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创业在晚唐最新章节 - 痴人陈 - 格格党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263章 法螺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第263章 法螺

太阳偏西,郭从云等一千三百骤马衙内军在旷野上快速推进。

向导说,距离狼虎谷外围的寨山已经非常近了,最多不超过二十里。

望山跑马,越跑越近,在淌过最后一道支流时,自郭从云以下三都全部湿透了。

也是过了河后,保义军开始陆陆续续见到了一些人影,可这些影子在远远看到他们后,不是往回跑就是躲在了田庄的废墟里胆怯窥视。

但这也足以让这些骑士们兴奋了,因为刚刚跑的半个时辰,凡所见之景无不考验着他们的神经。

到处都是被攻破的废墟,一些尸体已经不晓得被抛弃在野多久了,森森白骨历历在目,这片此前也许还稍繁华的莱芜谷地,在唐军和草军的反覆争夺中,终于成了一片鬼域。

所以这会保义军在看到野外丶废墟的那些鬼票身影,却已足可疗慰了,至少他们奔的这个方向没有错。

在奔行中,骑队并没有死板地结成长龙猪突猛进,而是在整体奔行中,不断有一支支小队脱离大队伍,奔跑向前,先行游代到前方,哨探那里有没有埋伏。

而一支支队伍交替轮换哨探,在整体都以一个中高速度奔行时,依旧能完成周围五里内的探查,这样的战术也就是保义军最精锐的飞龙都能做到了。

也是奔得越来越近,郭从云他们弄出的动静终于引来了草军的一支骑兵过来拦截。

这支骑军的骑士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袍子,只拿横刀和常规性的马塑,再无他物。

而在这些草军突骑之前,十来骑飞龙都骑士早就已经将他们的动向汇报给了郭从云。

此时看着前方奔来的草军突骑,郭从云令三百突骑组成三个锥形阵,决定与对面的草军争锋相对碰一下。

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铜哨,草军骑士们开始检查起各自的装备,相比于对面只有一杆类一把刀就上来冲了,飞龙都的骑士们除了铁铠在身,趁手装备也是长短都有。

但这会因为晓得来拦截的草军突骑就是一支轻骑,所以飞龙都骑士们将铁骨朵丶马没丶铁啄这些破甲兵都换了下去,反手从箭袋里抓了一把箭矢,然后将马类架在腿上,取下角弓,随后看向前方的「飞龙」旗。

忽然那面「飞龙」旗在向前移动,于是所有飞龙骑士们纷纷用腿腹打着马,然后缓缓移动。

这个时候,他们的速度倒是压了下来。

这会的慢是为了更快!

很快,前面的骑士们已经能看到对面冲上来的草军骑士了,而后面的还只能看到前方天空扬起的烟尘。

忽然,一声声沉闷的号角从队伍前方响起,按照训练的操典,三支百人突骑在各自团将的带领下开始分开奔跑。

其中郭从云带着的百人骑往东南偏,剩下的两百骑开始向着东北方偏。

这段距离上,保义军的战马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奔行到距离敌军只有二三百步的位置了。

正是这个时候,处在队伍最前的郭从云将手中捏着的哨箭一下子就射了出去。

尖锐刺耳的哨声一下子惊破了天空,然后鸣镝一下就插在了一名草军骑士的喉咙上,后者捂着箭矢摔倒在地。

几乎在鸣声发出,已经完成两侧环绕的飞龙都纷纷放出了箭矢。

他们完全不关心准确,而是在最快的时间就将手中的箭矢全部射向了那片草军骑队里。

郭从云临敌一矢,再奔行又是一矢,交错间又是一矢,继而回声再射一矢,等看草军的背影都渺渺小了,郭从云又是一矢。

临敌五矢而走,这就是标准的骑射战法。

其他飞龙都骑士有技术没这麽好的,也有射箭角度的问题,虽然没有如郭从云那样射五矢,但人均三四矢都是寻常的。

于是,当左右两侧的突骑奔了过去后,正准备完成变向,就看见刚刚那支草军突骑就崩溃了。

只能近距离充当一波流的草军突骑又没有铁甲防护,根本扛不住如此高密度的箭矢。

不用飞龙都或者是后面的步跋丶拔山二都再攻击,侥幸还活着的草军骑士已经彻底丧失了勇气,四散奔逃。

看到这一幕后,郭从云就准备令手敲击,命令队伍不用继续追击,就看见刚刚踩过的那片战场,他的号手已经倒在了那片草甸上。

郭从云愣了一下,然后喊道:

