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489年的夏日1,他三岁那年,当时他正躺在母亲身边,他几乎要被她哄睡了,但父亲的到来惊动了他。“亨利!”他听到母亲轻声惊叫道,“亚瑟已经睡了。”
“小心些,不要吵醒他。”父亲说,他明显心神不宁,因此亚瑟没有发出动静,这无益于父亲的心情,过了一会儿,当确信他已经睡着后,他父亲再次开口,“有人自称沃里克伯爵,合法的英格兰与法兰西国王爱德华六世,他已在爱尔兰举行了加冕礼。”
“沃里克伯爵在伦敦塔!”母亲惊叫道,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动静会惊醒亚瑟,她很快又放低了声音,“他是个假冒者。”
“对,他是个假冒者,但这个假冒者有一千五百名德意志雇佣兵,四千名爱尔兰农民,一位骁勇善战的瑞士指挥官,谁有能力供养这样一支军队?”他发出嗤笑,“不必在乎他是真的伯爵还是假的伯爵,现在,他比真正的沃里克伯爵更具威胁,他很快就会登陆英格兰。”
“我们要打仗。”短暂的沉默后,母亲颤声说,“亨利,你要上战场,你没有多少反应时间。”
“是的,我必须要离开你们。”亚瑟感到父亲的手指短暂拂过他的头发,“我不确定这件事背后有那些支持者,勃艮第公爵夫人,查理八世,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比起已知的敌人,我更担忧内部的未知者,有人表面对我们毕恭毕敬,背后却与我们的敌人勾结,丽莎,我无法信任他们。”
“那就把他们关起来,剥夺他们的爵位和地产,亨利,你不能输......上帝会庇佑你,还有阿拉贡国王和卡斯提利亚女王,我们刚刚结为姻亲,我们可以寻求他们的帮助。”
“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何况,他们并没有帮助我们的必要,亚瑟和凯瑟琳公主的婚约随时可以撕毁,觊觎者们会争相出价以求娶他们的女儿。”父亲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但很快,他重新振作精神,“我必须要离开了,可能就是今晚,在我离开时,你要照顾好孩子们......上帝会庇佑我们。”
“上帝会庇佑我们。”母亲说,她似乎落泪了,“亨利,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父亲说,他将头抵在母亲怀里,“像四年前一样杀死所有敌人以奔赴到你身边。”
父亲很快离开了,而这个夜晚的后半部分母亲一直抱着他,他和当时还没有出生的妹妹玛格丽特一起紧贴着母亲的怀抱,她不知道他那个夜晚并没有睡着。
他意识到他那看似无所不能的父亲并没有那么强大,作为他的儿子,他也并非理所当然地就应该继承英格兰,在威斯敏斯特加冕,头戴圣爱德华王冠,并且他的未婚妻,西班牙的凯瑟琳公主,同样并非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
她只会嫁给未来的英格兰国王,如果他失去王储的身份,如果他父亲不再是国王,那他也会同时失去他的妻子,这甚至不是一种可能,而是事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第二天的清晨到来时,都铎家族的王室成员开始共进早餐,而同一时间,有关凯瑟琳公主遭遇风暴的消息也传到了伦敦。“真是个不幸的孩子。”亨利七世的母亲,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冷淡道,她身材消瘦,面容严肃,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能让人心生好感并亲近的人,“不知占星师会怎样解读这样的预示。”
“但她是个勇敢的孩子,面对风暴,她没有展露出畏惧,正如她那英勇的母亲。”伊丽莎白王后温柔地道,“听说德文郡的农民很欢迎她。”
“一群没有见识过世面的乡巴佬见到任何一个大人物都会欢呼的。”玛格丽特·博福特夫人不悦道,就在她和她儿媳即将正面争执时,亨利七世及时开口阻止了她们,“但无论如何,有关她的消息都是好的,无论是她平安登陆还是民众对她的欢迎。”他将目光转向他的次子,尽管还在吃早餐,但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摆动,他就连这短暂的应该恪守礼仪规范的时间也无法按捺他那永远躁动的内心,“等凯瑟琳公主到达金斯顿镇后,由你和白金汉公爵一起护送她穿越伦敦,礼服已经给你做好了,你看过了吗,亨利?”
“我看到了,谢谢您,父亲!”亨利王子立刻高声回答道,他挺直了胸膛,似乎已经穿上了那身镶金边的白色天鹅绒盛装,而博福特夫人已经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察觉到她的目光,亨利王子立刻讪讪地缩了回去。
和坎坷的路途相比,到达英格兰后,她的行程还算顺利。
她所受到的欢迎和重视超乎她此前的想象,因此一定程度上,她能够忽视英格兰泥泞的道路和身在华丽的马车中也时不时传来的异味,直到到达伦敦后,她所见到的建筑和排场终于符合她对一个王国首都的想象,而她也终于见到了前来迎接他的人。
“我是约克公爵!”见到前来迎接她的两位重要贵族后,站得靠前的那位,一个有着耀眼红发的男孩迫不及待地用拉丁语自我介绍道,他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体格着实魁梧,笑起来也很欢快,“我是亨利,亚瑟的弟弟,可以摘下你的面纱吗,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不好意思,亨利弟弟。”她微笑着回答道,同时稍稍行了一个屈膝礼,“在卡斯蒂利亚,女人只有后才能摘下面纱,再等几天,我们会在典礼上正式见面的。”
“可你已经来到英格兰了!”亨利王子不满道,这个时候,他身后那位二十多岁的英俊男士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可她毕竟还是西班牙的公主,殿下,她还没有成为英格兰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随即用卡斯提利亚语向凯瑟琳问好:“我是白金汉公爵,爱德华·斯塔福德,欢迎来到您的国家,希望您能在这里感受到善意与欢迎,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事项也尽可提出,这是我们的荣幸。”
“我并没有觉得不适的地方,我很惊喜于我受到的欢迎。”凯瑟琳微笑着回答,而一旁的亨利王子已经受不了他的堂亲2用他所不懂的语言和凯瑟琳交谈,他再一次顽固地打断道,“婚礼前,我要牵着你的手穿过伦敦,然后来到圣保罗大教堂。”他吸了吸气,有些不情愿地强调,“把你送到亚瑟面前,那一天我会穿一件白色天鹅绒的礼服,很漂亮,镶了金边。”
“那时候你一定很英俊。”果不其然,凯瑟琳再一次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听到她的夸奖,亨利王子显而易见地高兴,他涨红了脸,蓝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彩,但很快凯瑟琳的下一句话便让他重新失落起来,“所以你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的哥哥吗,他马上就要成为我的丈夫啦。”
哥哥,哥哥......“我不了解我的哥哥,大多数时候,我都被限制着和他接触,他生活在威尔士的宫廷,我们只有在仪式和圣诞节的家宴上才会见面。”提到这一点,亨利王子忿忿道,有一瞬间,一个忤逆的、不符合他身份的念头在他心里燃起,看到西班牙公主在面纱和礼服下也难掩的优美轮廓和曼妙身段,那个念头如火焰般在他心里越燃越旺,没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仆人们听不懂拉丁语,白金汉公爵也不会告密,“可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使节们有没有告诉你,我的哥哥常年患病,像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尸体?”凯瑟琳一怔。
“是的,我的哥哥身体并不好,他早产了一个月,显而易见他不会强壮。”亨利王子愈加欢快道,他很满足于看到西班牙公主显而易见的怔忪和无措,“对,他的腿细得像竹竿,皮肤白得像纸,同时沉默又木讷,和我父亲一样总是皱着眉头......真可惜,为什么你要嫁给他呢?你这么------这么美丽,我哥哥竟然能拥有你。”
亨利王子越想越不忿,一些被他的教育者和抚养者刻意压制的情绪在此刻前所未有地疯狂滋长,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比亚瑟先出生,或者亚瑟像他们的另一个兄弟埃德蒙一样在童年夭折,那或许今天就是他迎娶这位高贵的公主了。他脑海中升腾起美妙的幻想,但很快,西班牙公主便以轻微但坚决的声音回答道:“可我马上要嫁给他了,就在这个星期,我一定要嫁给他。”
是的,她马上要嫁给他了。这个事实像一盆冷水般浇到亨利王子头上,短暂的沉默后,他别过脸道:“是的,你很快要嫁给他了,希望你能爱他。”
他没有再说话,先前的欢快似乎离他远去了,而凯瑟琳也同样心事重重。“威尔士亲王并不像约克公爵所说的那样,请相信我,他很英俊,温和但敏锐,对历史、修辞、弓箭和舞蹈都十分精通,也谈不上多病。”亨利王子离开后,白金汉公爵对凯瑟琳道,他似乎有些踌躇,“希望亨利王子的话不要让您感到忧虑。”
“我知道,小孩子总会夸大形容。”凯瑟琳勉强笑道。
不要紧,她安慰自己,握着胸前的十字架以赋予自己勇气,即便她的丈夫病弱,乏味,平凡,粗鲁,远非她曾经幻想的玫瑰般的少年,她也会去爱他,履行妻子的责任,履行同盟的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她的责任,她作为西班牙公主与英格兰王后的责任,她接受了天主教世界最完备的教育,在阿尔罕布拉宫享受了天堂般的童年,而现在,她需要回馈这一切了。
第3章嫁妆
1501年11月14日,威尔士亲王亚瑟·都铎与阿拉贡的凯瑟琳在圣保罗大教堂举行婚礼。
为了这场婚礼,向来吝啬的亨利七世不惜耗费巨资,即便隔着面纱,凯瑟琳也能看到无处不在的王室纹章和纷扬的红白玫瑰:“为什么没有石榴花?”在亨利王子怀着紧张又激动的心,将凯瑟琳公主牵引走向教堂尽头的祭坛时,他突然听到她轻声问。
“这个季节没有石榴花。”他回答道,而凯瑟琳公主又重新默不作声,她在想些什么?如果可以,亨利王子希望这段道路没有终点,但他们离祭坛越来越近,他也没有机会再多问她些话了。
祭坛的尽头,亚瑟王子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亨利王子不得不承认婚礼礼服将他的哥哥衬托得比平时更加高大威严,今天的婚礼上,他本就是无可争议的唯二主角,他只是护送另一个主角来到他面前的过客罢了。
“谢谢。”当将新娘交到亚瑟手中时,他听到他哥哥冷淡道,他总是这样,小时候,他面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所以他现在索性不这么做。
他看到他哥哥牵起了凯瑟琳公主的手,他们跪在白色绣花塔夫绸的垫子上,念诵着婚礼誓言,而后根据惯例,他们应该互相亲吻,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他终于要见到凯瑟琳公主的样子了。“谨以此吻,献出我的爱。”他听到亚瑟说,而后他终于掀开了凯瑟琳公主的面纱。
他呼吸一窒,在这一刻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不,不止是他,他相信这一刻所有亲眼见到凯瑟琳公主,不,凯瑟琳王妃的人都会像他一样,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美人,红棕色的浓密卷发,白皙无瑕的皮肤,纯净的蓝眼睛,秀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嘴唇,与英格兰人不同的异域风情令她更具吸引力,而此时,她双颊似乎也因激动染上一层红晕,这令她的美丽更加娇艳动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毫无疑问,他们用隆重的婚礼排场迎接而来的是一位值得他们如此重视和喜爱的公主,她曾经是西班牙的石榴花,未来会是英格兰的玫瑰。“凯瑟琳!”不知是谁高呼王妃的名字,而后有更多的潮水般一叠叠高涨的声音用力地欢呼,“亚瑟!凯瑟琳!”
亚瑟,亚瑟,亚瑟。他无法将亚瑟的名字从人潮中摘开,而即便捂住耳朵,他也能看到他哥哥正牵着他新婚妻子的手穿过教堂中悬挂的阿拉斯挂毯像人群挥手致意,享受着人们的欢呼。他们是新婚夫妻,他们无法分开,并且,从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亚瑟和凯瑟琳是非常般配的一对,乃至于当他梦想着他取代亚瑟站在凯瑟琳身边时,他第一反应是突兀,并且在地毯尽头的祭坛边,他看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亚瑟正安静地看着他们,他无需惊怒,因为凯瑟琳确实属于他,从童年开始便属于他。
“他们真般配!”
几乎能穿透教堂的欢呼声中,亨利七世听到他身侧的妻子感叹道,为了避免抢走新郎新娘的风头,国王和王后在一个用格栏窗户做成的低调廊台上观看婚礼,尽管看不到教堂外的场景,但他们也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热闹非凡的场景。
“确实。”亨利七世说,玫瑰花般美丽的王子和石榴花般明媚的公主,如果从佛罗伦萨请一位画家画下他们在祭坛前拥吻的场景,这一定会是一副传世名画,身边,伊丽莎白王后仍然有些激动,她将手搭在廊台的边缘,以便能更加看清她的儿媳,“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比画像上更美,她一定会受到整个英格兰的欢迎的!”
“不及你美丽。”亨利七世说,他的神情相当平静,仿佛这不是一句讨妻子开心的恭维而是一个平常的事实,“而且随她一同到来的那些西班牙人一点也不可爱,尤其是她那狡诈的父亲,刚刚,他们给了我一封信,宣称斐迪南二世并不打算支付他女儿的另一半嫁妆,他认为随同他女儿来到英格兰的那些精美器物足以抵过那一半嫁妆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另一半嫁妆!”伊丽莎白王后惊声道,她的丈夫同样眉头紧锁,他对钱财的吝啬众所周知,只是他很少在妻子面前表现出这一点,除非这个数目确实令他肉痛,以至于抓心挠肝,“是的,他们要在意大利和法国人作战,同时还要资助那个船长的航行,经济状况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乐观,斐迪南打的主意是婚姻已成事实,我们不可能在新婚不久便因嫁妆问题背弃同盟,可他想多了,我不会放弃每一分本该属于英格兰的钱!”
“他没有考虑过他女儿的处境吗?”伊丽莎白王后所关心的显然是另外的方面,先前对儿媳的喜爱和兴趣已经被忧虑取代,“可怜的孩子,她才十五岁,刚刚离开父母,难道结婚之后,她就不再是父亲的女儿了吗?”
“不要担心,丽莎,今天不是个适合担心的日子。”亨利七世道,“我会问问亚瑟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他的妻子,他的王国,这些事他总要自己拿主意。”
婚礼的程序很漫长,在宣誓结婚后,他们要穿过欢呼的人群,向他们微笑致意并分发红酒和面包,然后他们要主持晚宴,欣赏歌舞,尽管他们一直紧挨在一起,以至于能够闻见彼此发间的气息,但他们没有任何交流的时间,像两个木偶。
现在是舞会,理论上,他应该和他的新娘整夜跳舞,引领整个舞池成为当之无愧的明星,他会跳舞,老师称赞他跳得很好,但跳舞于他而言和骑马、打猎、乐器一样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他能学会他们,但并不能从中感受到乐趣,正如他被要求需要像外祖父一样表现出非凡的魅力,不论是对贵族还是民众。
他了解他们的需求,他也知道他该怎么做,可重复这些步骤时,他并不能被那样的热情感染,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以成为人群的焦点为荣,乃至于为此自闭。“噢,殿下!”他听到有仆人惊叫道,他抬眼望去,他弟弟亨利已经脱掉了自己的长袍,穿着短上衣表演跳跃和踢腿。
此前,他按照惯例和他的新婚妻子跳了开场舞,他的弟弟和妹妹则紧随其后,正常情况下,这场舞会会心照不宣地以相对平静的方式自然结束,前提是他弟弟不出场。
他的舞步精湛,笑容热情,他发自内心地喜爱这一事物,正如他喜欢出风头,喜欢被赞美声包围,而他的热情也能点燃旁观者,如同很多人期待他能表现出的样子一样。“希望我能让你们满意!”他大声道,然后在全场的喝彩声中趾高气昂地走回他那刚端上一大杯葡萄酒和一碟加了香料的蛋糕上的座位,至少在舞会上,他已经全然盖过新郎的风头了。
大多数时候,他并不在意他弟弟偶尔的顽劣,甚至认为他父亲和祖母忧虑过重,但今天除外。正当他思索他应该怎样对亨利的行为做出补救时,他父亲忽然朝他举起了酒杯,这意味着他需要过去问候父亲。“我会用合适的方式警告他。”他这个时候还以为父亲是为亨利的事叫他过来,“父亲,您不必担心。”
“小孩子的恶作剧而已。”亨利七世道,和他一样,他父亲也同样对歌舞和宴会缺乏兴趣,被尖酸地评价为“乏味的店员”,可经过十余年的统治,他弥合了内战的伤痕,将一个百废待兴的王国重新治理得繁荣强盛,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好国王,“有别的事更值得你担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简要讲述了斐迪南二世对嫁妆问题的态度,习惯性地,他儿子又皱起了眉头,当他在思考该如何处理问题时,他总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某种习惯。“典礼结束后,请您命令我们前往威尔士。”提到“我们”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凯瑟琳身上,尽管她此刻只是人群中一个白色的影子,“如果西班牙人认为新娘的杯子和餐具是嫁妆的一部分,那我们应该避免使用它们,以防止它们价值受损,从而影响嫁妆数目的论定。”
“这是个好主意。”亨利七世赞叹道,亚瑟又继续说,“除此之外,在嫁妆问题解决前,我妻子也应该适当远离风暴中心,她是无辜的,但问题因她而起,留在伦敦会让她面临困境,同时也无益于解决问题。”
“虽然我们需要为嫁妆问题继续争吵,但联盟关系不会变动。”亨利七世道,“不过,亚瑟,这个主意是出于你想要解决问题的渴望,还是出于你对她个人的关心?”
