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时常看不清。
这世道究竟要他们如何审视自己的出身。
是要他们三跪九叩,一步一磕头地走完这一生,
还是要他们利落拔剑自刎,为这抹W点画上最后的句号。
像她这样千夫所指的存在,仿佛生来就该逆来顺受,任人摆布。
但她偏偏要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引颈就戮。
凭什么要她甘受苦果。
不是从来如此,就该循规蹈矩,也不是旁人唾骂,就要按其行之。
名字如此,运道如此,她不甘,她想要,反了如何,抢了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声名誉望,说到底不过囚人故步自封的教条,她不稀罕。
人活一世,她只为己。
“完颜异这个名字,我不喜欢,”她直直瞧他,重复道:“别叫这个名字。”
“沈烈二字,既然你心有症结,用了又如何。”
她不是看不出他平静外表下那一份冷淡却鲜明的自嘲,倘若他当真对此全无感触,从前又何必托辞自己不识汉文。
与其逃避,不妨再将这盘烂泥掀得再彻底些。
青年凝视她良久,在她丝毫不肯退让的目光中,忽然缓缓往前一步。
清影在夜风下交错。
他慢慢低额,以一种全无不安的称臣姿态俯首,轻轻地抵在她瘦削的肩头。
他并非真正断情绝yu之人,亦有不能排解的自欺欺人。
就像他心下自劝,只要不承认自己识汉文,就真的可以视那封信为无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生命中所不曾光顾的那份牵绊,也就从未同他无可挽回地失之交臂过。
他很坦然地放任了自己那一份全无用处的固执,也告诉自己并不需要旁人的劝慰开导。
但今时今夜,他将这一面袒露在郑婉面前,却并无从前所料想的排斥与退避。
如同此时此刻,他的确很需要郑婉这份不管不顾,摒弃了所有世俗纲常的大逆宣言。
世人百千,只有郑婉,能看清他所有不曾言说的晦涩。
他的力道实在很轻。
这是郑婉第一次,接触到他与印象中背道而驰的一面。
眼前的他,其实不是二十二岁万事处变不惊的他。
只是多年前被他亲手封控,却仍残存在他身T中的,那个有些迷茫失意的少年剪影。
她钉在原地愣了片刻,指尖在空中停顿片刻,接着有些迟疑地一抬,轻轻碰了一下,随后慢慢收合,包拢在他颌侧。
他的温度在指腹传递,郑婉总是有些贪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婉。”
耳侧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清,他叫她名字的方式,一直是旁人难以相及的感觉。
仿佛水面一圈一圈的波纹缠绕在指尖般,清淡里回波百遍的涟漪。
他淡淡承认:“我的确说了谎。”
郑婉停顿半晌,轻轻一应,“嗯。”
“我很需要你。”
话音落,他忽然将郑婉打横抱起来,随手扣上祠堂的门,接着稳步行过清影遍布的长廊。
世人留言论断,旁人喜恶责骂。
不乏有人畏之惧之,示其如咀食人心的恶鬼魂灵,见其影踪,便错步逃窜。
但其实不过脚下纷影,并非不能视若无物,坦然穿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总归这条路走到黑,也不算他一人独行。
从今往后,他是沈烈。
郑婉的沈烈。
他的步频不算急切,但步子迈得很大,指向X明显得不言而喻。
郑婉顺从地搂稳了他,看向他廊灯流转下忽明忽暗的侧脸,随口笑道:“总归夜还长着,你急什么。”
转瞬的功夫,他开门也是简单一脚,g脆利落。
门在背后被一GU力道牢牢合上,沈烈将她放到床上,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两侧圈定。
他的目光是再明显不过的yUwaNg,微哑的声调有他与生俱来的凉意,如清泉潺潺,流淌在耳中撩拨,“还不够长。”
青年的气息清冽而张扬,以一种不可逃离却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包拢过来,无关任何实际的囚困,但莫名让人无法cH0U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郑婉感受到他一寸一寸的靠近,揽在他颈后的手几不可察的一绻。
时间被拉锯的很长的贴近里,沉烈所带来的压迫感其实比她从前经历过的所有都要鲜明。
是无害的,但嚣张的。
仿佛孤狼骋原,会将所有踏足之地立起无形的旌旗。
他大约与生俱来有这样的能力。
很安静的氛围里,他停在咫尺之遥,轻轻问了一句,“你想吗?”
