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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杠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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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杠夫(1/1)

「阿大,你有没有听过这个所谓的方仙道?

「方仙道里的这「龙飞升大法」,也属诡仙道法门?比我这《业火烧身大转轮经》如何?」

行在一条污水横流的暗巷之中,周昌向阿大询问道。

前清亲王与王姓刺客之间的争端,他浑不在意,只想看个热闹,了解一番京师动态,当下时局但二者交流之间透漏出来的不少信息,倒叫他深感兴趣。

譬如那王季铭所修的方仙道中,所谓『龙飞升大法』。

方仙道,分作正方仙与邪方仙。

「湟论正邪,其下种种法门,皆属诡仙道法门。

「正方仙,或以九鼎炼己身内外之阳性,圆融绝九阴之境,或以『云水易脏』之法,洗炼己身内外阳性,开通绝九阴之境修行,或有金浆玉屑之法,或有蝉蜕尸解之法,或有太阴炼形之法,等等。

「此正方仙道,乃道之古形,却于今时滥,修此道之诡仙,多不胜数。

「但修邪方仙者更多。

「所谓邪方仙,即是将正方仙中种种修行洗炼,皆以便宜之法代替。

「譬如『龙飞升大法」,脱胎于九鼎炼阴法门,乃是以童男之阳性,冲销地肺毒火之阴恶,

接引来蓬莱龙水,浇泼己身,使得己身可以便捷成就『绝九阴」之境。

「修行这邪方仙法门者,与正方道诡仙,在表面上看,几无差别。

「唯其诡影,能显露一二端倪。

「譬如邪方仙引蓬莱龙水浇泼已身阳性,所孕诡影,必与龙形有关,如你先前所见的那个刺客,他的诡影,乃是龙形皮影,此正是分辨正邪方仙道之端倪。

「至于此方仙道与业火烧身大转轮经相比,敦强敦弱?

「我以为,适应己身,又兼能爆发无匹威能,便是第一等大法,

「以威能而论,方仙道第一等《蝉蜕尸解金经》,比之《业火烧身大转轮经》,亦不湟多让,

各有千秋,但,此经沦落世间数百年,至今仍未现世,此便说明,适应修行此经的释经人,已然数百年不曾生出一个。

「我于此前,更曾沦落太多岁月。

「而你是这《业火烧身大转轮经》的释经人,你天生适合此经,修行此经,便是天下第一等中第一等的诡仙了。

「今时,你其实已经合适修炼《三神八诡合化大法》,你可要修习?」

「不修。」周昌直接拒绝。

三神八诡合化大法,早在周阎将己身奉献于他之时,已经被他窥见。

此法修行,首须合化三神,奠定仙道根基,

周阎此前获得两道神位法化相,兼一道丧门神位,虽将三神合化,但却没有炼就真正的『仙道根基」一一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其中二神乃是幻影化相,哪怕其中二神只是幻影化相,但凭那二神位格颇高,仅凭二神神韵,用以奠定仙道根基也不成问题。

真正原因是周阎完全无法调伏三神,将三神合炼为一。

这般能耐,周昌今时都无法做到。

他不断喂养先天门神宙光,便是在尝试摸索用宙光祭炼神灵的法子。

一旦他真正找对了门,那时再修炼三神八诡合化大法也不迟,

今下强行去修,虽然看起来像模像样,但其实只是赶鸭子上架,隐患终有一日会彻底暴露出来,届时,就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三神八诡合化大法,位列大品心丹经库藏之中第一正法。

此法位格极高,彼时周阎若能将三神合炼为一,真正铸就仙道根基,哪怕周昌具备心宇宙修行在身,却未必能抗御得了仙道根基加持之下的周阎!

哪怕周阎只是铸就了仙道根基,未曾真正踏足诡仙道之修行。

可惜周阎就是个样子货。

「那个王姓刺客声称,逊皇帝欲将满清皇飨诸道神灵,祭献给所谓天鬼『天照」。

「如此认了天照作祖宗,可以使鞑清血脉,与天照鬼血合流,借鬼显生,再续鞑清皇统。」周昌须想起了王姓刺客与那载泮之间的另一件事,他眉头微皱。「天照我倒是识得,传说是倭国皇族的源头,是化为天上太阳的神灵。

但这天鬼天照,是我知道的那个天照麽?