“都有。”亚瑟感到他耳根微微发烫,他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像您关心母亲一样,丈夫本就应该关心妻子。”
“你母亲和你妻子不一样。”提到伊丽莎白王后,亨利七世却罕见地没有露出温柔的神情,相反,他表情严肃,几乎是用训诫的口气对儿子道,“我和你母亲的婚姻象征着两个家族的联合,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越是相爱和多产,王国便会越稳固,而英格兰和西班牙不可能真正联合在一起,今天是因为嫁妆,明天可能是因为领土,我们是盟友,可我们也会相互提防。”
“她是你的妻子,但她西班牙公主的身份不会改变,这个身份现在会给她带来财富和尊荣,未来也有可能带给她困顿和冷待,当然,如果她像你母亲一样成为好几个孩子的母亲,并且在英格兰生活多年,那她也可被视为是英格兰人,可不是现在。”
“我明白,父亲,西班牙公主并非生来便是我的妻子。”亚瑟轻声说,他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睑上投射出一层阴影,而亨利七世欣慰点头,显然满意于他的回答,亚瑟轻呼口气,他觉得他想要喘息片刻,但他现在应该回到他妻子身边了。
“不要立刻和她圆房。”临去前,他听到父亲提醒道,“她的哥哥,阿斯图里亚斯亲王正是因为过度沉湎于与妻子寻欢作乐,才在婚后六个月便去世,对于你和你的妻子而言,你们也太小,这样的年龄不适合孕育后代......像我的母亲。”
第4章新婚
舞会结束后,新郎和新娘便应该进入婚房,凯瑟琳被侍女们率先一步领上那张铺满圣水的床,而后脱下衣服、戴上面纱,虔诚地等待丈夫的光临,亚瑟则需要换上衬衫和长袍,在绅士们的玩笑和簇拥下喝上一杯洒满香料的酒,而后才能享受他的新婚之夜。
这些玩笑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一些猥/亵的含义,令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绅士们释放本性,而亨利王子似乎对这个游戏格外热情,他大声地提醒亚瑟“确保他能够让新娘得到快乐”,甚至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此刻婚床上除却面纱外□□的凯瑟琳。“帽子。”亚瑟忽然说。
“什么帽子?”亨利王子一怔,没有第一时间明白亚瑟的意思,而亚瑟再次开口,“按照规定,见到我之后,你需要脱下帽子。”
这确实是都铎王室的规定,由他们的祖母立下并监督执行,与亚瑟四目相对时,亨利王子下意识低下头,不论他在无人处怎样取笑哥哥,甚至暗暗将自己与哥哥毕竟,他终究无法否认亚瑟对他具有兄长与王储威严的事实。
“是的,王子殿下。”亨利王子悻悻道,这是另一条规定,在亚瑟面前,他需要称呼他为“王子殿下”而非哥哥甚至直呼其名。这个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圆房前的气氛,以白金汉公爵为首的贵族在亨利王子得到准许重新戴上帽子后巧妙地以滑稽但不至于冒犯的口气活跃氛围,并将亚瑟抬到新娘身边,注视着他喝下助兴的酒,随后在主教的催促下一哄而散。
主教要为他们进行最后的赐福,当他也离去后,他们的新婚之夜才真正开始。当凯瑟琳被剥去衣服、覆上面纱时,她正满面红晕地望着亚瑟的方向,毫无疑问,亚瑟王子非常英俊,以至于美丽,正如她曾经梦想的玫瑰花般的王子,再想起亨利王子的话,她已经明白那不过是个孩子的恶作剧,出于顽劣或妒忌,他不知道这个马上就会被戳破的谎言会带给她怎样的焦虑和恐惧,不过没关系,那毕竟只是个谎言,而当她成为亚瑟王子的妻子、成为英格兰的王后后,国王的弟弟怎会影响她的生活,说不定他还会放弃爵位成为一名主教,如同无数无名的王室次子一样。
而现在她终于等到和亚瑟单独相处的时候了。凯瑟琳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已经可以觉察到陌生少年的气息,黑暗中,她看不起他的脸和神情,但她可以想象他是怎样静卧在她身侧,他的长相是这漫长的一天中他唯一熟悉的事物。“你好。”她用拉丁语轻声说,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缥缈。
“你好。”亚瑟回答道,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凯瑟琳有了一瞬的紧张,但她很快发现他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你累了吗?”她又问,对于一个未婚的少女而言,这样的暗示已经足以让她脸颊发烫了,“我想你很累。”亚瑟回答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新娘的礼服比新郎更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关心她,他甚至意识到了她的礼服很沉!凯瑟琳既惊且喜,她的勇气因此更加丰裕:“我不累,或者说,此刻的渴望令我忘记疲累。”她支起身,面纱滑落在亚瑟的胸膛上,她光洁的皮肤亦抵上他同样暴露在外的手臂,她感到一层微妙的热气,他并非毫无反应,“我的姐姐们都结婚了,我知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她的哥哥胡安比亚瑟还要沉闷和病弱,父亲和母亲一度担心他无法履行丈夫的责任,可见到他那美丽的妻子,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后,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沉湎于与妻子的欢爱,玛格丽特说取悦丈夫是她在巴黎宫廷中所接受的教育的一部分,她很高兴她学到的技巧能够让胡安哥哥快乐,而胡安娜姐姐则驳斥,一脸甜蜜地宣称她压根不用取悦丈夫:“腓力什么都会,是他来取悦我,我们因此一同升入天堂。”
她的丈夫,勃艮第公爵“美男子”腓力是如此的热情且欲求旺盛,在见到胡安娜后,他立刻爱上了她,等不及原定的婚期便要和她结婚,只是这样的爱并不是只对胡安娜一人的。“我也知道。”亚瑟极快地回答道,他似乎在不安地摆动,但最后他选择离她更远一些,“但夫人,已经很晚了,我们应该休息。”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砸在她脸上,她原本那些悸动的情怀一下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屈辱和难堪,如果不是尊严和骄傲及时占据了她的心绪,她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长期以来,对于履行妻子的职责,她既有忐忑畏惧,却也不乏期待,但现在,她的新婚之夜,她既没有感受到胡安娜所说的热情似火,而在她试图求欢后,她的丈夫虽然有所反应,却并没有像胡安哥哥一样点燃枯槁的心。
再一次的,她想起亨利王子的比喻,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亨利王子对兄长不满的原因:如果你试图亲近和讨好他的行为换来的却是疏离与冷待,那你只要稍有自尊心,都显然无法再若无其事地继续逢迎和讨好,哪怕是弟弟对哥哥,或者妻子对丈夫。
“王子宣称他昨夜深入西班牙腹地。”
第二天,当唐娜和玛利亚1前来替她清洗身体和更换衣服时,她们告诉了她亚瑟在被问及圆房问题时如此回答。“哦,像熙德骑士的利剑一样。”凯瑟琳面无表情道,察觉到她态度冷淡,她们也没有再追问,转而向她提及其他事情,“大使希望您婚后能够留在伦敦。”凯瑟琳睫毛动了动,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她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并且尽可能地和民众接触,展现您的魅力,俘获他们的喜爱,您需要尽快在英格兰的宫廷中确立自己的地位,当然,不必像您在普利茅斯湾一样分发钱币,这会令您蒙受铺张浪费的批评。”
“我明白。”凯瑟琳回答道,她不明白大使为何会提出如此细致的要求,但他所说的内容确实有可取之处,她决意照做。梳洗完毕后,她和亚瑟王子一起前往里士满宫,这是一座新近建成的美丽宫殿,尽管见到这座宫殿时凯瑟琳的心情远没有童年时第一次见到阿尔罕布拉宫时的震撼和激动,她仍然表示出了得体的惊叹,并用优美的辞藻赞美。
她察觉到亚瑟看了她一眼,他在想什么,他发觉了她热情表象下的敷衍吗?不论他在想什么,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因此凯瑟琳也可以佯若无事地同他一起面见都铎家族的其他成员。
亨利七世的母亲博福特夫人是一个苍老至干瘪的老妇,而他本人也显得苍白乃至文弱,若非他身着礼服、头顶王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大国的君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后和她孩子们,她知道伊丽莎白王后的母亲“白王后”曾被誉为不列颠最美的女人,她已不可得见这位绝代佳人的美丽,但她的女儿也无愧传闻。
她有着雪白的肌肤、耀眼的金发和温柔的蓝眼睛,即便她已不再年轻,并因生育了六个孩子体态丰满,她仍是一个令人惊叹的美人,而她的孩子们,不论是十二岁的玛格丽特公主、十岁的亨利王子还是五岁的玛丽公主,以及她身边的亚瑟王子,都或多或少继承了她的美貌,并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与这华丽的宫殿互相映衬,而亨利七世与他的母亲反而像突兀的外来者。
“不知英格兰的生活是否令你习惯,我的女儿。”亨利七世率先发问道,“感谢您的关心,此前的人生中,我一直在准备着成为英格兰人,来到英格兰不过是回家罢了。”
她其实有诸多不适,譬如英格兰没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因此也不像阿尔罕布拉宫一样有着完善的沐浴设备,导致她沐浴时不得不一次次添水,但她知道她不能在言语和神态上表现出这一点,这会让她留下骄横的印象。
她认为她的回答足够得体,但亨利七世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直到伊丽莎白王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我很高兴你能如此快地适应英格兰的生活。”亨利七世道,他咬字很慢,并且他的拉丁语口音很重,凯瑟琳需要非常专注才能听懂他的话,“你将来会成为英格兰王后,而现在,你已经是威尔士王妃了。”
我还不是,但问题不在我,在你的儿子。凯瑟琳不可避免地再次想到了那不愉快的新婚之夜,她的脸上短暂浮现出愤怒和难堪,但她及时意识到这一点并加以克制:“是的,我已成为威尔士王妃,我一定会履行好王妃的职责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的,你需要怀孕,生孩子,然后继续生孩子。”博福特夫人说,她的拉丁语比她的儿子娴熟很多,但用语反而更见直白,伊丽莎白王后似乎想开口,但亨利七世先一步道,“不要给年轻的女孩如此大的压力,比起生育,她更应该快速习惯威尔士王妃的身份。”凯瑟琳心下一松,对亨利七世不算好的第一印象回暖不少,但很快,亨利七世便道,“等典礼结束后,你可以和亚瑟一起前往威尔士,尽快适应你们的新身份。”
“或许我更应该留在伦敦。”凯瑟琳回答道,她想起大使的嘱托,他们难道神通广大到知道了英格兰国王的计划?“这座宫殿是如此美丽,伦敦又是如此繁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去倾听市民的心声,我想这也是王妃责任的一部分。”
“我是威尔士亲王。”亚瑟突然说,他口气温和,但态度明确,凯瑟琳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头上,“治理威尔士是我的职责,而我希望在婚后能有尽可能多的和妻子相处的时间。”
你想要怎么相处,像昨天晚上一样,我们盖上被子,互不接触和交流,像两尊不会说话的雕像吗?但毋庸置疑,亚瑟的表态意味着他站在他父亲一边,支持他的想法,不论亨利七世希望她前往威尔士的原因是什么,她都不适合再反对这个决定了。
“是的,我也如此希望。”她回答道,低下头让红棕色的卷发掩盖她此时苦涩的心情,她母亲是杰出的女王,以至于某些时候主导父亲的决策令他蒙受诟病,但更多的时候,妻子顺从丈夫,儿子顺从父亲,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第5章寒风
亚瑟并非都铎家族最近唯一一个结婚的成员,几乎是与西班牙联姻的同一时间,他的妹妹玛格丽特与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的婚姻谈判也宣告结束,他们将在次年一月举行代理婚礼。
凯瑟琳本以为亨利七世会让他们等到代理婚礼结束再动身,但他仍然要求他们在庆祝活动结束后立刻启程。
“在威尔士,你们会居住在拉德洛城堡,那里虽然没有里士满宫这么华丽,但也是非常舒适的地方。”去威尔士之前,伊丽莎白王后在她常住的埃尔瑟姆宫召见她,嘱托她前往威尔士后的注意事项,她的语气是如此温柔,眼神又是如此真诚,凯瑟琳发现她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喜爱乃至依恋她,她的母亲是个刚毅的战士,她从不会像伊丽莎白王后一样温柔地关心她的生活,而往后,她也将是她的母亲,“你是亚瑟的妻子,拉德洛的女主人,如果有不合你心意之处,你可以任意改动,这是你的权利。”
“我还不是他的妻子!”凯瑟琳吸了吸鼻子,情不自禁地抓紧自己的裙子,“他没有像他吹嘘的那样和我圆房,新婚之夜我们只是一起躺在床上,我们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
“国王和他的母亲一直认为过早的圆房不利于子嗣的孕育。”短暂的怔忪后,伊丽莎白王后再次开口,她将凯瑟琳拥入她怀中,像安抚自己的女儿一样,“这是一种关心,过早圆房会损害身体,对男孩和女孩都一样。”
“如果是出于关心我的目的,为什么他不告诉我?”凯瑟琳仍然耿耿于怀,“我,我主动问他,我不知廉耻地引诱他,我从没有这么做过!”
“亚瑟和他父亲一样。”伊丽莎白王后叹息道,但她的叹息声是轻微的,甚至夹杂着喜悦,凯瑟琳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为此忧愁,可她呢,她真切地为此苦恼乃至痛苦,她不知道她该怎么面对她的丈夫,“亲爱的凯瑟琳,幻想和现实总是存在差异。在刚刚见到亨利时,我也曾经有过失落与彷徨,你听说过我们的故事,想来你也应该能明白失去父亲、弟弟和公主身份的我曾经怎样期望一个英俊浪漫的骑士拯救我。”
她温暖的手指拂过她红棕色的秀发,想起亨利七世,凯瑟琳不难想象伊丽莎白王后的落差感:“陛下并不是一个英俊浪漫的骑士。”
“是的,他不高大,不英俊,不会诗歌和乐器,甚至在有些人眼里他缺乏风度和教养,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伊丽莎白王后说,“亚瑟和他父亲很像,身为国王和未来的国王,他们需要忧虑和权衡的事物太多,他们不能像哈里1一样无忧无虑,乃至于随心所欲,而即便抛开身份的差异,他们也无法完全理解女人的想法,比如圆房这件事,亚瑟认为他是出于好心,那么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不必向你解释他这样做的原因。”
“是的,他们不会理解。”凯瑟琳低下头,她想起了她父亲斐迪南二世,她的父亲疼爱她,但她出嫁时他并没有到场,他正在意大利和法国人打仗,战争和领土当然比女儿的婚礼重要,甚至这场婚礼本身就是服务于意大利战争的一部分,“总是女人在迁就男人。”
“可同样,男人也保护女人。”伊丽莎白王后说,“在经历了结婚初期的不适后,亨利开始信任我,关心我的想法,即便他不了解我喜爱的事物他也愿意花费时间陪伴我,而我也爱上了他,爱上了他藏在沉默外表下那颗温柔的心,如果我一直秉承着被父母宠爱出来的高傲,或者自恃约克公主的身份,那婚姻生活带给我的只会是痛苦和压抑,我无法得到幸福。”
她眼神是幸福的,这样的光彩不会作假,但凯瑟琳心中仍有迟疑,她相信亨利七世私下或许确实是个温柔的丈夫和慈爱的父亲,但这样的温柔需要他的妻子放下公主的高傲去迁就他吗,众所周知,亨利七世虽然在婚前加冕,但若非他的王后是爱德华四世的女儿,他的王位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稳固:“所以您认为,幸福的婚姻生活需要通过妻子的温柔与体贴获得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然。”伊丽莎白王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在我的叔叔篡位后,我的两个弟弟死于非命,我和妹妹们从公主沦为私生女,如果不是亨利,我们的命运便是在修道院里了此残生,甚至被强迫嫁给杀害我们弟弟的凶手,作为公主和王后,我的任务便是辅佐丈夫,抚育孩子,完成我带来和平的使命,凯瑟琳,我希望你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凯瑟琳点点头,她明白,和亨利七世一样,伊丽莎白王后同样无法承受失去这段婚姻的代价,能留在自己熟悉的母国做王后,被丈夫、孩子和臣民由衷爱戴对一度落难的她而言已是非比寻常的幸运,而亨利七世确实也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但与此同时,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母亲,如果是母亲,她一定不会做教堂里等待拯救的公主,如果她的弟弟被谋杀,她会自己拿起武器捍卫自己的王冠,而事实上,她确实这样做了。
在离开伦敦前,母亲特意找到他,委婉地暗示他需要注意妻子的情绪和想法:“她也还是个孩子,比你大不了几个月,不要因为她有一对强悍的父母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无坚不摧。”
她的话像一只撩开帘子的手般令他留意到他未曾觉察的空白,他确实未曾向妻子解释他不与她圆房的原因,而她确实为此不解,并求助他母亲。“这是我的错,我会向她解释。”他回答道,听到他的话,伊丽莎白王后却并没有放下心,“这不是一个任务,亚瑟,你需要转变你待人接物的态度,一个好丈夫不仅应该忠实,还应该体贴。”她轻叹一声,“其实你们不必立刻前往威尔士,这个季节太冷,即便你要履行威尔士亲王的职责等到开春后再动身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于是复而沉默,他无法向母亲解释这个前往威尔士的安排背后的隐情,她不会阻止,但她的沉默和叹息照实了她的态度,内心深处,他更不愿告诉母亲他长期以来的隐忧,他只能将他行为中相对好心的一部分宣诸于口:“但在威尔士,她是地位最高的女人,这能够防止许多潜在的冲突,我会努力满足她的需求,以让她对家乡的思念稍稍缓解。”
但事实上,他对该如何讨妻子欢心也一无所知,她和母亲不一样,一份小礼物或者一场并不精心筹备的表演都能轻易地让她开心起来,可他的妻子总是露出戒备的神情,仿佛她面临的不是宫廷而是战场,她更情愿和她的西班牙侍女在一起,她是威尔士王妃,未来会是英格兰王后,可她的家在西班牙,她还没有适应这一切,并且作为现在和未来与她最亲密的人,他并没有帮助她。
“我让工匠在勒德洛给你修了一个浴池。”坐上前往勒德洛的车队后,他踟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我听说你有沐浴的习惯,在冬天的威尔士,烧开的热水很容易就会冷却,也许一个浴池能让你沐浴时更加方便。”
他们坐在一个车厢里,来自南欧的王妃并不适应英格兰寒冷阴湿的冬季,因此她身上裹了好几层皮草与法兰西绒,并且宁愿蜷缩在车厢一角以防止冷风灌入,听到他的话,她露出意外的神情,反应过来后她才说:“是我的侍女们向您抱怨了吗?”
“并没有,我发现你的账单里对木材的需求格外多,因此才发现了这一现象。”亚瑟说,看到凯瑟琳明显松快一些的面色,他也不禁轻松了些,又道,“我的祖母曾经因为过早生育失去生育能力,因此父亲希望我们能够晚一些圆房,在玛格丽特的婚姻谈判中,他也是如此要求苏格兰国王的。”
“他是个好父亲。”凯瑟琳轻声说,她开始认同伊丽莎白王后的话了,“和我的父亲一样。”
“你的父亲?”亚瑟明显有些讶异。
“对,他十分疼爱我,和母亲相比,他反而是更加慈爱和温柔的那个人,从我还是个小女孩开始他便将我抱在臂弯里亲自教育我,他告诫我谨记自己的使命,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成为英格兰王后。”
她看到亚瑟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这似乎是一个他习惯的动作,与此同时,她看到他正不自禁转动着自己的戒指,这令她刚刚才生出的一丝亲近的希望刹那湮灭,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结婚以后,你就不再是父亲的女儿了。”他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你是威尔士王妃,未来是英格兰王后,这个身份优先于你西班牙公主的身份,不论是真实意义上,还是他人眼中,都是如此。”
“为什么?”她不解道,而很快,她感受到了愤怒,她拂开了身上的皮草,吸了吸潮闷的空气,“我在西班牙度过了十四年,我的父母养育我,我未来是英格兰王后,但我也永远是西班牙公主!”她很快想到另一个辩驳的论据,并且立刻像拔出刀剑般对准亚瑟道,“所以如果你接受爵位,触碰权力,你也不再是一个忠诚的儿子吗?就像征服者威廉的儿子们,或者亨利二世的儿子们,你们英格兰从来不缺叛逆的儿子!”
