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完整流程,从中书审议、户部核账、工部呈报、兵部出令、太府走账,再送至织造、交至绣坊、批发入库、张榜发放需几日?”
聂晋眉头微蹙:“按《大宸会典》,特事特办,最快七日可……”
“七日?”
梅公子扑哧笑出声,雪白的玉指掩着鼻尖,笑吟吟地道:“几年前河东闹蝗灾,就是按照这个办的,等到赈灾粮运到河东,足足过去三个月。”
“聂大人猜猜,饿死多少人?”
聂晋静静盯着他,未出声回答。
记录的属官抬起头来,脸色发白,却忍不住问:“多少?”
梅公子歪过头去,微眯着眼似是再回忆,语气懒散的毫无波澜,“记不得了,尸首都被吃干净了,怎么记?谁来记?”
屋内鸦雀无声。
聂晋向来挺直的背脊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梅公子饶有兴味。观察着这位铁面判官的反应,看他喉结艰难地滚动,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微微发抖,再次轻声问:“聂大人还要抓我么?”
聂晋微微一闭眼,再次睁开眼,声音低沉而坚决:“赈济百姓,本官可以理解,但将灾民当贼防,当街羞辱——”
“本官不能容忍,从今日起,大理寺接管此事,所有发放流程皆改于府衙内堂,棉衣重制、除味、剪边,令工部连夜补报批文,再定分发人名册。”
他说完,转头吩咐属官:“传我令,遣人封此处发放点,移物入府,交大理寺亲办。”
属官应声而去,屋内几名皂衣也默然退出。
梅公子别有深意的目光瞧他,轻轻叹口气:“我劝聂大人别改我的法子,你太年轻,办案尚可,但赈灾,你不懂。”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聂晋端量一遍他的脸,见他也不过二十来岁,语气却“老成持重”,仿佛历经风霜,“本官不懂?你懂?”
梅公子轻轻一点头,他站起身,走到聂晋身侧,凑过去靠得极近。
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话:“聂大人若是遇到麻烦,就来找我罢,我见不得好人吃亏。”
聂晋嗅到他身上的香泽,如同被蜂蛰一般撤开,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此案尚未结案,本官会随时传唤你,留下你的姓名住址。”
梅公子双手慢条斯理裹紧肩头貂裘,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聂大人去问裴度吧,他清楚我的底细。”
聂晋眉头一皱:“裴靖逸?”
梅公子施施然地向外走,雪色貂裘扫过门槛,头也不回道:“我随时候着聂大人来抓我……”
似是有意拖长尾音,他带着几分慵懒的鼻音,“可别让我等太久了呀。”
最后一个音节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似的轻轻挠在人心尖上,那声“呀”带着气音,既像撒娇又像挑衅。
聂晋神色冷静生硬,官服领口处,却能清晰看到颈动脉在剧烈勃动。
第25章 他又不是顾怀玉养的狗。……
顾怀玉说有“实事”要裴靖逸办,他进了寺庙才知道,敢情是让他来当监工。
香火缭绕的大雄宝殿前支着几口大锅,粥棚排得整整齐齐。
他挺拔高大的身板,即便穿着宽袍大袖便服,也难掩一身凌厉的匪气。
一走进庙门,就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几个正在排队的老妇人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沙弥拿着木勺,战战兢兢地给灾民分粥。
老住持见他进来,局促地搓着双手,笑得慈眉善目,“这位军爷!这边请!”
裴靖逸径直走到粥锅前,随手抄起木勺在锅里搅了搅,米粒还算饱满,粥汤浓稠适中。
住持跟在他身后,殷切道:“军爷放心,相爷有令要本寺照顾好灾民,贫僧岂敢怠慢?”
裴靖逸鼻间溢出一声嗤笑,随手将木勺扔回锅里,发出“咣当”一声响。
小沙弥们吓得一哆嗦,差点打翻粥碗。
“每日供粥多少?”他漫不经心地问。
“回将军,早中晚各一锅,每锅......”
“账册拿来。”
住持忙不迭递上簿子,裴靖逸随手翻过几页,眉尖微微挑起。
这账做得漂亮,连每勺粥的分量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他又不是第一天做官,哪能不知其中的门道?自幼在镇北军长大,这些糊弄人的把戏他见得多了。
上头下来视察,下面就做足表面功夫,等巡察的人一走,该掺水的掺水,该克扣的克扣。
一层糊弄一层,最后到灾民嘴里的,怕是喂鸡都嫌不够。
“将军可要用些斋饭?”
住持小心翼翼地问,却向身后的小沙弥使个眼色。
裴靖逸稍一眯眼,见那小沙弥的手正往袖子里摸,怕是早已准备好“孝敬”的银票。
这戏码他见得多了,小动作一起,后头的套路他司空见惯。
送礼不光看心意,还得讲门道,官阶越高,码子越大,左右随从、办事师爷,也都讲究“雨露均沾”。
谁出面、谁收钱、谁开口提账,他全门儿清。
那些视察的官员不就是为了这个?拿够好处,自然会对账册上那些猫腻睁只眼闭只眼。
顾怀玉确实宠他,将这种“好差事”交给他来办。
小沙弥堆着满脸谄笑凑上前来,裴靖逸淡淡扫一眼,吓得小沙弥踉跄倒退几步,他转身就走,没工夫跟这帮秃驴扯皮。
还未走出寺庙,迎面遇上柳二郎。
柳二郎原本跟在顾怀玉身边伺候,也被顾怀玉扔出来办事,一见裴靖逸,当即拉下脸:“原来你在这儿?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裴靖逸抱着手臂,眉头微挑,“怎么?顾相不放心我?”
怕他一时兴起,宰几个秃驴玩?
柳二郎看不顺眼他,那日他掐顾怀玉脖子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于是没好气地说:“我看相爷是这个意思,将军性子急,要是掐死和尚,谁给你善后?”
裴靖逸扫一圈寺庙的红墙青瓦,自嘲地嗤笑:“这帮秃驴账做得漂亮,粥也熬得浓,我能挑什么毛病?”
柳二郎见他不知情,不由冷笑道:“账做得漂亮?那是因为他们怕相爷。”
说罢,他皮笑肉不笑,“你不知吧?相爷每日会派人突袭抽查寺庙道观,若发现粥里掺水,账目作假……”
裴靖逸唇角微挑,“宰了?”
柳二郎笑而不答,只淡淡道:“昨夜慈云寺被抓到克扣粥米,相爷让人把粥烧得滚烫,当着那群和尚的面,一滴不剩地灌进住持嘴里。”
裴靖逸眸光乍然发亮,舌尖抵着上颚轻啧一声,“狠。”
“住持肚子吃个滚饱,给活活烫死了。”
柳二郎说完一笑,脸上透着股与有荣焉的得意劲儿,“现在这满城的寺庙,没人敢在相爷眼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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