「再来个手!」

于是一个年轻的骑士连忙从裕里抽出一个,然后骑马靠了过来。

郭从云作为骑将,能控制和调度骑兵靠着一套完整的旗鼓号。

在他的身后,有一驾两马牵引的鼓车,一名壮汉就站在车上负责擂鼓,另外一名则是驭手负责驾驶战马紧随在郭从云身后。

而在郭从云的后面,还有两个擎着大旗的骑土,他们一个手持将旗,一个手持「飞龙」旗,同样也是紧紧随在郭从云身边。

然后在鼓车旁边,还有两个骑士,都手举着牛角,又有两个骑士捧着螺贝,而在鼓车的另一侧,四面腰间缠着小鼓的骑士,手举着小锤正紧紧盯着郭从云。

郭从云的鼓角号手们,每一个又都有替补,保证郭从云能在大部分情况下具备调度骑兵的指挥力。

当那个年轻的骑士补齐这些人就是了手后,郭从云喊了一句:

「唱螺!」

随后两个骑士捧着螺贝就开始鼓吹起来。

「鸣—鸣—一悠长低沉的螺声,浑厚而苍凉。

自西域的交流和佛法的大兴,唐军也开始如同吐蕃军那样使用螺号来鼓舞士气了。

而保义军中吹奏螺号的基本都是来自投奔过来的党项人,这些既受佛法影响,又常年和吐蕃交流的骑士们,是天生的螺号手。

而自螺号在军中使用,就迅速普及下去,因为它太适合军队的氛围了。

它没有号角那样尖锐,却又比鼓声更加有穿透力,气流在螺壳的螺旋结构形成震颤回音,仿佛从远山幽谷中传来的呼唤。

原始又庄重。

这种鸣鸣的螺声是激励士气,又是祭奠战死的袍泽。

于是骑士们纷纷沉默,听着悲凉的螺声,混杂着战马嘶鸣丶甲片的碰撞,在这落日的馀晖中,

更是雄浑悲壮。

片刻后,当后续的步跋丶拔山二都催着畏惧的骡子靠了过来后,郭从云一拉马绳,一言不发就向着更东方杀去。

此时,落日到了最美的时候,然后下一瞬就跳进了地面线下。

天黑了。

此时狼虎谷西侧外围的寨山谷地,已经是乱成一团,

在天快要黑的之前,在外面寻觅食物的草军慌忙奔了过来,大喊着说官军杀来了。

草军本就没有纪律可言,这里又是老营所在,有着大量的非战斗人员,所以顿时一片惊慌。

很快一支驻扎在这里的马兵冲出了谷口去拦截官军去了。

可谷内的人却依旧没有安心,反而趁着这个时间四散奔跑。

惊慌丶恐惧迅速在谷地内传染,越来越多的人甚至都不晓得在跑什麽,这会也背着个包袱随着人流作鸟兽散。

没多久,帐内的草军核心也奔了出来,开始弹压骚乱,但随着天越来越黑,弹压本身也在引发恐慌。

这个时候,一支骑兵带着两队步兵冲了上来,他们用长矛丶刀鞘打翻一个个拥挤来的人群,向着谷地的西南处山坡冲去。

披着铁铠,一头短发全被黄币头裹着,李罕之手举着刀,指向西南寨山,大喊:

「快,咱们立刻抢占寨山,守护都统安全。」

他旁边的另外一个雄壮的武士亦是大喊:

「保卫都统,寸步不让!」

喊这话的正是杨师厚。

可两人口号喊得震天响,但脸上全挂着惊慌,尤其是李罕之在喊完后,直接小声对杨师厚道:

「草军要完蛋了!咱们先占了寨山随机应变,不行咱们就往南面跑,去徐州去。」

杨师厚没参加过票帅级别的军会,所以不晓得草军现在的军力布置,他还争取了一下:

「情况没那麽严重,敌军就算来,能来多少?很快就到天黑了,敌军根本突破不进山谷,只要等到天亮,其他地方的草军票帅们靠过来,这支唐军就得死!」

李罕之摇了摇头,杨师厚不晓得情报,现在还以为杀过来的是那支乱撞进莱芜的朝廷溃兵呢?

但现在这情况,明显就是保义军杀来了呀。

而且能这麽快就杀过来,中间老营这里竟然还没收到示警,那这支保义军必然是走的水路杀来的。

实际上,自进入莱芜谷地后,李罕之就数次和王仙芝建议,要小心汶水道的防御,以免让官军用上了。

王仙芝也的确重视了,但也只是在汶水的最下游派了王重隐一支军,然后就再没在汶水两岸布置防御了。

后来黄巢晓得了,有专门在汶水南岸的尼山山系上建造了十几座简易的木楼,请当地的山棚帮忙点烽火,而那些木楼就是他们的报酬。

再然后,草军就开始不管了,而是将西面全部交给柳彦章,然后将全部精力放在了东线的突破上。

现在好了,东线的沂水防线确实是突破了,可没等攻破沂州,草军自己的腹心就被掏了。

实际上,这段时间李罕之就隐隐觉得不安,

他在寺庙里曾听过一个故事,那就是佛祖就要功德圆满前,就有十方外魔来坏他的功,

这个故事和李罕之的生活经验非常匹配,

在他不算成功的人生中,总能找到类似的事情,那就是每当他要成功某件事的时候,就总会蹦出来某个人,某件事,就偏偏要坏你好事,让你不如意。

学了这个故事后,他就晓得了,这就是天魔在作票,不让人圆满。

所以同样的,当李罕之晓得草军将要成功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外魔就要来坏好事了。