亚瑟又没有说话了,凯瑟琳冷静下来,这个时候,刺骨的寒冷再次席卷向她,她重新躲回角落,披上皮草,但厚实的皮草已经不足以抵御她身心的寒冷,她想要回家,想要回到阿尔罕布拉宫,有关英格兰的一切都令她难以忍受一分一毫。
第6章挑战
他们在圣诞节前夕到达拉德洛城堡,看到这座城堡,凯瑟琳本就灰暗的心情又雪上加霜,如果说伦敦的宫殿只是相较西班牙而言不够华丽,那拉德洛城堡岂止是不够华丽,简直称得上粗陋,好在沉重的帽子给了她短暂的喘息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当下车面对城堡的侍从和前来欢迎的市民后,她已经挂上了和婚礼当天如出一辙的甜美笑容,仪态万方地朝市民们点头示意,仿佛她仍然行走在西班牙的华美宫殿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到威尔士后,亚瑟王子的心情似乎好些了,在圣诞节前夜的仪式上,他向他的朋友们介绍她,尽管并没有表现出亲密,但至少不失礼节,和朋友们问好后,他又开始处理他离开威尔士时积攒的事务。
他说的是英语,语速很快,并且常常需要同时和好几个人交谈,凯瑟琳听不懂他的话,她也不想去弄懂,她只能坐在亚瑟身边等待有人用法语和拉丁语同她交谈,但事实上,直到欢迎仪式结束都没有几个人同她说话,除了一位自称格鲁菲兹的威尔士贵族,他宣称他是亚瑟最好的朋友,当他们说话时,亚瑟侧过头看着他们,但他仍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唯一能安慰她的是亚瑟确实给她修了一个浴室,尽管仍很简陋,但已经是她来到英格兰后沐浴得最舒适的一次了。结束沐浴后,她知道令她烦心和不安的事又要发生了,她需要与亚瑟同房,人们为此欢欣雀跃,仿佛下一刻便能看到继承人的诞生,但不会,没有继承人,亚瑟不会与她圆房,漫长的夜晚围绕他们的只有尴尬和可能的争吵。
她开始祈祷,希望这个夜晚不要太漫长,而当她听到木门推动的声音时,她知道她的考验就要开始了。“明天是圣诞节。”亚瑟说,“希望拉德洛城堡的布置令你满意。”
“很好。”她回答,在降低了期望后,她发现她能够接受拉德洛城堡的一切,虽然城堡的外形简陋,并且因为年代久远饱经风霜,但家具都是添置不久的,除了气候恶劣些同伦敦倒也没什么不同,“感谢你的浴室,这是我这个圣诞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此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因此当母亲提醒我以后,我立刻改正。”他回答说,“从我成为威尔士亲王开始,我就有意识地希望这里的布置能够符合我未来妻子的喜好,我在这里添置了一些来自西班牙的家具,希望这能够让你开心一些。”
来到房间后,她便开始祈祷,因此她确实没有留意房间的陈设。她抬首望去,果然看到了不同于英格兰特色的刺绣坐垫和华丽帘幔,她终于展颜一笑:“谢谢,我很开心。”
“也许父亲会不开心,我要求他们在圣诞节前完工,这意味着要召集更多的工匠,我花了计划外的一大笔钱。”看到她的反应,亚瑟也放松了下来,他甚至开起了玩笑,“从我父亲身上要钱可不容易。”
亨利七世的吝啬众所周知,但对妻子和孩子还算大方,而提到父亲,凯瑟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们在车厢中那次争吵,出于某些莫名的好胜心,她开始炫耀自己的父亲:“如果我有什么心愿,我父亲也会满足我,他也不在意金钱,克里斯托弗船长从新大陆驶来一船又一船的钱。”
“新大陆是一个奇迹,被上帝眷顾的奇迹,尽管你们并没有找到印度和中国,但仍从中获取了惊人的财富。”亚瑟说,“从新大陆而来的财富缓解了西班牙的财政危机,令长达七世纪的再征服战争以胜利告终,在完成了这个伟大的成就后,他立刻马不停蹄地投入意大利的战场,来自新大陆的白银支撑着他的野心。”
“以及贡萨洛团长。”凯瑟琳骄傲道,“法国人曾经不可一世,但他们在贡萨洛团长的方阵下如麦子一样倒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贡萨洛团长在演兵布阵上的才华确实令人惊叹,在这个时代,西班牙方阵的存在正如马其顿方阵于希腊一般。”提到这些历史故事,亚瑟的眼睛似乎也明亮激动,这令凯瑟琳心跳加快,她觉得他终于生动鲜活了起来,“他是一位杰出的将领,意大利正是能令他一展拳脚的舞台,作为利器,他需要由一位英明的君主使用。”
“我的父亲。”
“作为君主而言,他确实堪称杰出。”凯瑟琳睫毛一抬,她下意识觉得亚瑟的赞扬并非纯然的恭维,“作为丈夫,他虽不忠诚,但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很多女继承人的丈夫将享用妻子的权利当成理所当然的事,而他宁愿被你母亲唆使。”
“因为我母亲也是一个杰出的女人。”
“但对于大多数丈夫而言,杰出的妻子带给他们的压力和恐惧超过骄傲和钦佩,但你的父母都是聪明而理智的人,哪怕你的哥哥去世了,你父亲也不敢抛弃你母亲离婚再娶,和我的父母一样,他们是两个不会产生冲突的政治实体,我的父母以爱情和和平维系统治,你的父母则以军队和火炮。”
“可这和他们相爱并不冲突。”凯瑟琳再次强调道,她不喜欢亚瑟将她的家庭说得如此冷酷无情,“我的父亲爱我们,他尤其爱我,他教育我,纵容我,满足我的一切诉求,你的父亲可不会像他那么爽快地支付我的账单,事实上,我从没有因为金钱忧虑过。”
“这恐怕是因为他不能满足你更重要的东西,或者说你对金钱的需求并不足以撼动他的财政状况。”他深吸一口气,凯瑟琳看出了他的犹豫和迟疑,但他仍然开口,“有的父亲值得孩子的仰慕和崇拜,有的父亲则不值得,父亲对孩子的爱不取决于金钱和地位而取决于他是否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以维护孩子的利益,我父亲很吝啬,扬言绝不会给玛格丽特符合她身份的嫁妆,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苏格兰国王的要求。”
“我父亲也给了我嫁妆。”凯瑟琳的声音抬高了好几度,“你比我还了解我父亲吗?”
“我了解的是他身为阿拉贡国王的一部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以你并不了解他身为父亲的那一部分。”凯瑟琳再次坚定地说,“身为父亲,他慈爱,宽容,慷慨,并且真正重视女儿的价值而非仅仅将她们当成联姻的筹码,他爱我们,重视我们,教会我们立足于世界的才智,哪怕他正陷在意大利的战争里,他也给了我嫁妆......”
“我也希望他真的全额支付了你的嫁妆!”
很短的一瞬间,凯瑟琳看到他的情绪有片刻的失控,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震动的火焰仍在她心里燃烧,她怔怔道:“他支付了嫁妆......”
“支付了一半,一半随你来到英格兰,一半被他提出用你带来的餐具和仆人抵押。新大陆的白银,贡萨洛团长,你的婚姻和嫁妆,这些都是服务于他野心的一部分,他是个精明的君主,但并非你所认为的慈父。”
您婚后应该留在伦敦,并且尽可能地和民众接触,展现您的魅力,俘获他们的喜爱,您需要尽快在英格兰的宫廷中确立自己的地位......西班牙大使想来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决定,因此才决意将她在民众中受到的欢迎当做筹码。“就因为这个?”她问,“就因为几个盘子,几个杯子,你们就要锱铢必较,宁愿在大冬天把我们赶到威尔士,英格兰离开那一半嫁妆就要破产吗?”
“这是国家利益,今天我们能在嫁妆上让步,明天就能在领土上让步。”亚瑟说,“我相信在出嫁之前,阿拉贡国王确实对他的女儿们有着真挚的父爱,但这样的父爱仅限于你们的需求不损害他的利益的前提下,当你们出嫁,你们便从西班牙的公主成为了勃艮第,葡萄牙和英格兰的王后。”他看到年轻女孩从不可置信到失望麻木的神情,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对她来说无异于另一种伤害,或许他的存在也是,“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可以暂时离开。”
“你要去哪里?”
“格鲁菲兹那里,我可以和他将就一晚。”
“不许走!”她大声说,她的两条腿在打颤,她几乎要崩溃了,“不许,不行,如果你走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惹怒了你,他们不敢嘲笑你,但他们敢嘲笑我!”
“他们不会。”
“在你面前不会,但在我面前,在我们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他们会!”凯瑟琳反而镇定了下来,她的头脑开始运转,那些遗传自父母的、被精心教导过的才智正帮助她快速了解她来到英格兰后所经历的一切,“你们决定封存那些我带来的餐具,你们希望隔绝我和西班牙使团的联系,你们以我的年龄为由回避圆房,因为面对我父亲的失信,你们也要给自己增加筹码,你们同样不顾及我的感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亚瑟保持沉默,他知道这确实是父亲的想法,他明白这一切,因此也选择服从,察觉到他的默认,凯瑟琳反而更加镇定,如果父母不再能依靠,她也要为自己增加筹码,在这一刻她无师自通地领略了权力的精髓:“你想要摆布我,操纵我,你不可能做到!我见识过战场,直面过摩尔人,我曾经所见过与经历过的事物是你所不能想象的壮观和伟大,而你不过是一朵在阴冷城堡里顾影自怜的玫瑰,你什么都不懂!”
“你既然赞扬我的父母,就应该明白他们的女儿也不可能任你摆布。”她深吸一口气,血统,财富,身份,外人赋予的筹码并不可靠,只要自己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尊严和地位是靠自己得来的,“如果你要挑战我,毫无疑问,我会打败你!”
她高昂起头,在高挑的亚瑟面前,她的身材太娇小,以至于柔弱,可她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仿佛面对的不是丈夫而是敌人,面对敌人即便她手无寸铁也要假装自己握着一往无前的剑锋。她的反应似乎震慑了他,她看到他又习惯性地皱起眉,但很快,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低下头,坐下来,这使得他们的视角从仰视变为俯视:“也许你已经打败我了。”
第7章挚爱
第二天,当圣诞节的第一缕阳光照临威尔士后,王子和王妃一整天的行程也即将开始。和整整十二天的庆典相比,昨日不过是简单的预热。
他们要接见臣民,装饰屋顶,享用美食,与此同时还有舞蹈、杂技、游行和戏剧表演,和他们来到威尔士的第一天一样,王子从容地同他熟识的贵族和官吏交谈,王妃则始终安静地坐在王子身边,偶尔用法语和拉丁语开口,只有和王子最亲近的格鲁菲兹发现王子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王妃,即便他正与旁人交流,他的余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妻子身上。
直到深夜,这一天的行程才宣告终结,在仆人们眼里,王子和王妃回到城堡后便各自就寝,这很正常,再恩爱的夫妻也不会夜夜同床共枕,只有他们知道在夜幕降临后他们便在连接他们房间的城垛上秘密相会,在城堡的最高处。
当凯瑟琳裹着厚重的披风来到塔顶时,她发现亚瑟已经等待许久,回想起昨夜的经历,她仍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太真实的虚幻感,她挑衅的行为非但没有激怒他,反而让他对自己亲近起来。
王子显然已经适应了威尔士的寒冷天气,他只穿着衬衫,看到她后,他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那里正对着壁炉,是整个房间中最温暖的一处。
“我今天花了五十比索。”当脱开披风后,她小声说道,她手里有一千比索,那本是她用以施舍和赏赐的零用,但如果她不能支取自己的嫁妆,那这笔钱将成为她仅有的财产,她很快就将不能维持威尔士王妃的排场,“五十比索而已。”亚瑟回答,他修长的手臂搭在她的肩头,“你尽可直接支取你所需的金钱,我父亲会支付账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果你父亲不愿支付我的账单呢?”
“我会说服他。”
“如果他不接受你的劝说呢?”
“我会对抗他。”
“我好像是破坏你们父子关系的罪人。”
“但你的开支本就是维系我在威尔士统治的一部分。”亚瑟轻声说,“在帮我母亲还债时,我父亲会拿走她的盘子,当然,我们都知道他从没有真的将盘子当做抵押物,那本就是为我们共同的家庭生活添置的,而你的餐具和随从也是同样的道理,请原谅我此前的疏忽,在此之前,我没有真正将你当成我的妻子......而现在不一样。”
“我已写信向你的父母保证,我会做一个忠实体贴的丈夫。”凯瑟琳发觉他的手臂不自觉搂得更紧,“如果我希望你能够接受威尔士王妃的身份,那我至少应该做一个可以让你依靠的丈夫,不止现在,第二年,第三年,第十年,我们有漫长的一生要一起度过,我向你发誓,我不会让你感受到屈辱和痛苦。”
“我也不会让你感受到失望和为难。”她同样紧贴着他,因为壁炉中的柴火,这个房间并不冷,可她还是想要离他更近一些,“上帝指引我来到英格兰,成为你的王妃,未来再成为你的王后,我们会是并肩作战的夫妻,彼此信任和爱护,我们的灵魂交织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我们的灵魂交织在一起,我们永远不会分离......“现在还不是。”他克制着自己的渴望。
“马上会是。”她宣称道,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而这一次,和新婚之夜不同,亚瑟回握住她,俯下身亲吻她。金色和红棕色的头发交叠在一起,在这个圣诞节的夜晚,在举行婚礼的一个半月后,他们终于在拉德洛城堡的顶端成为真正的夫妻。
王子和王妃似乎坠入爱河了。
每当新的一天到来,他们便似乎更亲密一些,在勒德洛附近的市镇居民眼中,他们形影不离,王妃也已经学会了简单的英语,很快,她便将熟练地掌握这门新语言,如她此前掌握其他语言一般。
而到了夜晚,他们也几乎夜夜同床共枕,少数碍于礼节不能同房的夜晚他们也穿过城垛来到塔楼相聚,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秘密爱巢。“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又一个甜蜜的夜晚,他拥抱着他的妻子,和她一起仰望窗边的月光,“但我曾经担忧我不能迎娶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什么?”凯瑟琳不解道,她从童年时代便知道她会是亚瑟的妻子,这一点甚至帮助她抵御摩尔人带来的恐惧。
“因为和你订婚的是英格兰的王储,而非亚瑟·都铎,很长一段时间,我父亲的王位都并不稳固,直到现在,威胁也仍然存在,我听闻埃德蒙·波尔和他的弟弟理查·波尔逃离了英格兰。”他轻轻攥紧了手,“他们的祖母是我外祖父的妹妹,他们的兄长约翰·波尔更是曾被理查三世立为继承人,而我父亲所面临的觊觎者不止他们,你听说过1189年沃里克伯爵的叛乱吗?”
“叛乱很快平定了。”
“但当叛乱爆发时,我父亲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平定。”亚瑟轻声说,“那时候我才三岁,我父亲在出征前同我母亲告别,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所以无所顾忌地谈论着实情。那个自称沃里克伯爵之人纠集了数千人的大军,气势汹汹地登陆坎布里亚,而后与我父亲的军队正面对决,双方都损失惨重,但最终,我父亲胜利了,如他在博斯沃思的胜利一般,上帝再一次眷顾了他,可笑的是,那位自称‘沃里克伯爵’之人不过是个假冒者,真正的沃里克伯爵在伦敦塔,他们成为了邻居,后来,我父亲赦免了他,他安心做了王室的仆人,一位训鹰人。”
“这是件好事。”
“但很快,叛乱又一次爆发了,这一次的主角也是一位假冒者,他自称是我的舅舅,约克公爵理查。”亚瑟的语调再一次低落下去,“和假冒沃里克伯爵相比,这个阴谋的目的更为毒辣,它力图分化我的父母,令他们的结合不再具有意义,经历了近十年的反复拉扯,他最终也来到了我父亲的宫廷,但仅仅一年后,他便选择和那位真正的沃里克伯爵一同反叛,最后被双双处死。”
“我知道这件事。”凯瑟琳悄声说,因为她的父母曾经赞扬过这桩审判,认为都铎王朝的统治自此无比稳固,而他们也可放心将她嫁往英格兰,“但现在威胁都已不复存在。”
“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我的父母在血统上存在瑕疵,我的父亲是私生子的后代,而我的母亲也一度被贬为私生女,当野心家想要争取王位时,他们总能找到借口,譬如那两个假冒者,他们曾是勃艮第公爵夫人和法兰西国王的座上宾,他们并不在意他们的身份是否真实,只要他们坚持与我父亲敌对,他们便会为他们提供支持,所以我常常思考,成为国王的条件究竟是什么,亨利一世的外甥和女儿,理查一世的弟弟和侄儿,腓力四世的外孙和侄孙,等等等等,回顾历史上知名的继承之争,以及英格兰在过去百年中经历的一切,似乎每个人都可以以血统为依据对王位提出要求,但每个人都没有绝对的优势,我曾对此困惑不安,乃至于自我怀疑,直到我听闻了你母亲的事迹。”
“我母亲?”她有些讶异这和她母亲有什么关系。
“对,你的母亲,作为恩里克四世的妹妹,她的继承权难道真的比恩里克四世的女儿优先,而她也并没有遵守她对兄长的承诺,不经他同意便和阿拉贡王储成婚,但等她在王位继承战争中胜利,从摩尔人手中收复格拉纳达后,谁又敢说她不是卡斯提利亚的合法女王,卡斯提利亚应该庆幸他们有这样一位女王!”他的脸颊因激动浮现出潮红的色彩,但很快,他便深深呼吸,以使自己重新平静,“对于王座和王冠而言,血统只是一张入场券,真正牢不可破的统治在于君主自身,若他自己足够伟大,那便没有自称正统的野心家能将他取代,我不应该恐惧,我本就是离英格兰王位最近的继承人,比我的父亲更加名正言顺,而我将要继承的王国也比他登基时富裕和平,况且,还有你,我的妻子,你和你伟大的母亲一样勇敢。”他抚摸着凯瑟琳的脸孔,她红棕色的头发垂落在他的手掌上,而他正无比虔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我钦佩你的母亲,而往后,我将深爱她的女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钦佩你的母亲,而往后,我将深爱她的女儿。“没有人比你更加应该成为英格兰的国王。”她无比笃定道,她眼睛里滚落出激动的泪水,而她的笑容无比美丽灿烂,“威尔士,英格兰,还有我,我们都是你的,没有人能将我们从你手中抢走!”
