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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武战(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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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武战(万字)

侯府大门前,那沉沉黑暗中,瞬间便浮现出了上百只针娘!

大门后的曾四两人,正面面对针娘看不到,但是远处的朱杨平三人,却是清楚分明的看见,每一只针娘的脑后,都破开了缺口,里面藏着一只,散发绿火诡光的死人眼珠!

眼珠惨绿丶僵硬,中间的瞳孔猩红,只有针鼻大小!

针娘们的「脚」从街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四周的黑暗中,还有更多的针娘在不断地涌出来。

朱杨平眉头紧锁,有些不能理解许源的淡定。

即便是你对自家宠物的实力,有着极强的信心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不应该是别管大福能不能顶得住,都立刻上去帮忙吗?

许源迎着朱杨平质疑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微笑:「堂叔放心,万无一失。」

朱杨平下意识问道:「真的?」

许源没有再强调,而是说道:「大福要审问这些邪崇,咱们便不能出面一一咱们一出面,就将它们都吓跑了。」

「可是我的手下——」

「你那个部下,嘴上不修德,给他长些教训也好。」

仿佛是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朱杨平不禁质疑得多看了许大人一眼:你今日下午那表现,仿佛也不是什麽嘴上修德的人物呀。

许源这麽一阻拦,那些针娘已经划着名地面,飘飞到了大门前。

只待一拥而入大门后面,曾四两个背靠着门,死死顶住,

同时曾四将一枚信炮拉响咻一—啪!

信炮的声音又长又尖,侯府中其馀的山河司校尉立刻惊醒,飞快的起身来,抓了配刀就往外冲。

「是大门那边!」

「出事了,快一一」

曾四放了信炮,心中稍定几分,可是一转脸就看到,自己左侧的门缝中,已经伸进来密密麻麻的一片绣花针!

这些绣花针的针尖上,还挂着血肉!

后面的针鼻中,缠着一道丝线一样的肉须!

上百只绣花针,同时从门缝中伸了进来。

而后便在那丝线一般的肉须操控下,在门后好像一团银花一样盛放!

贪婪的四处寻找猎物!

曾四两人这才看清楚了,那些肉须,并非像丝线一样穿过了针孔绑在上面。

而是直接生长在了绣花针上,

这些绣花针进来之后,忽然竖了起来,针尖朝下。

针孔———也可以称之为「针眼」。

就真的像眼睛一样,在大门后四处乱看。

也可以称之为针鼻。

就真的像鼻子一样,在大门后四处乱嗅。

都在寻找活人那腥香甜美的味道!

曾四在右丶夥伴在左。

两人隔着门缝,相望,冷汗无声地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

他俩各自顶着门,悄悄地向两侧滑去。

虽然行动无声无息,但是逃不过针眼针鼻的搜寻。

那上百只绣花针,猛地朝两侧一分,各自盯上了两人!

黑暗中,仿佛有一张破碎的无眼面孔在狞笑:找到你们了!

「啊——」

两人忍不住惊声尖叫,放弃了大门朝侯府内逃去。

远处街道上,许源也有些尴尬。

因为许大人忽略了一个问题:大福一嘴凿进了大门里。

这种错误,大福之前也犯过。

一嘴凿进了墙里,自己拔不出来,就挂在了墙上。

这次一只针娘邪崇眼看着就要冲进侯府了,大福还在努力把自己从大门上拔下来它的翅膀和大脚蹼一起撑在大门上,显得十分努力。

朱杨平斜眼看了看许源,然后一言不发的直奔侯府而去。

许源汕汕,不好再阻拦。

赋朱杨平刚跑出去,大福终于是把自己从大门上拔了出来。

然后得意洋洋的扭脖子晃脑袋。

还好上次失误把自己挂在了墙上后,福爷我悄悄进行了一些专项训练!

一只针娘已经从大福身边飘过,一半的身子钻进了门缝中。

这邪票对这只大白鹅视而不见。

鹅肉虽好吃,又怎比得上人肉?

大福在占城邪票圈的赫赫威名,那是经历了一个个夜晚打杀出来的。

在顺化城中,显然还没有这种「威名」。

见到这样一只小小的针娘,竟敢如此的无视自己,大福狠狠一口啄了上去。

针娘顿时感觉一阵剧痛!

这种剧痛要怎麽形容呢?

