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2W字大章
他们.——想活着。
从他们的神情与语气中,可以感受到落寞丶自嘲与无奈。
先前房间里,那一幅幅画卷下的题字,主题无一不是「宁可万罪加身,亦要扶我赵氏更进一步」。
从满怀憧憬与奉献,不惜自污品格丶活匿于棺,到活着活着,就不想死了,就怕死了,最后忘记了初心,想着可以继续活下去。
这一系列变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感慨:
他们—变质了。
他们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
赵毅,只觉得想笑。
想谈及变质,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之前得是个好的。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又哪里能称得上变质?
配麽。
这里的秘密,理论上只在每一代大长老之间传递。
倘若这个秘密,是固定的,非动态的,那还真能理解,也确实是有可行性,相当于家族一直掌握着某个宝藏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可问题是,这个秘密并非静态的,
当代大长老已经坐在房间太师椅上,二长老怕耽搁他及时进棺材,都不敢在祭祖这日将他给搬出来受晚辈磕头。
三长老丶四长老和五长老,只不过体内残馀的生机比大长老多一点,还没彻底流失乾净,这才能搬出来晒晒太阳。
但他们这种行为,不是已经在做准备了麽?
他们,其实都知道流程。
甚至,他们连自己未来的棺材都已提前预备好了,只等将自己「晒乾」后,躺进棺内加入。
因此,历代只有大长老才能知晓的秘密,从根本上就不成立。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当大长老躺入棺材后,二长老岂不是就成了新的大长老?
只要走得顺序合适,那大家就都有成为大长老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大家都有知道这个秘密的资格。
要真是定死了一代只有一个人知道,那放眼望去,上方怎可能悬浮着这麽多的先人?
他九江赵氏,又不是丰都阴家,传承真没那麽久远,数不到这麽多代人!
退一万步说,自己先前才去了宝库,见到了先祖那盏灯下躺着的老不死。
赵毅不相信,历代生活在这祖宅里的长老们,会对宝库不感兴趣,会没进去看过欣赏过,进去后还会特意撇开最有价值的那件宝物,会瞧不见那位「现身说法」的老不死?
理论知道了,实例也见到了,却依旧故意闭着眼,躺入这棺材内。
哦,对了,临下水前还要题个字,给自己做最后一番装点。
赵毅只觉得上方这些先人们,一个个真是虚伪恶心到极点。
看看柳家那位老夫人,自个儿一个外姓人,进了东屋见了牌位回来给她磕个头,人家都会刻意点拨自己,帮自己打开格局与气象。
再瞧瞧自家的这些,喷喷·—
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家每一代精英人物,最后的归宿居然是把自己当鱼乾晒了封存。
赵毅真心觉得,要是这样,赵家还能再出个龙王的话,那才是最大的没天理。
不过,他们现在还在对自己伪装,正企图以后退半步的方式对自己示以真诚,
这就意味着,他们对自己还有图谋。
这一点,赵毅并不意外。
他今天,就是来摊牌的,摊自己的牌,也看他们的牌。
大长老距离祭坛最近,亦是距离赵毅最近,他开口道:
「毅儿,你还年轻,纵使你走江经历诸多生死磨砺,可到底没经历过年老体衰丶气血衰败,你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当时的心境。
年轻,多麽美好的一个词汇,又是多麽令人向往却不可复得的阶段。
还记得当你年轻时,受了点伤,生了场病,你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伤口会复原,疾病能得到痊愈。
可当你步入年迈后,一点点小伤,它所留下的痕迹将不会消退,所生的病,也将纠缠着你至死毅儿,追求活下去,追求有自我意识且相对乾净地存在下去,这有错麽?
哪怕现在的你,觉得我们这种存在,可能少了些尊严,可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后,你也会对此汲汲以求。
普通人受限于能力,这才将生老病死,视为天理循环,非不愿,实则不能,故自我开解。
可我等玄门中人既然有这个能力,又为何不能去争取?
赵毅:「大长老你可以去争取,诸位先辈,你们也可以去争取,只要控制好自己不至走火入魔最终化为怪物为祸人间,我觉得都大可去尝试。」
大长老面露欣慰:「毅儿,你是聪慧的,我知道,你肯定能理解。」
赵毅:「但你们凭什麽以先祖头颅为器,将先祖点天灯?」
在得知自己父母被害且剥皮后,赵毅心里真没什麽感觉。
但在看见这颗头颅时,赵毅的情绪,其实已经失控了。
老田头陪伴他度过最坎坷的童年,给予的是一种「母爱」;
先祖的笔记与志向指引了他前进的道路,让他即使面对来自姓李的压力时,依旧能稳住心境,
保持昂扬,这像是「父亲」。
可以说,在看见这颗头颅后,赵毅与赵家—-就彻底割裂了。
什麽拯救,什麽清减,什麽复兴-他现在,想要的是赵家毁灭。
左眼的白愈发冷漠,右眼的黑也更加深邃。
刚突破新桔的生死门缝,在此时受赵毅心绪影响,正逐渐被彻底拉满。
大长老:「如若没有先祖福泽丶灯火庇佑,这一方领域将无以为继,我等也无法维持这种状态。
如毅儿你所说,我们可能就会失去自我,会变成怪物,会腐朽会堕落,会为祸人间以招致更大的灾祸。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活着,这种活着,的确不如死去。
幸有先祖,庇护后人,为我赵家开辟这一净土,也为世间护持住这份太平。」
赵毅:「先祖生前镇压江湖,死后还得镇压子孙?」
「镇压」大长老发出一声叹息,「就当是镇压吧,我们本意进取,奈何着实到不了那个高度,羞愧于先祖,铭感先祖不弃。」
赵毅擅长洞察人心,他知道,人为了让自己内心舒服,是会主动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自圆的,这帮人在这里躺了这麽久,存在了这麽久,早已将一套可开解自己的理论,进行了丰富与夯实。
大长老:「原本,这样的存在,是可以继续维系下去的。」
赵毅知道,这是在做铺垫了。
大长老继续道:「每一代人,点灯行走江湖,到最后,真正能将那盏灯留下来不灭的,唯有那一代的龙王。
只有龙王陨落,其灯才灭。
其实,我赵氏原籍并非九江。
当年九江有蛟,翻江倒湖,茶毒周遭百姓。
先祖暮年,自觉寿数无多,特意至此,以身躯为基,立锁江楼塔,镇杀孽蛟。
自此,我赵氏才在九江扎根,以镇蛟压江为己任。
先辈赵璐海大长老提到的这个名字,就是第一幅画卷的人物,祠堂内仅位于先祖赵无恙之下。
「」.—-先辈赵璐海自锁江楼塔之下,请出先祖头颅,供奉于此,重燃先祖灯火。
毕竟,蛟龙已死,与其让先祖福泽继续撒照至外,不如将先祖福泽迁至族内,庇护后人,这理所应当,不是麽?