他总是这样一个人。
横冲直撞,肆意妄为,却也会在这样的关头,将选择权轻易交还给她。
像这样在眼下看来已无足轻重的确认流程,他从不省略。
郑婉抬眸。
光影流转在她微翘的长睫上,将双眸照出水波一般的粼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启唇,“想的。”
她的手腕收紧,抚在他的颈后,“我的急切,同你一般无二。”
尾音落调的瞬间,他的唇已不太温柔地先骑叩关。
目的性很明显的吻,与肆意游走的手。
沉烈在这种事上得心应手的程度与日俱增。
只有两人的一方空间里,他的角色是耐心蛰伏已久的狩猎者。
终于得以攫取果实的那一刻,不再压抑的吞噬总是让人应接不暇。
心思混沌间,湿润声已暧昧徘徊在耳侧。
青年常握剑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天赋显然不拘泥于单纯的兵器。
鲜明的刺激如同烽火一路,连绵点燃,在每一寸血管中埋下滚烫的麻涩感。
沉烈的发丝贴扫在她颈间,额际的汗将她一并打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失守沦陷,全无退路。
郑婉自知眼下的神情一定糟糕。但将她虚压在身下的男人又实在不懂礼义廉耻。
只要对视一眼,便能看到他向来清寒的眉眼,此刻如翻江般汹涌的,是紧盯着她不放的餍足。记住网站不丢失:po18qs.
即使胯下的鼓涨已经不容忽视,他仍不急于自己的进入。
仿佛这一刻郑婉在他动作下的失控喘息,在他眼中是与身体刺激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的精神食粮。
眼前的烛光被生理性的眼泪淹没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自己口中的低喘,与他的贪婪交织盘旋。
是太具象化的淫乱。
真切地让人感受到,人生而为欲望的载体。
郑婉咬唇,微微侧头,尽量避开被他直视的姿态。
沉烈却连最后这点挣扎也吝于退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其实从来不会有强硬制止她的动作。
只是简单的,甚至听不出命令性的几个字,带来的压迫力却全然无法抗拒。
“别躲。”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训诫的意味,但手上的动作在同一时间越过了温和的边界,染上了几分惩罚性的力道。
内外两处,仿佛造物主再次抚过自己手下工艺品般的熟稔。
滚圆的核心被滑液浸润着摩挲。
他很清楚任何一点微小的刺激带给她的冲击力。
快意混杂着别样的空虚感一并翻涌而来,郑婉紧皱眉头,几乎要疯掉,“别嗯…沉烈!…”
她的颤抖与脱力中,青年作乱的手反而越来越快。
湿滑的声响似琼露绕樽,一波一波抽动中积蓄缠腻。
他的吻滚烫而炽热,时轻时重地落在她耳侧,并不妥协,“让我看你,阿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婉几番挣扎,终究难捱,后腰一颤,有些不能自扼地埋进他怀里,压声一阵哽咽。
沉烈很会平衡情爱中的轻重适度。
察觉到郑婉的确徘徊在承受的边缘,他柔和下动作,俯身轻轻拨开她脸侧沾湿的发,确认道:“太过了吗?”
郑婉稍稍平静下来,在他臂后嵌紧的手后知后觉松了松。
“这种时候…不要看我。”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
从前的这种时候,其实她并不会有什么无所适从。
但沉烈…他近来看她的眼神实在太过肆无忌惮,仿佛是要把她这时候的样子分毫不差地记下来,随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兀自反复回味。
而以她对沉烈的了解,这个推测的合理性很难质疑。
“你很讨厌吗?”
