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点头朝关羽笑了笑:「云长目光敏锐,确实,王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
关羽虚起了眼,将他那射人的眼眸遮掩起来,似乎想说什麽,但又闭口不语。
「无妨,杀意也罢,敌意也罢,总得动手才能杀人。」
刘备心态好得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明日我要唬一唬他,云长须得帮我盯着那王门。」
「唬他?」
关羽看了看刘备:「郎君要某如何行事?」
「要防他暴起伤人。」
刘备答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唬住他,他有可能当场拔刀,但如果你能镇住他,他就有可能与我合作……」
……
第二天,王门来十里亭赴宴,关羽在刘备身后护卫,左沅以门下佐臣身份侍酒,张飞负责做饭。
王门本来带了不少人,但见刘备摆的是确实是家宴,身边就那几人,便也只领了两个亲近随从入席赴宴,其它人都在亭外等候。
而且王门完全没计较在『马厩』设宴这种事,甚至对左沅以女子身份担任刘备臣佐都没有表现出惊异。
很显然,这是个做惯了实事的人,不讲究排场礼数,而且对自身武艺很有信心。
「王兄,备有一事相求……」
席上寒暄一旬后,刘备很直接的挑明了意图:「备既要去中山做官,自需张相关照。王兄久随张相,想必能为备指个门路?备愿资王兄以财货,请王兄关照一二……」
这其实属于交浅言深了,脸皮要厚到一定程度,才能在刚认识的时候就行贿,还说得这麽明。
不过,王门一来就能和刘卫谈马匹生意,显然脸皮的厚度也是差不到哪儿去的,而且王门还是上门搞推销……
「张相清廉,此门路王某可不敢走。」
王门摇头,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外人,摇头笑了笑:「刘县尉不如当面向张相请教,王某可做不得主……」
「不瞒王兄,备从刘太守处得知王兄在转让产业,刘太守还找备借贷了钱财。有人遣备来问,王兄转让产业,为何要转给刘太守?刘太守清廉无钱,却刻意寻他买卖,莫不是为了避祸?」
张纯要卖渔阳的马匹产业,再加上中山封锁了交通消息,刘备当然可以判断出张纯的产业多半牵扯着祸事,而且是很大的祸事。
刘备没说假话,刘卫真的找他借过钱,但不是为了买产业,而是为了置办奴仆。
转让产业的事儿也确实是左沅从刘太守那里知道的……
王门并不知道刘卫身边的侍女全都是刘备的人,而且王门是来搞推销的,并不需要刻意避着人。
但刘卫也不傻,他知道张纯转让产业肯定有什麽祸患,要不然张纯疯了才会把马市卖了。
而且刘卫现在确实没钱——这显然是张纯和王门没想到的……
若是刘卫有本钱,说不定还会动点心思,但现在这生意是注定没法谈成的,总不能不花钱转让吧,所以刘卫确实做出了一幅「清廉如水家无馀财」的样子,好歹落个好名声。
刘卫可不傻,那看起来像是无能的样子,恰恰是此时该做的样子——对人没威胁,自己才安全,若是暴戾如公孙瓒,那只怕也会死于太行贼之手……
只不过,所谓的『有人遣备来问』,其实是刘备自己遣的自己……
「刘县尉……此处并无外人,不妨说得明白些,是何人遣你来问?」
王门左右看了看这『马厩』,又看了看门外圈起来的『马场』:「看来刘县尉也在做马行生意……不知是为谁操持?」
其实,在王门眼里,刘备这个说法,多半就能对应到雒阳那几个人身上去。
刘备其实也是这麽打算的——徵令上有举荐人阳球的名字,刘备当然要用阳球做试探。
「王兄何必装糊涂,备的官职是何人所举,王兄又不是不知道……」
刘备叹了口气:「备也只是代人问问缘由罢了,王兄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
「……那王某便不说了。」
王门脸色变了:「不知刘县尉还有何见教?」
这反应,那看来还真就是阳球带来的影响。
阳球在对付张纯?
难怪呢……张纯多半认为自己是阳球安插在安熹的……
刘备心定了,既然是阳球的影响,那就意味着张纯的生意涉及到了宦官,被阳球抓了把柄。
这也正常,大多数官员都会往宫里孝敬,有时候并不是为了行贿,而是为了防小人。
而且阳球的行事手段刘备是知道的……
不出意外的话,张纯应该是阳球的饵,不是主要目标。
「……备确实还有句劝告。」
心里有数了,刘备开始诈唬:「王兄,我明着说吧,你也知道张相有祸……无论这祸事最后结果如何,无论显贵们谁胜谁负,王兄你知道的事这麽多,你猜……你最终能不能活?」
王门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手扶腰间佩刀。
关羽冷哼一声,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森然目光逼视王门,手扶刀柄向前站到了刘备身侧。
仅仅踏了一步,身上的威势和压迫感却如实质般铺散开来。
王门定在了半起身的姿势,额头见了汗。
刘备端着酒,依然慢吞吞的说着:「你猜谁才是最想要你性命的人?知道得太多,牵扯得太多,不管谁出事,王兄怕是都得先上路……」
王门瞟了一眼,却不敢直视关羽,缓缓跪坐下来,眼里惊疑不定:「刘县尉此言何意啊……」
「何必明知故问呢?不过,如你我这等走卒,要如何自保,王兄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刘备举了举酒樽,一口把酒喝下,看着王门,脸上再度带起了笑:「刘某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王兄可愿收我资助,帮我在张相那里走个门路?或者……在袁公那里走个门路也行。」
王门缓缓伸手将桌上酒樽拿起,转头看向刘备:「刘县尉,你知道的也不少啊……」
「是啊,我知道有人要我的命,所以我才请王兄帮忙啊……只是不知王兄是否也想资助一下我,让我也帮王兄走个门路?」
刘备点头叹道:「这……便是我等走卒自保的路啊,王兄以为呢?」
王门低头沉思了一阵,朝刘备说道:「刘县尉作何打算?」
「多谢王兄相助。」
刘备起身拱手,先谢了再说:「刘某要去安熹赴任,只希望王兄让刘某平安赴任,帮刘某向朝廷交个回传……刘某到了安熹便当众告假回乡,必不让王兄为难……」
「而王兄若想解你自己之困,便该把张相的产业转给护乌桓校尉邹督军,让邹督军报请朝廷重开互市。」
「此事将成为张相赠天子之财,朝廷谁都不敢拦着,这祸也就成了功劳。」
「这样一来,张相与王兄都没了祸根,王兄自然也就能平安无恙……王兄以为如何?」
刘备一句都没有提袁家,却又句句都提了袁家。
王门有袁家背景,这事可以是张纯赠天子之财,也可以是袁家赠天子之财,完全取决于王门要怎麽办这事……
但不管谁赠,王门都能平安无事,因为这事儿只要交给护乌桓校尉报请朝廷,那就不是祸了。
谁都没了罪名,自然所有人就都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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