“是的,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亚瑟呢喃道,他们再次狂热地拥吻,急迫地表达对对方的爱,也无比激动地享有对方的爱。她无法再质疑,上帝确实待她有着独特的恩宠,他令她生为双王之女,令她平安度过童年的战火和出嫁时的风暴,而现在,上帝又赐予了她亚瑟的爱,她爱她命中注定的丈夫,他也爱她,主会保佑他们永不分开。
第8章王后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当再次从亚瑟的臂弯中醒来时,凯瑟琳甜蜜地想着。
他们一日比一日相爱,白天,他们一起巡视领地,夜晚,他们则相拥而眠,炽热的爱火仿佛要将彼此燃尽,他们片刻都不愿分开。他将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区别于此前礼节性的介绍,她现在真切地喜欢上他们也被他们喜欢;她还认识了玛格丽特·波尔,这位最后的金雀花公主出奇地温柔和蔼,她带领她快速熟悉威尔士的账目和宫廷布置,在她的鼓励下她开始以自己的意志装扮这座宫廷。
当亚瑟打猎归来,他看到他的房间已经被他妻子装扮成他不认识的样子,桌子腿被锯短,四周铺着他曾从西班牙商人手中买来的刺绣垫子,下方则是温暖的炉罩,而他的妻子身穿宽大的丝绸寝衣,头发用丝巾盘起,看起来不像天主教的王妃而似苏丹的女儿。
他曾在书本中的图画看到这样的穿着,教士将其斥之为野蛮人的打扮,但当他看到他的妻子如此着装时,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奇异的惊喜,他不敢上前,却克制不住目光,直到他妻子笑着朝他伸出手来。“我好像来到了苏丹的宫殿。”他怀抱着她的头,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萦绕在他鼻尖,凯瑟琳伸手捂着他的嘴,无比郑重道,“不,阿尔罕布拉宫已经归属天主,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经历过什么。”
这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的妻子在向他展示自己身为女孩时的样子,而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结婚之后一直是她在被动接受属于英格兰的一切,因此他非常配合地按照她的要求换上西班牙人的装束,像西班牙人一样沐浴净手:“我曾经经历过战争。”当他们用散发着湿润热气的身体相互依偎时,凯瑟琳轻声说,“我出生时,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但仍有残余的军队袭击我们的营地,最近的一次我不得不躲进柜子里,祈祷摩尔人不要发现我的踪迹。”
“你那时一定很害怕吧?”他不自觉握紧了手。
“是的,我很恐惧,那时候我不断地祈祷,念诵我父母和姐姐的名字以使我获得勇气。”她朝他更靠近一些,“以及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他一怔,不曾想过自己的名字也曾在深夜被千里之外的未婚妻珍而重之地提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从知道我未婚夫的身份后,我便将你当做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呢?你也曾经在黑夜里想起我的名字,为此彻夜不眠吗?”
她没有立刻等到亚瑟的答案,因此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她看到他的脸孔被笼罩在蜡烛的阴影里,“你的童年被战火笼罩,而我的童年被阴谋笼罩,我时刻担忧我不能胜任英格兰的王位,而自然,我也不能拥有西班牙公主作为妻子,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避免想起你。”
“这就是你结婚后也害怕亲近我的原因吗?”她推了他一把。
“我已知晓这样的行为有多懦弱和愚蠢。”他轻咳一声,“事实上,从见到你开始我便意识到我终将会爱上你,正因我有这样的认知,我才会犹豫迟疑。”
“我也是。”她终于也可以心满意足地承认她也对他一见钟情,或者说她早已在少女时代就已经无数次幻想他的样子,当见到真人后,她的幻想得到了满足,甚至比她曾经的幻想更甚,“我母亲说,当她见到我父亲时,她也相信爱上他并和他结婚是上帝的旨意,他们的结合也是基于利益,但不是长辈的安排,是他们自己主动求取。”
“我的父母也一样。”他轻声说,“我的父亲还是个婴儿时便流亡国外,挣扎着在异国他乡生存,而我的母亲也曾两度为了躲避叛乱藏身教堂,和他们那腥风血雨的少年时代相比,我确实是温室里的玫瑰,你说得对。”
“那现在,我要把你的花瓣剥下来。”她宣称道,她真的动手挑了挑亚瑟的头发,他忍不住笑出声,当他反应过来后,他看到他的妻子托着腮,认真地看着他,“我父亲曾经告诉我,君主最忌讳的是超越能力的野心,这样的君主像一头蛮横的公牛,他所驾驭的国家也会失控,所以,亲爱的,谦虚确实是美德,只是这样的品质很多时候会被认为是懦弱。”
“如我父亲,经常有人批评他的外交策略过于柔善,但对于他统治的英格兰而言,弥合内战造成的伤痕才是第一要紧的事务,事实上,我的父亲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曾经寄人篱下,朝不保夕,而他的对手理查三世志得意满,骄横跋扈,可最终是我父亲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战机,压上自己的全部资本,最终得到了王位,以及我母亲。”
“你母亲说你父亲拯救了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对,她曾在祈祷书上写上父亲的名字,畏惧理查三世的耳目,又悄悄将他的名字划掉。”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以一种戏谑式的口气道,“据说我祖母当时曾经送给我母亲许多骑士。”
这当然可以解释为长辈的关心,但同样也是心照不宣的暗示,凯瑟琳却似乎并没有如他所料的一般笑出声,相反,她锁紧了眉头:“你母亲选择做等待拯救的公主,而非为自己夺取王位的女王。”
“玛蒂尔达皇后试过,可她失败了。”他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王位并非只有荣耀,王位同样是责任,作为女性,她们需要克服许多偏见才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像你母亲那样杰出的女王凤毛麟角,如若一位不够胜任王位的公主坐了王座,那对她和王国都是灾难。”
“不称职的国王也不少。”凯瑟琳小声嘀咕道,但她很快将这个话题抛之脑后,“你母亲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对她,对你父亲,对整个英格兰,这都是最合适的。”
“她并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她仅有的抗争不过是不屈服于谋杀自己兄弟的暴/君罢了。”他叹息一声,“公主最好的命运莫过于成为王后,母亲更幸运,她不必背井离乡适应他国的风俗,可你呢,凯瑟琳,你思念你的家乡吗?”
“我想你知道的。”凯瑟琳扯了扯她睡袍的带子,“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坚强的女人,我早已感知到我的使命,对家乡的思念和对你的爱都是我命运的一种。”
“是的,你注定会成为王后,上帝指引你来到此地,和我一起建立一个强盛的王国。有些丈夫不喜欢能干的妻子,但我以这样的妻子为荣。”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手,“你会是最杰出的王后,英格兰的凯瑟琳王后。”
二月月末,她又听说了玛格丽特公主与苏格兰国王结婚的消息:“父亲希望这段婚姻能带来长久的和平。”他们来到地图边,看向苏格兰的方向,“但我对此表示悲观。”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凯瑟琳好奇地问,“联姻意味着盟约,况且你父亲给了你妹妹那样丰厚的嫁妆,即便苏格兰人南下劫掠,他们也得不到更多。”
“但人心的贪婪难以更易,詹姆斯四世不是一位容易满足的君主,玛格丽特的嫁妆于他而言与其说是维护统治的资本,不如说是发动战争的资本。”他深深叹息一声,“父亲深知和平的可贵,亦清楚发动战争的代价,但如他一般有自知之明者太少,君主最无法戒除的恶习便是傲慢。除开君主的个人因素,他们所身处的地理位置和国家历史亦制约他们的行为,从爱德华一世开始,英格兰人与苏格兰人便结下深仇大恨,一如英格兰与法兰西一般,他们可以暂时休战,却无法长久和平,当矛盾出现时,战争便是唯一的出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可以打赢战争!”她说,“我们有堡垒,道路,以及经历过战争的士兵,我父亲说只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才能明白战争。”
“对,我们可以,我是战士的儿子,你是战士的女儿。”他的手划过边境线,“通常定义下,战争有两种,保卫领土的战争和扩张领土的战争,前者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会收获自发的支持;后者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但如若成功,君主的英名将永世传颂,人们总是更崇拜光辉灿烂的英雄,可我认为还有第三种战争。”
“什么战争?”
“获取和平的战争,对于苏格兰而言,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他们悍勇的性格,劫掠英格兰的财富、分化英格兰的贵族,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他们生存的必要诉求,而英格兰人同样会为自己的利益奋起反击,好在这样的威胁一直被重视,诺福克公爵1是一员悍将,他修建的道路和堡垒可以帮助我们快速反应。”
“托马斯·霍华德?”她试探性叫出诺福克公爵的名字,亚瑟肯定点头,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这些措施可以帮助我们快速反应,但即便没有这些措施,深入英格兰腹地后,苏格兰人也注定会失败。”
“是的,英格兰面对苏格兰的优势是客观的,我们是一个团结的整体。他们畏惧一个强大的英格兰,而对于英格兰而言,我们畏惧一个强大的法兰西。”他轻叹一声,“他们有广袤的平原,丰富的人口,这是他们得以成为强国的资本,对现在的我们而言,成为法国国王或者收复亨利二世时期的领土已不现实,或者至少不是一个可以短期达成的目标,那么为了应对这个威胁,我们需要做的是扰乱他们,拆散他们,联合欧洲大陆上的其他国家阻碍他们的野心,这样的行为无关利益和信仰,只是出于维护我们国家利益的需要。”
“和信仰有关!”凯瑟琳有些不高兴,“法兰西自称天主长女,实则是假天主之名欺骗牟利的恶棍,若非对天主的忠诚,我的父母怎会从摩尔人手中收复失地,又得到了新大陆这样的馈赠?”
“数百年来伊比利亚有无数虔诚的信徒,但做到这一伟业的只有你父母。”亚瑟摇摇头,但他并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你父亲对意大利的兴趣既是扩张领土的战争,也是获取和平的战争,他在追寻伟业,亦是在维护身为西西里国王2的权益,但过于庞大的领土也会带来沉重的国防压力,可西班牙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帝国,他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他只需要担心内部。”他轻叹一声,“关于继承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9章儿女
西班牙的继承人,这是欧洲都心照不宣的隐患,自从天主教双王的独子胡安和其他几位继承人都相继去世后,这样的危机就始终萦绕在他们煊赫的王座之上,人尽皆知伊莎贝拉女王已不可能再生育,那等他们去世后,谁来继承伊比利亚,他们的次女,胡安娜公主的丈夫勃艮第公爵腓力,还是他那身为德意志国王的父亲?
“继承王位的应该是胡安娜......”凯瑟琳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和胡安娜最亲近,她知道她这位姐姐正属于亚瑟所说的不够胜任王位的公主,她想象不出她如母亲一般上马征战、发号施令的样子,“你父亲的野心很大,装得下整个地中海,任何计划外的变动都可能令他前功尽弃,所以他着急在现在立刻从法国人手中夺取西西里王国的全部土地,他已经快成功了。”
“上帝保佑他。”凯瑟琳松了口气,她知道她的婚姻也是服务于她父亲对意大利的野心的一部分,而他的财政状况应当已经不容乐观,以至于需要拖欠她的嫁妆,不过等他彻底占据西西里并等克里斯托弗船长第四次远航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胡安娜有儿子,查理会是一个好国王。”
“但若这个孩子登基时还未成年,那混乱会拖住伊比利亚走向鼎盛的脚步。”他以一句感叹式的预言结束了这个话题,“在历史时,我时常惊叹命运的无常,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积攒对抗洪水的沟壑。我们要抵御苏格兰人可能的入侵,为此我们需要厉兵秣马;我们要削弱法兰西,为此我们需要纵横捭阖,而一切统治的基石都在于国力,我们要确立英格兰不可被替代的优势,而非贸然模仿。”他忽然叹了口气,“亨利就不用在意这些,只要有好看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他就不明白何为烦恼。”
亨利,这个时候,她才想起那个她在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孩。“他是个天真快活的男孩,他可能做骑士,主教,说不定还可以做教皇。”
“太可怕了。”亚瑟想象了一下弟弟身披白袍、头顶宝冠的样子,只觉毛骨悚然,“还是做骑士更适合他,他喜欢比武和打猎,憧憬着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也罢,以后若他喜欢战场便让他去吧,他不会做国王,任性对他无伤大雅。”
“你才是国王。”她说,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胡安娜,如果胡安哥哥没有去世,或者米格尔1能活下来,或许胡安娜便不会面临眼下的困境吧,“那么,亲爱的亚瑟,你想为英格兰创造怎样不可替代的优势呢?”
“首先从财政开始。”他坐了下来,“我要改变征税的方式,把财富从贵族手里转到商人手里,再利用国王的权威收集财富。过去,我们依赖领地的地租,但这是一个贸易和交流的时代,固守过去的传统只会走向毁灭。”
“英格兰的土地不适宜耕种,但作为海岛,它有天然的贸易优势。”她不需思考便能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有许多适宜停泊船只的优良港口。”
“是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加莱,这里不仅是通向大陆的门户,更是与法国和尼德兰贸易的关键,失去了加莱,或许我们便只能学习你的父母,向未知的海洋探索了。”他半开玩笑道,“财政可以不费力地瓦解任何一个强大的对手,比起通过直接的战争从贵族手里收回权力,不妨利用国王的权力不动声色地削减他们的收入,令他们心甘情愿献上土地请求国王的庇护,同样,任何收益丰厚的买卖都会引来觊觎者,为了保卫贸易,我们要建立海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母亲从威尼斯人手里购买船只,但我们可以自己建造。”
“对,英格兰有海军的优势,有了足够强大的海军,我们甚至可以重新进入大陆。”他指向塞纳河的入海口,“我父亲常说这个时代并不是征服者的时代,但换而言之,这个时代也可被视为征服的尾声,也许我们不能直接占据法兰西的土地,但我们可以将其蚕食拆分,令他们的北部成为内陆,这个时候,来自西班牙的支持就格外重要了,”
“如果查理将来成为西班牙和勃艮第的共主,他该是一个怎样强大的盟友!”她惊叹道,“或许不用等那么久,等我父亲在意大利削弱法国人的势力,我们便可在北方痛击他们。”
“对,意大利是整个欧洲最为繁荣的地方,也是最为羸弱的地方,它既可以是王冠上的明珠,也可是华袍下的脓疮。”他抬眼望向窗外,天色已晚,他们应该就寝了,“真不希望这一天过去,每一天,我对你都有说不完的话。”
“我们的人生还有很长。”她说,“而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天。”
是的,他们马上就要一起度过相识以来的第一个春天。随着圣诞节过去,黎明将一天比一天提前,窗边,阳光和鸟鸣正一日日明朗------春天就要来了。
不论他们对未来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他们现在都住在威尔士的城堡里,从治理他们的领地开始,今天,他们一起为一个新磨坊选址,凯瑟琳摒弃了华丽的裙摆换上简洁的衣裙,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巾挽起,唐娜认为她的打扮不像一位王妃和公主,她不以为意:“我母亲上战场时也没有穿礼服。”
他们不是上战场,而是走进田地。“在西班牙,我们会修建水渠,从河流里引来水源。”她望着田地,“可在英格兰,水渠用来排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英格兰总是被阴雨天笼罩。”亚瑟说,“尽管从贸易中获取的利润远大于从田地里,但耕种同样不能荒废,否则饥荒会酿成前所未有的惨剧。”
“我们要走入民众,知道他们如何劳作和祈祷,这样我们才可以明白他们真实的愿望。”凯瑟琳认同道,她提起裙摆,和亚瑟一起走过湿润的土地,经过反复的勘探才确立了最终的方位,“真是疲累的一天。”傍晚回到城堡后,她瘫软在柔软的床上,因为她,亚瑟也养成了沐浴的习惯,现在他正擦拭着自己湿润的金发,“但我们并不需要每次都如此劳累,从选定磨坊的经历中,我们可以总结出经验,以后便不用每次都事必躬亲。”
“这便是法律!”她顿时忘记了疲累,重新兴致勃勃地坐起来,“我们可以颁布一部新的法典,使之适应这个全新的时代。”
“法律需要合适的人来执行。”他擦干了头发,重新躺回她的怀抱,“等我们有了孩子,我要让他从小便熟悉法律条文,等他长大一些,我要把他送去田野和军队,他需要先学会做一个农民和士兵,才能懂得如何统率农民和士兵。”
“你对他要求太严格了。”她咯咯笑道。
“这是君主的责任。”他反而正色,“和我们的童年相比,他或许已经幸福很多。”
“这倒是。”她又想起了她的母亲,母亲在磨炼她意志时也没有分毫心软,和她刀光剑影的童年和少年相比,他们都可谓是生活在温室里,“你想给我们的儿子起什么名字?”
“我没想好,你有什么主意吗?”
“按照传统,他会继承祖父的名字。”她开始掰自己的指头,“如果他起名叫亨利,他会是英格兰的亨利八世。”
“没有哪个名字像亨利一样被频繁应用于不同的国王身上了,如果是我的儿子亨利,我希望他如亨利二世一般勤勉,亨利五世一般英武,对我们理想的事业而言,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亚瑟已经琢磨出了这个名字的妙处,“如果他有一个姐妹,我想叫她玛丽。”
“玛丽?”
