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缪手里抓着两张纸牌,在指缝间灵活转动,被告席上只有他一个人。
其他家主都推出了早已准备的替罪羊,只有他无权无势,又不能把早已死去的前家主从坟里刨出来——虽然他的确这样想过——因此孤零零站在桌后,对着记者和审判官轻轻颔首。
他连个礼都不愿意行,狂,狂妄至极!
观众席上愤愤不平的人很多,但终究掀不起大风浪,被面容肃然的骆殷轻轻一瞥,就立马噤声下去。
审判官轻咳一声:“被告,不要在审判席上做小动作。”
苏缪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扶了一下话筒,开口道:“好的阿sir。”
审判官:“……”
好死不死,他就是当年那位审判王室倒台的审判者,当年苏缪在席上发疯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导致他现在看见这位金发的小殿下就怵得慌。
苏缪体贴道:“该我陈述了么?”
好嘛,他比自己更熟悉流程了。
审判官绷着脸点点头,就听苏缪说:“如果我妈妈还活着,她陪着我一起,或许我现在就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低了低头:“好在她死了。”
观众哗然。
“王妃,哦,我是说我的亲生母亲。她死于吸。毒所引发的一种并发症中,表面皮肤完好,但内脏日积月累被毒液缓慢腐蚀。药液的作用让人忽略了时不时产生的胃痛、头痛或是肌肉痛,除非痛到极致,到脆弱的人类无法承受的程度,做梦都被反复折磨,才会有意识地叫我去买一些止疼片回来。有时她会恨不得直接死掉,却又因为贪恋毒。品勉强活了下来,”苏缪说到这里,安静了一秒钟,那一秒钟他的目光几乎是难以忍受的,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在这期间,她的精神是首先被击溃的,自娱自乐的美梦为她编织了一个乌托邦,强烈的快乐与痛苦交织在一个人身上,比她的**更先杀死了她。”
苏缪碧色的眼睛扫过观众席前排的每一个人,以一种尽量平稳,却好像再也支撑不住的语气轻声说:“那一刻我意识到,妈妈给我买的很多零食,巧克力、棒棒糖、果冻,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捧着那些糖果问这些都是我的吗,也不会再有人对我说:当然,我的天使这么漂亮,只要你想,全天下所有的零食都是你的。”
审判官说:“可我听说,在王宫时,前王妃与你的关系并不和睦。”
“谣言吧,”苏缪笑了笑,“我很爱她。”
对方点点头:“请继续。”
苏缪沉默了一会,然后放缓语气:“我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注射过这种药剂。可也许是我的基因链在出生时就发生了某种改变,天生就是个怪物;也许是我命大,注射的几次药剂都恰好能与我身体相融;又也许这毒素潜伏在我身体里,未来的某一天才会突然病变,夺取我的性命。总之,我平安健康地长大了。”
“家主怀疑我,借着基因检测的名义为我做了数次秘密检查,但都无功而返,他对自己投入毕生心血的东西第一次产生怀疑,一度暂停了所有实验。”苏缪曲着手指,指尖的卡牌轻轻磕了磕桌角,有人立刻送上了基因检测的复印件和实验报告里突然停止的数据报告,“怎么样,亲爱的审判官,这可以作为我减刑的证词么?”
观众席有人说:“法不容情!”
审判官眉毛一竖,连忙道:“请肃静!”
他顶着几大家族的继承人们冰冷的视线,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到底怎么判,判什么,又成了一个难题,判重了,其他家族绝对不可能再独善其身,判轻了,舆论就能把他压死,审判庭还有什么公信可言。
眼下苏柒丰失踪,人们的愤怒与怨念只能压在苏缪一个人身上,审判官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从始至终都那么嚣张。
他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道:“被告,也就是说,你在小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个惨无人道的实验室,并到了拥有发育完整的判断能力和明知可以承担完整刑事责任的十四岁,还依然为其保守了秘密并且任其又苟延残喘了两年,直到实验室因为前任苏家家主的死亡而彻底倒闭,对吗?”
苏缪还没说话,审判官就给出了第二句话:“而且,我们得知,在王宫时,王妃因为精神不好,时常对你拳打脚踢,难道这样你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很爱她?”
这走向不妙。
许淞临的眉头皱起。
苏缪对他还有用。
没错,苏缪对他还有用。他纵使怨恨这个人高高在上的姿态总能映出自己低姿态的鄙陋,但他更爱苏缪目无一切的傲气,如果不是自己亲手磋磨这股傲气,那还有什么意思?
没错,就是这样——
他心中反复说服自己,最终咬牙,想要出手解围,却不知道和他隔了八丈远的骆殷也在犹豫。
而他犹豫的想法更加简单:殿下都知道了。
他一直什么都知道。
出于理性考虑,骆殷绝不能帮他,骆家作为实验室的最大得利者,他绝对不能做枪打的出头鸟。但感性上,骆殷不能接受自己此生再失去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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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万语,在骆殷脑子真刀真枪地打了一场,最后汇成一句——他现在需要我。
第66章
他们都慢了一步。
审判官附耳, 听旁边的秘书耳语几句,脸色微变,看了苏缪一眼, 在对方“你看我干嘛”的疑惑目光中低下头,强压慌乱地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纸。
然后宣布道:“庭案有疑, 审判暂停。”
他站起身,苍老的手拿起小锤敲了一下, 沉重的锤音回响在审判庭内, 在不绝于耳的嗡鸣中, 审判官回头看了一眼苏缪。
然后说:“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 我宣判被告无罪。”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穿过人流离去。
苏缪轻轻蹙了下眉,下意识朝观众席上的骆殷和许淞临看去, 却不料他们也面露疑惑茫然, 在悄悄打量自己。
许淞临反应快一些, 在苏缪目光转走前,朝他几不可见地躬身抬眼, 笑了一下。
苏缪当没看见, 扭开脸。
有其他人干预了这件事, 但那个人不是作壁上观的F4, 不是落井下石的贵族, 不是老谋深算的德尔牧那边,甚至不是恨不得苏缪这块挡箭牌替自己挡掉所有审判的苏柒丰。
苏缪生出一种没由来的预感,他的直觉总是准的惊人, 每到这种时候,让他不顺心的事就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今天是个阴天,乌云卷走了阳光, 苏缪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只有冷。
他双臂交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风裹着沙石打在脸上,像能蹭掉一层皮。
他和其他人走的反方向的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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