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6章朝雪录-兰璃

皇上站在门口，阳光如金箔般铺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暖意。

他定定地看着兰璃，那双曾被朝臣称颂为“含光藏锋”的眸子，此刻正被浓稠的阴鸷淹没，像是有无数无声的阴影从他骨髓里涌出来，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蔓延，几乎要将那身象征至高权力的龙袍也染成墨色。

兰璃明明坐在昏暗的室内，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生于幽谷却向阳而生的兰草。

她的发丝被穿堂风轻轻拂动，侧脸在明暗交界处划出柔和的弧线，明明是阶下之囚，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瑟缩，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王，只是一个困于执念的凡人。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目光越过皇上肩头的阳光，落在那片被龙袍阴影笼罩的地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气定神闲，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皇上极力维持的威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朱玉扳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阳光越是炽烈，越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戾气——他习惯了所有人在他面前或敬畏或谄媚，唯独兰璃，哪怕身陷囹圄，依旧淡然至极，那份通透的平静，反衬出他的焦灼与阴狠。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皇上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子似的寒意，阳光在他脸上投下的光斑明明灭灭，却照不亮他眼底那片越来越沉的阴影。

兰璃缓缓抬眼，目光与他相撞，没有丝毫闪躲。她的眼神太干净了，干净得能映出皇上此刻扭曲的怒意，这让皇上心头的阴鸷更甚，仿佛有团无形的黑雾在他胸腔里炸开，连带着门口的阳光都显得刺眼起来。

“死又有何惧？”

兰璃笑起来，眉眼弯弯清丽至极，她的容貌本来就十分出色，此刻笑起来漂亮至极，在皇上的眼中却刺眼至极。

“你以为睿王府能救你？”

皇上的声音阴沉，带着杀意质问道，兰璃摇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掌握生杀大权，想要一个人的性命，谁又能抵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