“对,圣母的名字,感谢上帝将我们的命运牵连在一起。”他握住她的手,“她的妹妹可以叫伊莎贝拉,致敬你的母亲,圣母之下,她是最伟大的女性。”
“不是每一个公主都可以像我母亲一样强悍,更多时候,公主最佳的归宿应该如你母亲一般,她具有公主和王后所有美好的品质。”
“也对,我们的女儿应该按照她所期望的方式享受自己的人生。”亚瑟认同道,“我们的第一个女儿叫玛丽,如果她的妹妹活泼强壮,我们就叫她伊莎贝拉,如果她的妹妹美丽安静,我们就叫她伊丽莎白,哎,我真想赶紧看看我们的孩子。”
“还早呢!”她甩开他的手,但看向她尚且平坦的腹部,她也情不自禁开始期待,“我们给女儿起了三个名字,儿子却只有一个,次子应该继承父亲的父亲的名字,没有一个国王的名字能保证他永远英明神武,但亚瑟除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征服者威廉后,我是第一个亚瑟。”他按住自己的心口,“若我能成为一个英明的国王,‘亚瑟’也会像‘亨利’一样成为新的国王名字。”
“你一定可以。”她无比坚信,“你会成为英明的国王,我会成为优秀的王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第一个孩子会叫亨利或玛丽。”
我们的儿子亨利,我们的女儿玛丽。又一个缠绵的夜晚,她的手温柔地抚向她的腹部,幻想着那里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在孕育。
第10章离别
春天是农忙的季节,这一天,他们再次来到先前选定的地址,此时他们此前划定的那个磨坊已经修建完成,很快便可以开始工作。“真好。”凯瑟琳由衷道,看到眼前的磨坊,她感到了莫大的幸福,这是一个在她眼前一点点修筑而成的生产工事,这样的磨坊在英格兰的土地上还会一座座拔地而起,“等磨坊开始工作,我要吃第一捧小麦做成的面包。”
“好。”亚瑟回答道,他眼底似乎浮现出温暖的笑意,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但磨坊可能不会迅速开工,这里的农民很多患上了怪病,他们不停出汗,一些人三个小时,一些人两个小时,还有些人还没有吃完晚餐便咽了气。”
“这是什么病?”她想象了一下生离死别的惨痛,不自觉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我从没有听说过这种病。”
“由1485年我父亲的士兵带来的病。”他顿了顿,1485年,亨利七世登基那一年,“我们需要快些隔断病情的传播,你有什么主意吗,凯瑟琳?”他已经习惯任何疑问都咨询凯瑟琳的意见。
“爆发瘟疫时,人们会阻断水源,焚烧衣物,限制行动。”她犹豫道,“但这是摩尔人的传统。”
“如果真的有效,那哪怕是摩尔人的传统,我们也应当学习。”亚瑟断然道,凯瑟琳想要反驳,却看到他的身体晃了晃,“你怎么了?”
“我感到不太好。”亚瑟轻声道,凯瑟琳的心随即揪紧:这个时候,她还认为他可能是因劳累偶感不适,而未曾想到其他更可怕的可能。
虽然身体不适,但亚瑟仍然坚持完成了巡视,回到城堡,他循例开始沐浴,可他还没走到浴室便昏倒在地。“他怎么了?”听到动静的凯瑟琳匆匆赶来,而亚瑟已经被他威尔士的随从和仆人团团围住,“他生病了。”格鲁菲兹用法语回答道,但他也没有同她交流太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们用英语和威尔士语交谈,有些单词凯瑟琳能听懂,有些则不能,凯瑟琳张皇无助地站在人群里,玛格丽特·波尔扶着她的手,凯瑟琳立刻紧紧握住。“是汗热病。”他的医生一锤定音,“我会给殿下开一些药剂。”
“喝了药剂他就可以好起来。”她充满希望地看着医生,而医生目光闪烁,语焉不详道,“殿下的身体很强健,这种病和体质有关,为了防止传染,您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看到她亲手布置的坐垫和矮桌,她才回过神来。“我要祷告。”她坚持道,当她蒙上面纱来到祭坛边时,她发现许多先前曾经围在亚瑟床边的重要人物都来到了这里,看到她,他们的目光不算友善,只有格鲁菲兹主动起身示意她来到他那里,她立刻如蒙大赦。
她跪在祭坛边,不断念诵着天父、圣母和圣子,当晚钟响起时,她的双膝已经无法移动,格鲁菲兹拉了她一把。“谢谢。”她松开他的手,“殿下怎么样了?”
“他还没有退烧。”格鲁菲兹犹豫道,但很快,他重新宽慰道,“殿下真的非常喜欢您,我想,哪怕是为了您,他也一定会好起来。”
他会好起来,凯瑟琳不断提醒自己,我们都是上帝的宠儿,我们才刚刚相爱,我们还没有一起度过第一个春天。进入夜间,凯瑟琳也毫无睡意,每过几分钟她便要派侍女去打听亚瑟的消息,她自己浑然不觉间隔的短暂,最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执意要来到亚瑟的房间外。
她看到他床边堆满了药瓶和药剂,她精心布置的帷幔被粗暴地扯开以腾出更多的空间,身着医生制服的人来回奔走,她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模糊的金发影子。当其中一个医生离开房间时,她急忙拦住他:“他怎么样了?”
“他没有退烧。”
“但也没有更恶化,不是吗?”她试图从医生嘴里套出一些安慰的话,而再一次,医生躲开了她的目光,期期艾艾道,“我们应该去伦敦找医生,如果来得及的话......”
“你在撒谎!”凯瑟琳愤怒道,她感到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昨天,他们还在床上甜蜜地期许未来,今天他便躺在床上性命垂危,“不可能,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她忽然提起裙摆想要冲进房间,“我要亲眼看看他,这一定是恶作剧,你们都在骗我!”
“您不能进去!”医生拦住她,“殿下的病会传染,您不能靠近,如果您此时已经有孕在身......”
“没有孩子!”她几乎是立刻找到一个能令她来到亚瑟身边的借口,“我们没有圆房,也不会有孩子!”
医生一怔,而后她迅速冲进了房间,房间此刻被刺鼻的药味笼罩,而亚瑟躺在床上,她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声。“亚瑟......”她叫他的名字,床榻上,亚瑟勉强抬起头,他顿时开始发抖,“离开!”他嘶吼道,“快离开,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她流着泪,再次靠近他,这个时候,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此刻的脸色是一种泛着青灰色的惨白,两眼凹陷,眼睑青黑,就像,就像......“我必须留下来。”她努力忘掉她那不祥的念头,“你一定会好起来,为了我,为了英格兰。”
“为了英格兰......”他喃喃道,他终于不再坚持让她离开,而是疲惫道,“你们都走吧,让她留下来。”他顿了顿,“让神父过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亚瑟仰起头,他的视线已不再清明,挚爱的妻子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我要死了。”他说,他眼眶里滚出泪水,“但凯瑟琳,你要活下来。”
“不------”凯瑟琳坚决否认道,她抱起他的头,就像无数次在无人知晓的夜晚一样,“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们被上帝眷顾,我们会成为国王和王后,我们永不会分开。”
“上帝未曾眷顾我。”他疲惫地说,“也许是为了惩罚我竟然想要向摩尔人求助。”
如果真的有效,那哪怕是摩尔人的传统,我们也应当学习......“我母亲应该杀光所有摩尔人!”她愤怒道,但那愤怒不过是在悲伤中溅起一点涟漪,她想到了她的姐姐伊莎贝拉,还有她的嫂嫂玛格丽特,为什么她们都要在新婚不久便失去挚爱的丈夫,“不要这样,凯瑟琳。”她的怀里,亚瑟无望地叹息一声,一瞬间,他的目光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抓住了她的手,“凯瑟琳,你听我说。”
“好。”她泪流满面,她是多么想听他说话。
“我不会成为国王。”他喘着气,“但你仍要成为王后。”
“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亚瑟的手抓得更近,“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圆房,我们并非夫妻,然后,你会成为亨利的王后。”
她的脑海刹那一片空白:“不!”她回过神,“我是你的妻子,我也只会是你的王后,我不可能嫁给你弟弟,上帝不会允许。”
“上帝不允许的事有很多,教皇允许就够了。”他的眼睛开始涣散,“我父亲不会吐出他已经拿到手的钱,而你父亲也不会为你得罪英格兰,如果不嫁给亨利,你将被他们同时抛弃,而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只有亨利,我们婚姻无效,而你嫁给亨利,这是最好的选择,凯瑟琳,你注定会成为英格兰王后。”
“我只会是你的王后。”她徒劳地说,“你会成为国王,而我是你的王后,我们要整顿税制,颁布法律,修建船只,你会是一个英明的国王,亨利不可能成为你这样的国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只有他了。”亚瑟颓然道,“我无法想象他会成为一个怎样的国王,但只有他了,上帝选择了他而不是我,他比我更强壮,更懂得讨人欢心,他不会让你难过。”
“可我爱的是你啊!”凯瑟琳发出悲泣,“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爱人,就让我以这个身份度过余生吧,哪怕只是威尔士王妃,哪怕不是英格兰王后。”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成为英格兰王后!”他再次坚定道,他的话语已经开始含糊了,“你是天主教双王的女儿,你和你母亲一样杰出,我曾经期待给你施展才能的机会,如果我给不了你,你就要自己替自己争取来,答应我,凯瑟琳,不要埋没在威尔士的城堡或者意大利与德意志某个小公爵家中,你注定会作为英格兰王后留名青史......”
“我答应你。”她终于点了点头,亚瑟如释重负,发出一声叹息------她一度以为,那就是他们在人世最后的语言。
第11章庇佑
凯瑟琳曾经经历过两场亲人的临终告解。
她的哥哥胡安,还有她的外甥米格尔,她为他们哀痛,但并不像此刻一般陷入绝望和空洞。
神父在给亚瑟做临终告解,以确保他能够升入天堂,不,她不要他去天堂,她要他留在人间。
她紧紧盯着亚瑟的脸,神父将十字架塞到他手里,同时开始低声念告解词,随着他的行动,蜡烛在床边摇曳,亚瑟也会像蜡烛一样吗?
做完临终祷告后,他就要死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每一个单词在她耳边都无比漫长,她徒劳地期待上帝能降下奇迹,不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父结束祷告,开始在他额间涂抹圣油,就在他的手触摸到他鼻尖时,她忽然听到他低喃一声:“凯瑟琳......”
他死后会去向哪里呢?
童年时,他曾试图在书本里寻找答案,意识到无果后,他便认为他首先应该做好人世的责任,其次才追寻死后的解脱,遇到凯瑟琳后,他一度认为他能在责任之外享受爱情的欢愉,但太短了,死亡在猝不及防间到来,它轻易夺走了他的一切期望和幸福。
他看到他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凯瑟琳在床边歇斯底里地痛哭,她昏了过去,醒来得知自己已经成了寡妇;
他看到他被换上礼服,装进棺材,漫长的送葬队伍直抵坟墓,他看到凯瑟琳披着黑纱孤独地走着田埂中,他想要触摸她的头发,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他看到他的死讯传入伦敦,他的父母在巨大的悲痛中互相宽慰,他看到母亲死在产床上,而接二连三的打击终于令父亲陷入癫狂,他吝啬成性,孤僻残暴,一个个潜在的威胁被他送进伦敦塔,而后又送进坟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看到凯瑟琳得知了母亲的死讯和父亲的抛弃,在贫困与遗弃中艰难求生,他看到父亲去世、亨利登基,和凯瑟琳一起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为国王和王后;
他看到凯瑟琳身穿王后的礼服坐在母亲的位置上,享受着人群的恭维和欢呼,他看到她给儿子起名亨利,给女儿起名玛丽,他看到她在宫室的墙壁上无声划写着他的名字,他就在她身边,却无法被她觉察,也无法同他交流;
他看到凯瑟琳在一次次的流产和死产中消磨曾经的美貌,变得苍老而臃肿,他看到查理五世的背叛终于磨灭了亨利对她最后的温情,他宣布离婚,一再强调凯瑟琳的欺骗,而人们只用畏惧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不相信国王,只相信王后;
他看到凯瑟琳走上法庭,坚称自己是唯一的英格兰王后,他看到她和她的女儿玛丽被褫夺地位、逐出宫廷,却至死不肯屈服;
他看到凯瑟琳在孤独和贫困中死去,以威尔士王妃的身份被安葬在一座破旧的小教堂中,他看到亨利为了男性继承人娶了一位又一位王后,发起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修道院被查抄,流浪者被驱逐,英格兰人头滚滚,陷入血腥和混乱中;
他看到亨利的三个孩子先后戴上王冠,又先后走入坟墓,他看到了璀璨的黄金时代和牛津海岸的飓风,不可一世的无敌舰队全军覆没,而都铎王朝的统治也即将宣告结束;
他看到国王被处斩,教皇被驱逐,曾经煊赫的权威如秋日的树叶般簌簌摇落,他看到了奔腾的蒸汽和拔地而起的高楼,他所不能想象的事物一件件问世,人力可以填平海洋,也可以驯服天空。
他是孤独的游魂,在人世飘零数百年之久,见证了不可思议的辉煌也忍受着前所未有的孤独,那在他死去之前,在他离开人世之前,他是谁,他曾爱过谁,他又应该做什么?
数百年的时光骤然被抽成了漫长的画片,他开始急促喘息,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一线虚无的光速,他感受沉重的身体和浑浊的空气,能容纳世界之大的广袤视线被抽离回狭小的一室中,这是他最初的身份,亚瑟·都铎,英格兰的威尔士亲王,凯瑟琳的丈夫。
他睁开眼睛,再次见到了本以为已经天人永隔的妻子,尽管身体仍然虚弱,他还是努力抓住她的手,对还没有经历命运磋磨的她露出一个微笑:“凯瑟琳,我又见到你了。”
在神父已经完成了临终告解后,威尔士亲王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的妻子当场因过分激动而昏迷,医生诊断王妃患上了同样的疾病,但症状比亲王轻微许多,一周之内便可彻底痊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凯瑟琳从病中恢复后,亚瑟还留在房间里休养,虽然身体仍然很虚弱,但可以确信的是他已无生命危险,随着天气转暖,他的身体也会一天天好起来。
来自伦敦的医生在半个月后赶到了威尔士,他们再次检查了王储的身体,确定他已经彻底从汗热病中恢复,在这个过程中,王妃一直寸步不离,鉴于此前王储病危的传闻,他们对这对年轻夫妻的亲密举动十分理解,并暗暗欣慰,将之写信汇报给了里士满宫的国王。
“上帝最后还是保佑了我们。”这一天,因为天气明朗,他们来到花园里散步,由于亚瑟大病初愈后一直沉默寡言,凯瑟琳最近一直试图努力逗他开心,“这是一场考验,考验我们面对生离死别时是否仍有坚定的意志,我们通过了考验。”
“什么意志?”
“对我们肩上的责任的意志。”凯瑟琳无比坚信道,“上帝考验我们是否足够热爱英格兰,为之牺牲自己的才智,精力与所爱,我们通过了考验,因此我们得以继续履行自己的使命,建立一个更加强盛的英格兰。”她观察着亚瑟的神情,有些惴惴不安,“难道不是这样吗,亲爱的?”
“上帝并不会总是保佑我们,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要依靠自己。”亚瑟轻声道,“我们需要以更加坚定的意志来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当然,我们是被上帝偏爱和庇佑的宠儿。”凯瑟琳不假思索道,她美丽的红棕色头发垂落在他面前,他望着她明媚的脸孔,脑海中却是她孤独地跪在简陋的房间里,穷困潦倒、苍老臃肿,最后躺在简陋的棺材里草草下葬的样子。
上帝并不偏爱我们,他对你尤其残忍,否则又怎会让你落得如此下场,也不曾怜悯你的女儿。不过没关系,即便上帝不庇佑你,我也会庇佑你,你本应获得的荣耀,你未曾设想的荣耀,我都会为你一一取来。
得知亚瑟已经从热病中完全康复,亨利七世从伦敦寄信,要求亚瑟回到伦敦,他没有在信中提到凯瑟琳是否应该与他同行,但亚瑟显然默认了这一点,立刻要求下属为他和凯瑟琳一起收拾行装,凯瑟琳曾经问他这样的行为是否会惹来他父亲的不悦,亚瑟对此不置可否。
“我们不能一直回避嫁妆的问题。”亚瑟回答道,他相信父亲此时已经看到了他的账单,知道他已经承担了妻子几乎全部开销,这时候再一味坚持不使用她的陪嫁器物和不发放年金其实意义不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父亲支付嫁妆,即便他不支付,你在英格兰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会是,这次回伦敦我会坐实这一点。”
他们于六月启程,最后于月末抵达伦敦,回到伦敦后,亚瑟立刻命令仆人将他的房间打扫出来,并以凯瑟琳带来的家具和金银器装填。得知他的举动后,亨利七世终于按捺不住,在里士满宫召见他并询问他是何用意。“我们已经圆房。”面对亨利七世的质问,亚瑟不咸不淡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整个拉德洛城堡的人都可以作证。既然各种意义上,她都已经是真正的威尔士王妃,那她自然应该享受王妃的待遇。”
“她的父亲会很高兴。”亨利七世同样冷淡道,“伦敦不是威尔士,在这里,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西班牙人察觉,这会被阿拉贡国王视为一种屈服,他可以顺理成章赖掉剩下的一半嫁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就让他用其他东西弥补。”亚瑟说,“我听说克里斯托弗船长已经开始了第四次远航。”
“是的,他五月份出发。”亨利七世不明就以,而亚瑟的话再次令他瞠目结舌,“在1494年的条约中,西班牙和葡萄牙曾经约定以子午线为界瓜分世界,但他们始终没有就条约内容达成一致,因此这一条约并不算完全落实,如果斐迪南二世不想支付凯瑟琳的嫁妆,他总需要给一点其他甜头作为弥补,既然他不想让出欧洲的利益,就用新大陆的利益来吧,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不过是希望获得特立尼达岛以北港口的贸易特权和矿石开采权罢了。”
“你------”亨利七世一惊,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一设想,“斐迪南二世不会同意,何况我们得到的可能只是一片毫无价值的海洋。”
“由不得他同不同意。”亚瑟的声音仍然平静,“我们只是希望维护联姻中的体面而已,如果斐迪南二世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英格兰,就证明他对同盟毫无诚意,考虑到那不勒斯的战况和他即将破产的财政,或许我们应该考虑帮助路易十二世度过这一难关,毕竟哪怕斐迪南二世得到了西西里王国的全部土地,我们也无法从中分享荣耀和利益,既然如此,西西里被法国人还是西班牙人掌握又有什么要紧,说不定路易十二世兴奋之余,还会多给我们缴纳一些贡金呢?”
