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

太阳西沉，傍晚来临。

李向东三人回到四合院里，哔哔啵啵切菜的声音和着锅碗瓢盆碰撞声，此起彼伏，如一曲不太整齐的交响乐。

油烟煤烟混合着，弥漫在有些闷热的空气里，这是城市特有的味道。

“东子，还习惯吗？”陆晚婷穿上围裙进了厨房，笑着问道。

“还好，看来我这个泥腿子还比较适合来城里居住。”李向东幽默了一下。

“东子，西都这边的青城山也可以打猎，要不等我开学后，你和大嫂直接回省城？”

陆晚晴突发奇想，其实她心里早就在琢磨着，自己读大学后，与东子就将两地分居，她真的舍不得与他分开。

“现在条件还不成熟，我和大嫂的户口在磨盘大队，省城这边暂时还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不可能一直常住爸妈这里的，也许年底或者明年情况会有变化。”

李向东摇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思考过很多次了，最主要的问题的是没有住房，现在又没有可以购买的商品房。

而且人员异地流动非常麻烦，住招待所都要开介绍信，想长期滞留西都是不现实的，弄不好就会被当成盲流被抓。

只有等到政策松动后，在省城买一套房子，哪怕是二手房也可以，或者私下租一套房子，

然后以投靠亲友为名申请几个月的短期暂住，到期后再想办法重新申请续期。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两三年之后城市流动人口暂住合法以后，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喔，那就等等再说吧。”陆晚晴吐了吐舌头。

夜幕渐渐降临。

陆晚意和陆晚军放了学，当李向东将闹钟，圆规和量角器给他们时，他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谢谢姐夫。”

这时，

院子里传来几声咳嗽声。

两个打闹的小朋友突然就闭嘴了，乖乖地跑进自己的屋子里写作业去了。

“东子，可能是爸爸回家了，你别紧张哈。”陆晚婷和陆晚晴听到响动后跑出了厨房。

肖淑芬和一位男子并肩站在了平房外面。

男子身高大约有175厘米，满头银发，清癯的脸上布满沧桑，一双深邃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手里提着一个老式公文包。

陆振国，原西川省副省长，打成右派后被下放到西都红星机床厂，当了一名普通的钳工。

“爸。”

“爸爸。”

陆晚婷和陆晚晴喊着跑向了陆振国，扑在了他的怀里，“爸爸，你身体还好吗？呜呜。”

“晚婷，晚晴，丫头们不哭，你老爸身体好着呢，这点风浪压不垮我。”陆振国拥抱着两个女儿，笑着说道，眼眶里却隐隐有泪花在闪烁。

父女三人小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分开。

“爸，这是向东。”陆晚晴抹干了眼泪，拉着李向东的手介绍道，“他也很能干的。”

“爸，我经常听晚晴说起你，你是我们的榜样。”

“嗯，李向东，”陆振国迅速恢复了常态，打量了一下李向东，点了点头，“能让晚晴说你能干，说明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爸，你抽烟，我啥都不懂，希望能得到你的指点。”李向东连忙掏出大前门香烟恭敬递了一支过去。

“年轻就是资本，不懂可以学嘛，我之前从来没干过钳工，现在我可是八级老师傅了，哈哈。”

陆振国接过香烟，李向东帮忙点燃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爽朗地笑了起来，继续道：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晚饭时间。

李向东陪着陆振国喝酒，他似乎特别高兴，几杯茅台酒下肚后，谈兴高涨，态度很随和，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详细询问了李向东的家庭情况，以及现在磨盘大队的生活情况，但并没有加以评论和敲打，

这让李向东很感动，原以为批斗大会就将拉开帷幕，现在似乎风平浪静。

“雨过天晴了。”陆晚婷和陆晚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四个字：老爸牛皮。

然而，

晚饭过后，李向东正与陆振国一边抽烟一边闲聊着，

这时，收拾完碗筷的肖淑芬，解下围裙放到椅子上，突然对李向东说：“小李，你去晚军屋子里待一会儿，

我们跟晚晴和婉婷单独沟通一下。”

“好。”李向东心中蓦然一沉，眼皮猛跳了几下，但他还是很快起身走出了房间。

os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当李向东离开后。

肖淑芬关上了房门，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

“现在开家庭会议，两个议题，一是晚晴和李向东的婚姻何去何从？二是晚婷未来如何安排？必须要有结论，不能拖了。”

“老肖，别搞得那么严肃，吓着两个宝贝了，就是家人随便聊聊，交换一下意见，

晚晴你先说说，如果能考上大学，你将如何面对你现在的婚姻？如果考不上大学又有什么计划呢？

要说真话，爸爸想听道你心里的想法。”

陆振国脸上却是一片祥和。

“爸，妈，我的想法很简单，在上次的信里我也说过，如果考上大学，我与向东仍然是夫妻，我不会跟他分开；

如果考不上大学，我与她也仍然是夫妻，我和他一起务农，不考虑其它的选择。”

陆晚晴似乎早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心里话。

“那考上大学后，你就要留在省城了，他的户口还在那个磨盘大队，有两个巨大的困扰，一是你们两个将长期两地分居；

二是他是农村户口，你是城市户口，单职工家庭在分房，子女入学等方面都有限制，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

“西都到德竹县也就80公里，周末就可以赶一个来回，向东说年底或明年政策会有变化，到时他会来省城，两地分居不是问题。

“至于分房，子女入学，那是四年以后的事情了，向东说以后政策会越来越宽松，根本就不用担心。”

陆晚晴胸有成竹。

“嗷哟，我的个傻闺女耶，你是十指不沾洋春水，太单纯了，分房和子女入学都不重要？

一口一个向东说，他是你的领导吗？他比你还小三岁，你要有自己的主见，不然你以后会为这件事付出巨大的代价。”

肖淑芬顿时痛心疾首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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