针娘最为古老久远的记忆被激活了,当年被那黑心商人,在半夜丢出门去,受那数十只邪崇啃食身躯,也没有这麽疼!

对于自身的伤害其实并不高,但就是特别的疼。

直疼的这只针娘连蹦带跳的从门缝里缩了回来,倒在大门前的地上乱滚!

残破的大口中,发出了刺破夜空的尖叫声。

周围其他的针娘都懵了。

至于吗?

大福一双鹅眼怒瞪外凸,好像蛤眼一般。

然后不由分说,张开了翅膀开始冲锋。

逮谁啄谁。

某些针娘更加古早久远的记忆被激活了那是她们还没有被卖给恶商之前,她们也曾经是村中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每天在阳光下丶田埂上欢快的奔跑。

不怕那太阳晒丶不怕那风雨狂。

也不怕被野狗追只怕被大鹅摔·

幼年的恐惧,重新支配了已经化为了邪崇的它们!

顿时大门前,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四周的黑暗中,还有针娘在不断的涌出来,大门口那上百只针娘却惊恐地向外逃窜。

朱杨平只冲出去五六丈,就发现眼前这一幕,简直匪夷所思,他几十年山河司办案生涯,从未见过这般的场面:

侯府门前的这一片小小空地上,几百只针娘邪崇,发生了踩踏事件!

针娘们像遇见诡的小女孩一样,疯狂的尖叫着。

声音像绣花针一样尖锐刺耳。

几十只较弱的针娘,被撞翻在地,无数的「针脚」从它们身上划过。

往里冲和向外逃的两拨邪,好似浪花一样狼狠地撞在了一起··

于是更多的针娘摔倒了,被踩踏了。

混乱的邪崇群中,有一团矫健的白影若惊鸿丶矫若游龙!

如果——这团白影不那麽肥胖的话,它会显得更加英武。

朱杨平捂住自己的耳朵,默默的退了回来。

他不李姐!

但他敬佩。

我家小眉的眼光好!

许源养的一只鹅,就能爆杀盘踞在顺化城内数十年的邪崇群。

这门婚事,我朱杨平站了!

侯府前,乱哄哄的局面倒也没有持续太久。

那些被踩踏的针娘,虽然受伤极重,但是它们毕竟是邪崇,满地乱滚着,渐渐地身形就直接沉入了地面。

而后外面向内涌的邪票们,也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大福又正好冲出来,狠狠地啄了它们几口一一它们就一哄而散了。

大门前很快恢复了一片死寂。

但似乎虚空中某个不在阳间的层面上,还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若有若无的传来。

大福嘴里叼着一只针娘,摇摇晃晃的朝饭辙子三人走来。

它多少是有些嫌弃的。

在占城的时候,大福捕猎那些蛇虫鼠狐,也嫌弃那些家伙平日里躲在阴沟中丶暗洞里。

身上脏兮兮的。

它都是扒皮吃肉。

然后皮毛光亮的,拖回了窝里做褥子。

但是针娘这种,乃是活人变化的,它下不去嘴。

它捉了这只针娘回来,乃是因为觉得这一只好像跟其它的有所不同。

许源三人躲在一处街角拐弯。

伸出头去看一看清大门前的一切。

但是大门后的曾四两个,不容易发现他们。

大福将这只针娘丢在饭辙子脚下,然后昂首挺胸,两只翅膀互相拍了拍,意思是:手到擒来,

轻松!

许源笑着夸赞道:「干得漂亮!这个家没了阿福可真是不行!」

大福表示:那是裤裆里着火一一当然了!

朱杨平喷喷不已:「厉害啊,山河司曾经清剿这群邪崇,花了几个月却毫无效果。

若是大福在此处坐镇,这些邪崇怕是再也不敢出现了。」

大福满眼鄙夷:福爷就是看在饭辙子的面子上帮你们一次,还想让福爷在这里坐镇?顺化城的人真不上道,净想美事呢。

朱杨平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的那只针娘,忽然意识到这一只跟别的不同:「好像是」七流的?」

一般的针娘都是八流,这一只水准更高。

许源点头,已经用「望命」看过了:「的确是七流。」

朱杨平:「邪崇里的头目?」

许源不置可否,跟大福说:「帮我问一下,它们的老巢在哪里,最近这侯府附近,有没有什麽新来的邪崇?可曾见过一只耗儿脸的老头·」

许源一连提了好几个问题。

大福的双眼渐渐变得迷茫我怎麽记得住呢?