想来,先祖也会认可这一做法。
先祖为这座江湖,为人间,已做得太多,也该为后人谋福祉了。」
赵毅:「既然重燃先祖灯火,为何宝库里的那盏灯,熄了?」
大长老:「最开始,先燃起的就是那盏灯,只是后来才将那灯火移入先祖头颅之中,只有这样福泽功德才能以灯油之香挥发而出。」
赵毅:「所以,那盏灯,还燃着?」
大长老:「是,所以那盏灯,才需要被保护起来。」
赵毅抬头,自下而上,再次看向上方祖宅格局。
「我明白了,灯盏不能离得太远,太远这里的火苗就会熄灭;灯盏也不能离得太近,且不能位于同一格局下,否则这火苗就会回到灯盏上去。
怪不得我赵家宝库内,禁制阵法如此繁复,原来那座宝库的真正用途,是封存那盏灯。
那位灯盏之下冰层里的先人,也并非是靠着这盏灯在续命,他是你们中被选派出去,保护那盏灯的。
那位先人是赵璐海。」
祠堂里有画卷,先前房间里也有,但画卷上的人物形象往往和现实里的人有出入,况且那位在冰层里都冻成那个样子,更不可能认出来。
既然这法子,是赵璐海弄出来的,这里也是赵璐海最先建的,那麽去保护那盏灯的人,自然就是赵璐海。
换别人,他不放心。
哪怕是多一个人在旁边一起看着,他也不愿意,除了他自己,没人准许接触那盏灯。
他甚至连同样苟活在这里的赵家人也不信任。
大概,是害怕万一里头真出了一个,将画卷上的题字当真的「怪胎」吧。
不过,他的这种谨慎有点多馀,因为事实就是,这麽多代以来,所有躺进这里的长老们,都完美融入了。
就是不知道最开始着手布置这里的赵璐海本人,是后来变质了还是一开始就是打着不想死的主意。
大长老:「毅儿,你可知,在过去很长一段岁月里,先祖头颅上的火焰,比你现在所看见的,
要稳定和炽热得多。」
赵毅:「火苗,变小了?」
「是变小了,原本一直很稳定的火焰,第一次出现波动,是在你出生时。」
「我出生时?」
「那晚,我让老二给外宅传话,询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得知是你出生了。
老二就让你爷爷将你抱到这祖宅里来,我亲自睁眼看了你,还将你抱在过怀里。
这些,你可能不记得了。
当时,我盯着你眉心的那道生死门缝看了很久。
异胎降世,赵家当兴。
呵呵,
我是真的高兴了很久。」
在说这些话时,大长老让自己尽可能显得很慈祥,连带着上方一众先人们,也都不复刚刚呈现出的阴沉。
但赵毅,却在这里解开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一个疑惑。
「怪不得,我最开始的那几年,家里就放任我躺在那里,让我自生自灭,原来是因为在你们眼里,我的降生,影响到了先祖头颅上的火苗。
你们觉得,
先祖将福泽,分给了我?」
先天生死门缝者,往往是死胎,都是流出母体后才能发现,赵毅能活着生下来就已是奇迹。
原本,赵毅以为是家族认为自已很可能突然暴毙活不长久,不值得投入,这才在最开始的那几年对自己不理不踩,完全放任。
但赵家毕竟不是小家族,以赵家的底蕴,一个怪胎,是值得倾注资源去赌一把他未来的。
没这麽做的原因是,祖宅里的长老,对此很慎重。
他们在担心,一个刚出生的后代子孙,会和他们这群老家伙们抢食吃。
大长老:「呵,我们如若真的这样,你岂能有机会长大,岂能成为我赵家『大少爷」,岂能在走江时,为你做好准备?」
赵毅:「我猜,那是因为你们观察了几年后,发现即使先祖火苗因我的降生发生了变化,却依旧足以维系你们的存在。
而我渐渐长大后,展露出了过人天赋,让你们改了主意,打算给予我资源。」
大长老:「毅儿,我们姓赵,而你毕竟也是赵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对自家晚辈天才的维护与扶持,是任何一个正常家族都会做的事。」
赵毅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们从一开始看我的眼光就不对,要不然我也不会有孤零零的那几年,你们知道麽,我爸妈根本就不知道对我的冷漠态度是出自你们的授意。
那两个蠢货,当初甚至想要掐死我!」
大长老:「敢谋害我赵家天才,就算是你父母,也当治罪,毅儿,你应该早点说出来,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
赵毅:「可是你们并不是爱护晚辈,你们是商议过后,改变了想法,你们觉得我有天赋,能去竞争那龙王之位。
你们不是在期待一个晚辈崛起,也不是在盼望家族的再次腾飞,你们是在计划着,以后又能有一位龙王,可以继续给你们啃食?
你们,
啃了老的,还打算啃小的?
哈哈哈!」
先人们,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赵毅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笑了,自以为亵渎过死去龙王的遗体,就能继续拿捏新晋的龙王?
且不说这样的家族,能否诞生龙王,就算龙王真就诞生于赵家,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族高层屠个千乾净净。
这帮家伙,如井底之蛙,做着异想天开的梦,在玩火。
大长老:「毅儿,你对我们的误解,太深了。」
这句解释,绵软无力,大长老本人也不奢望可以继续哄骗住祭坛上站着的这个赵家年轻人了。
赵毅:「你继续说吧,我也想听听,你们究竟想让我做什麽。」
大长老:「先祖头颅火苗第二次出现变化时,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看见有两条龙,飞临我九江上空。
当时,你还没点灯走江,且你那会儿生死门缝的问题还未解决好,我们也没想到接下来你会那麽快走江。
所以,这个梦被我解读成.机缘在双龙王门庭。
就是因为大长老的这个梦,把自己当初害得很惨。
但在此时重新听到这个梦时,赵毅终于明白,那封带有联姻性质的拜帖,其深处还隐藏着另一层意思。
赵毅:「你们,想要秦柳两家的福泽气运,你们想啃秦家那位小姐?」
这联姻,哪里是为自己求的,分明是为了他们自己!
赵毅已经笑不出来了,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他们怎麽敢的?
一股强烈的后怕感袭来,要是柳家那位老夫人当初知晓到了这一层,那他赵毅还有活下来的可能麽?
什麽秦叔丶刘姨,怕是老太太要亲自持剑,就算逆着天道扛下反噬,也要将自己刹碎成肉酱!
大长老指了指上方一众赵家人,道:
「一个没落的龙王门庭罢了,我赵家真正的底蕴,不见得比他们差,用不着如此害怕。」
赵毅:「一群躲在地底下的老鼠,也配去和真正的龙王家比?」
先前好不容易重新缓和的氛围,在赵毅的这句话后,再度变得压抑。
上方的先人们觉得赵毅被龙王门庭的名号吓傻了,赵毅则是觉得,这帮老东西已经因为活得久而变异了。
他们的身体还保留完好,意识也维系得很完整,他们与死倒和邪崇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存续被他们称为「乾净」。
但脑子坏了,也算是变异的一种吧?
正常来说,堆人数,确实是能堆出胜势,可你也得看看你到底堆的是群什麽东西!
赵毅是亲眼目睹过青城山那座道观里的惨状,柳家老太太在几千里之外,以风水之法逆推,降下杀劫,绝了人家的传承。
真要开战,老太太一个人,就足以将赵家内宅外宅,荡涤几个轮回。
江湖顶尖势力谁不清楚秦柳两家的现状,可为何到现在还没人敢去吃那两块龙肉,真当它们心善麽?
