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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重点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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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重点培养

「先生。」

今天,距离分舍考试公布排名已经过去了十日。

陆北顾带着手稿又一次来到了白沙先生李畋的庭院。

「这几日城里居高不下的粮价骤然降了下来,市井间还流传着哪咤降龙的童谣和神话传说这些是你的手笔吧?」

陆北顾心头微凛。

白沙先生虽深居州学,但这泸川城里的风吹草动,果然瞒不过他这双宦海沉浮数十年的眼睛。

而且陆北顾也确实前来询问过他该如何做,前因后果之间的联系毕竟太过明显,所以陆北顾也并不意外被看穿,隐去盐法之事后坦然承认道。

「回先生,学生不敢居功。粮价骤降,是泸川韩氏出手,至于那童谣和神话传说,学生确实借神话以喻现实,只为稍安民心,襄助义举。」

李畋昏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赞许之色,随即又归于平静。

「这故事写得巧妙,直刺人心,就连老夫也没想到它竟真成了撬动时局的支点.韩家那小辈韩子瑜,老夫见过,小聪明有馀大见识不足,若无外力点醒,未必肯行此破财之举。你这一手以文救世,倒是颇有君子不器之风。」

其实在心底,经此一事,李畋对于陆北顾已经极为认可了。

毕竟李畋收弟子,一方面要看能力,另一方面也要看心性,只有这两者皆入了他的眼,他才会重点培养,以助其考科举入仕,将来若是青史留名,他这个先生自然也会跟着提一笔,如此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反而言之,培养出了没能力或者为祸百姓的人,对李畋又有何益处呢?

当然了,这些都是李畋心底里的真实想法,他并不会在陆北顾面前表露出来。

李畋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北顾怀中那卷明显被翻阅得边角微卷的手稿,话锋陡然一转:「不过,陆北顾,老夫收徒,看的不是你搅弄风云的手段。」

「老夫要的,是能沉下心做学问,能真正在科场上为我争脸的门生!十日之期已至,你那三遍精读,可曾做到?手稿中的疑惑,可曾理清?若只是忙着当那降龙的哪咤,耽误了正业,那今日这拜师礼,也就免了!」

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比之前更甚。

陆北顾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沙先生话语中的敲打之意无论你外面做了多少事,在我这里,学问才是根本!

他双手将怀中那册厚厚的手稿,极其郑重地捧出,置于李畋身前的书案之上。

「学生不敢懈怠。」陆北顾声音沉静,「先生手稿,字字珠玑,学生已反覆研读三遍有馀。其中精要,学生以小楷逐条摘录,并附疑问于后,共得疑问三十七条,皆在此札记之中,恳请先生斧正。」

说着,他从怀中又取出一本薄了许多丶但字迹密密麻麻极其工整的册子,恭敬地放在手稿旁边。

李畋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他拿起那本札记,并未立刻翻开,只是掂了掂分量,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心血。

他抬眼看向陆北顾,只见这年轻人的眼袋虽带着熬夜的黑色,但眼神清亮,不见丝毫闪躲,这份沉稳,远非十日前的忐忑可比。

「三十七条。」

李畋翻开札记,目光扫过上面工整的字迹。

他看得不快,每一页都停留许久。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书页翻动声和窗外淅沥雨声。

陆北顾的札记条理清晰,疑问皆切中秦汉史论及墨义注疏的关键处,非深入精读者不能提出,更难得的是,不少疑问旁还附有陆北顾自己的见解,虽显稚嫩,却已见独立思考的苗头,不再是跟着书本观点的照本宣科。

半晌,李畋合上札记,将其轻轻放回案上,他的脸上依旧没什麽表情,但紧绷的气氛却骤然一松。

「虽有些见解尚嫌粗疏,有些疑问也显钻了牛角尖,但能提出这些,足见你确是下了苦功,将老夫这手稿啃进去了七八分。」

他拿起那册厚重的手稿,随意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段,问道:「老夫于此言『《春秋》责帅,贵在权衡』。若以此论,观今泸川粮荒,州衙失职,大户囤积,豪强如韩氏虽行义举,亦存私利。这『责帅』之『帅』,当在何处?『权衡』之度,又该如何把握?」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

它已完全跳出了手稿本身的内容,将经学大义与现实时局丶陆北顾刚刚参与其中的事件紧密勾连,算是李畋临时出了道现实案例的模拟题。

当然,李畋的目的是培养陆北顾考科举,所以这道题目,考察的也并不是现实该如何应对操作,而是指的从《春秋》的角度出发如何回答这个题目,考察的是陆北顾考试时的临时应变能力。

陆北顾收敛心神,沉默了片刻组织着语言,然后抬起头目光直视李畋。

「回先生。学生以为,《春秋》责帅,其『帅』非仅指位高权重者,更指能主导一方局势丶握有资源权柄之人。今泸川之『帅』,州衙失其调度抚民之责,是为首过;囤积居奇之粮商,为富不仁,是为次祸;而如韩氏者,虽行义举,然其动机亦掺杂家族声名丶未来利益之『权衡』,此亦为『帅』之一面。夫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其『惧』者,非惧刑罚,乃惧史笔如刀,昭彰其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至于『权衡』之度.学生窃以为,当以『仁』为本,以『义』为衡。州衙之权衡,失于『仁』;粮商之权衡,悖于『义』;韩氏之权衡,虽有利己之算,然其行终归合于『仁』丶近于『义』,解民倒悬于水火,此即其『权衡』之度。故《春秋》责帅,非责其权衡本身,而责其权衡是否偏离仁丶义之根本大道!」

陆北顾的回答,没有引经据典地堆砌辞藻,却将《春秋》「微言大义」的核心精神,与他亲身经历的泸川困局丶各色人等的抉择剖析得鞭辟入里。

尤其对「帅」的界定和对「权衡」必须以「仁义」为根本标准的论断,更显出一份超越年龄的洞见。

李畋静静地听着,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是一种真正发自内心的满意:「好!好一个『以仁为本,以义为衡』!好一个『惧史笔如刀,昭彰其心』!」

他拄着虬枝杖,缓缓站起身。

这一次,李畋的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欣慰的期许。

「陆北顾。」李畋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你,过关了。」

陆北顾闻言,心中那根紧绷了十日丶乃至更久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此前只是口头拜师,并未行拜师礼,所以不算正式拜师。

他深深地作揖:「学生陆北顾,愿执弟子礼,谨遵师训,勤学不辍,修身明志!」

声音清朗,字字铿锵。

李畋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浑浊的眼中精光内蕴,沉声道:「起来吧。」

陆北顾依言起身,垂手肃立。

「既入我门,当知我规。」李畋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州试在即,时间紧迫,老夫不喜空谈,更恶懈怠。」

「这些,只是测试。」

他指了指书案上那册批注手稿和陆北顾的疑问札记,说道。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中舍的基础课业,你还要额外完成老夫布置的课业,唯有如此,才能让你有可能在短短两个月内,追上最顶尖的上舍生,继而通过州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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