大福用大脚蹼甩了针娘一巴掌。

别装死,快起来回话。

针娘哆哆嗦嗦的起来了。

「嘎嘎丶嘎嘎嘎嘎,嘎——」

大福一顿质问。

这只针娘根本硬气不起来。

被啄的那一下,现在还疼呢。

它脑后的那只死人眼,汨泪往外冒着血泪。

于是老老实实,大福问什麽就回答什麽。

针娘无法剿灭,因为它们的本质,乃是一朵生长在顺化城浊间的血肉针花。

这是顺化城浊间的大邪崇。

不将这只邪票从浊间驱离,在阳间杀多少都没用。

许源便低声询问朱杨平:「顺化城的义庄,不在山河司手中?」

朱杨平的脸色有些难看:「在的,而且城隍金印,就在指挥大人手中。」

那麽顺化城山河司分明是有能力赶走这只邪,至少也能约束它,不要将针娘放出来,

朱杨平显然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指挥大人是故意用针娘来困住侯府。

可暗中盯看重昏侯一脉,是他朱家的差事,指挥大人这是想要干什麽?!

大福又审讯了一番,可是针娘从耗儿脸老头的诡案发生到现在,从未见过陌生的邪票出现在侯府附近,更别说偷偷溜进去了。

许源一把火将这只针娘烧了。

然后对朱杨平说道:「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耗儿脸老头邪崇,是被人偷偷带进侯府,而且在他的隐藏下,一直躲在侯府里。」

朱杨平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骂道:「狗内奸!难怪之前弟兄们一来,这邪崇就不见了踪影,只要一走它就又出来为祸!」

他又想了想,道:「可是我已经反反覆覆搜查过了整个侯府,并未找到那邪崇啊。」

一直没说话的闻人洛忽然开口:「小侯爷那里你也搜过了吗?」

他说的「小侯爷」,当然就是重昏侯的血脉。

但实际上这个称呼并不准确,因为这个年轻人并未袭爵。

皇帝没有下旨让他袭爵。

他本身想必也是不愿继承「重昏侯」这个爵位的。

朱杨平摇了摇头:「当然没有,那一位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毕竟也是陛下的亲侄孙,我们不敢不敬。」

「问题可能就出在了这里。」闻人洛言辞间毫无顾忌。

可是朱杨平却不敢再接话了。

这案子眼看着就要卡在这里三人各自想着案子,忽然闻人洛和许源同时向一旁转头看去。

朱杨平后知后觉,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街道的阴影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是一阵金属在地面上摩擦的刺耳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那黑暗中的地面上,闪亮起点点的火花。

火花明灭,微弱的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尊丈许高的庞大身躯!

终于,这身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披着一身暗金色的山文甲,手中提着一只风磨铜狼牙棒!

尖锐的尖刺在地面上,拖出啦几道长长的划痕。

朱杨平意外:「史明游?」

竞然是侯府中坐镇的四流武修,许源疑惑: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史明游的另外一只手中,抓着一张钢铁面。

面上涂满了鲜艳的颜料,造型奇异而夸张。

他冷冷的望着朱杨平,沉声道:「朱杨平,你不守在侯府中,大半夜的在外面做什麽?」

朱杨平一听这家伙语气不善,就知道他必定是误会了。

「本官正在查案!这两位是——」

「他们是你勾结的外人。」史明游毫不客气的打断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你也是姓朱的!你们想回正州去,你们这些昏君走狗,都恨不得小侯爷马上毙!

什麽鬼屁诡案,都是你们这些暴君手下的酷吏搞出来的!」

许源满心惊疑,看向闻人洛:这是怎麽回事?

史明游是朝廷派来的坐镇强者。

他应该是陛下的人啊,为什麽听他这番话,他似乎是对那位小侯爷忠心耿耿呢?

闻人洛也长大了嘴,不知道史明游这是闹得哪一出?

朱杨平怒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史明游明显脑子一根筋,

他被曾四的信炮惊动,知道有邪崇出没,便立刻披甲杀了出来。

结果他在侯府中找了一圈,并不见那耗儿脸老头,便又悄然跟在山河司众人身后出来。

结果恰好看到朱杨平却躲在府外,身边跟着两个身份不明的家伙一一邪票袭击侯府,你不在府中护卫,却鬼鬼崇崇的藏在外面做什麽?

刚才邪票对侯府的冲击,必定是你这贼厮暗中驱策的!