赵毅甚至不敢想像,要是让那姓李的知道这件秘辛,姓李的会有什麽反应。
不过,现在的赵毅,也不怕姓李的知道了。
大长老忍耐下了赵毅的造次与不敬,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真正的问题,出在你走江后,起初还好,先祖头颅火苗经过那两次变化后,又稳定了一段时间。
但当你走江越来越深入后,先祖头颅火苗的变化频率,开始不断加快。
它正变得,越来越小,已经小成现如今的模样。
毅儿,你知道我为什麽硬挺着这口气,死撑着要活到现在麽?
你知道老三丶老四和老五,为什麽也要继续压榨自己麽?
因为.
赵毅:「因为火苗太小,小到你躺不进去了。」
这处领域,是依托先祖头颅火苗所构建,而它的空间,或者叫承载力,是有限的。
一代代赵家长老躺进来,本就已经挤占了很大一块区域,当火苗变小时,这里的承载力也就随之下降。
现如今,已经降到大长老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挤进去了。
反正,想让里面躺着的人出来给自己腾位置,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里面的人,也得担心若是火苗继续缩小下去,他们内部,就要开始淘汰。
大长老:「是的,火苗变得太小了,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或许会觉得是先祖的福泽终将消耗殆尽的缘故,但因为你自出生起,与这火苗所产生的联动—.
再加上,就在昨日,我又做了一个梦。
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梦。
依旧是两条龙,飞临九江上空。
自此,我终于明白了造成先祖头颅火苗衰弱的真正原因。
二龙相见,
是你的变化与成长,分走了我赵家的龙王气运。
毅儿,
我们当初果然没看错你,先祖当初也没看错你。
你真的,有龙王之姿!」
这是夸奖,同时也是图穷匕见。
赵毅:「所以,你们想要我—」
大长老:「我们这些人,都寄托于先祖头颅火焰所缔造出的这块领域而存活,以前是我们太天真了,以为可以加注丶调整,甚至是更换。
事实是,这不可能。
所以,为了我们,为了你的这些先辈,为了这个赵家赵毅,
你二次点灯认输,结束走江吧。」
当大长老把最后的目的说出来时,赵毅环视四周,巨大的荒谬感,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过往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毅儿,你真的有龙王之姿。
赵毅,你二次点灯结束走江吧很难想像,这两句话,竟然能出现在前后,而且说得极为诚恳认真。
赵毅双手摊开,黑白二色的眼眸,掠过大长老,扫向上方一众赵家先辈:
「你们还记得,当初建造这里的目的麽?」
建造这里,以身入局,以已为饵,引浪而入,方便后代优秀子孙切割,证得大功德。
这是建造这里的本意,至少,大长老一开始这麽说的,那处房间所挂的那一幅幅画像下方,也都是这种誓言。
现在,
为了要保留住这里,他们要求自己这个赵家优秀子孙,认输,结束走江。
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大长老:「此一时彼一时,毅儿,成就龙王固然荣耀,但家族的存续,才是更长远的考量。
龙王,真就有那麽重要麽?
你看那龙王秦与龙王柳,当年在这江湖上,是何等威风赫赫,纵使那一代这两家没有出龙王,
可这两家的家主,依旧能发出龙王令,这座江湖,也认它!
更何况后来,这两家龙王门庭还联了姻。
可现如今呢?
不也就落得个孤女寡母的惨惨戚戚麽?」
赵毅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东屋看见的那一座座没有灵的牌位。
「我说过了,不要拿你们自己去和真正的龙王门庭比,你们赵家,不配。」
「好,不比了,不提那两家了。」
「另外,我很好奇,你到底对外面的事知道多少?」
「来了太多人,夹杂太多因果,有些事我能看清楚,有些事则是一团迷雾,加之你点燃了那片林子,这使得在你来这里之前,我耳朵里充斥着一大群后人怨念的鬼哭狼豪,当真是吵得很。」
「那你知不知道,大劫,已经到门口了?我现在就算二次点灯,你觉得还来得及麽?」
「只要先祖头颅的火苗能恢复如初,那劫难,也就过去了。」
「看来,你满脑子里,都只想着躺进去。」
忽然间,赵毅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大长老现在强撑着不死,就是因为他没办法进到那里面去。
如果祭坛上的火苗真的恢复了,这里的承载力提升上去,那麽大长老,是不是就可以死了?
虽然这种「死亡」,并不是终结,可他真的是死了啊。
再联想到这次走江的其它团队的目标,是杀了大长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大长老能进去那里,对那几个走江团队而言,这一浪就算是完成了。
大长老刚刚说的,只要先祖头颅火苗恢复,就能再得庇护,劫难自会过去竟是真的可以说得通!
大长老继续道:「如今外宅已空,这不正好给你腾出位置来了麽?就算不空,以毅儿你如今的实力,点灯认输,从江上下来,这三代赵家人,正支旁系谁又能是你的对手?
你今日把这里维系好,等你享受好这大好人生后,暮年时还能进这里一躺。
龙王不过百驹一生,吾辈所得才是生生世世。
毅儿,点灯吧。」
赵毅:
「一帮,痴心妄想的老畜生。」
赵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很不理解,这帮赵家先辈竟然还想劝服自己,最无法理解的是,他们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被劝服。
毫不留情的最终回答给出后,赵毅视线中的那些先辈,身影渐渐消失,棺材的模样重新浮现。
四周的浓稠琥珀开始颤抖,赵毅的视角与意识开始回归。
下一刻,他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
身前太师椅上,大长老缓缓站起身,老态龙钟的身躯,如随时都会垮塌的枯木,可在其彻底倒下之前,依旧带有极为可怕的威势。
毕竟,如果不去算那些老不死的,大长老,应该是整个九江赵「活着的」人里,最强大的那位。
大长老:「毅儿,与你说这麽多,是希望你能懂事,是长辈们愿意接纳和提点你。」
赵毅:「因为你们的缘故,外宅其实已经被掏空了,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酒囊饭袋。
你们不是想提点我,是希望我能与你们一气,不仅帮你们恢复火苗,还要我去支撑和整理起赵家。
你们是不想看到,以后赵家祖宅里,连可以看门护院的长老都没有。
而你们自己,是不想出来的,你们也没有亲自维护这里的能力。
我想想看,
是不是进去这里后,再出来,就无法再回去了?」
大长老没接话,身形已完全立起。
赵毅继续道:「应该是这样的,毕竟赵璐海当初设计这里时所打的旗号,一个是为后辈天才接浪铺路,另一个就是将自己化作所谓的赵家底蕴,只等赵家劫难来临时唤醒。
那这种唤醒,就应该是一次性的。
你们,谁都不愿意当这个一次性的消耗品。
真是可笑..