正是做着这样的预期,李罕之才越发急切地想要壮大,就是想要在混乱中生存下去。

可没等他壮大呢,外魔就杀到了,而保义军就是这样的外魔。

李罕之很清楚,无论是他们这处山谷,还是后面的狼虎谷,真正可战之兵没有多少,顶多七八千人吧。

而据说保义军来的就有万人,而且如果是正常打,官军的战斗力比草军差不多能高三倍,往往草军三个核心老贼才能挡得住官军的一个牙兵。

这种情况下,你让李罕之怎麽有信心?

这一刻,他好羡慕驻扎在外面的草军票帅们,不论王仙芝最后的结局是什麽,他们这些票帅们都免于此祸了。

但心里这麽想着,他却没有反驳杨师厚说的,反而补充了一句:

「是这样,不过我们也要向后方要援兵,不能掉以轻心!」

杨师厚深以为然,然后就去安排人手去给后方的王仙芝要援兵了。

而他们这会已经奔上了寨山,原先这里布置了一千多草军。

在李罕之他们奔上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六神无主,不晓得下面谷地发生了什麽。

而李罕之一来,就举着刀大喊:

「我奉命来接管寨山阵地,现在,这里由我指挥!」

这支草军的小帅疑惑上前,询问李罕之是否有王都统的符节,或者是他们渠帅柴存的木牌。

可李罕之哪和他废话,一刀就将这小帅的人头给砍掉了。

喷了半脸血的李罕之,冲剩下惊慌的人群大喊:

「敢有不听令者,此人就是下场!」

说着,他将手一挥,后面的本兵就涌了上来,强行兼并了这一支草军。

混乱,从来都是野心家进步的阶梯。

在寨山谷地的东方,狼虎谷,这里已经点燃起火把。

谷地,四个角的四座山上,无数火把下,数千草军核心精锐正匆忙整列,他们举着刀兵在各自头自的怒骂中,在山上和山道之间构筑阵地。

而留在谷内的草军骑兵们正不断向中间谷地集中,那里是王仙芝的大帐所在。

这些骑兵正在按照过往的传统集结在王仙芝身边,一旦有不利,便可立即护着王仙芝从其他方向突围出去。

论逃跑,朝廷那些穿甲的骑兵如何能追得上他们?

所以,不用任何号角的呼唤,在听到西面的混乱时,他们就已经自发汇聚了过来。

一队队草军骑土开进了营地,然后被这里的小奴和老贼给安排休息。

在营地中间的巨大帐篷内,柴存正焦躁地来回步,时不时有外面的草军奔进来禀告情况,然后就是柴存来下令调配哪支部队到哪个地方布置防线。

此时,王仙芝则继续坐在马扎上,连铁铠都没有披。

年已四十的他,已经处在武人巅峰的馀晖,但长时间的流浪转战,依旧磨炼着这个盐枭大豪的精气神,让他越发精悍。

他看着柴存在那边应答,自己就自顾自的嚼着炒豆子。

这本来是给战马加夜餐的,可王仙芝却特别爱吃。

所以帐内一边是柴存焦急的调配声,一边是咯哎咯哎的嚼豆子声,略显怪异。

终于柴存忍不住了,对王仙芝急道:

「都统啊,这都是什麽时候了?那保义军竟然是乘船杀过来的,现在已经杀到了谷口,目前都不晓得对方来了多少人!都统你还在嚼豆子呢!」

王仙芝点点头,说道:

「什麽时候?这刚天黑,可不就是戌时吗?」

柴存被王仙芝这句话搞不会了,半天才挤出了微笑,为都统的幽默而赞叹。

王仙芝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对柴存笑道:

「不急,那保义军翻不了天!你让李重霸带人守在北面山谷口,别让人从那边摸进来。」

接着他又问柴存:

「骑队准备好了吗?」

柴存以为王仙芝现在就要跑路,连忙劝道:

「都统,再等等,现在还不晓得保义军来的确切人数,要是只来了很少,咱们现在就跑了,必然威望大衰,黄家的那几个狗崽子早就虎视耽耽呢?咱们还是先稳一下,真情况不对了,咱们再跑。」

可王仙芝却疑惑地望向柴存,说了这样一句:

「跑?谁说我要跑了?放心,那保义军打不进来,这狼虎谷哪里是这麽简单的?要不然我扎营在这干甚?」

「让骑兵都在营内休息,等我后面命令!」

说完,王仙芝忍不住高兴道:

「这真是好,我正愁如何将这保义军一网打净呢?没成想这些人竟然自投罗网!果然天眷我王仙芝!」

柴存不晓得王仙芝自信何来?但出于对都统的信任,也就不在多说了。

随后二人便在帐内继续等待。

这一夜且长着呢!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