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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画师终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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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闪光灯熄灭后,那棵由数百颗肾脏构筑的“器官树”,在林默的手机屏幕里,成为了一张冰冷的,承载着无尽罪恶的数码照片。

照片上的每一个玻璃瓶,都像是一只圆睁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它们在控诉。

它们在哀嚎。

林默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缓慢而沉稳,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拍照,而是一场庄重的入殓仪式。

他身边的空气,依旧停留在-18c。

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试图钻进他的骨髓,冻结他的血液。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心中那片万年不化的冰原。

“掌……掌柜的……”

阿四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他刚刚吼完了那个报警电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涩的胆汁。

林默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间罪恶的荣誉室。

扫过那些冰冷的标签,扫过那面金光闪闪的,沾满了血腥的奖牌。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

像一把把利刃,正在划破这座城市沉睡的夜幕。

“走了。”

林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是被冰霜磨砺过。

他转身,迈步,走出了这扇通往地狱的门。

hei爷紧随其后,它离开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厌恶与杀意的低吼,随即快步跟上了主人的步伐。

“啊?走?警察……警察不是要来了吗?”

阿四愣了一下,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

“我们不需要跟警察解释。”

林-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那……那这……”

阿四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敞开的小铁门,那里面透出的白色寒气,像是一头怪兽的呼吸。

“证据,会替我们解释一切。”

林默的声音,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他们没有走正门。

林默凭借着对医院结构的记忆,带着阿四从一条堆满医疗废弃物的消防通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院部大楼。

当他们走到医院后门的一个阴暗角落时,数辆警车呼啸着,从他们眼前的大街上疾驰而过,红蓝交替的警灯,将整栋住院大楼映照得如同白昼。

尖锐的刹车声,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警察们紧张的呼喊声,隔着一条马路,清晰地传来。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即将在这家市立医院爆发。

而引爆这一切的林默,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他知道,那棵“器官树”被发现,只是一个开始。

它会像一根***,点燃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将那张隐藏在白大褂与手术刀之下的,由“我们所有人”构筑的罪恶之网,炸得支离破碎。

但这还不够。

那张网里的毒蜘蛛,必须一只一只地被揪出来,碾死。

而那三个体内还寄生着“活血蛭”的新受害者,他们还活着。

他们是最后的,活着的证人。

必须找到他们。

……

回到三济典当铺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

阿四一进门,就瘫在了那张老旧的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仿佛三魂七魄都丢在了那个-18c的冷库里。

这一夜的经历,对他而言,比过去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刺激。

他的世界观,被那棵“树”撞得粉碎,正在艰难地,一片片地重新拼接。

林默没有管他。

他走到柜台后,打开了那本线装的流水账。

【当前余额:四万五千六百六十点。】

为了摧毁那个诅咒核心,他花掉了一万点阴德。

这笔买卖,从阴德收支的角度看,依旧亏得一塌糊涂。

但他得到的,是那把钥匙,是那棵树,是将整个阴谋掀开一角的契机。

值得。

他关上账本,开始在电脑上飞快地搜索着。

那三个新的受害者,是破局的关键。

周志远父子行事极为隐秘,他们挑选的“供体”,大多是无权无势,失踪了也无人问津的外来务工人员或是孤寡老人。

想从海量的人口信息中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这一次,他们为了那个狗屁的“创新技术”,似乎选择了一些特殊的实验品。

林默的搜索关键词,从“市立医院、失踪”,变成了“市立医院、肾衰竭、特殊病例”。

很快,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本地艺术论坛的帖子,发布于三天前。

【痛心!著名画师程砚秋先生突发重病,疑遭无良医院误诊!】

帖子下面,是程砚秋的弟子们义愤填膺的控诉。

程砚秋,本市小有名气的国画大师,尤擅长画人物,风格写实又带着几分悲悯。

他身体一向硬朗,却在五天前,突然感觉腰部剧痛,被家人送进了市立医院。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急性肾衰竭晚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的家人和弟子都无法接受。

一个星期前还在挥毫泼墨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肾衰竭晚期?

他们想转院,想请专家会诊,但都被市立医院以“病人情况危急,不宜移动”为由,强硬地拒绝了。

程砚秋,被软禁在了那家医院里。

帖子里,还附上了一张程砚秋近期的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精神矍铄,目光清亮。

而另一张据说是他弟子偷偷拍下的,在病床上的照片,老人已经瘦得脱了相,面如金纸,眼神涣散,完全判若两人。

就是他了。

林默关掉网页,站起身。

“掌柜的,你……你又要去哪儿?”

阿四有气无力地问。

“去见一个画师。”

“画师?”

“一个正在用生命,画最后一幅画的人。”

程砚秋的家,在老城区的一条僻静巷子里。

是一座带着小院子的二层旧楼。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植物的芬芳。

但当林默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时,一股浓郁的,无法掩盖的死气,混杂着药水味,扑面而来。

与这院中的生机,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强烈的反差。

二楼的窗户亮着灯。

林默与阿四对视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

墙上挂满了画作,大部分是人物肖像,有垂暮的老人,有天真的孩童,每一幅画里的人,眼神都栩栩如生,仿佛在注视着来访者。

他们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那股死气与墨香,愈发浓烈。

二楼是一间画室。

画室中央,没有摆着画架,而是在地上铺开了一幅巨大无比的,长达数米的宣纸画卷。

一个瘦骨嶙峋,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身影,正跪趴在这幅巨大的画卷上。

他就是程砚秋。

他已经不像是一个活人。

他的皮肤干瘪蜡黄,紧紧地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但他那只握着画笔的手,却稳定得像是一块磐石。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近乎疯狂的,将所有生命力都榨干的火焰。

他正在画画。

用他最后的时间,最后的生命,绘制一幅空前绝后的地狱图景。

林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画上。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那幅画,还没有完成。

但画卷上展现出的内容,已经足以让任何一个看过它的人,永生难忘。

画的背景,是一座阴森的,如同迷宫般的建筑。

建筑的深处,有一棵由无数玻璃瓶和金属支架构成的,妖异的“大树”。

树上,挂满了扭曲的,还在滴血的人类器官。

树下,是无数个痛苦挣扎的,没有面孔的亡魂。

而在树的周围,站着一个个穿着白大褂,脸上却戴着恶鬼面具的身影。

他们有的在举杯庆祝,有的在手术台前狞笑,有的在拖拽着新的受害者,走向那棵恐怖的树。

整幅画,用的是最传统的国画技法,笔触苍劲,墨色淋漓。

但画出的内容,却是最现代,最残忍,最触目惊心的人间地狱。

这就是程砚秋眼中的,市立医院。

这就是他亲身经历的,地狱变相图!

他没有去画那些神佛鬼怪,他画的,就是人。

是那些披着人皮的,比恶鬼更可怕的魔鬼。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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