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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光阴似箭 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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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疾行,与时竞速。

但不论再怎麽快怎麽赶,也是不可能三日行军千里的,哪怕是最精良的墨甲铁骑,一日行军至多是百逾里,千里路,至少得耗时半个月,已是极限。

真的能在三天半入郢的,其实只有透过驿站,换马不换人且不眠不休的大都护,以及他身边的亲信十人。

那中军三营与亲卫军呢?

铁岩城的中军三营,是全军最精锐之卒,一人配三马,需得三日半赶到二线西河城,全员整装再换马,又耗时两日至江边,立寨建营,拉起木塔与栅栏围墙。他们的军务,是确保全军最後立足之身的建设。

相较中军三营初六才拔营,亲卫军早已先行一步。

江边集结的亲卫军,在中郎将燃千里符瞬移的前五天,便已渡江,而离旨绶江最近的县城,绶缘县县令,是宋军师的弟子,为两年前朝堂博弈,用皇城亲勋翊卫队正交换来的岗位,在任满三年前,正好迎来这次的机遇,否则往後又不晓得要换什麽出去。

从大楚疆域图上来看,旨绶江往西五百五十里,可至铁岩城;往东五百里,可至京郢。

亲卫军两千骑,从缘绶县出发,首日百里会过三镇,但这三镇收边郡行贿多年,只会看着铁骑呼啸而过,不会干涉,也不敢阻拦。接着夜行军,虽说夜间有胆起身点燃烽火的县尉,在边郡随处可见,但在楚腹,却是凤毛麟角。

次日再赶八十里路,这八十里,肯定会惊动沿途县城,但不要紧,哪怕他们上呈通报,也无所谓,因为第三日,他们将会在楚境内消失。

如何消失?

离京郢越近,县城越密,不再是安插多少自己人,或是花多少重金收买,就能够隐藏的了。

因此,只能从暗处走到明处。

恰巧,禁军每月月初,都会例行操演。

禁军二十万,十二卫,由大楚六军系各分担两卫。铁墙军轮守的右武卫,於润六月初一出城,行军三日,走三百里,演练最急行军之速,并於初四整顿後返京。

右武卫一万六千人,在鹿野县与亲卫军两千人汇流後,每日行军五十里返郢,预计初九抵达。

正好符合月初十日操练之期。

而大都护,将在初十的子时进京。

「如此一来,亲卫军反而比我早进京?」大都护在马背上喝问。

「是。」祭酒脸色惨白,两跨已渗出血。

「天要亮了,等等你用百里符进京。」

「就算主公不说,我也会燃符的。」祭酒呲牙咧嘴。

「嘿。」大都护浅笑。

大都护与祭酒,两人被亲信围在中央。前方领路有三位,一位筑基小仙,两位仙子,均为铁墙军嫡系;左右各两位,是张家隐密栽培的死士,一小仙,三仙子;压队三位,是聚仙楼仙子,一小仙,两仙子。

十位亲信,三位小仙,七位仙子,阵容已属顶规之列。除非老祖亲临,否则即便遭遇大仙偷袭,也能阻挡片刻,而片刻,就足以让大都护燃符脱身了。

「你之前说,驾驾??」大都护腿夹马腹,再问:「尚书的幼子??」

「是。」祭酒强忍脚痛,转移注意,回想那位灵种:「我看不透他??」

「怎说?」

「主公可听过,驾??郢城四大纨絝?」见大都护摇头,祭酒继续说:「他是其一,还自封了个东南西北的称号,东酒豪丶南护花丶西赌侠丶北武痴,市井小民戏称东酒鬼丶南色鬼丶西赌鬼丶北厉鬼??他呢,是护花,王千觞。」

大都护蹙眉:「这??听其名应为酒豪才对,不过,这是本名?」

「不清楚,以王尚书之才,确实不太会取这样的名字。」祭酒再道:「他虽流连勾栏酒楼,却不曾留宿过。」

「这也能知道?」

「坊间传的,主公听听就好。」见大都护点头,祭酒接续:「这些勋贵,贪财好色是种保护,免得被算计,也算是种远离权争的表明。但偏偏这人,又跟墨甲少主偶有往来,听闻还跟大都督吃过饭,有时还会借宿上将军府。」

祭酒越说眉头越皱,也越忘了腿疼:「若要出仕,上将军府应也不会缺他一双碗筷,不过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着实让人看不清。」

「有才学?」

祭酒点头,朗声吟诵:「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这诗他写的?」大都护瞪眼,转头看向祭酒。

