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敲过的时候,苏府书房的烛芯"噼啪"爆了个灯花。
苏婉儿盯着舆图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红光,指尖在"定州仓"三个字上轻轻叩了两下——方才系统提示的厄难线虽缠在沧州渡,可她想起前世史书中,安禄山起兵初期最致命的粮草缺口,恰恰出现在定州。
或许系统的警示,是要她将计就计?
"王大哥。"她抬眼时目光如淬了冰的刀,"你今夜便动身去河北。"
王敬之正将茶盏凑到唇边,闻手一顿,茶水溅在青布衫上:"不是说要等"
"等的就是这道厄难线。"苏婉儿抽出袖中丝帕,轻轻擦过舆图边缘的折痕,"系统示警沧州渡有难,说明那是叛军严防之地。
反倒是定州仓,守军刚换了新将,我前日收到线报,那将军贪杯好赌,今夜正是他去城外庄子收账的日子。"
杜鸿渐原本半倚在椅背上,此刻直起身子,拇指抵着下颔:"苏姑娘是要声东击西?"
"不错。"苏婉儿将一方刻着苏氏家纹的铜印推到王敬之面前,"联络张、李两家豪强,给他们的流寇换上叛军甲胄——要让守军看清旗子上的安字,却抓不住活口。"她顿了顿,又从妆匣里取出个檀木小盒,"这是我让母亲求来的安神香,撒在粮仓四周。
守军若闻见,至少要比平日多睡半刻钟。"
王敬之捏着铜印的指节发白。
他原是苏守谦任上救过的落难书生,如今跟着苏婉儿出生入死,最清楚这小盒里的香粉,是陈氏用自己最后一支翡翠簪子换的。"小姐放心。"他将小盒贴身收好,"我这就去牵青骓,连夜出潼关。"
书房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杜鸿渐望着王敬之的背影笑了:"苏姑娘这步棋,既烧了安禄山的粮草,又断了杨国忠的军资——毕竟禁军北上,吃的也是河北粮。"
"不止。"苏婉儿推开窗,夜风吹得她鬓角的珍珠步摇轻颤,"等火起之后,杨相必然要查凶手。
到那时"她指尖划过案头的《唐律疏议》,"杜大人不是说,定州原属苏氏旧交辖区么?"
杜鸿渐瞳孔微缩,旋即拱手一礼:"在下明白。"
三日后的子夜,定州仓外的芦苇荡里泛着冷雾。
二十个蒙着黑巾的"流寇"伏在草窠里,腰间的火把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汉子扯了扯衣襟——那里面缝着王敬之给的安神香包,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心口。
"梆子响二遍了。"他压低声音。
"守仓的都睡死了?"旁边的人攥紧了火把。
"方才我爬墙看了,巡夜的打了三个哈欠,门房的老卒抱着酒坛打呼噜。"汉子摸出火折子,"动手!"
火光是从西南角烧起来的。
第一支火把刚掷上粮垛,干燥的谷草便"轰"地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
守军的铜锣声迟了半刻才响,巡夜的士兵揉着眼睛冲过来,却被预先撒在地上的绊马索绊倒——他们哪里知道,那些看似随意堆放的柴草,全是按照苏婉儿画的"火攻图"码的,风一吹,火势便像长了腿似的往粮堆深处钻。
"反了!反了!"
"快取水!井里的水呢?"
喊叫声被火势吞没时,为首的汉子摸出腰间的"安"字令旗,往火里一丢。
喊叫声被火势吞没时,为首的汉子摸出腰间的"安"字令旗,往火里一丢。
火光映得他脸上的黑巾泛红,像浸了血。
范阳节度使府的檀木桌上,安禄山的茶盏"哐当"摔在地上。
他捏着染血的军报,肥肉堆里的眼睛瞪得溜圆:"定州仓?
八万石粮?"
"大人息怒。"谋士高尚弓着背,指尖虚点着地图,"唐廷这是要断我后路"
"断他娘的后路!"安禄山大脚一踹,胡床翻倒在地,"老子还没动,他们倒先咬上来了?"他抓起案上的葡萄往地上砸,紫汁溅在波斯地毯上,"传令各军,暂缓南侵!
先把各地粮仓的守军加一倍,再派三千精骑去河北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同一时刻,长安的杨府正厅里,杨国忠的朝服前襟被酒渍染得斑斑点点。
他捏着加急文书的手直抖:"定州仓烧了?
那是给禁军备的冬粮!"
"杨相莫急。"杜鸿渐站在廊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定州原是前户部侍郎苏守谦任上的辖区,苏氏在当地颇有声望。
若能命苏府协助调查"
"苏氏?"杨国忠眯起眼。
他记得苏守谦是个只知埋头做事的书呆子,可最近总听人提起苏家那个庶女,"也罢。"他将文书拍在案上,"传我的令,着苏氏即刻派得力人手前往定州,三日内查不清纵火案,提头来见!"
苏府的演武场上,苏婉儿接过王敬之递来的染火折子。
折子上还带着焦糊味,是从定州仓火场里捡的。"杨相的命令到了。"她展开黄绢,嘴角勾起一抹笑,"正好,我要往定州派三十个护院——"她顿了顿,"再让明远哥哥挑二十个精壮家丁,跟着去学测绘。"
王敬之愣了:"测绘?"
"系统新兑换的《地形测绘术》。"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书,封皮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河北东部的山川河流、关隘要道,都要绘成图。"她望向院外渐起的晨雾,"李光弼将军的玄甲军在博陵,这图"
"小姐是要送给他?"王敬之眼睛亮了。
苏婉儿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东方发白的天际。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抬头时,正看见一道淡蓝色的光带从舆图上的河北东部升起,像条蛰伏的龙,正缓缓舒展身体。
"这场火,烧得恰到好处。"她低声说。
王敬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晨雾里若隐若现的飞檐。
他张了张嘴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可触到苏婉儿眼里的光,又把话咽了回去——那光里有星子,有刀,还有他从未见过的、要改写整个天下的锋芒。
窗外,第一声鸡鸣穿透薄雾。
那道蓝色的命运线仍在缓缓生长,像春草破岩,像幼鹰展翅,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勾画出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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