他看着她,忽然问。
他这一句很短,摸不清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郑婉一顿,转回头。
不等郑婉回答,他自顾自垂眸,平静道:“你既讨厌,我不做就是。”
这个人,他装可怜的功力一点都不高深。
甚至要走的动作也假得明显。
但对他,郑婉的确是做不到当一个铁石心肠的明眼人。
“回来,”她牵住他的手将人浅浅拉了一下。
她拉得没什么诚意。
而青年懒懒回眸,轻易地被她聊胜于无的力道扯停了动作。
郑婉侧躺在原处看了他一会儿。
她瞧着瞧着,忽然有些想笑。
像他这般被揭穿也是心安理得的人,恐怕世间难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索性起身,将他按着一把压在了床头。
湿润的,等待已久的地方刚刚好碰在了一起。
他的下身显然没有主人这么非人的耐力。
没有一点教养,也不管她能不能容得下,敲了门就要往里挤。
郑婉清楚地感知着它急不可耐的势头,于是一手搭在他肌肉纹理漂亮的肩头,低低喘息着,开始缓缓挪动腰身,来回试探着挪磨。
黏连水润的声响一点点加快。
她身下的男人眼眸颇深,抬手把住她的后腰,要倾身上来吻她。
郑婉偏头躲开。
她留存下仅有的理智,始终将他的下身拒之门外。
对上青年不再清明的眼,她又主动凑近。
或许是因为她方才一躲,他眉目掺了几分冷淡,但察觉到她的贴近,他的目光一直紧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缓慢的摩挲间,她在起伏中颤着拨开耳侧的发,露出被汗意浸润成潮粉色的脸颊。
“沉烈”用温声软语的腔调,她轻轻开口,挑衅道:“不是…不做吗?”
发丝颤坠,灯影袅袅。
她眉眼皆是欲色,格外张扬鲜活,如同清湖照月,清艳得不可方物。
郑婉的这副姿态太过活色生香,沉烈抬眸看了她很久。
他再开口的瞬间,承认得很干脆。
“方才是说谎。”
一语罢,他索性不再压抑自己的冲动,直接捏紧她的腰,将她刻意保持的角度狠狠一按。
他最开始的润滑与扩张做得极为到位。
除开最开始尺寸过大带来的不适,郑婉并没有觉得难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痛涨感与满足感一瞬间回荡在身体里,她眼前混光一闪,一片空白,“呃.!”
沉烈被她紧紧含住,压声一喘,快意根本无从描述。
他一瞬间理智全无,越发加大了力度,撞得没有半点节制。
他直直看着郑婉因快感天翻地覆的表情,压着她强迫着吻上她的唇,恶人一般宣言,“我不想停,也一定要看。”
“阿婉,”他喘息的间隙,骨子里对她的占有欲终究倾轧过理智,“讨厌我的话,骂我,打我,但不要拒绝我。”
“你分明清楚…我的…态度…”郑婉被他咬得呼吸不畅,握拳在他胸前打了几下,才将将偷得几分宽豁,抵在他肩头疾声吟喘,“别…嗯…惺惺作态…”
“好,”沉烈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仿佛终于露出莽性的野兽,垂眼狠狠一顶,在她的一阵脱力中,对她一字一顿道:“不掺假的话,你连讨厌我也不要有。”
沉烈从来不是个温良的人。
他也并没有什么柔和温缓的特质。
他的占有欲其实和他本人一样危险,在这样的水乳交融的时刻,他更是需要郑婉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这样的过程里,郑婉每一分因他而起的沉溺与失控,他都享受得很贪婪。
所以对郑婉的躲避,他从来捕捉得很敏锐。
他不喜欢。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侵撞,几乎本性尽显,“怕我了吗?”
深喘与呻吟不断交织的夜里,床板也吱呀呀地撞起来。
郑婉紧紧扣着他的手,五指指腹微微发白。
“你…错了…”快感越堆越高,她下意识夹紧他矫健的腰身,双眸微微脱焦,盯着他,断断续续纠正:“是…喜欢….”