「唉??」祭酒叹口气:「是啊??」

「仅仅半阙诗,就名传天下,连我在边郡亦有耳闻。」大都护微微摇头。

「好在只有下品灵根,大仙无望。」

大都护不可置否,策马疾行,片刻後才又问:「於此行有碍?」

「贪杯好色,交友广阔,才气冲天,但却未听闻有过任何谋略策划,理当无碍。」

「行。差不多了。」

「是。」祭酒从怀中掏出符纸,看着黎明前最暗的夜,缓缓褪色。

「在郢城等我。」

「是。」祭酒正要燃符,又想起什麽似的急道:「十次勤王九次败,九回都是弄错目标,主公可得留意,咱们不动皇城,惊动皇城,等同触犯楼主,我们只??」

「只冲上将军府。」大都护替他把话说完。

「是。」祭酒颔首,马匹飞跃震动,又让他表情夸张扭曲:「那卑职就先去帮主公探一探郢城,告辞。」

「嗯。」见他模样,大都护鼻腔喷气,似被气笑。

百里符点燃,端木祭酒人影消散,驿马轻了些许,顿时往前快了大都护半个马身。

前方小仙回首,犹豫问:「要不将军也??」

大都护坚定摇头:「一符千金,我没那麽娇贵。」

百里符,顾名思义,由小仙凝聚灵气绘制,可瞬移百里之距。再更上一层,还有千里符,由大仙耗费自身飞渡千里之灵气所绘制而成,可谓万金难求。

大都护迎着晨光提缰绳,脑中不断模拟入郢的各种假设,从最佳,到最糟,从顺利接掌政权,到败退脱逃追杀,全部,仔细,一条条,按照智囊与幕僚们呈上的文书与日前反覆的讨论,一遍又一遍的排练丶背诵丶咀嚼。

连死亡,也都安排妥当。

没有人想死。

至少郢城四少这麽认为。

大好的青春年华,数不完的珍奇艺宝,宝马镶车,美人佳酿,夏游明湖冬赏雪,人生,写满了恣意放纵,画满了任我翺游。

至少,柱国二房之子,张添睿,这麽认为。

他嗜酒,在酒楼结交了嫌酒不够烈的王千觞後,便引为知己。之後两人又在聚宝坊,联手痛宰国公的私生子,杜钧安,事後两人来不及分赃,却被杜公子的狐朋狗友给痛殴一顿,波及了正在街上游玩的熊暮楚,两方厮打顿时成了三方混战,结果却是孤身一人的熊暮楚,一拳一个,将所有人给放倒。

本该结仇的张丶王丶杜,顿时有了同仇敌忾的宗室武痴,但每每好不容易在街上堵到人,都没有一次打得过对方,这样来回两三番後,单方面的斗殴,便从比拼拳脚到斗赌酒量,再到牌桌输赢,最後结为同好,共享郢城之乐。

这日,趴在酒桌上酣睡的酒豪,被窗外的喧嚣给吵醒,正巧晨曦映脸,於是便转身,将头埋入胳膊,昏沈再寝。

「好啊??别让人小瞧了??」「他奶奶的!你到底是谁?」「怎麽比啊!」

张添睿不耐烦的皱眉,仍不愿睁眼,却是先开口:「小竹子,去把窗给关上??」

声低含糊难辨。

「今天你不??」「有没有胆啊?」「我看是你不敢。」

「吵死了。」张添睿终於起身,头痛难耐,摇摇晃晃,走至窗边一瞧,楼下聚众争执,三四人争得面红耳赤,外围一圈看热闹的也不时起哄。

「听好了,我这匹是东北买的宝驹,有白龙之名,别说内环,就是整个郢城,都没有比它快的马。」

一位仰鼻视人的放荡子,身着青衫腰挂白玉,若不开口,定让人误以为是彬彬有礼的书生,怎知却口放狂言。

「笑死人,乡巴佬。」锦衣华衫的富公子拍了拍身旁的赤红骏马:「我这匹呢,人称奔驰猎??猎豹,一百六十匹马力,第一个弯,就让你看不见车,咳咳,马尾。」

放荡子愣了一下,摇头耻笑:「胡言乱语,是驴是马,比过就知晓。」

「你想怎麽比?」另一位带着矮帽的胖公子笑问。

「看谁先绕内环一圈。」

「喔?」富公子和胖公子齐齐看向穿着淡黄劲装的青年。

「内环跑马?不怕被卫兵抓?」青年挑眉。

「嘿??」放荡子捧腹:「我的白龙肯定不会被抓??」

青年眯起眼,犹豫片刻才道:「行。若你输了??」

「哈!」放荡子摇头:「不可能,若我真的输了,此生不再踏足郢城半步!」

「留下名来。」青年上下打量对方。

「听好了,爷爷我姓木,名水青,以後叫我木大爷。」

「噗??」富公子笑道:「我们是京郢四公子,熊公子是大哥,我呢,本公子姓王是二弟,这位杜公子是三弟,还有一位昨晚喝多了,还没??」

「一大早的,吵死了。」

「啊,醒了,这位是张公子,四弟。」王公子看着推门而出的张公子介绍道,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扇子,唰声展开摇曳:「你若输了,还是可以进城,大楚首府嘛,我们很好客的,不过呢,以後你见到我们,都得喊爷爷。」

见木水青正要答应,杜公子赶紧抢话:「再赔我们一百两黄金。」

木水青张大嘴,左袖掏掏,右袖晃晃,最後从腰间捏出两颗碎银:「我只有两银。」

「行!」张公子摀着头立马答应,接着不顾杜公子反对,把他们全都给推出酒楼大门。

「滚远点,酒楼白日不待客,别碍着老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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