他就认定了朱杨平乃是奸细!

不管朱杨平怎麽说,他只是不信,把手中的钢铁面扣在了脸上,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暴涨。

「鸣一一」巨大的狼牙棒扬起,在黑夜中,带起了一阵沉浑的风声。

史明游双腿发力,脚下的青石板顿时粉碎。

咚一丈许庞大的身躯,仿佛是被一尊更加巨大的青铜匠造大炮发射出来,笔直的朝着三人射去。

朱杨平气恼避走:「这货脑子是实心的!咱们没必要跟他计较——

他是法修,才不会跟武修正面对战。

闻人洛也是这个想法,他有许多种手段,可以把这个鲁莽的武修玩的团团转,哪怕是大家同为四流。

朱杨平身后鼓起一股强风,他忽然变得如纸片一般轻飘。

没想到刚飞出去,便忽然撞在了一张巨大的虚幻面上!

面高达五丈,上面颜色复杂而鲜亮,造型夸张,眼眶巨大空洞,令人惊悚。

朱杨平毫不犹豫的改变了风向,往更高处飘飞而去。

结果头顶上,一张更大的虚幻面压了下来!

朱杨平被困住逃脱不去,气的大骂:「这莽夫怎会有如此高明的匠物?」

他已经看出来,这面匠物的能力是,只要被带上面的人凝视,便无法从对方的攻击下逃脱出去。

史明游已经直射而来,手中的狼牙棒朝着三人直砸下来。

许源张口一吐,剑丸便落入了掌中。

飞快的化作了一面门板大刀!

剑丸阴阳形态!

许源扬起大刀,便和史明游拼了一记。

两股浑厚的力量沉重的碰撞在一起。

史明游舌尖音密爆发,喝了一声「*」,手中的狼牙棒力量更增三成!

他自信十足,自己一棒就要打的这列人手中刀飞出去。

然后一棒砸碎了这家伙的脑壳!

却没想到一棒落下,那门板大刀只是往下沉了三寸,就顶住了。

反倒是史明游自己,被震得全身抖动不止,山文甲甲片哗哗抖动,脸上的钢铁面都被震歪了。

面的凝视效果被破去。

可是最倒霉的却是大福,它傻愣愣的跟在饭辙子身边一一那莽夫杀过来,饭辙子不闪不避,大福也就不闪不避。

大福对饭辙子也很有信心。

两人这一次碰撞,就好似两头上古凶兽对撞。

强大的战斗馀波宛若狂风。

朱杨平现在身如纸片,登时被吹得飞出去,却是恰好贴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而大福就没这麽好的运气,嗖的一声被冲击波推着飞起,直奔侯府大门而去!

曾四两个逃进了侯府深处,迎面跟山河司其他的弟兄遇上了。

曾四便着急忙慌的喊叫道:「快快,在二门处设下防线,那些针娘冲进来了!」

众人脸色大变!

这些人中还有两位巡检。

都是七流的水准。

倒是不畏惧这些针娘邪,可是被邪崇冲到了二门,万一惊扰了贵人-那真是人头落地的大祸!

「弟兄们,这次要拼命了!」

两位巡检一起喝道,而后立刻在二门处布好了防御。

所有的校尉严阵以待,面容冷肃丶气氛无比紧张。

这个时候,效死能让全家活命,逃跑就会株连九族!

可是人都怕死,慷慨赴义哪会那麽容易?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挣扎。

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是左等右等,二门外静悄悄的,就是不见那些针娘杀来。

「怎麽回事?」

大家透过了门缝往外看—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邪崇的踪影。

两位巡检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带着曾四出来,小心翼翼的向着大门搜索推进。

一直倒了大门口,仍旧不见一直针娘!

巡检转头怒视曾四,抬手就是一巴掌:「狗东西,谎报军情!」

曾四捂着脸,无比委屈:「我怎麽敢啊,你们看大门上———」

大门上的门神已经破了。

留下了一片片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划痕!

「这———」巡检也迷惑了。

它们的确来过了,但—又去哪儿了?

曾四的夥伴忽然想起什麽来:「那只鹅—」

曾四立刻跳脚:「对,就是有一只大白肥鹅,它把门神啄破了,才让那些针娘飘进来———」

巡检更是不解了:「一只—」

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远处的街角,绽放出一声炸雷般的大喝:「*!」

然后就见一团白影从那边弹飞而至,咚一声,又被挂在了大门上!