被他不留一丝空隙地填满的感觉,是世间万事都难及的瘾。
被他这样急切地需要,这样急切地占有,她没有畏惧,只有沉迷。
沉烈神色一顿,同她交错的五指一瞬间收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吱呀声如地动山摇般,频率急促地越发猛烈。
接下来的事郑婉已记不太清。
她这种时候总是没有任何清醒的余地。
只记得自己几度昏睡过去,再在刺激中醒来时,依旧是沉烈不知疲倦地伏在她身上不肯停歇,躲也是躲不过。
察觉到她清醒的时刻,他便让她一遍遍地唤他名字,说些女儿家难以启齿的话。
随便拎出几个字眼来,都是同他那张脸完全不能联系在一起的淫秽。
他是这样将廉耻视为无物的一个人,从来是不论什么混蛋话都说得面不改色,郑婉也就没有了什么固执的必要。
身上做着那种事情,快感已经是让人几番欲罢不能的窒息,再扭扭捏捏,也只会让他更变本加厉。
左右那些话…说她自己没有半点兴致也是假的,总归只说给他一个人听也就罢了。
数不清是换了多少姿势,不大的地方来来回回辗转,仿佛沉烈是要在每一处角落留下他们情动过的痕迹,连她叫得渴了,示意他想喝口水,这坏透了的人也是将她颠抱着不曾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那几杯茶,喝下去的其实没几口,剩下大半都洒到了她身上。
淋挂着的,滴滴答答的,场面实在是难以启齿。
至于最后怎么弄干的,便更不必详述。
毕竟沉烈给自己找好的借口无可指摘
——?他也是要喝水的。
想着打他两下出气,倒更像奖励一般。
眉峰眼尾,兴致更浓,实在是让人没半点法子。
总之…她这一夜同没睡是没什么分别。
直到天光破晓,他才仿佛终归得以解开淫乱的咒,抱着她仔细清洗了一番后,方回了榻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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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手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出类拔萃,远远听来便婉转轻柔,再走近些,怕是再烦躁的人也能化解烦肠,神清气爽。
正座上的男人俯身,单手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阴影下的双眸阴沉,眼白处遍布可怖的血丝,下颌上的胡子青茬也不知多久未曾打理过,分明是一国之君,此刻倒看着有些邋遢。
他这副模样,底下演奏的人虽仍一刻不停,清曲悠扬,仔细看去,却都是双眸紧紧盯着地面,生怕一个不小心,同高座上的人对上眼神。
滚大的汗珠就那么一滴接一滴地留到下巴尖上,又坠到衣襟处。
水渍划过脸和身子,像是缓缓爬过了多足蚁虫,徒留下一阵钻心的痒。
时不时有人痛苦地紧皱眉头,却迟迟不敢有人抬手去擦一擦。
紧绷的心神一分一秒在收紧,仿佛他们现下奏的并非是什么曲谱,而是这辈子最后能留在这世上的一道绝曲。
可汗已经很久没有个舒心的模样了。
通常这种时候,消解他怒气的角色是各式各样的女人。
再如何折腾,总归也是有个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这阵子,他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情色纾解。
一水儿的女人送进去,那些动静,任谁也不忍心去听,便也不知道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到了最后,那些人几乎没有能再好好走出来的。
直到最后一位,进去抬人的宫女察觉不对,颤颤巍巍伸手,才发现那人鼻端连气也探不到了。
日暮西山的男人那时松垮着衣裳坐在一旁,盯着那具死尸,眼底一道奇异的光芒一闪而过。
从那日开始,供他消遣的台阶,又往上一抬。
面目全非的死人流水一样往外抬。
一部分是宫女,另一部分,就是如他们一般的乐师。
王座上的人眼神缓慢地在下位圈里挪移,仿佛在仔细挑选今日的开胃菜。
终于,人群中有一人惊慌一颤,错了抹调。
转瞬即逝,若不留神,是听不出来的。
正座上的可汗却突然一掌掀翻了面前的檀木桌,“废物!”
