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四刻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驿站残墙上,裴烈的皮靴碾过半块碎砖。
月光漏进坍塌的屋顶,照在他腰间那枚青铜虎符上——正是十年前北庭都护府溃退时,主将赵怀玉亲手塞给他的"断后信物"。
"烧了马厩。"他摘下斗笠,刀疤从左眉斜贯至下颌,在夜色里泛着冷光,"留两个活口,割了舌头扔到雁门城下。"
十二骑中最年轻的阿满攥着火把的手发颤:"将军,当年当年赵将军说等援军"
"援军?"裴烈突然掐住阿满的脖颈,指节抵着少年喉结,"我带着十六骑在荒漠里守了七日,赵怀玉的旗子早插在玉门关内。
他说留得青山,可我们的青山,是啃着马皮咽下去的!"他松开手,青铜虎符重重砸在阿满心口,"把这符塞进那两个活口嘴里,告诉雁门关的兵——当年被弃的孤魂,要讨血债了。"
驿站后屋传来闷哼,两个驿卒被拖出来时,脖颈处还渗着血珠。
裴烈望着他们被拖向雁门方向的背影,喉间溢出一声冷笑:"传我的话,就说安禄山的前锋到了。"
同一时刻,苏府西跨院的窗纸被指甲轻轻叩了三下。
春桃刚要喊人,就见一道黑影翻进院子,月光下那身染血的玄色劲装,正是跟着苏明远在边军历练的陆九渊。
"姑娘!"陆九渊单膝跪地,腰间的狼首刀磕在青石板上,"雁门关外驿站被袭,裴烈带着十二骑现身了!"
苏婉儿正对着系统光屏里的地理沙盘——那是她用两千唐韵值刚解锁的功能,此刻雁门关外的沙丘、隘口、粮仓在虚拟地图上泛着幽蓝的光。
听到"裴烈"二字,她指尖在"燕云十六骑"的标记上一顿,前世史料突然在脑海里炸开:这支曾让突厥闻风丧胆的骑兵队,正是在天宝三年北庭之战中被主将抛弃,十六人只剩裴烈一人生还。
"他的目标是什么?"她抓起案上的狼毫,笔锋在沙盘上的"雁门粮仓"处点了点,"边军粮草都囤在西侧,若被劫了"
"姑娘英明!"陆九渊从怀里掏出半块焦黑的木牌,"小的在驿站废墟里捡到这个,是裴烈旧部的腰牌。
据幸存的驿卒说,他们散布流说范阳军已过桑干河,分明是要乱守军心!"
苏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红色警示:"历史原线:天宝十二年三月,雁门粮仓因守军慌乱遭袭,边军断粮七日,折损三千人。"她攥紧木牌,指腹被毛刺扎出血珠:"必须赶在天亮前让王大人调兵!"
春桃早备好笔墨,苏婉儿蘸墨的手稳得惊人,笔尖在信纸上疾走:"敬之兄亲启:裴烈夜袭驿站,意图乱我军心,其真正目标当是西侧粮仓。
速调轻骑三百,于粮仓外围十里设伏,切记偃旗息鼓——"写到此处突然顿住,抬眼问陆九渊,"雁门关外的鬼哭峡可通转运营?"
"回姑娘,峡口窄仅容两骑,两侧都是峭壁。"
苏婉儿迅速在信末补了一行:"若裴烈退走,可引至鬼哭峡。"她吹干墨迹,将信折成纸鹤,"春桃,去马厩牵我的乌骓,你亲自送这信给王大人!"
"娘子!"春桃急得眼眶发红,"夜里出城危险——"
"危险?"苏婉儿扯下鬓间的珍珠簪,塞进春桃手心,"这是太子妃赏的,守城卫见了自会放行。"她推开门,夜风吹得裙角猎猎作响,"记住,要当面交到王大人手里。"
王敬之接到纸鹤时,正站在兵部值房的沙盘前。
烛火映得他脸上的青茬泛着冷光,听到春桃的通报,他猛地捏碎纸鹤,沙盘上的"雁门粮仓"模型被震得跳起来:"杜兄!"他大喊着推开隔壁房门,"裴烈要劫粮!"
杜鸿渐正在整理太子手谕,闻连腰带都没系全,跟着王敬之冲回值房:"轻骑三百?
够吗?"他的手指在鬼哭峡的位置划了个圈,"若能诱他入峡,两侧伏弩齐发,纵使他是燕云旧骑,也插翅难飞。"
"好计!"王敬之抄起案上的虎符,甲胄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亲自带前军去粮仓,你带后军埋伏在峡口。
记住,等裴烈的马队过了三分之二再动手!"
子时三刻,雁门关外的荒漠被月光洗得发白。
裴烈勒住青骓马,望着前方影影绰绰的粮仓——按理说守军该慌乱得像热锅蚂蚁,可围墙上火把稀疏,连巡夜的梆子声都听不见。
"有诈。"他身后的老卒铁牛压低声音,"末将当年随您守北庭,这种静比喊杀声更吓人。"
裴烈眯起眼,刀疤随着表情扭曲:"转去转运营。"他一抖缰绳,"那是给粮仓运粮的中转站,守军最少。"
马蹄声碾碎了沙粒,转运营的木牌在月光下泛着白。
裴烈刚要下令冲锋,左侧沙丘后突然传来马嘶——是陷阱!
他猛拉缰绳,青骓马人立而起,身后传来惨叫。
铁牛的黑马踩中了绊马索,连人带马滚下斜坡,撞在凸起的岩石上,当场没了声息。
"撤!"裴烈抽出腰间的横刀,刀身映出两侧山壁上晃动的人影——是弩手!
他挥刀砍断右边的马缰绳,带着剩下的九骑往鬼哭峡方向狂奔。
风灌进他的领口,他听见身后弩箭破空的尖啸,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是身边的弟兄中箭了。
天刚蒙蒙亮时,苏婉儿在书房接到了战报。
染血的青铜虎符被放在檀木盘里,背面的刻痕深可见骨:"北庭旧账,未完待续。"她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提示:"唐韵值+200,当前等级:青史补阙(12005000)。"
"姑娘,雁门关急报!"门房的声音带着颤音,"烽火台狼烟又起,西北方尘土遮天,裴烈裴烈带着二十多骑杀回来了!"
苏婉儿猛地抬头,透过窗纸看见天边翻涌的黄尘。
她抓起案上的地理沙盘,指尖在"鬼哭峡"和"转运营"之间来回移动——裴烈竟在一夜之间收拢了溃散的残部。
系统光屏里,裴烈的命运线此刻红得刺眼,像根浸在血里的绳,正朝着雁门关的方向,越绷越紧。
"备马。"她对春桃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却燃着簇火,"去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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