肉，而且也不是自己弄，要麽山里要麽玛河西边的牲畜批发市场。

有的是人愿意接手去做这件事情。

但现在刚好是特殊时期，玛河水量已经增大，遍地泥泞，野生的牲畜批发市场，暂时停了，而山里也进不去，那就只有先打自己牛羊的主意了。

进了老马号的院子，李龙看到其他几个没事的人正在将昨天拉过来的糖渣分开堆放，摊开是打算晒乾的。

他和这些老人家打着招呼，然后就去看圈里的狍鹿子和马鹿——还有已经家养化的小野猪。

说实话先前李龙就只知道活的往老马号带，死的就直接剥皮开膛炖了吃。

再后来活的不好弄了，不然的话好歹他还会搞几只黄羊或者北山羊养着——黄羊不太好弄，北山羊估计也养不起来，所以后面特色养殖的事情，就这麽不上不下的停了。

现在老马号的里圈，这麽大的地方就全给了这三样东西。

马鹿有二十多头，李龙看了看，还挺均匀，几乎一半公鹿一半母鹿，大公鹿头上才有个茸头头，个个都是割过的，小鹿娃子还跟着母鹿在找奶吃。

狍鹿子的数量就多多了，看样子至少得有四十多头，也不知道是因为繁殖的比较快，还是死亡率比较低，又或者这两年没怎麽宰杀，所以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小野猪倒是没多少，母猪有几头，半大的野猪有二十多头，这玩意儿比家猪略微乾净一些，主要是能跑，圈里清的也好。

感觉这队伍还真是挺庞大的！

李龙很开心的「检阅」了自己的「队伍」，然后就跟老罗叔商量这几天宰羊的事情。

「能宰，山里如果来不了人，那就上队里的人。」老罗叔很有把握，「那些去年的冬羔子现在能宰二十来公斤肉了，刚好。队里前几天刚把渠清了，现在人还没啥事情干，闲着哩。」

因为去年要支援燕京那边，老马号里所有的淘汰羊全都宰杀了，现在留下来的就是种公羊丶带羔母羊和去年的冬羔子。

种公羊中的绵羊是他专门从磁泥泉种羊场买回来的美丽奴细毛羊，一头好几千块钱——贵是贵了些，但繁殖出来的羊羔子剪下来的羊毛是细毛，这就比较好。

原来粗毛羊比较多，那羊毛用处不大，细毛就不一样了。

甚至于村里有些老太太在李龙他们宰完羊后还专门过来要一些羊毛，他们会把羊毛洗乾净，然后捻成毛线，再织成毛袜子或毛背心。

人家也不要多，要给钱李龙也没好意思收，羊毛给了就给了。

不算啥大事。

「那行，那就找队里人宰牛羊，一批批宰，现在宰多了放不下。」李龙说道，「我去通知人，正好，过来帮忙的，一家分一些下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卖又划不来。」

生意做大了，李龙就看不上那些下水的钱了。反正现在雪化的时候，队里人家家户户也没什么正事，就等着雪化完路干了才好干活。

有这个功夫，在老马号宰羊帮忙，倒是件热闹事情。当然李龙也没打算给钱，过来帮忙的人，一家分几副下水，算是还了人情，队里人自然也乐意过来。

这事情不需要通过大喇叭，只要给谢运东他们一家家说完，自然会有村情报信息中心的人给其他人传开的。

李龙开着吉普车给各家通知，这边老罗叔他们开始收拾场地。灶台什麽的都好弄，原来就有，因为上一次宰羊的时候就用着，没拆掉。现在要做的就是新羊圈那里竖着剥羊皮的杆子下面得重新清理一下，不然全是泥马根本搞不成。

老罗叔心说要不要等这事办完后找李龙商量一下，以后把老马号外面这片场地也都铺上砖，免得后面再干这件事情，还得在泥巴上面做文章。

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院子里的大塑料布扯过来铺在湿泥地上，这玩意儿估计也不够，再就是找一些麻袋剪开铺好，湿了就湿了，至少泥巴渗不出来，在上面宰了剥羊皮开膛，也算乾净。

李龙给各家通知完，然后去大哥家那边，吉普车开到院子里，他没直接进屋，而是先去对门那边，给陆英明和陆大嫂把这事给说了，让他们到时也过去帮忙。

「嘿，那肯定去！」陆大嫂开心坏了，这麽大的消息，她已经恨不能现在就长俩翅膀去给各家通知了——李龙说了，只要过去帮忙，都能分到下水。

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杜春芳等李龙回来，笑着问：

「又要宰羊了？」

「嗯，得宰一批。那肉乾口里人要的多，咱们还得做——有钱赚嘛，总不能闲着。」

「也对……那肉乾就是太干了，我牙口不好，嚼不动。你老爹倒是能吃，怪好吃哩。」杜春芳的牙不好，虽然才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牙已经快掉光了——