第12章家人
亨利七世久久不语。
法兰西和阿拉贡就西西里问题的争端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神圣罗马帝国的“大空位”之前,霍亨斯陶芬家族在位时期。
身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西里国王、耶路撒冷国王等多重身份于一身的腓特烈二世去世后,他的儿子康拉德四世继承了西西里王位,由于这位康拉德四世也青年早逝,腓特烈二世的私生子曼弗雷德获取了西西里王位。
与此同时,时任法王路易九世的弟弟安茹的查理在教皇的支持下入侵西西里,曼弗雷德战死沙场,而康拉德四世的儿子康拉丁试图夺回西西里的行动也以失败告终,事后,安茹的查理以反国王和反教皇罪处死康拉丁,试图借此彻底消除霍亨斯陶芬家族对自己王位的威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行为得到了教皇的认可,但也令他在整个欧洲声名狼藉,曼弗雷德的女儿,阿拉贡国王佩德罗三世的王后西西里的康斯坦丝不愿意放弃自己家族对西西里王位的宣称,因此劝动自己的丈夫掺和西西里的王位争端合谋者疑似还有时任东罗马皇帝米海尔八世和路易九世的遗孀普罗旺斯的玛格丽特王后,支持西西里人在1282年的复活节发起了轰轰烈烈的“西西里晚祷起义”。
得益于安茹的查理及其带来的法国官员在西西里的暴/政和他本人的不得人心,西西里人团结一致,驱逐了几乎所有法国人并邀请佩德罗三世就任西西里国王,安茹的查理本人对此犹为不甘,发起了包括不限于同意和佩德罗三世决斗但缺席审判、游说教皇绝罚佩德罗三世并剥夺其阿拉贡王位、要求侄儿腓力三世远征阿拉贡等一系列挣扎行动,但最终仍于三年后气郁而死。
此后的两百年中,法兰西的安茹支系大致控制了原西西里王国的半岛部分,即那不勒斯地区,而佩德罗三世和康斯坦丝的次子海梅二世成为西西里国王,此后西西里王位一直在阿拉贡王室的主支和支系中流转,1441年,时任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五世斐迪南二世的曾祖父正式兼并了包括那不勒斯在内的西西里王国全部土地,法兰西安茹支系的最后一位君主勒内一世他同时是英格兰国王亨利六世的王后安茹的玛格丽特之父逃往法国,他去世之后,其宣称被时任法王路易十一世照单全收。
以此为依据,法兰西国王和阿拉贡国王继续就西西里问题打“百年战争”,前任法王查理八世和现任法王路易十二世以及未来的弗朗索瓦一世都几乎将毕生精力投入这场战争中,目前,斐迪南二世正和路易十二世打得难解难分,得益于完成收复失地运动的威望、新大陆的财富和贡萨洛的新战术,斐迪南二世占据着优势,但压力也同样庞大,尤其是军费方面,他希望拖延凯瑟琳的嫁妆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有自信在英法百年世仇的前提下亨利七世就算对他不满也不会干预他的战争计划,但如果他真的愿意为那一半嫁妆背弃盟约大动干戈呢?
眼看先辈的夙愿即将完成,斐迪南二世绝不希望在此时横生枝节,那就退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是否同意以新大陆的利益抵押凯瑟琳的另一半嫁妆,英格兰提出的条件本来也不过分,且不说特立尼达岛以北完全可能是一片汪洋,即便那里真的有新的大陆,要完成对其的开采和经营也需要耗费巨资,到了那一天,斐迪南二世说不定还要欢迎亨利七世愿意帮他分担费用------他不知道特立尼达岛以北未来会是世界的中心。
“即便斐迪南二世同意这个提议,我们也不能立刻从中获取收益,另一半嫁妆的现金对我们更加重要。”即便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亨利七世也没有轻易松口。
“未来几个世纪都是海洋的世纪,现在,人们还没有充分意识到新大陆的重要,他们将目光集中在意大利和地中海,但英格兰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至少应该有一个合适的介入借口。”亚瑟答道,“我要为英格兰负责,不论是现在的英格兰,还是未来的英格兰,何况,如果斐迪南二世坚决不肯履约,我们也没多少筹谋应对,既然如此,不如借他对联盟尚有需求的当下捞取利益,这总好过一无所有。”
我们有筹码,他的女儿在英格兰,他不相信斐迪南二世会完全不在意他的女儿。但就在他想要开口时,他看到亚瑟的眼睛,出于父子的默契,他知道他这个计划绝对得不到他儿子的配合,也就是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他的儿子变得陌生了。
觐见完亨利七世后,亚瑟又拜访了母亲和祖母,得知他一度生命垂危,伊丽莎白王后几乎忍不住潸然泪下,博福特夫人则不咸不淡地提醒他是否是因为生活习惯不佳招致此劫。
“医生提醒我应该注意房事的次数。”待博福特夫人训诫结束后,亚瑟才开口道,他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平常的事实,但亨利王子的脸色明显开始变化,他开始左顾右盼,博福特夫人脸上立刻流露出不满之色,伊丽莎白王后轻轻拍了拍他,亨利王子才安静下来,“我会谨遵医嘱,但我们可能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
“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凯瑟琳还年轻,你们可以等过完十八岁生日后再继续圆房。”伊丽莎白王后心疼道,博福特夫人似乎想要训斥,但她内心深处也认同这一决定,和未知的孩子比起来,已有的继承人显然更加重要,她的目光打量一转,最后落在了一直坐立不安的亨利王子身上,“亨利,你在兴奋什么?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我知道了,祖母。”亨利王子立刻蔫气,但出乎意料的是,他那一向冷淡的哥哥竟然破天荒地出言维护他,“不必苛责他,祖母,我很高兴亨利对我们的关心。”他顿了顿,“在威尔士时,我也很思念他。”
亨利王子一怔,眼睛有些狐疑,但还是下意识流露出欣喜的笑意,博福特夫人拧眉,似乎是在思考亚瑟为何一改往日的习惯关心弟弟,但伊丽莎白王后已经露出欣慰的微笑,拍了拍亨利王子的肩膀:“你们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既然你哥哥回来了,你就带他去看一下里士满宫新添置的摆设,你知道怎么做,对吗,哈里?”
“好的妈妈。”亨利王子响亮道,而亚瑟也没有推却这个安排。游览宫室是假,加进感情是真,乍然和哥哥如此平静且亲近地相处,亨利王子其实有些无所适从,他搜刮着脑子,异想天开地决定从凯瑟琳下手,“听说您和凯瑟琳公主都感染热病,不知她现在是否身体安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凯瑟琳比我恢复得更早,她身体一直很健康。”亚瑟轻声道,而亨利王子顿了顿,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你们确实已经圆房了吗?”
“是的,她已是我真正的妻子。”亚瑟仍然不急不缓道,而亨利王子的心似乎塌陷了一角,他潜意识里觉得不甘,他错过了什么,“那想来我们应该很快能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了。”
“不是现在。”亚瑟摇了摇头,“在年满十八岁前,我会保持节制,这是父亲的意思。”
他不希望凯瑟琳现在怀孕,至少应该等他根据未来的信息改善英格兰的医疗条件后,他才能放心地让她生下孩子。提到亨利七世,亨利王子脸上下意识闪过一丝惧怕:“这会引发忧虑”
“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我还活着,你也活着。”亚瑟停住脚步,看着亨利王子的脸,认真道,“亨利,我知道父亲和祖母一直希望我们能保持距离,但那是他们的想法,我不觉得我们应该完全听从他们,我们是亲兄弟,虽然此前英格兰的历史上有许多不好的先例,但我并不希望我们是这个结局。”
不好的先例,比如亨利四世和理查二世,过去的一百年中,英格兰王室不乏兄弟相残的事例。“我从没有这么想!”亨利王子立刻驳斥道,“殿下,我忠于您!”
是的,在他活着的时候,亨利或许想要出风头,想要盖过哥哥的风采,但心中并无真正的叛逆念头,或者说从小到大父亲和祖母不遗余力的顺化教育掩盖了这一点。“我一直相信这一点,亨利。”亚瑟轻叹一声,亨利王子感到自己心口一角被什么挠动,他忽然感到长期笼罩在他身上的隐形压力在这一刻如释重负,“在非公开的场合,不必称呼我为‘殿下’,我一直想跟你提出这一点,但险些来不及。”
因为他差点病死,他终于意识到他对弟弟的冷漠和忽视可能来不及挽回,所以回到伦敦后,他立刻表现出这一点,亨利王子望着身前的亚瑟,忍不住吸了吸气:“谢谢您,哥哥。”
“这是我的过错,我没有意识到你和玛格丽特与玛丽一样同样需要家人的关心,从现在这一刻起,请原谅我曾经的过失吧,我是你的君主,但我也是你的兄长。”他稍微停顿片刻,“有什么长辈无法满足你的愿望,你也可以向我提出,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
他有什么愿望,有什么长辈不会满足但亚瑟可以做到的愿望......“我想要一套意大利盔甲!”他不假思索道,“按照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设计的样式定制,我还要一把剑!”
“好。”亚瑟回答道,“我会帮你付钱的。”
第13章双王
在亨利七世向斐迪南二世提出这一诉求后,比起阿拉贡的回信,亚瑟更关注意大利的战况,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次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因为他的存活发生偏移,六月,西班牙和法国再次因为对那不勒斯的分治问题开战,西班牙出师不利,贡萨洛的军队不得不退入巴列塔。
那不勒斯战事出师不利,英格兰又在这个时候搅局,斐迪南二世不由心烦气躁,在痛骂一顿亨利七世后,斐迪南二世重新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英格兰的条件:“如果我女儿的嫁妆问题一直不解决,英格兰人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赖同盟义务。”他自言自语,他是个老奸巨猾的国王,但亨利七世也不遑多让,“法国人不会同时和英格兰与西班牙开战,他们很乐意花钱买来北部的安定,勃艮第......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不会帮助我,他没有意愿也没有精力。”
当下,西班牙、德意志和英格兰三者的关系相当微妙,德意志的统治者,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第一任妻子是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之女勃艮第的玛丽,他的儿子勃艮第的腓力正是西班牙双王次女胡安娜公主的丈夫,西班牙的潜在继承人,比较微妙的是,勃艮第的玛丽的继母约克的玛格丽特正是理查三世的姐姐,亨利七世最大的海外敌人假冒沃里克伯爵叛乱和假冒约克公爵叛乱背后都有约克的玛格丽特唆使,而出于第一任妻子的缘故,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对和她感情深厚的约克的玛格丽特一向恭敬,也多多少少出力支持了针对亨利七世的叛乱。
如果斐迪南二世想要打击亨利七世出尔反尔的行为,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偏偏此时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正头疼于国内事务:1499年,他刚刚被迫承认了瑞士独立,国内的德意志诸侯怕他扩大权力纷纷起兵,甚至想要将他废黜,同时由于他个人的奢侈作风和对艺术品的喜爱,他的财政状况不容乐观,客观上确实没有在这个时候招惹英格兰的实力,同时鉴于他的儿子腓力现在是西班牙王位继承人的丈夫,而他并不想这么轻易地让哈布斯堡家族靠联姻夺走他和伊莎贝拉多年的心血,他并不适合在这个时机同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加强联盟,所以此时面对亨利七世的发难,斐迪南二世发现他还真没有太多的应对手段。
对这个各怀鬼胎的同盟而言,反法是他们唯一的共识,而和法国的矛盾也有轻重缓急,于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而言,法国是他维护勃艮第利益的障碍,以及有着夺妻弃女之恨的仇家马克西米利安的第二任妻子布列塔尼的安妮在和他举行完代理婚礼后被时任法王查理八世抢婚,为了和布列塔尼的安妮结婚,查理八世毁弃了和马克西米利安之女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婚约,并扣留前未婚妻将近两年,由于他通过和第三任妻子玛利亚·斯福尔扎的婚姻获得了米兰公爵之位,意大利战争也关乎他的利益,身为法兰西国王传统仇家的英格兰国王,现阶段反而是和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世冲突最少的一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亨利七世的角度出发,他很乐于让西班牙和法兰西陷在意大利的战场,把这里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这意味着英格兰的地位会更加重要,成为双方都想拉拢的对象,到时候,他要获取英格兰的支持,代价可就不是凯瑟琳的一半嫁妆或者虚无缥缈的新大陆贸易特权了。
这样想来,亨利七世的说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拖欠一半嫁妆本就是西班牙理亏,他寄希望与英格兰因为对盟约的重视和对凯瑟琳身上兰开斯特血统的需求,毕竟婚姻已成事实,至多是凯瑟琳以后的日子难过些,为了父亲的利益凯瑟琳一定能够理解的,亨利七世咽不下这口气,在确信无法得到另一半嫁妆的现金后,选择用所谓的“贸易特权”挽回颜面也在情理之中,他总要给国内一个交代。
这个私生子的后代幸运地取得了王位,他因此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以维持他国王的威严,如果他的要求再过分些比如直接索取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此行所得新大陆,斐迪南二世不介意对这一诉求置之不理,英格兰总不可能开着战船跑来西班牙讨债,但鉴于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斐迪南二世觉得他或许可以借此一劳永逸地解决凯瑟琳的嫁妆问题,这好过每次他需要英格兰这个同盟时,他们都因为那一半嫁妆反复扯皮,虽然他有自信英格兰不会真的为了这笔小钱和法兰西冰释前嫌同仇敌忾,但苍蝇总是惹人厌烦的。
1494年签署的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规定西班牙和葡萄牙以教皇划定的子午线为界,以东归葡萄牙,以西归西班牙,但由于巴西地区正好卡在“教皇子午线”上,双方又经过多轮磋商,最终大致决定将分界线定在从佛得角群岛以西370里加外起,以保障葡萄牙对巴西的权利,英格兰要想从西班牙手中获取贸易特权和矿石开采权,也只能得到“教皇子午线”中规定属于西班牙的那一部分,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远航未归,谁也不知道特立尼达岛以北究竟是布满香料和白银的新大陆还是一片汪洋大海。
衡量利弊后,斐迪南二世决定同意这个提议,但当他将这个决定告诉妻子时,伊莎贝拉女王却坚决反对:“不行!”她几乎是怒吼道,“你不知道殖民地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英格兰也有远航的传统,他们也可以造船,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法国人或许条约真的是一纸空文,但英格兰不行!”
“可如果不答应英格兰,我又该怎么应对亨利七世的挑衅?”斐迪南二世也有些生气,“他或许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但不妨碍他在这个时机干预我和法国人争夺那不勒斯,他没有本事涉足这里,但一定有本事让法国人没有后顾之忧全力投身于意大利,从而令我们继续在那不勒斯消耗兵力和财富。”他语气放缓,“亲爱的伊莎贝拉,我的叔叔腓特烈还活着,如果不在有生之年彻底统一西西里,确保这里能被我们的后代统治,等我去见上帝后,我们这些年在意大利投入的精力都将付诸东流,我宁愿便宜奥地利人也不想便宜我叔叔!”
听到他的话,伊莎贝拉女王也平静下来:作为斐迪南二世的祖父斐迪南一世的次子,在斐迪南二世并无合法男嗣的当下,如今身在西西里的腓特烈四世不仅有权继承西西里,甚至连阿拉贡王位也可以染指,此前斐迪南二世一度和路易十二世结盟瓜分那不勒斯,正是因为顾及到腓特烈四世的存在,如果斐迪南二世不能在有生之年解决那不勒斯问题,那等他去世后,他的女儿和外孙是否能够越过腓特烈四世继承西西里会引发新一轮的纷争,这是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女王都不愿意看到的。
“你同意了英格兰的条件。”沉思许久后,伊莎贝拉女王缓缓道,“但我并没有同意。”
“你------”斐迪南二世一惊,但出于和妻子的默契,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我可以和英格兰签约,但没有你的同意,这一协定不能代表西班牙的意志,我们可以反悔。”
“是的,如果特立尼达岛以北是一片大海,我们大可以认可这个条约,但如果那里是一片不亚于巴西的新大陆,我们就要以你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擅自签约为由要求重新谈判,大不了就支付完凯瑟琳的嫁妆。”她露出一个微笑,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和她美丽的女儿们相比只能算相貌端正,并且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体格健壮,全无女性的柔美,但当她谈论起军政要事时,她确实有着这个时代的女性所不具备也无法想象的惊人魅力,她比所有男人都强悍,“就看这一次克里斯托弗带回来的是又一片新大陆,还是无用的海洋了。”
第14章凯撒
当西班牙的回信送到伦敦后,亚瑟终于松了口气,斐迪南二世在信中虽然不乏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但至少他同意了请求,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很快督促西班牙和葡萄牙确认签约日期,最终新约定于1504年1月在罗马签约。
日程确定后,亚瑟便要求作为英格兰的使者亲自前往罗马签约,亨利七世对此的态度不算支持,但在亚瑟的坚持下同意了这一要求,只是再三告诫他需“注意安全”。得到准许后,亚瑟立刻动身,绕道西班牙来到罗马。“为什么没有卡斯蒂利亚的使者?”他问,“您是斐迪南国王的使节。”
“阿拉贡国王和卡斯蒂利亚女王是联合统治的共治君主,他们是一体的。”大使不着痕迹道,“相信您和凯瑟琳公主也是如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的,确实如此。”亚瑟静了静,而后道,大使松了口气,在心里暗暗嗤笑年轻的王储确实乳臭未干,才能被如此轻易地抚养过去。
签署完条约后,教皇会为此作证,以确立条约的神圣不容置疑,此时的教皇是出身波吉亚家族的亚历山大六世,虽然教皇的品德在14世纪后便每况愈下,但在这群任人唯亲、生活放荡、卖官鬻爵的教皇中,亚历山大六世也算其中翘楚,他和他那群私生子女是远在最西陲的英格兰都有所耳闻的声名狼藉,甚至还有乱/伦的传言流出。
但只要披上那身白衣并头顶三重冠,他就还是神圣不容冒犯的圣座,在签署完条约后,亚瑟对亚历山大六世进行了事先精心修饰过的恭维,鉴于教廷和英格兰现阶段并无利益纠纷,对未来的英格兰国王的示好,亚历山大六世也相当受用,待宾主尽欢后,亚瑟终于表露了他的真实目的:“我远在英格兰也时常听闻圣座的风采,今日得以觐见,心中实感震动叹服,只愿匍匐在您足下聆听圣座的规训。听闻您的儿子瓦伦蒂诺公爵现下也身在罗马,不知我可否有幸拜见他呢?”
“凯撒?”亚历山大六世一怔,没有想到英格兰的王储居然对凯撒感兴趣,但他这个名义上的养子、实际上的私生子确实有着连敌人也为之折服的惊人魅力,吸引英格兰王储作为崇拜者也并不奇怪。
对于亚瑟的求见,凯撒·波吉亚同样意外,不过英格兰的王储毕竟是一个重要人物,他还是扫榻相迎,在自己的府邸热情接待了他。“我对公爵大人的风采仰慕已久。”落座之后,他端详着凯撒的脸孔,他有着天使般宁静的双眼和异常英俊的容貌,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会是一个血腥的屠夫、狡诈的阴谋家、声名狼藉的谋杀犯和疑似乱/伦者,“您同传言如出一辙。”
“关于我的传言有两部分,一部分盛赞我是被赐福的圣像,另一部分则痛斥我是藏在华袍下的毒蛇。”凯撒·波吉亚安然道,他与王储对视,打量着对方的双眼,“殿下听到的传言是哪一种呢?”