九江赵家的底蕴们,明知道外宅的当代赵家人正被杀戮换皮,埋在下面的不愿意爬出来,沉睡的也不愿意苏醒,哈哈哈哈哈!」
大长老:「毅儿,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你走歪了,有正道不走,去了与家族为敌的邪路。」
赵毅:「就你,也配与我谈正道?」
大长老抬起手,可怕的压力顷刻间向赵毅袭来。
「毅儿,其实无论你答应与否,听不听话,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大人可以问小孩子的选择,
但并不意味着,小孩子真的有做选择的权利。」
无形的压力将赵毅拘起,提吊至半空。
赵毅虽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在挣扎的同时,赵毅还故意反问道:
「那你乾脆杀了我啊,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做什麽?
我死了,这灯不就自己灭了,这江不就自己下了·—
除非,你们不能杀我,至少,不能在我自己点灯之前让我死掉。
我猜猜看,
是不是因为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那麽你们眼里,被我分走的龙王气运,就会与我一同消失,不会回归到先祖头颅火焰上?」
「没错,确实如此。」
大长老右手五指之间,流转出五条蓝色的细流,当它们流淌至赵毅身上时,却好似五根可怕的伽锁。
「镇躯。」
「啊!!!」
赵毅发出惨叫,他本就极为渗人的形象,此时又添上了一抹生动的狞。
「镇魂。」
灵魂有种被冰封感,逐渐晶体化赵毅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先禁自己身体,再捆缚自己灵魂,最后打崩自己意识。
只要操作恰当,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头脑空白的二傻子。
到时候就能被对方随意揉捏,所谓的二次点灯,也就水到渠成。
点灯确实无法被迫,而大长老眼下在做的,就是将「被迫」的前提概念给拔除。
赵毅指尖开始晃动,戏愧术运转。
大院内的椅子上,坐在那里的三长老丶四长老和五长老,身体集体开始颤抖。
下一刻,三人慢慢地自太师椅站起身。
大长老:「毅儿,你太高估你的傀术水平了,也太低估你那三位长辈了。」
「嗡!」「嗡!」「嗡!」
三位长老眼皮开始抽动,似是要苏醒。
在他们苏醒之前,刺在身上正在发挥作用的所有银针,顷刻间全部没入身体,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愧儡术效果被瞬间破除。
大长老:「老三老四老五,继续睡吧,这里用不着你们,再天才的孩子,现在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呵呵。」
三位长老像是听到了大长老的话,眼皮抽动停止,没有睁开眼,全部坐回了太师椅。
大长老的食指,慢慢指向赵毅的眉心。
「毅儿,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不该选择下到这里来面对我,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你的很多手段都无法施展。
接下来,是碎念——」
就在这时,大长老的食指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眼前的赵毅,身体开始快速膨胀。
他的身躯是被禁了,但他不是在寻求解封,他是在自杀!
大长老不得不将食指收回,再次变为五指微张。
「在我面前,你连自杀的自由都不存在。」
「嘶·—..
膨胀的躯体又泄了回去,刚刚的自杀企图被扼杀。
赵毅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大长老。
「生死门缝,真是个玄奥的好东西,毅儿,是你辜负了它。」
大长老的食指再次探出,重新指向赵毅的眉心。
赵毅:「你真的知道,生死门缝有多好麽?」
大长老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该说的他已经都说完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和一个十息之后会变成傻子的人继续聊什麽。
赵毅:「我以前也不知道,它居然能好到这种程度。」
大长老的食指,抵在了赵毅的眉心。
然而,还未等其「碎念」开始,大长老浑浊的目光瞬间一荡。
赵毅全身的生机,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快速抽离。
这与先前他所试图的自杀完全不同,刚刚是自发的,现在像是外力在对他进行剥夺。
赵毅眼里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随即,他那白色眼眸也被黑色覆盖,而后双眸一黯,彻底失去光彩,这具身体,也完全失去生机。
「不,不,不!!!」
大长老发出了怒吼,情绪的波动让他身体变得更加枯黄。
他现在可以确定,自己面前的赵毅,已经死了,死得很彻底。
他松开手。
「吧嗒」一声,赵毅这具原本就很残破现在更是扭曲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大长老以手捂面,大受打击。
他不理解,赵毅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居然真能在自己面前自杀成功。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为赵家去做出一点奉献。
嗯?
不对。
大长老将目光再次落到赵毅的尸体上,他的手指向下指去,先左右扒拉了一下,再上下轻拨。
赵毅的户体,就这样被扒开,分层。
这是一具尸体没错,但这具尸体,并不饱满。
血肉部分只在外表,内部则是大量衣服与棉絮的填充,使得其看起来架子饱满,可实际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户体里,也有骨骼,却并不完整,像是从身体里抽出来了一些,再辅之以钢丝丶铁片进行加固。
这确实是赵毅的身体,但它并不是完整的赵毅。
它被伪装过,减配过。
这不是傀术,傀术绝对没办法做到这麽逼真让自已都无法分辨出来,而且傀术也不可能灵魂意识也在其中,还能做到走阴。
大长老:「这生死门缝,竟然能运转两次」
怪不得他要点燃那片林子,他是在故意干扰我。」
来时路上,赵毅曾以一副皮囊,吸引慧悟和尚与慧音师太驻足,导致和尚与师太一同陷入雷火之中。
但留在轿子里,被烧去皮囊的赵毅,也不是真正的赵毅,他在轿子里对自己一顿修修补补,是为了让这具本就不够完整的自己,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这一举动,对外所呈现的,则是祭祖时,要打扮穿着得体面些。
李追远通过复盘,确定赵毅生死门缝有未表现出来的大突破。
而这,就是赵毅的突破。
与傀术不同,他可以通过扒皮丶拆骨丶拼接等方式,将自己拆解,然后把自己的「生死」选择性寄托到特定的拆解部分。
有两大缺陷。
一个是剥离不是无限制的,一旦剥得太过,这边死门关闭,馀下部分无法支撑生门开启,那就会彻底消亡。
另一个是距离不能太远,要不然也无法实现生死转化。
可以说,它除了可以寄托自己灵魂意识外,其馀方面,完全不如普通的傀术。
但在特定的时候,却又有着奇效。
除非你真的扒皮开肚仔细查验,要不然根本就无法从气息上分辨出这是不是「真正完整的」赵毅。
大长老:「他肯定还在附近,毅儿,只要你还在这祖宅山地,那我就肯定能找到你。
说话间,大长老浑浊的眼眸彻底荡清,他开始以祖宅为圆心,向外扩散自己的感知。
这种大消耗的行为让他皮肤变得更加粗糙紧缩,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皮包骨头。
他看见了祖宅门口出现的第三顶轿子,看见了跟着那顶轿子一路过来的一行人,看见了无法开门进来乾脆藏身在附近的老二。
最后,
在距离祖宅很近的一座山坡上,大长老看见了赵毅,
一个没有皮丶缺失一半血肉丶一半骨骼—.像是屠户赶集时,丢在案板上对半切开的猪肉。
在看到这一幕时,大长老心里一阵抽搐,他真害怕赵毅会「活」不过来。
「毅儿,你不能死,在点灯之前,你不能死!」
「姐,你说头儿就剩这麽点儿了,他还能醒过来麽?」
「要是头儿醒不过来,这一扇,归我了,等我死后埋坟里合葬。」
梁丽闻言,很不服气道:「凭什麽给你?」
梁艳反问道:「一扇你还要分?」
梁丽:「我—」
梁艳:「分条腿给你?」
梁丽:「你——」
梁艳:「妹妹,姐姐年纪大了,你还年轻,不要被这种事耽搁了,你该学会放下,去追求新的幸福。」
梁丽:「姐,我们俩是双胞胎。」
梁艳:「就算大一秒也是老,这可是你之前自己说过的。」
梁丽:「呵,我怀疑接生婆也不清楚我们俩到底谁先谁后,乾脆跟爹娘随手一指,这是姐姐这是妹妹,以及小时候洗澡时,怕是爹娘自己也弄混淆过。」
梁艳:「这没意义。」
梁丽:「我发现了,姐,你现在很喜欢在头儿面前表演贤惠。」
梁艳:「姐姐贤惠,妹妹活泼,这不是男人最喜欢的组合麽?」
梁丽:「为什麽不能反过来?你信不信我把你小时候练剑时,没事儿就喜欢把山上树墩削成男人阳丁形状,再一边大笑一边砍断玩儿的事告诉头儿?」
梁艳:「那之前遇到的那几个流氓的小玩具,是谁亲手刹碎的?一边剁一边还喊真筋道。」
「呼———.呼—.呼.—
原本死猪一样的一扇肉,忽然发出了呼吸声。
姐妹俩对视一眼,马上转身,惊喜地看向身后。
梁丽:「头儿,你活过来了?」
梁艳:「相公,你醒啦?」
梁丽:
「.....