毕竟生在解放前，那些岁月是很伤身的，牙也一样。

倒是李青侠算是这个年纪人中的另类，一口好牙，一个没掉，整整齐齐，吃啥都没问题。

按李建国的说法，老家产梨，这玩意儿好像对牙比较好，而且李青侠后面有条件的时候，刷牙什麽的还是挺勤快的，再加上不喜吃酸辣味儿，不吃伤牙的东西，牙就好。

当然可能还有遗传。

现在杜春芳听到李龙说给帮忙的人分下水，已经没有原来的那种舍不得的心态了——舍小东西赚大钱，这几年她慢慢能转过这个弯来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村里无论谁过来到家里，对她和李青侠都是很尊敬，会给他们带一些礼物，家里有什麽事情，村里会有人主动过来帮忙。

按李青侠私下里给她的说法，李家这一支就落在这里了，人家看着儿子的面子上，对咱们客气，那咱们也不能拿乔啊。至于儿子们做的那些决定，都是好好考虑过的，根本不需要自己这边来「指导」其实就是指手划脚。

杜春芳慢慢就想明白了，村里人看在儿子们的面子上能过来帮忙，那自然是要有回报的。这些下水啥的，自家也吃不完，卖也卖不到几个钱，不如做人情。

她觉得其实老伴的心态是最好的，眼不见心不烦，儿子们怎麽决定那是他们的事情，自己只需要好吃好喝，该配合配合，没啥事情就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想想啊，这麽好的日子，那不得好好过一过——就如前几天村里一个和老伴差不多大的老头子过来在院子里聊天时所说的那样，过去五六十年过的日子，哪有现在的好？

以前别说地主老财了，旧社会就是当官的也不一定有现在自己日子过得好吧？那还不好好把身子养着，把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越好！

现在杜春芳听了老伴和儿子的话，那泡了啥骨头的酒，每天喝一小杯，感觉还真不赖哩，感觉自己的身子骨好像比原来在老家还好了。

所以李龙说宰牛羊的下水分出去，她一点意见也没有，想着到时自己也过去看看热闹，毕竟天天呆在院子里，也挺无聊的。

梁月梅听了李龙说这件事情，也说到时会过去干活。李龙就笑着说，正好到时让老罗叔多煮些肉和下水，大嫂带回来一些，等李娟李强回来就能吃上了。

现在李娟李强两个上学已经不再带冷馒头了，每个人每天都有点零花钱，两个学校都有食堂，在供老师吃饭的同时，也会卖一些小吃给有实力的学生，而李娟和李强两个就算有实力的学生了。

在学校能吃到热食，那是会被大多数人羡慕的存在，当然李娟和李强也习惯了。

他们关注点早就不在这方面了。

第二天，宰羊的事情正式开始，让李龙有些意外的是，他开着吉普车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开宰了，场面上光过来干活和帮忙的，就有三四十人，看样子陆续还有人过来。

李龙不知道的是，前段时间，许成军开会关于抗洪的事情，许有道虽然被他训了一顿，算是不再说了，但这事还是传开了出去。

有些人问许有道，他依然还是那副说辞，而队里竟然还真有人支持他的说法。

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许成军说的有理，占了人家的便宜，利用人家赚了钱，这时候让人家自己去管小海子，怎麽也说不过去。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看热闹的，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现在李龙一下子要搞着宰牛羊，让队里人帮忙。

明面上是让队里人帮忙，真算起来，那谁不清楚这相当于给队里人发福利哩！

过来帮忙就能分到羊下水，这事傻子才不干！

这下子，哪怕剩下的少部分人，也没那个脸说李龙和李家的不是了——算算这些年，从李家占到的便宜是真的不少了。

四小队村民能过到现在的日子，李家功不可没，或者说功劳要占大头的。

这时候如果再把李家和四小队剥离开，那才是傻了呢！

所以过来帮忙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夸着李龙，帮忙的时候也是真心诚意的。

陶大强和谢运东是开着拖拉机过来的，他们按李龙的吩咐，要把今天宰杀的牛羊肉卸开后，直接送到县里大院子里去。

杨大姐和打零工的那两位，已经在院子里做好准备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