下头的人齐刷刷起身,接着乌泱泱跪了一地,“可汗息怒,臣等并非有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阴恻恻的眸子扫过一众身影,淡淡扔出几个字,“留下叁个人。”
一语罢,众人头次听这样的吩咐,尚有些不知所措,一旁静候的宫女却已抿起唇,攥紧衣袖匆匆从侧门走了出去。
门吱呀的声响幽长而空旷,人群中有人反应过苗头,忙不迭地抓着自己的乐器哐当夺门而出。
正座上的男人却仿佛听不到这样刺耳的动静,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长指轻搭椅背,滴滴答答间,兀自记着数。
接二连叁的人疯了一般往外冲,落在后头的人也再顾不上自己的乐器,只是撕扯间奔向那扇小小的门。
直到一片混乱中被人拖拽在最后的人也心如鼓擂地冲向殿门,却被冷硬地枪尖挡在了咫尺之遥。
门砰地一下合在鼻尖,大殿内灯火通明,静无人声。
被挡在门后的人似有所感,哆哆嗦嗦转身,看向高座上静默的人。
男人按了按太阳穴,阴鸷的眉眼轻轻一扬,百无聊赖地起身,“不要太吵。”
冷月高悬,风呼呼地刮,枯枝遍影,招摇出张牙舞爪的冷势,远远一瞧,在殷红的宫墙映衬下像细细麻麻的支脚,在暗色中逐渐伸至了人前。
断断续续的嘶喊声逐渐渺小到听不分明,垂首候在门边的宫女兀自轻吸一口气,攥了攥手指,抬臂在门边轻敲了两下。
里头的人有些含糊地一哼,她捏紧手中的香盒,抬步低头走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已经看过多次,里头的景象还是让人心下狠狠一颤。
她拼命压下心底的惊惶,默不作声地走到男人身边,打开仍燃着的香炉,轻抖着往里添香。
略微带了些清冷的味道升腾而起,氤氲弥漫。
男人烦躁的心绪似乎终于得以抚慰平和,他抬脚踹了宫女一下,“味道不够,多点一些。”
侍女颤颤巍巍抬头看来,“回...回禀陛下,这味香...我们库里,已再无多余。”
“什么?”他皱了皱眉,忽然俯身,掐起侍女的脖子,“南宋当初供奉了整整两车,怎么会不剩盈余?!”
男人双目赤红,活像阎罗降世,骇地人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侍女见状,也赶忙瑟瑟跪下,仓惶解释道:“可汗明察,前段日子您总说不够,每每都是添了足量的香来点,近来更是只有多没有少,这才逐渐见了底。若您当真喜欢,再差南宋供来也不是难事,只是...只怕这香闻多了,于身体无益啊。”
近来可汗只有闻到这味香时才会有几分安宁,她们这些下人也视其如救命稻草。每每可汗吩咐着多添,也无人敢触其眉头,只一味照做。
只是用着用着,她们接连发觉,这香...似乎有些怪异。
她们这些贴身侍奉的人都清楚,可汗原本是不大喜欢这样清淡的香料,更不会每日如同被勾魂索命一般渴求,仿佛没了这味香,便更难以遏制自己心下的那股烦躁。
甚至她们这些人,似乎也有了些依赖,平日里闻不到时,竟也会心慌地做不下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发觉到香快用完时,她们便忙不迭地同内务理货的人通报过,那人闻言,却瞠目结舌,说他们这段时日,已用完了一年半的量。
可汗原是怒气生狂,乍听她一言,却好像是当头被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地劈了一棒,眼前不由一阵冰凉,像是迟迟看清了什么,“你说什么?”
他此刻略是发愣,手上也松懈了劲头,方才掌中快要被他掐晕过去的侍女这才挣脱了控制,几欲干呕,却也只能忍着满心满脑的窒息感,也一同跪了下去,“方才香儿所说皆为属实,实非奴婢们虚言。”
那男人的目光逐渐从两人发颤的脊背上抬起,轻轻一眺,落到了不远处香气氤氲的紫鼎炉上。
他原的确个不爱点香的人。
前凉毗邻西域,那头进贡过来的香自是调的比南宋每年献上来的精巧华贵,往常的这些东西,若是懒得赏人,也是大多压在国库里头积灰去了。
眼下他日日离不开这味香的缘故,是与郑婉有些关系。
而这香,却恰好就是汉室今年供上来的。
他双眸渐深,逐渐复染上一片黑沉沉的阴色,忽然手头一个用力,生生将手下的檀木椅臂捏歪了一截儿。