赵毅睁开了眼,刚刚的他,经历了一场仿佛无止尽的溺水,他自己都差点以为活不过来了。
得亏自己丰都之行,切切实实死了那麽几回,积赞下了这宝贵的死亡经验;
再者,自己过去那麽多年,跟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说是柔若无骨那真是往好听的说了,实则稍微吃点难克化的东西都能给自己造成性命危机。
破躯烂壳待久了,还真掌握住了这活的经验。
赵毅:「我就一根,你们可以拿去,切开,一人拿一半,一个砍,一个剁,别嫌弃。」
梁丽:「不嫌弃。」
梁艳:「反正长,够分的。」
梁丽好气。
赵毅:「帘子给我再拉高点,扶我坐起来。」
梁丽将帘布拉高,这是为了遮风。
全身无皮缺肉的状态下,哪怕只是小微风吹拂在身,亦有万针穿刺之痛。
梁艳小心翼翼地将赵毅扶着坐起来。
头儿现在的手感,就像是一只刚被扒了皮的牛蛙,很多处的地方正不受控制地轻微抽动。
赵毅这透风的心里,升腾起了些许暖意。
梁丽:「头儿,我们带您离开这里吧。」
赵毅:「离开这里做什麽?」
梁丽:「治伤啊?」
赵毅:「治伤,我这种伤,你能治?还是说,你能找到人治?我这伤,只有靠功德去治。」
梁丽:「那我们现在怎麽办?头儿你现在,也没办法再做什麽了吧?」
赵毅:「什麽怎麽办?这戏台子我才刚搭好,唱了一半,现在下台了,肯定得坐这儿继续看呗。」
梁丽:「那剩下一半—」
梁艳:「自然是小远哥呗,这世上,也就只有那位能接下咱家头儿的戏。」
赵毅面露微笑,左侧脸部肌肉因缺少支撑,向下塌了。
一时间,左半张脸是嘴歪眼斜。
梁艳赶忙伸手,帮他把那块肌肉扶上去。
梁丽:「头儿,你早就和那姓李的商量好了?」
赵毅:「没大没小的,姓李的也是你能喊的?」
梁丽吐了吐舌头。
赵毅:「没法商量,我甚至在做那些布置前,都不知道具体是怎麽个事儿,这是想打招呼都没法打啊。
倒是那姓李的先给我抬了一手,让我心里着实稳定了不少。
再说了,这没商量好的戏,接唱起来猜不透结尾,不才更有意思麽?」
梁丽:「复杂,听不懂。」
赵毅:「听不懂就对了,我也不懂,等着看呢。对了,先前叫你去取的东西,带来了麽?」
梁丽马上掏出一个盒子,将其打开,放在赵毅面前:「少爷,带来了。」
盒子里装的,是一块面皮。
赵毅伸手,轻轻摸了摸。
「是他的面皮。」
「嗯,他说,没有当事人的面皮,又想制作得逼真不露馅儿,那就只有用匠人师自己的面皮来做。
我跟他说了,这张面皮做完之后,少爷与他过往的人情债,就此一笔勾销。」
赵毅:「别跳步,说全乎了。」
梁丽:「他们当然不愿意用自己的脸皮来帮我们做东西,差点打算跟我出手拼命,最后我一匕首抵在他老婆的脖子上,又看向他们俩的孩子。
他才同意,把自己的脸皮切割下来,帮我们制作这副面皮。
他老婆帮着他一起做,一个人流血,一个在流泪。
我就教育他们,说少爷您对他们一有救命之恩,二有庇护之德,拿你一张脸皮来恩债两清,是你们赚大发了!」
梁丽说的,正是那对开早酒店的夫妻。
听完讲述后,赵毅点点头,道:
「他们夫妻俩欠我的,就该还。
唉,接下来,我该头疼自己该怎麽还了,这次怕是得欠姓李的欠大发了。」
李追远乘坐着轿子,来到了祖宅外。
他走出轿子。
先看向后方。
卜晨那三个,都面无表情。
和尚与师太都向他遥敬虚礼。
坐在大女人肩上的小男人,则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这三伙人,一路尾随至此,期间双方并未发生什麽矛盾。
李追远转而看向祖宅大门,目光微凝。
很快,少年就发现了这祖宅阵法的问题,和《说明书》对不上。
李追远:「祖宅阵法,被改了。」
林书友:「小远哥你肯定能破开。」
谭文彬:「关键不是在破不破得开。」
林书友:「彬哥,那关键是什麽?」
谭文彬:「你猜这阵法是谁改的?」
林书友:「三只眼——.吧?」
谭文彬:「那三只眼改阵法的目的是什麽?拦我们,我们有小远哥在,他拦得住麽?还是拦后面那帮人,后面那帮人都不知道老阵法什麽样,需要改麽?」
林书友:「那好像没有改的必要,除非—」
李追远:「有祖宅里的人,被赵毅拦在祖宅外了。」
润生立刻向李追远靠近了几步,右手往铲柄上端提了提。
林书友也将双抽出,立于侧面。
谭文彬自站在这里后,就一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小远哥,没动静,应该是不在动,龟息了。」
李追远:「如果是里面的老东西被挡在外面,除非他主动出手,否则确实很难发现,他们善于冬眠。」
李追远这边在警惕隐藏在附近的赵家老东西时,后头的三伙人,也结束了新一轮商议。
商议的主题是,如何进到这座祖宅里去。
本来,这不应该成为困难,甚至连门槛都算不上。
因为按照最初流程,大家都是换了赵家人的皮后以祭祖的名义进去的。
现在,大家身上的皮都被撕开了,如何进门,反倒成了一个大问题。
卜晨团队里的阵法师仇楚音被林书友杀了,失去阵法师的他们,此时只有旁听的份儿。
小男人懂点阵法,能将赵宅这阵法说出个三四五六,可对于如何破阵,却没个头绪。
主要是这种以家族祖宅为根基的阵法,会经历代修更迭,底层基础上会更加繁复,且九江赵又不是江湖上寻常之家,就算是它的底层,也是普通家族门派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到最后,真正能在这方面讲得上话的,就只有慧音师太了。
慧音师太:「此等阵法想要徒手破除的话,几乎不可能,最正确的方法,因是先望其神再观其形,最后布置一个检测阵法,寻找漏洞,然后再布一个高规格阵法去尝试撬开一个口子。
若是让贫尼来负责的话,最乐观的情况下,贫尼也需要一天时间。
主要是贫尼现在身上有伤,不是最佳状态。」
小男人:「一天的时间好久。」
慧悟和尚问道:「还有另一个方法,那就是去叩门,说我们是云游的僧人,想要求里面的主人施舍一顿斋饭。」
化斋都化到人家祖宅来了,手里还沾染着对方家族人的鲜血,这个方法,肯定不切实际。
知道慧悟和尚是在自己,小男人也不生气,只是解释道:「一天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变数了。」
大女人:「我们已经被这一浪给弄疲了,想快点结束这一浪回去休整,再物色新的成员。」
一直没说话的下晨开口道:「若是和他一起呢?」
卜晨手指向前方站着的少年。
慧音师太:「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贫尼真心认为,那位少年的阵法造诣,大概率在我之上,
如若贫尼能与那少年联手,一天时间可减半,甚至还能再缩减一些。」
小男人:「去谈谈?他反正也是要进去的,这时候,应该合作,毕竟,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9