「逊皇帝与倭国勾结,欲立伪满洲国,这却是新世历史中汪贼刺杀逊皇帝之父很久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了。

「如今这些事情,却都串联在了一起,混成一团,这一方旧世,到底是个怎样所在?

「而且,那所谓皇飨诸道神灵是甚麽?

「皇飨神灵,与此间掌持神旌的俗神,有何异同?」

阿大回答道:「天下之主秉龙脉皇飨之气,建立宗庙,册封正神,此诸道正神,此受皇统册封之神灵,亦反过来维护皇统,为君王分忧。

「此所谓皇飨神灵,亦称皇道神灵。

但皇道神灵乃是借龙脉而滋生,却比不得掌持神族的俗神。

「皇道神灵,是会死的,但俗神神旌永恒不朽。

「俗神是这旧世的主人,想魔杂流期间,或为俗神怅鬼,或与俗神为敌。

「在此之下,人间之主不过是团结了多数有权势的凡人,藉助鬼神的力量,凌压于万姓之上而已,但他们头顶,仍然被俗神丶想魔镇压。

「所谓天下主,其实只是人主,却做不得这天地人宇宙洪荒之主。」

「明白。」周昌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逊皇帝将皇道神灵献祭给天鬼天照,是怎麽一回事,你清不清楚?」