“叫宫医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几个宫医再在宫女的带领下进入殿中时,那些支离破碎的尸身已被清理干净,紧闭的门缝透进几缕挡不住的暴风,空旷的宫室中隐约有几声似人一般的哭嚎。
可汗眼底一片沉沉,清亮亮的光落进去,也只剩一方幽墨似的潭。
“把东西拿过去瞧瞧。”
呈上来的一方锦盒中幽香清致,远远的便是让人舒心的气味萦绕过来,只是看那侍女的脸色,却像是端着什么毒药一般,战战兢兢,鬓边也不受控地溢出几珠汗。
南宋对前凉恭敬已久,历年供上来的东西成百上千,若一件件查验下去,少说也得花个十天半月。这些贵人们见惯了好东西,从来也不屑去用什么,即便是查好了,那也是入库房里堆着,积年累月下来,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宫人们也就心照不宣地省了这道程序。
若眼下可汗所思所想当真被证实...南宋当真是在这香里头做了什么手脚。
要砍头的人,百十个也是少说了。
宫医不明就里,却也隐约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气氛,也便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依次从几人中递了过去。
这味香是以清梨为调,辅以春时花锦为末,乍闻清甜,又添馥郁,后调绵长,瞧着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几人各自探了几个来回,又逐个交换了眼神,都未从旁人的眼中捕捉到不对的苗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余一个老宫医垂眸,略微皱眉,手细细捻着白胡子出神。
直到身边的人一个起身,意欲将那香还回去,他眼底莫名微光一闪,抬手按住了他,伸手又将那香拿至面前,用一旁的铜勺盛出微末,以指腹揉搓着碾磨开香粒,又默不作声地送至鼻端。
香气萦绕,自淡而盛,又以花香散开。
只是末调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短短一瞬,便化为无。
他接连捻了许多粒,才捕捉到那一抹狡猾的味道。
混着木质的,苦味。
宫医的瞳孔一瞬间紧缩,随后惶然抬眸,正对上可汗如鹰般阴鸷的眸。
“是什么?”
额上的汗一瞬间冒了出来,他颤巍巍跪下,上身伏地,“回禀可汗,这香中....这香中被人加了一味花,那花产自中原,名为罂粟。”
他甫出言,一旁的人却不明所以,“周大人所说的东西,臣等并未听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北境风沙凄苦,前凉人从前是靠马背上打出来的一片天,平常若有病灾,从来无处去寻什么草药,只能撑着身子骨硬撑,撑过去便算熬过了一道坎,也是后来攻入中原后,才逐渐见识了汉医的本事,也知几两草药便可解人不能解之病症。
自前几任可汗以来,国主固然从来对汉人嗤之以鼻,宫中的宫医待遇却是一等一的好,俸禄充足不说,若是有功,更是大大有赏。像是这位周宫医,便是在宫外开了家草药铺子,寻常无事给常人瞧瞧病,可汗也是不曾说过什么的。
这样丰厚的奖赏下,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汉医进了前凉宫中侍奉,资历深厚者更非少有。
只是方才周宫医口中所言,却是未曾有人听闻过的。
周慈却只抬首,“臣斗胆问可汗,近来是否总对这香依赖甚着,且香量逐日而增,加之心情时而燥郁,难以自控。”
男人的手指已捏地咯咯作响,“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慈眼底沉沉一动,“古书有言,罂粟乃镇痛之物,纵有贯身之痛,以之入药,便可如无感之人,再不察之。只是此物极易上瘾,若服食者,当时可以解慰,伴有舒心之感,长此下去,便会久不能离,不得其物,便行迹疯迷。若以之为香,便与梨香所出无二,只是末调微微发苦,吸入者逐渐上瘾,不知不觉间形成依赖,不出一年,便会...神志尽毁,疯魔难控。”
“此物生于山崖之上,极难长成,亦极难采摘,如今已是绝迹,故而许多人不知其物。眼下尚有医治之法,只是若可汗再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只怕臣等再难相助!”
