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他指尖敲着桌子,眼神扫过陈砚沾着砖灰的鞋。
“我们这要的是能登台的,不是窑洞里练出来的野路子。“
旁边有人凑趣。
“小王,你看他那笛子,怕不是从哪个地摊淘来的?“
哄笑声里,陈砚攥着笛尾的手发白,指节都在抖。
林晚在门外偷偷拉他的衣角,他却没动,把竹笛往背后藏了藏,一步步退着出了排练厅。
那天晚上,陈砚在护城河边上坐了半宿。竹笛放在膝盖上,风吹过笛孔,发出呜呜的响。
林晚递给他个热馒头。
“他们不懂,你的笛音里有日子的味。“
陈砚咬了口馒头,没嚼,眼泪先掉了下来。
他不是气别人不懂,是气自己傻,竟真以为凭着这点本事,就能让谁多看一眼。
后来林晚要回城了。临走前她把个布包塞给陈砚,里面是本手抄的笛谱,最后一页写着。
“笛音是给自己听的,不用给谁证明。“
陈砚站在站台看着火车开走,手里的布包攥得发皱,直到火车变成个小黑点,才发现笛谱里还夹着张照片。
林晚站在梧桐树下笑,辫子上系着红绳。
陈砚还在砖厂待着。
只是不再半夜蹲在院角吹笛了,改成每天午休时坐在窑洞口,对着堆得像小山的砖坯吹。
工友们起初还笑他“酸“,后来听惯了,谁要是哪天没听见笛音,还会探头问。
“陈砚,今天咋不吹了?“
有次砖厂来了个考察的领导,听见笛音就往窑洞口走。
陈砚正吹《春耕》,调子亮得像刚翻的泥土,领导站着听了半晌。
问。
“你这笛吹得好,咋不去专业团里?“
陈砚把竹笛擦了擦,往口袋里塞。
“砖厂的砖等着我扛呢。“
领导还想再说,却被旁边的厂长拉走了。
“老陈就是个粗人,瞎吹着玩的。“
陈砚没抬头,继续扛砖。
只是那天的笛音里,没了以前的急,多了点慢悠悠的稳,像窑里的火,不慌不忙地烧着,把砖坯烘得瓷实。
四十岁那年,陈砚得了场病,不能再扛砖了。
他回了老家的巷子,守着老槐树开了间修鞋铺。
铺子门口摆着个小马扎,谁来修鞋,都能听见他哼笛调。
有次个小姑娘蹲在铺门口看他修鞋,忽然说。
“爷爷,你哼的调子真好听,像我奶奶以前唱的。“
陈砚抬头笑了,眼角的皱纹堆着。
“以前啊,总想着让别人听,后来才知道,自己听着舒坦就行。“
他从抽屉里摸出那支裂了缝的竹笛,笛孔上的包浆亮得温润。
“这笛子跟了我一辈子,它懂我,我也懂它。“
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砚的笛音在巷子里飘着,不高,也不亮,却像晒了太阳的棉絮,软乎乎地落在每个人的脚边。
有路过的人停下脚听。
有人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那笛音不管这些,就那么吹着。
吹着砖厂里的汗。
吹着护城河边的风。
吹着林晚辫子上的红绳。
也吹着一个人终于明白的道理。
优秀从不是给别人看的勋章,是自己揣在怀里的暖,不用谁来证明,也不用谁来稀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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