大女人:「谁去谈?」
小男人缩了缩脖子:「反正我不去。」
慧悟和尚:「阿弥陀佛,贫僧去吧。那位少年施主虽然表现出与那赵毅合夥的迹象,但并未太过出格。」
听到这话,卜晨冷眼扫过和尚。
和尚不以为意。
人家是拦路的,你不想停下来,上去打架,没打过己方还被杀了一个,那是自己技不如人。
慧音师太:「慧悟,帮我转达我对那位少年施主阵法上的期待。」
和尚摇摇头,微笑道:「应该向他露你的阵法造诣才对。」
说完,慧悟和尚就主动脱离这边的团体,向李追远那边走去。
刚走近,和尚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对面那帮人身上的肃杀与警戒感,实在是太重了。
慧悟和尚不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被火烧成破烂的袈裟。
人家如此看重贫僧,将贫僧视为威胁,那贫僧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施主。」
李追远看着和尚,反问道:「来寻求联合破阵的?」
「施主聪慧,贫僧佩服。」
「我同意。」
「阿弥陀佛。」
「但我有个条件。」
「施主请说。」
「破阵之前,要先望其神观其形,我这人有个习惯,在揣摩感受阵法时,心神会更加投入,一旦被干扰,轻则心神受挫,重则产生心魔。
因此,我的条件是,在大家一开始观察阵法时,彼此之间的距离,需要拉得更远一些,我的意思是,比现在更远。」
「这—
「让你们那边的阵法师先来看,等你们看好后,我再看。」
「这个条件,当然没问题。」
慧悟和尚又施了一记佛礼后,就转身走了回去,将少年答应合作以及条件讲出。
小男人:「这个条件,能理解,我见过有人观摩阵法时,将灵魄意念离体入阵感受的。」
慧悟和尚:「既然如此,那就这般定下了。」
卜晨开口道:「万一他直接打开门,进去了怎麽办?」
小男人:「你还在怀疑他们与赵毅是一夥的?我觉得他们之间要麽有交情,要麽有交易,但我并未看出来那位有铁了心站赵毅那边的意思,要不然他完全不用到前头去堵你们的轿子,完全可以后退,在赵毅对我们出手时,趁机一起发动。」
卜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他很擅长阵法。」
自家阵法师在团战中被格杀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卜晨就算不通阵法,也能看见仇楚音临死前脸上的绝望与震惊。
作为三方中唯一曾与李追远那帮人交过手的,他对少年的忌惮,更深。
小男人:「我们知道他很擅长阵法,要不然也不会去求合作。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师太率先去看阵,一切以师太的评判标准为主。
看看那少年是否有那个「啪」一声就把门打开,在我们来不及反应之前就进了门,还能从容地把门给再关上的能耐。」
慧音师太:「阿弥陀佛。」
这边商议好后,李追远这边的人就腾开位置,将靠近大门的区域让给了对方。
而且,还主动向外又拉出了一段距离。
这亦是接下来轮替观阵时,对方要退至的区域。
站定后,李追远对润生和林书友道:「现在可以放松一点,时刻保持紧张对自身的消耗太大。
润生盘膝坐下,拿出压缩饼乾和水,吃了起来。
林书友也将双置于背后,用上的棱角给自己后背挠痒痒。
「彬哥,现在可以放轻松的原因是,那个藏匿起来的赵家长老,只会盯着大门处麽?」
「嗯,恭喜你,阿友,都会自己带着答案来问了。」
「那待会儿小远哥破阵时,我是站前面还是站后面?」
「前方有未知危险,后方有明确危险,你站前面,润生站后面。」
「懂了。」
那三伙人,此时正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小男人指尖掐算,凑个人气。
慧音师太双手合什,诵念佛经。
冥冥中,似有音律自师太口中荡出,与身前的大门交融。
良久,师太放下双手,发出感慨:
「不愧是曾出过龙王的家族,即使九江赵并不擅长阵法,可此等护宅大阵的布置,依旧称得上精妙绝伦,恢宏中又不失细腻,想找到它的破绽,真的很难。
还有小男人:「还有什麽?师太,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必要藏着掖着。」
慧音师太:「这座大阵,最近刚刚被修改过,虽然只是做了小部分的修改,但手段很精妙,与原有大阵短期内能够融为一体,这就更增添了破阵难度。」
小男人看了卜晨一眼,问道:「会出现那种顷刻破阵开门而入的情况麽?」
慧音师太:「我怀疑,现在就算是原本住在赵宅里的赵家长老,现在对这个被修改过后的新阵法,也没完全掌握。」
小男人:「那就是不可能了?」
慧音师太:「我承认那少年阵法天赋高,但再高,也终究是人。」
小男人点点头。
慧音师太:「我这里结束了,换那位少年来看吧,等他看完后,我与他进行一番交流,共同制定一个破阵方案。」
慧悟和尚招手示意双方可以交换位置了。
李追远等人在门口站定。
少年没急着去凝神观望阵法,而是扭头向后看。
谭文彬挥手做驱赶:「那边,那边,离远点!」
那三伙人只能再次后退,退到了先前李追远他们所站的位置,谭文彬还贴心地给他们在那儿画了条线。
确认好距离后,李追远这才面朝大门,
林书友站在少年斜前方,润生与谭文彬,一前一后分站两个台阶,对着后方。
这种搭配倒不算奇怪,理由先前就给过了,防止对面偷袭破坏自家阵法师的心神。
赵家护宅大阵,李追远熟到烧成灰都能认识。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查找出赵毅修改的节点。
只要找到这个节点,对其进行推导,再将推导结果代入到原版阵法,就能将这阵法部分掌握,
确保进出自由。
听起来简单,可推演量却惊人,因为赵毅并未与少年提前做过沟通,李追远也不晓得赵毅修改的节点在哪里。
然而,在李追远刚准备进行大量推演时,又停了下来。
少年看着大门上的两只门环。
这是大门前端的两处阵眼,与后面的门门相对应。
修改阵法需要考虑及时性,那赵毅大概率会在进门后,于门门处进行修改布置,因此,应对之法大概率就落在了这对门环上。
门环....—·
李追远举起双手,做出虚握门环的动作脑海中则想起今晨自赵家外宅出发时,赵毅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对自己揉脸的动作。
李追远当然清楚,这是赵毅的恶趣味,那家伙从不放过任何能占自己便宜的机会,并会为此傻乐。
可是,如果在恶趣味的基础上,再恶趣味一些呢?