「旧世时下发生之事,我与你同去了新世,怎知其原委?」阿大道。

周昌闻言,喷了一声,不再多问。

此间天下大势如何变化,他并不在意。

以前尚且觉得,旧世是新世的过去,如能变改旧世,新世或许也会出现对应改变。

现下来看,旧世新世更像是两朵相似却绝不相同的花,彼此之间毫无关联,

既然如此,此间会如何演变,周昌就更不在意了。

他在此间只是一过客而已。

周昌沿着暗巷走近一处宅院。

天光被逼仄的高墙拦阻着,始终不能尽数倾落。

青砖高墙因这巷子里阴冷的气温,渗出了些丝沁凉的水珠。

宅院前的两扇黑漆木门下,青石板上已长满青苔。

远处尚有兵丁在狂笑呼号,不时响起一阵阵枪击之声。

而这道暗巷过不了多久,也会被那些以缉拿叛逆之名,行劫掠民众之实的新式兵丁们染指。

周昌搬开两道门板,迈步走近其中。

门板挡住的院舍间,荒草萋萋。

宅院正堂丶厢房间的门窗,多已倒塌,窗上糊着的桑皮纸,更加破烂不堪,遍处角落遍布蛛网。

尘灰随周昌走入正堂,而落。

灰尘间,还掺杂着隐约的尸臭。

那股户臭味已经极淡极淡了。

迎着正堂正门的那面墙下,摆着一张太师椅。

椅子上,坐着一具裹着破布的尸骸。

在那副尸骸身前,则摆着五副棺材。

隐约的尸臭,便是从那坐在椅子上的户体,以及五副棺材之中飘出。

椅子上的尸体,已经与那把木椅子连在了一处,他的尸水浸到木质纹理中,腐烂的皮肉藉助尸水的粘合力,与椅子彻底黏连。

此下只要稍一用力,虽能将尸体从椅子上『拔」下来,但势必会在椅子上留下许多黏连的皮肉组织。

周昌看了眼椅子上坐着的死者,向其招招手,算是打过招呼。

尔后径直掀开了摆在厅堂中央丶最大的那副黑漆棺材,

先前被他输送一股活气,接着送走的杠夫,此刻就躺在这副棺材里。

杠夫陡见天光霍然大亮,骇得他瞪圆了眼睛,直至看到棺顶上出现的那人面孔之时,他将进出喉头的叫喊,才条地刹住,变作「鸣」地一声。

「能说话麽?」

周昌看着棺材里半身血淋淋的杠夫,向其问道。

杠夫基本上已经半身瘫痪,此刻能活,也是因为他输送的那股活气支撑着对方。

但其声带丶脑子并未受损,按理来说应该能说话才对。

「鸣一一鸣一一杠夫眼里泪水不停滚落,只拼命摇头。

周昌不知他此时为何又要哭鼻子,见他不会说话,便捏着他的腮帮子,捏开了他的嘴。

他的嘴里头,只有半截舌头。

半截舌头的创面,早已黏连弥合,说明这处创伤乃是陈旧性伤口,不是因为这次事件生出的创伤一一这个杠夫,原本就已是一个哑巴了。

在杠夫惶恐的眼神中,周昌松开了手,道:「你现下是占了别人的位置,总躺在别人休息的地方,总归不好———·行吧,我先送你回家。」

说着话,周昌揪住杠夫身上那件朝服罩子的领子,连同杠夫的躯体,被他一把从棺材里了出来,在地上。

尔后,他又把坐在椅子上的死尸,连同那把椅子一齐搬起来,塞进了棺材内。

这副棺材确实宽大,应是死者给其与其妻子准备的合葬棺,只是其妻如今不见踪影,死者便先安葬了家中其馀四口人,剩其最后一个的时候,其实在没有了气力,便坐在椅子上就此死去。

一家人生前遭遇过甚麽,周昌更难清楚把死者塞回棺材里后,周昌盖好棺板,看了眼厅堂那张桌子上摆着的几版线香蜡烛,并没有取来香烛,给这家人供奉一道香火。

死便死了,再上香将死鬼召出来,也是给活人添乱。

做完这一应事,周昌拎着杠夫跨入身前漆黑门户中。

漆黑门户猛地颤抖了一下,继而消散于无形。

等那个杠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周昌带出门户,回到了他的家里。

杠夫的居所位于西城门二三里外的一条臭水沟边。

这条水沟旁边,有不少人用木板丶碎砖丶碎石丶泥土搭起了一座座棚屋,数十座棚屋拥挤在一处,便形成了一个聚落。

当下还未至响午,棚屋中少有人影,从外头观察内里,只觉得内里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几个脏孩子在那些棚屋间隙里奔跑玩耍。

周昌背着那个半身瘫痪了的杠夫,在这些棚屋拥挤出的小路里左拐右进。

真正身临其境,便能听到周遭这些看似安静的棚屋里,传出的细碎响声了。

喘息声丶鞭打声丶哭豪声丶咒骂声·—-从那些木板泥石的间隙,一阵阵往外传出。

这种种声响混合着飨气,缭绕在人的耳畔,难免让人觉得此间的空气都污浊腥臭了起来。

当下这处聚落,不仅住着如周昌背上杠夫这样的底层苦力,还容纳着许多暗娟。

周昌猜测,白日间,棚屋聚落里的男人们外出做工,和他们搭夥过日子的女人,便各自在门前做好了记号,等着接客。

置身于这般窘迫又污浊的环境里,杠夫脸上没有任何尴尬之色。

相反,此时他的眼睛愈来愈亮,眼神里蕴着浓浓的希冀。

这里是他的家,该有他牵挂的人。

周昌如是作想,依着杠夫的指引,最终拐到聚落的西北角。

彼处有一道四面围着夯土墙,那墙壁甚至将一棵老槐都包进去了的小院儿。

小院的门楼是用木杆搭成,上面糊着泥巴稻草。

门半掩着。

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里头有一间瓦顶砖石砌的屋子。

那间屋子有半面墙壁垮塌过,但后来又被人用夯土糊好。

这处屋院,和聚落别处的居住环境相比,总归好上了不少,对比起来,此间也是有声有色,有模有样。

这处屋院,便是杠夫的家。

「鸣,呜——」

杠夫嘴里发出含混的声响,他在周昌背上扭动着,有些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

「别乱动。」周昌低喝了一声,止住杠夫在他背上继续扭动,他随后换上一副笑脸,向杠夫问道,「里头想来住着你家夫人?」

这处院门口,仍有浑浊人气。

说明里头也有女子在做着半掩门的生意。

所以周昌才会询问杠夫,里头是不是住着他的夫人。

杠夫听到周昌的问话,表情有些羞报。

他满心都是劫后馀生,能与家里那口子再见的庆幸与喜悦,此时还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半身瘫痪,彻底丧失劳动力,在这世道间,已经离死不远了。

也或许他内心其实已然有些意识,只是他的思维,让他一时半会儿间还不能准确明白这意味着甚麽。

好死总归不如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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