说完,他又是匍匐跪地,长长不起,只剩眼底略微一颤,被眼睑遮覆,再不见波澜。
他知道罂粟一事,亦是偶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是半月前,他照常去百草堂中坐诊,那日人不多,左右无事,他便吩咐学徒在前头看着,自己则是回到了后堂,温习医书。
这么一看,却是发觉了有些端倪。
书架上多出几本奇怪的书,而他对此并无任何记忆。
他随意翻看了几下,却意外发现上面所记各种珍奇药品十分有趣,更有许多已绝迹之物,多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其中一本内容最是丰富,叫《百草诀》。
这罂粟,便是书上记载下来的一味药。
那时并非是周慈第一次听说这本书。
究其根本,倒还是从前那位南宋公主尚在时,她在猎场中受了重伤,他受命前去诊治,才第一回听闻了这书的存在。
那少女生得一双清绝的眉眼,原以为是清孤的性子,同他聊起天来,却是随和得很。
不知为何,她不同于他印象中只通琴棋书画的皇家女,倒似乎是对医术有些造诣的人,闲时同他讲过许多南宋与前凉医术的不同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起这话时,面色尚有些虚弱的少女忽然直起身子,眼神中有什么匆匆一闪,莫名有几分奇异的神采,道:“南宋藏书万千,我读下来,有一本格外有用,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
“那本书,叫《百草诀》。”
她其实是个性子淡的人,不常有这样情绪鲜活的瞬间。
或许是从前对话的人已不在人世,以至于他有时回想起那个场景,再细思她那时的神情,莫名竟会有几分诡异。
虽说如此,出于好奇,他也的确到处搜寻过这本书,却迟迟不得。
那日却好像大白天见鬼了一般,就那么清楚地放在了他的书架上。
他医馆中的书架其实也并非他一人可用,时不时会有学徒借阅,或许是他们从哪里得来的也未可知。
但他仔细问过医馆中的学徒,大都不大记得究竟有没有往那上面放过这本书。
上头迟迟没有回应,底下的人跪成一片,周慈垂首其中,袖袍下的指节略微一绻,握成拳。
世上,当真有这样巧的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轰隆一声,窗外破天惊雷乍起。
暴雨如瀑,将所有的声音湮没在一片震耳的雨哗声中。
雨汽混着特有的泥土气息,滚动着一同扑面而来。
檐下的花方开了没两日,眼下被打得颤动不止,接连掉下几支,在窗台上滚了几圈,被雨水裹挟着,一并聚成断断续续的溪,汇到墙根下,浸在水洼里,随着涟漪起伏。
北鹤颔首,“少主所料不错,凌竹送过去的那几本医书,的确派上了大用场。宫中的棋,的确是要动了。”
“知道了,”廊桥下的青年静静听完了来报,抬眸看了看雨色,“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先回军营,通知下头今日的兵练暂停。”
冒雨而来的身影再度消匿在逐渐放明的朝色中,沉烈收回眸光,轻步回房。
雨声下沉沉睡着的人眉头轻凝,似乎有几分倦色。
沉烈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将她脸侧的发轻轻拨开,自顾自笑了笑,“这样缜密筹谋,睡了也像没个宽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睡到了晌午时分,郑婉再睁眼时,沉烈难得地还在她身侧。
他不知已经醒了多久,安静地把她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她后脑的发。
察觉到她转醒,他略微松开她,低眸问了句,“睡得如何?”
“还好,”郑婉揉了揉眼,“怎么没走?”
沉烈将她耳侧的发拨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得鲜明起来,“昨晚下了场雨,一直到眼下也未停,军营里难免泥泞,总归也该给新招的这批兵留些宽豁。”
听他描述,昨夜那场雨应当很大,郑婉倒是一点儿未曾察觉。
她起身,稍稍推开了侧窗。
眼下只剩微雨。
雨声在耳畔清晰,清润的空气中混杂着雨汽特殊的味道。
庭景被蒙上层淡淡的雾色,给眼前的景色赋予了一种冷感。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又躺回原处,“要起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倒是无事,”沉烈同她对卧,他的声音总带着冷玉抵碰般的磁音。
潇潇雨声中,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不过你该吃些东西。”
窗外是湿润的空气,屋内却是温暖而干燥。
下雨天里独有的舒适,引得人只想缩在被窝里不动弹。
郑婉也不由有些犯懒,便往他怀里一埋,摇头含声道:“我不饿。”
沉烈随手将她肩侧的被角掖好,“附近有家豆浆不错,小菜也爽口,这些东西不占什么胃口,我去买来,简单用些。”
他这样说定了,便捞过衣裳利落起身,郑婉明白多说无益,躺着瞧了一会儿,也跟着坐起来,“我同你一起。”
沉烈动作快得很,她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已随手将腰带系牢了。
他回眸,“昨夜瞧你累得很,眼下多休息一会儿便是。”