李追远双手复刻起赵毅捏自己脸颊时的力度丶方向丶频率,然后立刻将其转化为阵法里的思维。
转化完毕。
李追远觉得,真可以试一下。
少年向前几步,双手抓住门环。
这个动作,在远处那三伙人眼里,并不算多奇怪,先前小男人也到处摸了摸,连柱子都没放过远处藏匿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只睁着眼的二长老,也没太当一回事。
这群人想要破阵,估摸着还得要好一会儿。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身为赵家长老,现在竟然得靠外人帮忙破自家的阵,要不然自己连家门都回不去。
接下来,
让所有人都傻眼的一幕出现了。
慧悟和尚脑袋往前一伸,顾不得头顶的伤口因此进一步撕裂。
小男人「咕噜」一声,从大女人肩膀上滑落,女人反应快,用手托举起他的小屁股。
慧音师太身形一阵摇晃,双眼泛红,几乎要呕出血来。
只有下晨,嘴角一勾,他做过提醒了,可是,没人信。
二长老更是龟息打破,呼吸变得无比粗重:
「错恩麻痹,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只见那少年只是双手抓着门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转转,就听得「咔」一声,大门后的门门提升,而后就是一声「哎呀」
门,开了。
别说是外人了,就是谭文彬都觉得震惊,林书友更是激动得面容泛红。
作为夥伴,大家都对小远哥的阵法造诣很有信心。
可刚刚这一幕,简直又一次刷新了他们对阵法的认知。
小远哥都已经不用正常方式,直接将破阵方法融入这种日常生活动作了麽?
阿友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小远哥阵法水平突飞猛进的满满震撼。
好在,阿友虽然脑子发懵了,但身体本能动作却先于了本能。
一个闪身,阿友先一步冲入门内。
李追远与谭文彬紧随其后。
润生快速倒退。
「不好,他们要先进去!」
「拦住他们!」
「阻止他们!」
这般短促地开启,又这般急匆匆地进入,傻子都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麽,必然是关门!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麽要关门,单独进入那危险的地方目的是什麽,但先阻止,准没错。
其实,李追远自己都不懂为什麽要关门。
除非赵毅把赵家所有长老都关门外了,要不然赵家祖宅绝对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地方。
但赵毅既然把阵法给改了,还刻意用的是那种暗示性节点,那赵毅的意思就是,让自己这边单独进赵宅。
虽不知赵毅具体唱的是什麽戏,李追远目前就只能凭本能去接了。
奔跑中的三伙人,这会儿终于明白先前少年所提那个条件的目的了。
如此距离之下,他们就算速度再快,也来不及去阻止。
而且,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他们身侧掠过,速度快得惊人。
三伙人即刻停止追击,立刻各自摆出防御姿态。
可这身穿蓝色绸衣手持灯笼的小老头却并未有功夫去看这帮人一眼,而是进一步拉起自己速度,奔着大门而去。
好消息是大门开了,坏消息是,外人进去了,他这个主人很可能来不及进去!
二长老将身法拉到了极致,连身上先前与那不姓奚的女人交手时留下的剑痕受阻力破开,溢出鲜血也顾不得了。
能赶上,能赶上!
哪怕就一条缝,只要没彻底闭合,他依旧来得及。
二长老将灯笼前伸,试图以灯笼卡住大门。
后退中的润生,见到这疾驰而来的人,立刻凝聚全力,举起黄河铲,对着其砸了过去。
「轰!」
黄河铲与灯笼发生了碰撞。
润生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入宅内。
二长老没倒飞出去,但身形被硬生生止在了台阶上。
就这片刻耽搁,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关闭。
门后的李追远看着门门,指尖在身前滑动出神韵后,对着门门向下一拨。
「咔嘧!」
上锁。
少年脑海里,甚至能浮现出之前赵毅用这种猥琐带笑动作下门门的画面。
大概,还会再自言自语一句,这是跟自己学的锁门。
门外。
「啊!!!」
愤怒中的二长老朝着大门撞了上去,而后,
「砰!」
二长老被护宅阵法狼狠反弹落地。
他想举起拳头,猛砸几下地,可却发现举起的拳头上,满是鲜血。
这不是刚刚那下撞门时受的伤,他的指尖本就有剑伤,先前持灯笼与那铲子碰撞后,创口被镇得彻底开裂。
二长老马上低下头,用力吸着自己手上的血。
「究竟是个什麽怪胎东西,如此年纪却有这等神力?」
不是奚家却擅长奚家剑法的女人,如此神力的年轻人,再加上刚刚那个破自家祖宅阵法跟回自已家串门一样轻松的少年·
都是如此年轻,天赋却一个比一个吓人。
「这世道到底是怎麽了?」
门内。
润生被林书友扶着站起身。
「噗——
一口鲜血,从润生嘴里吐出。
润生很少这样吐血,他身上气门众多,这些淤血完全能通过气门排出。
李追远:「润生哥,是你体内残留的剑气,你不要去刻意针对它,运转《秦氏观蛟法》,将体内的剑气引导排出。」
润生点了点头,闭上眼,身上的沟壑加速流转,很快,一缕缕破空之声传出,射在身前地砖上,打出一排细小孔洞。
林书友用手摸了摸这洞:「好深。」
这还只是从体内排出来的部分,那麽先前那老头的灯笼一击,到底有多麽可怕。
润生:「小远,我不是他的对手。」
润生很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那个老头,有实力可以将自己击到无法站起。
李追远:「这很正常,那老头岁数大得夸张,而且,他身上肯定有特殊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时,自己这边肯定不会派人去单挑。
林书友:「这里面和赵家外宅一模一样,都好大,我们现在去哪里?」
李追远:「阿友,如果你是赵毅,你会觉得我进到他家祖宅后,会先去什麽地方?」
林书友:「赵家宝库!」
李追远:「那就去宝库。」
林书友:「三只眼会在那里与我们汇合麽?」
其实,几乎就在李追远等人进门的瞬间,祖宅地下房间里的那个赵毅,正好死了,而后,赵毅在远处那座山坡北面,活了过来。
双方没有提前彩排,却真正意义上完成了一场极为默契的上下场。
地下房间里。
完全是一副皮包骨头的大长老,不复先前威严形象,反倒现在有些阴狠丶鬼魅。
对他而言,现在是又渴求再多一点生机好去做更多的事,但他又早已厌倦了这种强撑不死的煎熬等待。
在探查到赵毅「活过来」位置后,正准备给老二进行传讯的他,又察觉到家里有陌生人进来了。
大长老:「老三老四老五,你们谁苏醒一下,把钻进家门的那伙人给解决掉。」
声音,确定是传过去了。
但三位长老,依旧稳坐太师椅,没人响应大长老的号召苏醒。