大福虽然有些晕头转向,但还是听到了曾四这厮的话。

刚才就怀恨在心,现在又听得这厮在编排自己肥胖,登时怒从心头起,猛地把扁嘴从大门上拔出来,嘎的一声大叫,朝着曾四杀了过去。

曾四「嘿」的一声怪笑:「老子杀不赢邪祟,还能怕了你一只鹅?」

下一刻,曾四抱头鼠窜,被啄的大叫。

「救命!救命!巡检大人救命啊—」

街角处,朱杨平和闻人洛惊的看着战场中心的两人。

史明游高达一丈,身披山文甲,就像一头武装到牙齿的巨兽。

许源只到他的腰部高一点.

巨大的风磨铜狼牙棒下,许源双手托刀,稳稳站立,

双脚已经深陷进了地面的青石板中。

但是这一招交锋,却明显是许源胜了!

因为史明游脸上的钢铁面已经歪了,勉强挂在脸上,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朱杨平现在越发看不懂自家这位潜在的女婿了。

他家的鹅充满了神异。

而他本人据说是命修丶丹修,可为什麽又能正面抗住一位四流武修?

你要说他兼修了武修一门,可是天下武修一个比一个块头大,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分明就不是武修啊。

他对许源的一切了解,都来自于朱展眉和朱展雷姐弟的描述,现在看不明白了,整个人贴在墙上,用眼神去询问闻人洛。

闻人洛也目瞪口呆。

他无法为朱杨平解惑,因为他自己也是满心迷惑。

更恐怖的武修他也常见。

同为三代弟子,他当然会经常见到大师兄出手。

三流武修那才叫可怕!

但许源不是武修啊!

这样的身体力量,就非常可怕了。

闻人洛想来想去,自己要是把各种压箱底的手段都用上,倒也能做到许源这般,正面挡住四流武修一击。

可那也是自己的极限状态了。

闻人洛虽然很欣赏许源,并且内心中认可他般配槿兮小姐。

但监正门下哪个不自傲?

只是「监正门下」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傲视皇明了。

所以闻人洛虽然欣赏,却绝不认为许源比自己强。

顶多会觉得:这小子不错,将来有机会追上我。

而关于槿兮小姐,则是因为监正门下都和小姐太熟了,监正也没有在门下为孙女招婿的意思,

所以大家才会留意许源这些外人。

但是现在,闻人洛觉得许源至少在面对武修的时候,已经不比自己差了。

战场中,两人脚下地面深陷成了一个下凹的弧面。

青石板碎裂如蛛网。

歪斜的钢铁面后,露出史明游半只惊愣的眼睛。

许源双臂发力,向上顶起发了个「震」和「卸」的技巧。

就让还在震惊中,猝不及防的史明游跟跑后退了几步。

狼牙棒滑开,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许源单手拖刀,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臂,又对着史明游勾了勾手指:「不服气?再来!」

史明游没有受激像公牛一样冲上来。

他抬手一扶,将钢铁面重新扣好。

这次变得慎重起来,拖着狼牙棒在许源前方了左右游走,寻找着战机。

战场外的朱杨平和闻人洛退远了一些,免得再被波及。

史明游等了半天,却没有寻找到有利的战机,便知道眼前这列人虽然年轻,但是经验丰富,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君临天下」压制。

便是许源露出了破绽,他也会无意识的忽略过去。

史明游高高举起了狼牙棒。

这重兵器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好似举着一只巨大的火把。

武密:燎天神炎!

史明游再次大喝一声,把狼牙棒猛烈挥舞。

每一次都会有一条火龙朝着许源扑去。

许源大笑起来:「跟我玩火?好呀,咱们比一比谁的火更猛烈!」

一口腹中火喷出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四流武修的武密的确强悍,但是许源的腹中火也是四流,而且是炼了六种火的腹中火。

史明游的那些火龙,被许源的腹中火轻而易举得就吞掉了。

「啊!」史明游大叫跳脚,索性不玩这些花哨的了,举着狼牙棒朝着许源狂奔而来,一棒接一棒的打了下来。

许源举刀相迎。

乒桌球乓的和史明游杀做了一团。

一旁的朱杨平和闻人洛便只看到,飞沙走石,罡风如刀!