郑婉也自顾自拿过衣服,一件件仔细穿起来,“眼下已没什么不舒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动作比不得沉烈那样精炼,倒也不算慢,想着沉烈或许有所顾虑,她便添了一句,“总归这里离皇城远着,今日又恰好下雨,我戴个帷帽出门,不会有什么麻烦。”
简单穿好衣服,她低身下去拿靴子,青年已提前提走,自然地握过她的脚踝,帮她穿好。
“倒不是担心麻烦,”沉烈起身,随手拿过一件外氅,严严实实给她系好,“那地方离得不算近,又逢下雨,泥泞路滑,你在府里等我总归舒服些。”
郑婉找出一顶帷帽戴上,“这阵子大都在宫里府里,出去转转也不错。”
沉烈没再说什么,只抬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帽檐。
薄纱软软掀了一下,他弯腰,停在界限外,懒懒道:“不戴这东西也无妨。”
他的地位人尽皆知,故而朝中对他花心思的人也从来不多,从前倒是有一位有闲心的,眼下也老老实实魂归西山了。
其实没什么需要忌惮。
郑婉摇头,“总归安心。”
沉烈见她坚持,便未再多言,随手拿了把油纸伞,添了个暖手宝放到她手里,“走吧。”
雨一波一波,正值眼下不算大,也没什么风,滴滴答答地打在伞面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春的寒气并不冷冽,反倒似溪涧似化未化的薄冰,缠绕在指间也只有无伤筋骨的凉。
加之手中有东西暖着,其实是很舒服的温度。
今日天气如此,并没有太多商贩出摊,即便有,也大都架了把椅子,支着帐子同旁的摊主闲聊着打发光景,并未刻意叫卖。
郑婉抬指,轻轻拨开一个角,静静看了一眼眼前安谧的街景。
即便心知是在前凉境内,眼前无论行人建筑,边边角角也还都是一股汉城的韵味。
雨帘下,沉烈略一转眸,透过朦胧的轻纱看她。
漂亮清和的弧度与雾一般的柔纱融合,如同层峦山林中生了灵气的一汪泉,熠熠长流。
郑婉并不是一个悲伤的人。
但她的眼神总是太过平淡,尤其这样安静无言时,仿佛是带着骨子里抹不去的清寂。
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垂眸,移开了视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至一个安静的巷落,郑婉慢慢停下脚步。
“在想什么?”帷帽下的声音莫名清明。
她问的问题随意,沉烈却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一定要知道吗?”
郑婉莫名笑了一笑,她抬手接下一滴伞面上滑下的雨。
湿滑的一汪水在掌心汇聚,随着垂下的手蜿蜒下指节,重归大地,她转身面对他,忽然道:“自我来前凉,这是第二次下雨。”
“至于第一次,”她停顿片刻,薄纱下的长睫如水纹轻展,隔着一层浅浅的屏障,抬眸看向沉烈模糊的身影,言语清晰道:“你大概也还记得。”
伞面保持在一种倾斜的角度,即使郑婉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空间。
雨花有时并不那么善解人意,不算长的功夫,便已经滴滴答答地蓄下来,浸湿了沉烈的一侧肩头,蔓延成一片略深的颜色。
郑婉的眼神落到那片水渍上,思绪很安静地游离了一瞬。
早春的天气,他穿得不算厚,眼下的确不冷,只是难免仍会有些因潮湿而起的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性仿佛天生就有更柔软的能力,能洞察许多这样无足挂齿的枝叶末节。
不乏有人对此嗤之以鼻,道一句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但郑婉并不讨厌自己与生俱来的这份特质,毕竟这也意味着能收获更多柔软的瞬间。
她的过往总归有些浅白,得获这样瞬间的时刻,也算增色。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沉烈垂了垂眸,淡淡道:“你真的想提吗,阿婉。”
初见的定义很模糊。
以不同的范畴为基准,沉烈与郑婉的初见,其实并不拘泥于那日的林中猎场。
另一个有着同样标签的场景,也可以被定义为初见。
是同样的一个雨天。
前凉少雨,沉烈也并不太期待这样的天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衣物潮寒,长靴沾泥,难免麻烦。
进宫面见可汗的那天,很不巧地下了雨。
那场雨来得又急又猛,虽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将人打湿大半。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无人照料添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阴云密布的一天,即便时辰已到了正午,宫殿里也暗得很。
知道的人明白他是打了一场胜仗进宫述职,不知道的人,大约会觉得他又触了谁的逆鳞,才单膝跪候在殿内等罚。
那一天和往常本无不同,但又有些出入。
他见到了南宋新来和亲的公主。
更准确一点,是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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