“愿意相信何种传言取决于身份和立场。”亚瑟同样目光平静,“在因你的统治得利的人眼里,你如天使一般圣洁;在因你的征服受害的人眼里,你如魔鬼一般狰狞,在不同的时期,天使与魔鬼也会发生转变。在您帮助路易十二世夺取那不勒斯的领地时,您是天使,他在米兰见到您时亲密得像是一家人一样,但现在,意识到你不甘心作为他染指意大利的工具后,他已然认为你是被他放出地狱的恶魔,否则他又怎会煽动您的敌人在马焦内组成同盟,以试图将您驱逐出意大利呢?”
“法兰西国王的狡诈多变在历史上素有渊源,而阿拉贡国王也不遑多让。”他捧着酒杯,发出一声诗人般的叹息,“他们在这里肆意征伐,起先一个声称自己正执行圣座的旨意,一个则以西西里人的保护者自居,可两百年过去,圣座的旨意不再坚如磐石,阿拉贡人也不再是西西里人的兄弟,他们都是凛冽的北风,在阿普利亚这座美丽的花园里肆虐,西西里,那不勒斯,佛罗伦萨,米兰,萨伏伊,他们只想用这颗耀眼的明珠装饰自己的王冠罢了。”
“这样的争斗和英格兰没有关系,我们需要提防的是意大利不被任何一个大国占据,这是一枚改变天平重量的筹码,法兰西,德意志,西班牙,落到哪个称盘之上都不是好消息。”亚瑟同样叹息一声,“意大利足够繁荣富饶,若是西班牙国王得到它,他将垄断西地中海的霸权;若是法兰西国王得到它,他将得到用之不竭的赋税和人力;若是德意志国王得到它,那他将确立无上的权威,成为真正的罗马皇帝,到时候,谁又在乎英格兰呢,它不过是大陆之外的一座孤岛罢了。”
“若是大陆上崛起一位真正的霸主,亚平宁的教宗和不列颠的国王都将沦为边缘的奴仆,国王不会在乎奴仆的意愿。”凯撒·波吉亚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微眯起眼睛,缓声道,“只有极少数政治家可以看清未来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后的变动,大多数人光是维护眼下的地位就用尽全力了。殿下,您的目光在一百年后,你想要一位盟友。”他已经开始思考王储的份量和可能的价格了。
“啊,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有能力搅动意大利的局势呢,您太高看我了。”面对他的诘问,亚瑟反而笑了,他看上去真的像是对此没有分毫兴趣一样,“我只是听闻您雇佣了一位名为列奥纳多的设计师,他不仅于堡垒营造上颇有才干,更是一位杰出的画家,若是时机合适,我想找他订购一幅画像,不知公爵大人可否暂时割爱,让您的仆人在为您服务之外,额外赚取一笔佣金呢?”
“我可以为您引见。”凯撒·波吉亚的反应很快,他收敛起神情,假装并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未来的某一天,他也许会深刻影响他的计划,成为他的助力或是障碍,但短期内,和英格兰王储的会面不会影响他的计划,在他的计划中,他马上要征服佛罗伦萨,在此之前,他想要去一趟费拉拉,看望一下他的妹妹卢克蕾齐娅。
第15章海洋
亚瑟从罗马回来后已经是1503年3月,回国路上,他听说了一个好消息,勃艮第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已经去世,同时深陷困局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也承诺不再为埃德蒙·波尔和理查·波尔兄弟提供金钱援助------他自己也快成为一个穷光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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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是什么样子的?”这一天,漫步在里士满宫的花园里,凯瑟琳忽然好奇地问,“沐浴在圣座和枢机主教的光辉下,那里是否如圣殿般美丽?”
“圣座并不能顾及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比起教堂,意大利的海滩和夕阳更加美丽,难怪那么多君主都为之着迷。”他轻轻吻了吻凯瑟琳的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虽然可能要等待一段时间,但我想结果一定令你满意。”
在意大利,他顺便还给亨利王子带回了他心心念念的盔甲,收到礼物后,亨利喜不自胜,当即绕宫殿行走一圈以示炫耀,对于十二岁的他而言,快乐是如此简单,只要他认知范围内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他便再无所求。
他需要被重视、被在意,如果这样的重视来自于他一直认为夺走了他所应受到关注的哥哥,那他会尤为满足,他并不缺少在被取悦后回馈热情的能力。对兄弟关系的变化,博福特夫人仍然保持审视,她认为这样的行为会埋下隐患,伊丽莎白王后则十分欣慰,她最喜欢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夏季的英格兰是这个岛国一年中天气最好的时候,只要不要不幸赶上风暴天,这里的气候能说得上相当适宜。这一天,他和亨利一起来到朴茨茅斯1视察海军舰队,看着英格兰海军中两艘最核心的舰船,“君主号”和“摄政王号”,他不禁发出一声感叹:“真漂亮的船!父亲虽然节俭,但在建造宫殿和舰船上从来不吝啬钱。”
“因为这些投入是有必要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宏伟的宫殿和强大的海军会越来越重要,舰船会损耗,但这里的船坞却可以长久使用,让更多的舰船停靠在这里。”亚瑟道,听到他的话,亨利王子更加兴奋,“那你以后要修更多的船吗,哥哥,比这两艘船更高大?”
“舰船不是越高越好。”亚瑟摇摇头,“船越大,在战争中就越不实用,大船还没有转完一个弯,小船已经转过两次了,将来如果要修建新的战船,排水量500吨左右的船是最合适的,除此之外,针对船只的建造、管理和保养,我们还要建立完善的法律制度和管理条例,海军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就是卖掉里士满宫我也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
“为了凯瑟琳的嫁妆吗?”他的心怦怦直跳,他仍有些不适应直呼嫂子的名字,“她的另一半嫁妆在大海上,所以我们要发展海军,这样才能真正像西班牙一样从海上运来白银和黄金。”
“未来是海洋的,也是陆地的,但归根结底仍是陆地的。”亚瑟说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话,“从大陆领地丢失开始,英格兰就很难再染指大陆的霸权了,我们对大陆的态度应该是抓住一切机会削弱最近的法兰西并防止任何一个试图复现罗马帝国光辉的国家出现,但我们的未来在大海上,西班牙答应和我们分享特立尼达岛以北的利益,但如果没有与他们实力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的舰船,他们总找得到理由推脱履约,所以趁他们还被法国人牵制在意大利,我们必须对海军的发展有所规划和行动,而这需要我们了解水手的需求,我知道,你不想整天待在里士满宫,那在你有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可以来朴茨茅斯吗?”海风吹过他金色的刘海,他的蓝眼睛此刻异常温柔而宁静,“我可以相信你吗,亨利?”
亨利王子感到自己心里的柔软处被重重一击,亚瑟不仅爱他,在意他,并且相信他的能力,以至于想要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到他手里。“当然,哥哥。”他吸了吸鼻子,“殿下,我不会辜负您。”
针对海军的事,在亚瑟主动提出后,亨利七世也表示同意,长期以来,他对他的次子都没有明确的安排,他只是提防着他不会成为长子的威胁,因此一直有让他成为教士乃至红衣主教的意愿,但如果让他参与海军的建设,这倒也不算个坏主意,国王总需要兄弟作为左膀右臂。
而就在这个时候,罗马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和儿子凯撒一起前往红衣主教府邸赴宴时,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忽然重病,半天时间便撒手人寰,而他的儿子虽然侥幸未死,他治下的公国和城市却纷纷叛乱,这位前一刻还计划要统一意大利的教皇私生子一夕之间跌落谷底,意大利的局势再度波诡云谲。
列奥纳多·达·芬奇近日再度陷入对未来的困惑和苦恼中。
一年前,他接过了瓦伦蒂诺公爵的邀约,受雇于他为他设计武器、建造城池,他欣赏这位主人,但同样因他对自己的要求常感身心俱疲,他有建造堡垒和攻城器械的才能,但并不适应动荡军旅生活,他拿画笔的手拿不起武器。
而现在,他的主人看起来也朝不保夕,他的教皇父亲去世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得不到认可,他选谁作为新教皇他都不可能像父亲一样无条件庇护他。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但必须思考退路------如果凯撒·波吉亚在意大利的统治土崩瓦解,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离开意大利,这里是他的家乡,是孕育他一切灵感和才华的地方,如果瓦伦蒂诺公爵还付得起他的佣金,就继续为他服务吧!“您的信,先生。”二月的某天,他忽然收到一封来信,他忘了他什么时候认识这位信使的,“我的主人吩咐我务必亲自将信交给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似乎是英格兰人,在罗马,英格兰人很罕见,因此他终于想起了他是怎么认识这位信使的,英格兰王储想要找他定制画像,支付了定金,但没有约定什么时候动笔和验货。
如果瓦伦蒂诺公爵无法再雇佣他,去卖画倒也是个谋生手段,可英格兰不是什么艺术创作者的乐土,偶尔接个外快倒还能接受,尤其是他正处于困窘境地的当下。他拆开信,却在看清那行拉丁文的瞬间大惊失色:“告诉你的主人,不要信任西班牙人,他的朋友爱他,但更忠于他的君主。”
他的主人,他主人的朋友,他主人朋友的君主......列奥纳多且惊且惧,他再度仔细端详那封信,除了这句话,信中再无其他内容,除了落款。
落款是一朵玫瑰,英格兰的玫瑰。
第16章乱局
从神圣罗马帝国的腓特烈一世六度南征意大利开始,意大利的命运便始终同欧陆各国紧密相连,德意志人,法兰西人,西班牙人,一个个国家的军队肆意踏过意大利繁荣的城邦和市镇,他们无一成功,但灾祸已然酿成。
在欧陆强国眼里,富裕却羸弱的意大利正如一块餐盘里的肥肉,各个城市和公国之间的分裂猜疑的现状加重了这一点,温暖的海风和华丽的教堂孕育不出真正善战的将领,但凯撒·波吉亚是个例外。
他的军事才华令人胆惧,政治手腕则确保他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能有效转换为政治利益,可这样的利益是风中飘零的野草,他从欧陆各国争霸的空隙中扩张势力,但如若他的野心超出控制,这些强国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他,唯一能帮助他在土地中生根的是亚历山大六世,他的父亲,但失去了教皇父亲那层神圣外衣的庇护他的一切都无根所依,正如现在。
对贡萨洛·德·科尔多瓦而言,他十分欣赏凯撒·波吉亚这个人物,若他的家族没有离开西班牙,他或许会和他一样成为帮助女王和国王收复失地的功臣和染指意大利的悍将,但西班牙可以在与法兰西抗衡时拉拢他,也可以在扫除了法兰西的威胁后除掉他。
在切里尼奥拉战役后,法兰西兵败如山倒,终于于1504年1月签署和约放弃了那不勒斯。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意味着自西西里晚祷战争开始持续两百余年的争斗尘埃落定,法兰西人不再是西班牙人在此地的威胁,几乎是同一时间,随着他的仇敌尤里乌斯二世成为教皇,曾经带给他庇护和权力的三重冕现在是他最危险的敌人,凯撒黯然放弃了他在罗马涅的所有领地仓皇投奔他,出于他个人的意愿,他当然愿意收留他,甚至将他引荐给他的君主,如果不是国王的命令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法兰西人被赶出意大利后,凯撒·波吉亚对西班牙已经没有价值,相反,他在意大利的威信是国王统治此地的阻碍,他必须确保这个危险人物处于他的控制中,因此他命令他逮捕凯撒,而他真正忠心的主人,伊莎贝拉女王,也赞同了丈夫的决策,或许她本人便是决策的主导者。
他别无选择,他对凯撒的欣赏和友谊并没有到能为他违背忠诚誓言的地步,虽然内心有所不愿,但行动上他仍然忠诚地执行了国王的命令,但当他带领军队来到凯撒的住处时,他却扑了个空,他逃走了。
谁给他报的信,他又逃去了哪里,在不死心地追查了近一月后,他终于放弃了这一目标,将情况汇报给阿尔罕布拉宫。不论凯撒·波吉亚去往何处,他都已经离开了意大利,离开意大利他对西班牙在意大利的利益便不会存在威胁,对他们来说,或许这是一件好事。
1504年1月,在西班牙军队攻陷吉埃塔后,法兰西在那不勒斯全部的军事力量都宣告覆灭,路易十二世不得不在和约上签字,承认西班牙对那不勒斯的统治,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随即宣布成为唯一的西西里国王斐迪南三世包含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等全部曾由欧特维尔家族和霍亨斯陶芬家族统治的地区,这意味着持续两百年的那不勒斯问题终于尘埃落定,至少现在看来如此。
与此同时,曾一度在意大利搅弄风云的教皇私生子凯撒·波吉亚逃离了那不勒斯,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对这个已经失去了在意大利全部领地和权力的丧家之犬而言,他的生死似乎也没有那么要紧,忌惮他的敌人和牵挂他的家人或许还会试图寻找他,但他们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在主人失踪后,曾受雇于他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也成为了自由之身,他出乎意料地接过了英格兰的邀约,为威尔士王妃绘制一张画像,因为女儿的缘故,西班牙双王也允许他绕道西班牙前往英格兰履约。当列奥纳多·达·芬奇到达加莱后,在底层船舱里藏匿了近三个月的瓦伦蒂诺公爵也终于重见光明:“好久不见,公爵。”亚瑟对他说,“当法兰西国王意识到您会成为他控制意大利的障碍时,他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您,阿拉贡国王也一样。”
“您是对的,殿下。”凯撒·波吉亚苦笑道,他已经不敢小觑年轻的王储了,“您是怎么知道贡萨洛要逮捕我的?”
“当阿拉贡国王占据了那不勒斯后,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会到来了,区别只在于哪一天到来。”亚瑟回答道,“对于英格兰来说,法兰西,西班牙或者德意志占据了意大利都不是好消息,所幸西班牙与我们是姻亲和盟友,现在的状况不至于过分灾难罢了,以上三个国家的共性是自认有能力吞下整个意大利,所以不容许意大利人主宰自己的命运,但英格兰不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若是亨利二世和理查一世的继承人不是失地王约翰,或者亨利五世能活更长时间,英格兰或许也会成为想要染指意大利的国家之一,但现在我们已无这样的能力,既然如此,何不帮助意大利人建立自己的王国,从而维持欧洲大陆的均势呢?”
“这是个美好的计划,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但恕我直言,和英格兰直接染指意大利一样,这是个难以实现的计划。”
“但您仍可以在此等待时机,直到乱局到来。”
“什么乱局?”
“关于西班牙的继承权。”亚瑟说,“现在的西班牙看似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实则埋伏着分裂的隐患,随着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女王的去世,这个强大的王国很可能陷入混乱和割裂,他们不会轻易允许德意志人的后代继承他们的遗产。”
“如果阿拉贡国王先去世,法兰西国王会再度进犯意大利,您会再度得到在混乱中攀登的机会,如果卡斯蒂利亚女王先去世,关于新女王的摄政权会引发内讧,内部的矛盾毋庸置疑会让他们放松对意大利的控制,这就是您的机会,在此之前,您不妨在加莱避居,我十分欣赏您,我也不会轻易放弃能帮我改变意大利局势的棋子,我不会如贡萨洛团长一样出卖您。”
“我相信这一点。”短暂的思考后,凯撒·波吉亚很快回答道,和短期的、即时的利益相比,长期的国家利益更稳定也更牢固,况且除了他妻子的故乡纳瓦拉,他在欧洲确实无处可去,对比一下,英格兰还算个不错的落脚点,而亚瑟所描绘的前景更令人心动。
和化名隐居的凯撒相比,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行动要公开张扬很多,除了为王储的妻子绘制画像外,他的其他女性亲属也不能遗漏,鉴于列奥纳多·达·芬奇现下处境困窘,亚瑟以相对于他艺术造诣而言十分低廉的价格购置了数幅画像,并邀请他设计了城市的排水管道和卫生设施。
对亚瑟的投资,亨利七世仍然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对于可以看到收益的开支他一向十分大方,何况亚瑟给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报酬并不算特别高昂,而西班牙人将此视为英格兰对凯瑟琳重视的体现,将之汇报给国王和女王,令他们尤为欣慰。
而就在1504年10月,西班牙宫廷中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船队归来,向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女王汇报了“两片大洋之间的伟大帝国”,一直没有对教皇签订的和约表达意见的伊莎贝拉女王立刻以“斐迪南二世没有征求她的同意便擅自签约”为由发难,斐迪南二世也飞快“承认错误”,要求和英格兰重新商议凯瑟琳公主的嫁妆问题。
但还没有等到西班牙的使节到达英格兰,女王从夏天开始便出现不适的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以至于不省人事,经过医生的诊断,他们充满悲伤和痛苦地表示女王已到弥留之际,她即将回到上帝的怀抱。
第17章女王
卡斯蒂利亚的宫廷近日鸦雀无声、心惊肉跳,这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一种风雨欲来钱短暂的安宁,一枚石子的敲动可以轻而易举击碎这镜子般清晰而脆弱的平衡,所有人都在等待石子落下。
女王的身体在两年前便陷入衰弱,在接见了克里斯托弗船长后则一落千丈,在西班牙全境,人们纷纷前往教堂祈祷,若女王的生命能够延续,他们愿意赎罪或朝圣,任何凶险的征兆都被他们解读为不幸的预示,而所有因女王的生命心急火燎的人中,她的丈夫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位,他看着神父给妻子施行涂油礼,心绪如房间中的烛火般牵动:等涂油礼完毕,伊莎贝拉的生命也会进入倒计时,她要死了,他即将失去妻子。
她是他生平所见最为杰出的女性,或者说欧洲从没有出现过如她一般杰出的女性,不论是从权力还是情感的角度,伊莎贝拉于他都不可或缺,他可以失去任何一个女人,但伊莎贝拉不行。
“斐迪南。”伊莎贝拉女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来到她床边,他的妻子衰弱得连转头都很费力,可她的目光还是渴望地注视着他,“我爱你,感激你,是你带给了我摆脱我兄长控制的婚姻和登上王位的资本,我能留给你的东西远远少于你应该得到的......”