大长老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燥火,点名道:「老五,你所剩生机最多,你醒来!」
五长老眼皮一阵颤动后,睁开了眼。
他站起身,向前迈出腿,一步迈出,身形直接从一端来到另一端。
而此时,李追远等人正在前往赵家宝库。
谭文彬抬起手。
李追远:「停!」
少年红线迅速释出,将所有夥伴缔结。
众人立刻面朝大院方向,做好防御准备。
一道枯瘦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正一步一步,由远及近,残影频出,裹挟着强大的压迫力。
对方很强,这几乎是写在脑门上了。
大家伙都意识到,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润生快速运转身上沟壑,以期将先前剑气所造成的伤势给彻底压下去。
林书友在小远哥指令下,竖瞳开启,化作真君,凝神戒备。
谭文彬血猿之力开启,眼晴睁大,耳朵竖起,帮小远哥探测对方下一步落脚点。
李追远在认真看着对方,大脑快速推演。
对方虽然强大,却明显不是正常状态,其给人的感觉,与先前隔着门缝与润生对过招的小老头截然不同。
与之交手,不要硬碰硬,那正是对方想要的方式。
选取运动战,尽可能对他进行拉扯,这样才能抓住对方的弱点,这位,比先前企图冲门的小老头,要好对付得多。
已经制定好初步战斗方案的李追远,还没来得及将它通传给自己夥伴,就目光一凝。
少年,发现了这位赵家长老身上的一处不对劲。
起初,只是很细微,那就是对方行进姿势有些僵硬,这并非是睡久了的缘故。
少年立刻通过谭文彬的感知,去对对方气机进行感应。
谭文彬早就捕捉到了,但他自己还未来得及处理这些信息,当然,大概处理了,也不会觉得哪里有问题。
气机也不对劲,流转并不通畅,
少年开启走阴,同时观望风水气象。
这一下子,李追远终于看清楚了。
对方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小点,而这些小点所构成丶承接的位置,又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李追远只是初见一眼,就能很自然地将下面接上,
少年举起双手,开始掐印。
迟迟没能等到小远哥调度指挥的润生和林书友,眼见着对方已来至身前,只能各自凭本能与默契进行应战。
润生举起黄河铲准备硬接第一下,林书友撩起金预备策应。
那位赵家长老也是举起手,掌心中有浓郁的蓝色光影在流转。
然后,
五长老,就定格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润生举起黄河铲,挡了个空;林书友双蓄势久了,紧绷半扭的腰,有一点点痛。
可他们还是不敢有半点懈怠。
五长老的手收回,掌心里凝聚的术法消散,随后,转身,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所有人。
这种状态,分明是被·—
林书友不想显得自已很没出息,但他还是无法避免地被再次震撼到了。
小远哥那神秘的操控术法,竟也提升到如此可怕地步了麽?
敌人以这麽快的速度过来,居然还能被小远哥「接住」,成功掌御。
林书友内心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在团队里还有什麽用?
这当然不是李追远的黑皮书秘术一下子提升到这麽高的层次。
眼前的情景,很像是当初在苏洛墓里赵毅当时所遇到情况的翻版,区别在于主人公换了。
当时赵毅利用自己在苏洛尸体内留下的布置,成功体验了一把黑皮书秘术。
这一次,是轮到赵毅提前将准备工作给做好了,将一根根银针以特定方式提前刺入。
当李追远看见这位赵家长老时,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将黑皮书秘术催发起来,简单得-就像掌起筷子夹菜。
李追远觉得,像眼前这样的赵家长老,应该不止一个。
但少年同时又觉得,不管有几个长老现在还能苏醒后被派遣出来,赵毅都应该提前做好了所有布置。
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那就再收一双。
虽说掌控这种强大的存在,对少年自身的压力很大,但哪怕流鼻血,也好过自己同伴们去力拼受创。
扭头,看向赵家宝库的方位。
现在,
李追远已经开始期待,在那座宝库里,赵毅给自己安排了什麽。
赵家祖宅大门外。
已经现身的二长老还在生着气。
后方,三伙人全部对他凝神戒备,从这位身上所穿的衣服,就能看出其身份。
双方本质上,是天然的敌人,不过对方似乎暂时没有要对自己等人动手的意思。
恰在此时,刚刚强行命令五长老苏醒的大长老,将声音,传递到了二长老耳朵里。
「老二—·
「老大,你的声音,你怎麽变得这麽虚弱了?」
「毅儿在西北侧那座山坡背面,去将他抓住,控制住他,不能让毅儿死,也不能让毅儿自杀!」
二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那座山坡卜晨丶和尚和小男人他们也下意识地向那里警了一眼,可在警了一眼后,大家的眼神,就立刻挪不开了。
一个个的,全都陷入了某种炙热与亢奋。
因为那座山坡上,此时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苍老丶衰败丶白须丶重斑,风烛残年对其都算是夸张的赞美,他像个被咀嚼无数遍几乎榨乾一切汁水的甘蔗渣。
早酒店老板,以自己脸皮,为自己制作的画皮,让赵毅很满意,那些花里胡哨如陶瓷娃娃等方式,也就图个方便新潮,真要看细腻刻画,还得看工匠的打磨手艺。
至于这股子生命透支感,赵毅现在都不用演,因为他现在就是。
他让梁家姐妹退开后,自己一个人立在这座山头,赵氏本诀运转,引动周围水雾环绕,为这具假身份,添上了最重要的一层真实。
根据以往走江经验,江水会将最终目标,以一种模模糊糊的方式推给你,让你知道你的目标是谁,却又不会绝对的清晰。
这些走江团队,这一浪要杀的就是大长老,可他们却又从未见过真正的大长老。
而论伪装成赵家人这件事没有人能比赵毅更加专业,因为他真的姓赵,而且刚和闭关不出的大长老深度接触过。
虽然这种展开,带着点突兀和离奇,但已经受够这一浪的三伙人,不可能放弃成功完成这一浪的机会。
哪怕明知有顾虑,却又不得不往里跳,若是被别人杀了,就会被分润走最大块的功德,自己这里只能舔上点残渣。
此刻,所有人心底最大的念头就是:
杀了他!
他们集体向着山坡,冲了过去。
赵毅面露微笑。
这一浪的开始,这帮人以换皮伪装的方式潜入,那麽这一浪的收尾,就乾脆被同样的换皮伪装方式给淹没吧。
随即,赵毅看向那边还在愣神的二长老,用沙哑且威严的声音喊道:
「老二,还愣着干什麽,速来救我~」
这章,实打实2w字!
诸位,
龙爆发了,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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