战场中央一团巨大的灰影,两人速度太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闻人洛的脸色又变了。

这麽打,自己是顶不住史明游的。

虽然自己绝不会跟一位武修正面对战,可闻人洛也不得不承认,想要办下侯府的诡案,就必须跟史明游心平气和的认真谈一谈。

史明游对小侯爷忠心耿耿,只有他能说服小侯爷配合调查。

但是想要让史明游「心平气和」,正面杀败他,是最有效的手段闻人洛自己上去,用法修的手段打败史明游,这家伙就算败了也不会服气,绝不会好好跟你说话。

只怕还要给你表演一出「宁死不屈」。

这街道两头,同时乱了起来。

许源和史明游在街角杀得天崩地裂。

曾四在侯府门口被大福啄的满头是包。

巡检想要帮忙,结果刚上去就被大福啄了一口,立刻便体会到了那些针娘的痛苦,疼的七尺高的大汉,眼泪汪汪的嗷嗷惨叫。

其馀的山河司校尉们乱作一团,也不知道该去先帮谁。

朱杨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下被大福欺负了。

可是能让大福听话的人只有许源,许源正在跟史明游大战呢.他一会儿瞧瞧许源这边的,一会看看曾四那边,一样的左右为难,该先顾哪边?

史明游咆哮声不断,追着许源把平生所学的武技都施展了一遍。

可就是奈何不得许源。

这厮的身法实在太油滑了。

好几次明明就要打中他了,结果他的身体就像泥一样,一拧一绕匪夷所思的就躲开了。

而且,最让史明游憋屈的是,许源那一团腹中火,就悬在他头顶上三尺。

史明游试着要将这团火打散,

可是他扬起狼牙棒,这火就飞高一些,

他收了狼牙棒,这火就又回来了!

史明游也明白,这是在告诫自己:我想要你的命,只要这团火往下一落,就能把你烧成灰烬!

史明游杀了一百零八棒,许源全都接了下来。

连退了五十丈远。

史明游猛地一收,把狼牙棒往地上一,一屁股坐下来,满肚子怒气:「不打了!」

许源满身大汗淋淋,衣服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武修的武技的确是胜过自己一筹。

《化龙法》虽然能够提供媲美同阶武修的身躯和力量,但武技上还是差了。

更何况许源本也没怎麽练过武技。

全靠了龙形的身法弥补。

许源其实还鸡贼了一下,故意用腹中火悬在史明游头顶。

史明游明明知道,只要火落下来自己必败无疑,又怎麽能专注于比武?

这心理上的牵制,也让史明游的武艺只能发挥出八成左右。

「服了?」许源以刀支地,问道,

史明游垂头丧气,不想服气,也不说话。

闻人洛和朱杨平已经张大了嘴,这是史明游认输了?

一位四流武修,跟一位丹修比武,然后武修认输了?!

「一一」远处又传来了曾四的惨叫声,猛地把朱杨平从震惊状态拉回来。

他急忙上前:「许大人,快让你家大福收了神通吧。」

许源身子虚软,虽然心中痛快雀跃,但跟武修这麽硬拼,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甚至不想走过去,只喊了一声:「大福,行了。」

大福啄的曾四满头包,又狠狠给了那位巡检一下。

另外几个校尉上来帮忙,也被大福惩罚了。

大福肚皮里一口恶气,浮上来,顺着脖子鼓起一个包,一直向上从扁嘴里「嘎」一声吐出来。

出气了,这就行了。

大福嘎嘎嘎的絮絮叻叻,是在教训曾四,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去了。

侯府门前,挨了啄的山河司校尉们,

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惨叫不止。

朱杨平急忙赶过去,他也带着各种药丹,朱家毕竟是狗大户。

可是他疗伤的丶解毒的,各种药丹给手下们喂下去,却没有半点效果。

「这」朱杨平茫然了,好歹是七流药丹,怎麽没有一点效果呢?

他只能求助的看向许源。

许源摸了摸大福的头:「去解除他们的痛苦。」

大福眼睛一亮,掉头回去一一许大人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它的脖子拽回来。

「是让你却给他们解毒,不是让你要了他们的命!」

大福顿时失望。

「嘎?」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福爷我白高兴了。

「快去吧。」

大福却是磨磨蹭蹭,明显是要让那些家伙再疼一会儿。

许源这边,和闻人洛一起询问史明游:「你是朝廷的人,为何却对小侯爷忠心耿耿?」

史明游哼哼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回答:「我祖籍山东,当年是山东蝗灾的时候,祖父带着一家人逃难进了北都。

朝廷当年关闭北都各处城门,不准灾民进城。

是老公爷在东门外设了粥棚,我们一家人才活下来。

我爷爷要是活不下来,也就没有我这个人了。」

他说的老公爷当然就是「昏德公」了,那时候还是太子。

这份恩情,他们一家人一直记在心里。

但这种事情,他们自己不对外人说,朝廷人审查史明游的身世,也是查不出来的。

「况且,」史明游又说道:「朝廷命我保护小侯爷的安危,我对小侯爷忠心耿耿,有问题吗?」

这个逻辑很合理!