“你本就值得这一切。”斐迪南二世低声道,伊莎贝拉让他相信,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加强悍,并且她并不是一个专横的妻子,这使得他们能在婚姻生活中保持和睦与团结,强大的帝国总是崩溃于内部,伊莎贝拉女王喘了喘气,用尽力气握住斐迪南二世的手,“在这个时代,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欧洲,英格兰国王算个有远见的人,但对金钱的执着会蒙蔽他的眼界,他不会坚持保住新大陆的,如果英格兰人喋喋不休,就给他们现金堵住他们的嘴,不要给西班牙的未来埋下任何隐患。”
“我知道。”他回复道,和他真正忧虑的事情相比,和英格兰的小小争端确实微不足道,得到了保证,伊莎贝拉女王露出一个微笑,但很快又复而拧眉,“我知道,胡安娜没有成为女王的才能,她对她丈夫言听计从,可她是我们的女儿。”她的目光更加恳切,但斐迪南二世知道那或许是她示弱罢了,她明白这件武器的作用,“若胡安娜不在国内,或者被证实无能与无意愿统治,则由你担任她的摄政王,直到她的儿子查理年满二十岁,亲爱的斐迪南,你是我挚爱的丈夫,我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我属于你也只属于你,我希望在我即将回到上帝身边前,能听到你亲口承诺,你永不再婚,你会永远保护我们的女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她果然什么都明白!斐迪南二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些不甘,但不论是在妻子恳切的目光下还是房间内忠于女王的仆人们的注视下他都无法在此时做出抗拒的举动:“我发誓。”他最终说,“我永不再婚,我将永远保护我们的女儿们,如果我违背这一誓言,我将声名狼藉、权柄尽失,即便上帝不惩罚我,人们也会惩罚我。”
伊莎贝拉女王终于欣慰地点点头,得到保证后,她更加衰弱了:“请转告我的女儿和女婿,因我丈夫和他们父亲突出的美德,请他们务必顺从于他,我的所有珠宝首饰也留给他,使他能够睹物思人,回想起我在世的时候对他始终抱有的热爱,并让他知晓,我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等待他前来团聚,希望这份记忆能够鼓舞他生活得更加公正和圣洁......”
她随后又开始针对她的遗产进行分配和安排,譬如捐献200万马拉维迪帮助贫困女子置办嫁妆,并赎回被异教徒俘虏的基督徒,感谢了她的忠臣们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并强调对新大陆的开发不得伤害其土著居民,除非是俘虏,否则不能将其贩卖为奴隶。这是枷锁,他心想,新大陆带来了黄金和白银,这样的财富是西班牙争夺欧陆霸权的有力资本,难道在聆听了天主的福音后,那些野蛮人就真的能像西班牙人一样沐浴在神圣的光辉中吗?
但当着伊莎贝拉女王的面,他没有表达出任何不满,她已经快要升入天堂,就让她在临终前享有她理应得到的安宁吧。“陛下已回归上帝的怀抱。”神父宣布道,房间里的人都控制不住痛哭失声,斐迪南二世也不例外,他感到沉痛的心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通告公众女王的死讯。”他坐在她床边,凝望她安详的容颜,“同时宣布我不再是卡斯蒂利亚国王。”他顿了顿,“而是阿拉贡国王,西西里国王与卡斯蒂利亚的摄政王。”
伊莎贝拉女王的死讯很快传遍欧洲,在所有国度,从国王到平民,他们都对女王的去世表达了深切的悲伤,哪怕是与她敌对的人也不例外。根据女王的遗愿,她将被安葬在格拉纳达的圣弗朗西斯科教堂,以纪念她一生中最为光辉的胜利,尽管女王在遗嘱中要求不必为她服丧,但人们仍自发地为她换上丧服。
悲伤和祈祷的另一面,是斐迪南二世在经历了长达一星期的闭门不出后,开始积极地执行他的摄政权,女王的遗嘱里要求他不能续弦,但他很快开始赠予修道院中的胡安娜公主1礼物和求爱的信件,表达他渴望与她结婚以使“西班牙不再分裂”的期望,但胡安娜断然拒绝了这个曾将她斥为私生女的男人的求婚。
尽管遭到拒绝,斐迪南二世也没有轻易放弃,这令尊敬伊莎贝拉女王的朝臣和公众从悲伤中反应过来,进而感到不满:在伊莎贝拉女王活着的时候,卡斯蒂利亚使用着同时印有伊莎贝拉和斐迪南头像的硬币,同时尊敬着女王和国王,但如果硬币上去掉伊莎贝拉,斐迪南就什么也不是。
而当消息传到英格兰时,凯瑟琳也异常伤心,肩负就凯瑟琳公主嫁妆问题谈判的使节没有立刻见到王储和王妃,直到夜色降临:“我在陪同我妻子为伊莎贝拉女王祷告,当她升入天堂时,骄傲如米迦勒也折服于她的功绩之下,除却圣母玛利亚,再无一位女性如她一般受到如此广泛的赞颂和尊敬。”
“我们都为女王的去世深深悲伤。”使节回答道,他心中,没有人不会为天主教世界有这样一位女王骄傲,“因此我们格外诚挚地想要满足女王最后的愿望,陛下临终前,她一直对她远在英格兰的小女儿放心不下,她认为比起遥远的新大陆,西班牙更应该足额支付婚姻协议中规定的嫁妆数额,如此才能确保她的女儿余生得到足够的尊荣。”
“如果这是女王的要求,英格兰当然愿意重新磋商,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解决一个问题。”察觉到王储的语气,使者不禁坐直了身体,他听到王储开口,“在伊莎贝拉女王去世后,谁来代表卡斯蒂利亚?是斐迪南国王,腓力大公,还是胡安娜女王呢?”
第18章孩子
他们在罗马签订的条约的漏洞在于斐迪南二世签约的行为没有得到伊莎贝拉女王的准许,如果伊莎贝拉女王没有去世,那要改签条约会容易很多,可女王偏偏在这个当口因病去世,那么在女王去世之后,谁来代表卡斯蒂利亚,她的丈夫,女儿,还是女婿?
面对王储的疑问,他发现他确实无法回答这一问题,在女王:“我需要向国内请示。”他匆匆道,而亚瑟的目光仍然沉静,他咬字缓慢地道,“英格兰可以等待,无论是多久。”
他知道,在伊莎贝拉女王去世后,西班牙内部会陷入持续的动荡和争斗,他们都无暇顾及这一纸对现在的国际局势并无多少影响的公文,只要陶尔代西里雅斯条约之上有英格兰人的签名,就意味着在未来的航海竞赛中英格兰有一张天然的入场券,只是能不能将这张入场券转换为真实的利益仍然要依靠英格兰自身。
凯瑟琳一直在为母亲的灵魂祈祷,并进行斋戒,这样的行为对她的身体来说是很大的负担,亚瑟只能尝试着劝说她以较为温和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哀思,并尽可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他们又来了。”得知亚瑟和卡斯蒂利亚使节会面的消息后。凯瑟琳小声道,她其实不明白关于她的嫁妆前前后后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波折,但她已经可以相信她的嫁妆问题不会给她在英格兰的生活带来变动,她被尊重和爱着,“如果我父亲愿意付钱,也许你父亲会更开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已经接受了一种支付方式,没必要让他接受另一种。”亚瑟道,他对斐迪南二世是否会如伊莎贝拉女王遗嘱所要求的那样付完凯瑟琳的嫁妆表示怀疑,而以他父亲对金钱的偏执和西班牙曾试图不付钱的前科,除非西班牙将嫁妆送到英格兰他才会考虑这个和约,而鉴于斐迪南二世也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这个问题很大可能会在卡斯蒂利亚的内政纠纷中被其他更加焦急而富有争议的事务淹没,“暂时将北方的新大陆当做你的嫁妆吧,亲爱的,对你的嫁妆,你了解多少呢?”
“他们说克里斯托弗船长发现了一些宏伟的建筑,他们可能属于一个强大的帝国。”
“那是一个伟大的帝国,可惜,在我们使用火枪时,他们还在使用长矛和石头。”亚瑟长长叹息一声,“你母亲在遗嘱中提到在对新大陆的开拓中应尊重当地的居民,除非是因战争被俘虏,否则也不应将他们当做奴隶贩卖。”
“这符合她的想法。”凯瑟琳犹豫片刻,“但可能很难执行。”
“是啊,比起费心费力地用天主的福音去教化他们,直接将他们屠杀殆尽才是更简单且高效的操作,但我们总要尝试去做。”亚瑟说,他将手放在凯瑟琳膝上,“我想向父亲请求前往剑桥郡。”
“剑桥?”
“对,那是一座城镇,也是一座学校,我想要在那里建造一座医学院,就叫‘伊莎贝拉女王学院’怎么样?”
在剑桥建立一座服务于公共卫生和妇女生产的学院这件事,早在夏天的时候他就和亨利七世提到过,他只是没有告诉亨利七世他要用伊莎贝拉女王的名字为学院命名,但
出乎意料的是,博福特夫人要求一起前往剑桥,理由是她在建立学院上颇有心得,可以为这对没有经验的夫妻提供帮助,对此,凯瑟琳心情相当复杂,如果这个陪同者是温柔的伊丽莎白王后,她会更加高兴,但如果是博福特夫人,和她相处无疑会有极大的心理压力,尤其她还需要承担侍奉她的义务。
博福特夫人年事已高,睡眠和祈祷占据了她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虽然她们惯用的祈祷方式不尽相同,但这样的差异并不算不能忍受。“你在为你母亲祈祷?”这一天,在剑桥的礼拜堂,凯瑟琳忽然听到博福特夫人开口,“是的,愿她的灵魂在天国永沐喜悦。”她回答道,而博福特夫人摇摇头,严厉而敏锐的眼睛里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悲悯的情绪,“她是个厉害的女人,可惜再厉害的女人也难以逃脱女人的命运。”
“英格兰并不缺乏掌握自己命运的女性。”潜意识地,凯瑟琳不是很想听到她用这样怜悯的语气评价她伟大的母亲,“比如玛蒂尔达皇后,她险些成为英格兰的女王。”
“她和她的表兄抗争了二十年,最后她的继承权被认可不是因为她在战场上击败了斯蒂芬,而是因为她有亨利二世这样的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阿基坦的埃莉诺呢,没有女继承人能像她那样活得恣意畅快。”
“她也是因生下儿子享受快意人生的典范,反而是她那无能的丈夫忍受嘲笑,她最大的幸运是生下狮心王这样的儿子,最大的不幸是还生了失地王这个儿子。”
“卡斯蒂利亚的埃莉诺?”
“可敬的贤妻,温柔的母亲,可纵观她的人生,生下儿子才是她最主要的任务。”博福特夫人的耐心似乎终于被耗尽了,她看着凯瑟琳,语调尖刻道,“你的地位,权力,尊荣,名望,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你有没有儿子,你必须要有儿子,要有能成为国王的儿子,伊丽莎白·伍德维尔曾经享有的地位和尊荣远在我之上,但因为她的儿子死了,她便不得不躲避在教堂里提心吊胆,为了自己和女儿们的荣华富贵和我握手言和,如果你的母亲有四个儿子而非四个女儿,勃艮第人根本没有染指她宫廷的可能。”
凯瑟琳无言以对,她已经听闻了她父亲的使节前往佛兰德斯,以期将胡安娜和她的丈夫接回卡斯蒂利亚,她朝佛兰德斯和卡斯蒂利亚都寄了信,她不确定胡安娜有没有收到。“我姐姐也会成为一个好女王,即便不像我母亲那么伟大,但足够卡斯蒂利亚人爱戴她。”她微弱地抗争道,“上帝选择了她。”
“哦,那祝她好运。”博福特夫人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但不论是女孩还是男孩,恕我直言,我们也等待得足够久了。”
和博福特夫人分别后,凯瑟琳一直心事重重,下午,亚瑟带她去学院的河流中游船,望着湖畔的美景,她忽然对亚瑟道:“如果我们没有孩子,或者没有男孩,亚瑟,你会怎么办呢?”
她心事惴惴,自从那场大病后,亚瑟便十分节制行房的次数,他也不再提到他对孩子的渴望,哪怕有关她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引人议论了,她从前可以掩耳盗铃,在亚瑟和伊丽莎白王后的保护下无视那些声音,但现在已经不能做到了。
“如果我们没有孩子,亨利就是继承人,我会尽可能地引导他意识到他身上的责任,并保障他在我死后能善待你。”亚瑟轻声说,不知为何,凯瑟琳觉得他对这个不幸的可能似乎并无多少避讳,他早有此预期吗?“如果我们只有女儿,我会让她以你母亲为榜样,不被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情感操纵,从小做好成为女王的准备,如果她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我会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丈夫,然后尽可能活久一些等到我们的外孙出生,这样才能确保我死后她能收获更多的支持和信心,不被野心家操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以她还是需要生下一个儿子。”凯瑟琳忧愁地说,“如果她没有生下儿子,她又该如何确保朝臣对她具有信心?身为女性,她从一出生就被苛责,”
“男人可以将刀剑作为武器,女人也可以将婚姻作为武器,在这个时代,统治国家并非只能依靠蛮横的武力。”他将船停在岸边,反过来握住凯瑟琳的手,非常认真道,“如果我们只有一个女儿,我会用尽我的一切能力和资本确保她的继承权,同时教育她如何做一位杰出的君主,不要为未知的事担心了,没有国王的允许,谁也不能苛责王后,而我永远不会将上帝的安排怪罪到妻子身上。”
凯瑟琳心中漾过一阵暖意,但忽然感到一阵反胃,亚瑟慌忙地将她扶上岸,但她已经开始呕吐不止。“怎么回事?”当医生和博福特夫人赶到时,他显得手足无措,“因为她怀孕了。”博福特夫人瞥他一眼,不屑道,“亲爱的殿下,你当然不明白她的情况,你没生过孩子,你以后也不可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
第19章后代
凯瑟琳怀孕的消息迅速从剑桥传到了伦敦,亨利七世和伊丽莎白王后大喜过望,从伦敦送来许多被认为“有益于孕妇”的礼物以帮助儿媳度过孕期。
和喜悦的气氛相反,亚瑟反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陷入严重的精神焦虑,并且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博福特夫人,恳请她以“英格兰宫廷礼仪”为由阻止凯瑟琳为上帝和母亲赐予她这个孩子而进行的禁食、闭居和赤足祈祷:“谁告诉你这些习惯不利于孕妇的健康,意大利人吗?”博福特夫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亚瑟感到一阵胆寒,他尽量克制着这些情绪,“这些都是他们在实践中总结出的经验,我认为这些经验是有效的,没有人比我更在意他们母子的安危了。”
博福特夫人不置可否,但她确实制止了凯瑟琳的行为,尽管她宣称“英格兰的王妃不能一直用西班牙人的祈祷方式”执行这一意志,这给凯瑟琳造成了一些苦恼,但被淹没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下。
她原本对英格兰的生活已经全然接受并乐在其中,认为自己享受到了尊荣和喜爱,但怀孕之后,这一切又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所有人目光的中心,但这样的偏爱和恭维无疑是另一种压力,在他们夫妻独处时,这样的压力分外明显:“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亚瑟试图宽慰她,“这无助于解决问题。”
“可我害怕你难过。”她在黑暗里说,“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很重要。”
她听到亚瑟的呼吸变得急促,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突兀地袭来了,他们亲密无间,可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比起我们的孩子,我更在意你,亲爱的凯瑟琳,你才是最重要的。”许久之后,她才听到亚瑟说,“比起我们的孩子,你会从生育中受到损害才是我最担心的,听医生的话,做‘伊莎贝拉女王学院’建立后第一个平安生产的孕妇,你母亲一定会在天堂祝祷你的。”
由于担心剑桥的条件不够舒适,伊丽莎白王后一再写信要求他们回到伦敦,她要亲自照顾怀孕的凯瑟琳,和严苛的博福特夫人相比,来自伊丽莎白王后的关怀和照顾无疑令凯瑟琳适应许多,但得知博福特夫人对她的要求,伊丽莎白王后也表示爱莫能助,“在我怀孕的时候,夫人也是如此安排我的”。
按照同房的日子推算,她应该在第二年二月份左右生产,而在年初,另一桩意外之喜令凯瑟琳在怀孕晚期更见喜悦:她的姐姐胡安娜和姐夫腓力在前往卡斯蒂利亚继位的途中遭遇风暴,不得不停留在英格兰修整,这意味着,在胡安娜出嫁之后,历经十年,她又一次能够见到她姐姐了。
若非急于回到卡斯蒂利亚继位,胡安娜和腓力绝不会在天气恶劣的冬日出海,而他们所遇到的风暴十分猛烈邪恶,以至于连圣保罗大教堂的风向标都被吹走。稍加修整后,夫妻二人来到宴会厅用餐,他们都穿着西班牙服饰,从外貌上看无疑是一对金童玉女,有“美男子”之称的腓力公爵穿戴华丽、仪表轩昂,他那赤褐色的头发经过精心修饰,被那奢华的帽子衬托得分外耀眼,而他的妻子也十分美丽可亲,虽然生育了五个孩子,但看起来仍然优雅端庄,在见到凯瑟琳后,她脸上显而易见地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几乎是见面的第一时间,她便握住了凯瑟琳的手,两眼立刻泛起激动的泪花:“噢,凯瑟琳,我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你过得好吗?”
“我过得很好。”凯瑟琳同样双眼含泪,难掩激动道,“你出嫁时,母亲曾说我们除非身在天堂否则再无重聚之日,母亲并不总是对的。”
“啊,母亲。”胡安娜喃喃道,她忽然掩面哭泣,近乎歇斯底里,“我没有见到母亲,我让母亲失望,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她是多么难过,我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上帝啊,我该怎样赎清对母亲犯下的罪孽啊!”
她的悲伤是如此真切,哭声又是如此响亮,周围人一时踌躇,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腓力公爵却上前将妻子抱在怀里,温柔体贴地替她擦拭泪水,胡安娜几乎立刻倒伏在他怀里,他一边轻抚胡安娜的背脊以示安慰,一边用吟诗般的语气感叹道:“我的妻子美丽,忠贞,虔诚,多产,具备一位贵族女性的一切美德,唯一的不足在于她实在过于脆弱,能轻而易举被情绪击垮,以至于无法自控。”他极其用力地强调道,“不像一位女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上帝选择了她成为卡斯蒂利亚女王。”凯瑟琳说,她本能地觉察出腓力公爵言辞间的微妙用意,“公爵大人,作为女王的丈夫,您应该以维护女王的权威和地位为己任。”
“女王的丈夫是国王。”腓力公爵仍然笑容不改,而一直沉默不语的亨利七世终于说话了,“这场风暴虽然带来深重的灾难,但同样促成我们相聚于此,我的儿媳十分渴望和她的姐姐姐夫,我的孙子也渴望拥有一对高贵的教父教母。”他看向腓力公爵,“既然如此,大公和大公夫人不妨留在英格兰继续做客,在此期间,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你如何看待凯瑟琳的姐姐?”
在款待宴会结束后,亨利七世问亚瑟,他转动着戒指,语气有些怀疑:“勃艮第公爵的侍从们一直在告诉我公爵夫人‘情绪不太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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