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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5章 岭南家长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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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儿所和幼稚园都看完了之后,接着大家又去了小学部的方向参观。

第一间房,宽敞明亮。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铺进来,清晰地映照出室内的一切。一排排桌椅,像是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一样,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每一张都棱角分明。桌面是浅黄色的松木,椅面被打磨得光滑。

没有岭南私塾里散落的竹片、零星的炭笔头,更没有刻痕与墨渍。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秩序,在无声地呼吸。

一个岭南汉子迟疑地伸出手,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桌面。那木头微凉的触感似乎让他惊了一下,手指触电般地缩了回去。更多的人却忍不住了,几十双手几乎同时伸出,小心翼翼地抚摸过桌面、椅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指腹下的光滑和冰凉,是他们从未在教书育人的地方感受过的陌生质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打着旋。

“这是娃们念书写字的地方?”一个妇人低声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代理村长只答了一个字,便转身走向隔壁,“来这边看。”

第二间屋子的门被推开。岭南人跟着涌进去,瞬间被屋里的景象钉在原地。房间一侧,放着几种乐器,有一些是他们见过的,有些是未曾见过的。

“这叫风琴。”代理村长走过去,掀开盖子,露出里面一排排整齐排列的铜簧片。他手指随意地按下一个琴键。

“呜——”一个浑厚饱满的声音,低沉地、悠长地,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震得屋顶的微尘都簌簌欲落。那声音仿佛带着实体,撞在每一个岭南人的胸口上。

几个妇人猛地捂住了耳朵,眼睛瞪得溜圆。一个汉子脱口而出:“老天爷,这……这是个啥怪物?能叫唤?”

那声音的宏大与纯粹,超出了他们对“声响”的全部认知。他们岭南的歌声,是山涧清泉般的自然流淌,何曾有过如此被精心制造、又如此磅礴的“鸣叫”?

代理村长没解释,合上琴盖,那奇异的鸣响戛然而止,留下一屋子更深的寂静和惊愕的目光。他走向第三间屋子。

这间屋子异常明亮,窗户开得又高又大。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照亮了房间中央摆放的几个白色物件——那是人的形状,却没有五官,没有衣服,只有光滑洁白的躯干、手臂,凝固在某种无声的姿势里。

“白石头!”一个孩子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恐惧,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缩。岭南的传说里,山精野魅有时会化作人形石头诱骗孩童。

“是石膏像,”代理村长笑着纠正,他拿起一块搁在画架旁的木炭条,“画人形用的。”他用炭条在铺开的厚纸上随意划拉了几下,粗犷的线条立刻勾勒出一个模糊但有力的人体轮廓。

岭南人茫然地看着那纸上出现的影子,又看看中间那没有面孔的白色人形,目光在纸上的“影”与室内的“形”之间来回游移,一片困惑的沉寂笼罩下来。

这沉默比刚才风琴的鸣响更令人心头沉重。他们不懂,念书识字之外,为何还要摆弄这些不能吃、不能穿、更不能换钱粮的“白石头”和黑·道·道?

代理村长放下炭条,拍了拍手上的灰:“地方都看过了。九月一日开课,适龄的娃,都送来。”

等到了开学那日,学堂那扇沉重的木门再次打开时,门外已排起了稀稀落落的队伍。岭南的孩子们被父母推搡着、牵拉着,站在了门口。

他们大多比北境同龄的孩子显得瘦小些,皮肤微黑,穿着崭新的校服,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挥之不去的怯懦。一个负责登记的北境先生坐在门内的书案后,面前摊开名册,手握一支细杆毛笔。

队伍缓缓移动。一个岭南汉子把自家小子推到案前,粗糙的大手按在孩子瘦削的肩头,像是怕他临阵逃脱。

“名字?”先生抬眼,语气平淡。

汉子嘴唇嗫嚅了一下,有些窘迫地搓着手:“他……他大名叫李铁栓,小名儿叫栓子。”声音干涩,显然这“大名”也是临时硬凑出来的。在岭南的山坳里,有个“栓子”叫着就够了,谁管什么“李铁栓”?

先生提笔,在名册上工整地写下“李铁栓”三个字。

“年纪?”

“开春……开春就满八岁了。”汉子赶紧补充道,仿佛年龄大些,能让孩子在这里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先生点点头,笔尖在纸上留下墨迹。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敞着门的屋子:“领他进去吧,第一间。”

汉子推了栓子一把。孩子趔趄了一下,回头望了父亲一眼,那双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和不安。

汉子用力挥挥手,动作幅度大得有些夸张。栓子这才转过身,像一只被赶入陌生丛林的小兽,迟疑地、一步一顿地挪向那间敞亮的屋子。

他小小的身影跨过高高的门槛,消失在门框里那片整齐桌椅构成的、静默的秩序之中。

门外,送完孩子的岭南人并未立刻散去。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目光越过洞开的院门,投向那几排安静得令人心悸的教室。

风琴的鸣响似乎还在耳膜深处隐隐震动,那些没有面孔的白色人形仍在脑海中固执地矗立。北境干冷的风刮过他们的脸,带着一种陌生而凛冽的气息。有人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夹袄。

季如歌站在学堂院子的角落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她看见栓子的父亲,那汉子依旧伸着脖子,努力想从那教室紧闭的门缝里再瞧上一眼儿子的身影,哪怕什么都看不见。

阳光穿过院子,把他伸长脖颈的剪影清晰地投在青灰色的砖地上,那影子微微摇晃着,显得执着又有些笨拙。

学堂里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清越地穿透了北境清冽的空气。那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质地,在院墙内回荡,然后稳稳地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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