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街道路两侧已经白出了井字线。
“嘿,下雪了。”
明明他们刚从一个被皑皑白雪拥爱的城镇回来,但再见到雪却依旧觉得惊喜。
听到钟翊的感概,程不辞下意识寻找谢嘉遇,谢嘉遇就在他身旁站着,与他不过两拳的距离,对方脱了一只手套接雪花,小巧的一片落在掌心倏地就化了,但他却笑起来,然后抬头看了过来。
这才是曼哈顿的初雪。
传言曼哈顿初雪绽放的那一天,曾经分开的恋人会再次相遇和相爱。
这是谢嘉遇的初雪传言。
近乎自言自语地,程不辞轻声道:“第三场雪。”
他和谢嘉遇共同经历的,第三场雪。
谢嘉遇弯起唇角,他听到了。
下雪配火锅,钟翊一拍板当即决定去程不辞家支火锅,孟攸眼睛亮亮的,也看向程不辞。
钟翊问:“谢嘉遇,你呢?”
谢嘉遇张了张口,话差点到嘴边时才紧急刹住了车。
钟翊皮笑肉不笑地朝程不辞道:“他同意了。”
谢嘉遇此前开了车来,几个人走去停车场将行李和兔包先放到车上,然后去商场购买食材,回到程不辞公寓时天已经昏了。
这顿火锅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闹,程不辞和孟攸都不是话多的人,唯一能跟任何人聊个有来有回的谢嘉遇此刻装哑巴装得艰辛,徒留钟翊从菠菜的功效讲到宇宙黑洞,又从米开朗基罗讲到小麦果汁的发酵原理,最终从程不辞房间牵出安哥拉兔下楼遛弯去了。
孟攸也主动跟着走了。
房门“咔哒”一声关闭,脚步声渐远。
程不辞目光缓缓拉近,最后放在了谢嘉遇那双棕黑的眸子里,“我不知道现在的你还愿不愿意听,但医生说你如今想要恢复,最需要的就是将心中的郁结疏通。”程不辞稍稍垂下眼睫,须臾后又抬起,继续道:“这件事的责任在我,我也反思了造成这样结局的原因……挺可笑的,直到如今我才敢下定决心,决心不再继续自欺欺人、不再继续逃避下去。”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会有许多的节点,这些节点影响和改变着人生的轨迹,我无法否认,在我现今短暂的二十九年年岁中,爱情曾是我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事物,也是彻底颠覆我十八岁前的人生的最主要节点。事实证明,没有你,我往后十余年的人生不可避免地堕落到和从前一样狼狈。”
然而无论是从鹏城到港城,还是从科隆到曼哈顿,都只是谢嘉遇一个人走来的,反复按响门铃的也只有他,程不辞声音低了些许,“谢嘉遇,我现在打开房门,你还会走进来吗?”
晚高峰的街道总是热闹的,汽笛人声犬吠,结束课外活动归来的高中生讨论新上映的电影,雪天路滑,公寓楼前两辆车撞上了,车主的争论传进室内,墙壁上的挂钟也在有节奏地“哒哒”移动。
秒针走够一整圈后,谢嘉遇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摁了几个字递到程不辞眼前。
“看哥表现。”
火锅的汤底还在“咕噜噜”冒着泡,程不辞的心定了下来,“好。”
不多时,钟翊和孟攸带着安哥拉兔拎着一袋兔粮回来了,钟翊一进门便毫不客气道:“Sirius,你这兔子借我玩几天。”
程不辞将兔包递给了他。
火锅局结束,钟翊带着兔子和兔粮打车回了家,孟攸则回到隔壁回复工作邮件,程不辞问谢嘉遇想不想出去走走。
谢嘉遇点点头,很快穿好衣服跟着程不辞出了门。
不约而同地,两人抬脚往楼上走,一直上到顶层天台。
楼顶上少有人走动,天冷下雪,上来的人更是没有,因此地面上的雪还未受到破坏,白绒绒地铺成了一幅方形地毯。
白色地毯很快点缀上了两道挨得极近的鞋印,护栏上也积聚了一指关节高的雪,谢嘉遇轻轻一吹,白雪四散而去,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云层薄亮,看不见星星,月色也是朦胧的。
“小时候,我母亲常带我看星星,我认识的第一颗星星就是天狼星,她跟我说,天狼星是宇宙中最亮的星星,象征光明和智慧,这是她对我的期待。”程不辞侧过脸,视线从谢嘉遇鼻尖划到头顶,“她很喜欢饶雪漫女士的《左耳》,里面有一句话是‘我还是相信星星会说话,石头会开花,穿过夏天的木栅栏和冬天的风雪之后,你终将会抵达。’她认为,她和丈夫也会得到这样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肖又言母子了,只是我太愚钝,没早早发现。”程不辞收回视线,盯着稍远处的大桥看,继续道:“有段时间她的情绪异常崩溃,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十分严厉。她告诉我,我父亲为这个家十分操劳、很是辛苦,因此我必须要成为一个能够让父亲骄傲自豪、刮目相看的孩子。”
谢嘉遇耳边传来一道轻笑,冷风一吹,淡了。
“但我那时候一点儿也不爱学习,成绩全年级倒数不说,还喜欢打架惹事跟老师顶嘴,后来怎么变了呢——”程不辞又笑了一声,这声比刚才那声更轻快了,“好像是我把新同桌的铅笔丢进了垃圾桶,还威胁他不准哭,可他最后还是哭了,哭得整个年级都能听到,老师来的时候我正要揍他,然后我就被叫家长……那天,我父亲正好也从鹏城回来了。”
在成为父亲骄傲前,他的父亲先成为了“那个小无赖的爸爸。”
“谢嘉遇,你知道像这样不听话的小孩都害怕什么吗?”
第41章 Sirius【+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是说给那些听话懂事的孩子们的。
调皮捣蛋的小无赖,哭了只会招来挥动更激烈的鸡毛掸子和藤条。
但程不辞从来不怕这些,大概是因为从记事起就被打,他习惯了早已免疫,所以即便知道被请家长回家后少不了一顿抽,他依旧无所畏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程不辞道:“那时候像我这样不听话的小孩最怕听到的就是‘爸妈不要你了’这类话,尤其是当爸妈中的某一方或两方都不经常在身边的情况下。”
“那天我爸连晚饭都没吃就又回了鹏城,他走的时候,我甚至还没从‘我妈竟然没抽我’的喜悦里走出来,拽得跟谁欠我八百万似的问母亲桌上的蛋糕是谁要过生日……我至今忘不了她那时候看我的眼神——一开始我以为是愤怒、失望,后来才意识到她是在憎恨。”发觉谢嘉遇在看他,程不辞没转身,用一种近似自嘲又像玩笑的语气继续说道:“那天她把我关在门外,告诉我是因为我经常犯错父亲才不回家,说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让父亲在老师面前丢了脸,父亲不要我了,她也不想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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