闻人洛在一边暗暗点头,果然武修这帮莽夫,只要打服了,他们是问什麽答什麽。

许源道:「我们真是为了侯府中的诡案而来,对小侯爷绝无恶意。」

闻人洛暗叹,我们是没有恶意,但背后指使我们的—可就不一定了。

史明游有些怀疑地盯着两人:「真的?」

许源摊手:「山河司查了这麽久一无所获,不如换我们来试一试?反正,你跟小侯爷也没有别的选择。」

史明游不声了。

许源说的是实情。

便是这座侯府中,小侯爷能够完全信任的人,除了他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好吧。」史明游叹息:「你们想让我做什麽?」

闻人洛抢着问道:「府中那诡异,可曾惊扰过小侯爷?」

史明游摘下了钢铁面,咬了咬牙,道:「来过,但是被我惊走了。」

「什麽时候的事情?」

史明游说了个日子:「三月初二。」

许源便去大门口,将朱杨平请了回来。

朱杨平听说了日期后,道:「府中得下人向山河司报案,我们来调查之后发现,其实那邪崇在侯府中已经闹腾了一段时间了。」

「我们综合了所有撞见过邪票下人的证词,发现这邪票最早一次出现,应该是在三月初五前后具体的日期无法精准确定,因为有些下人记不清楚了。」

许源:「也就是说,这邪崇进了侯府,最早其实是奔着小侯爷去的?」

史明游怒不可遏:「我定要捉住那东西,生撕了它!」

但他也只能无能狂怒一下。

他要是能抓住耗儿脸老头,三月初二那夜就抓了。

那东西不知有什麽诡技,神出鬼没,被人看见就立刻消失。

闻人洛看了看史明游,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带我们去见一见小侯爷。

有些情况我们还得要当面问清楚。」

史明游两眼往上一翻:「我当然信不过你!」

你又没亲自打败我。

从我跟这小子动手,你就贼兮兮的站在一边,一看就不是好人!

闻人洛:

接下来,史明游指着许源:「我信得过他。」

闻人洛皱眉。

让许源单独去见小侯爷?不妥啊。

许源也没有要求自己单独去。

这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从一开始许源就明白,闻人洛重金酬谢,让自己陪着来一趟顺化城,绝不是为了一件简单的诡案!

所以许源到了顺化城之后,严格的和闻人洛保持着步调一致。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

朱杨平看了看闻人洛的神色,隐约猜到了些什麽。

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我来安排两位觐见小侯爷。

史明游你信不过我们,你可以全程陪同,

我跟闻人洛绝不说一句话,全程由许源来提问。

小侯爷怕是信不过外人,你要劝说小侯爷,对许大人知无不言,我们才有可能将那邪票揪出来!」

他顿了顿,随即加重语气:「在这麽拖下去,那邪崇不管有什麽阴谋,说不定就要得手了!」

从三月初二那邪崇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

史明游想了想,终于点头:「好。」

夜晚小侯爷在休息,不能打扰。

第二天一大早,朱杨平就回了山河司总署,向上司提出申请,关于诡案的情况,要询问一下小侯爷。

折腾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批准为公文才下来。

朱杨平安排许源和闻人洛,换了一身山河司的官服,跟着自己从后门进了侯府。

史明游早在门后等着。

小侯爷虽然是这座侯府的主人,但其实住在西侧的一个不大的小跨院内。

不是下人苛待他,而是他自己坚持要住在这里。

似乎是地方窄仄一些,反而能给他少许安全感。

朱杨平和史明游走在前面,许源和闻人洛在后。

闻人洛伸出手来,悄无声息的在许源背上写了两个字:命格!

许源侧首,深深看了闻人洛一眼。

果然如此。

进了那座小跨院,许源的眉头便皱了一下,因为「百无禁忌」的命格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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