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昱既然将婚事派给了四房,长幼有序,也该大姑娘程亦晴出嫁,就因着老太太偏爱程亦安,大好的婚事落在她一个孤女头上,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若不是以为这门婚事十拿九稳,她也不至于拒了旁的几门好亲,害得她女儿尚待字闺中,为人耻笑。
老太太看着底下满腹怨言的儿媳孙女们,不禁摇头。
她们一个个怨她偏心,孰不知这门婚事从一开始注定就是程亦安的。
她这般做,是殚精竭虑,为整个四房挣前程呢。
老太太不屑于解释,径直发话,
“安安嫁得近,逢年过节还是常回来的好。”
言下之意是院子要留给她。
东次间内瞬间安静如斯,一场好好的回门宴已没了兴致。
午宴过后,程亦安哄着老太太眯会儿眼,便回了自己的闺房。
从老太太院子角门出来,沿着石径往东面过一条曲折石桥,目光紧随脚下一隅溪水望去,只见芍药满地,秋菊如霞,曲径通上一片邻水的宽台,花繁木绕,十分的好景致,再往后连着穿堂进去,便是正院。
程亦安久久立在石桥上,目光定在穿堂口不语。
前世她是如何与陆栩生和离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便是拜她的继母和继妹所赐。
出嫁一年后,一日祖母突然病重,也不知老人家稀里糊涂说了什么话,传了一些不好的谣言出来,那苗氏便跟发了疯似得闹,紧接着没多久,便出事了。
她过去绣的一个香囊被从范玉林的书房翻出来,而范玉林写得一首相思诗落在她闺房里。
程亦安在陆家听说此事,气得发抖。
她的香囊明明由守宅的丫头收在闺房匣子里,怎么可能在范玉林那儿,她更不曾收过范玉林的什么诗赋。
后来证明,这是继母和继妹的手笔。
守宅的丫头不曾跟着出嫁,往后在继母底下讨活,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事儿并不复杂,影响却极其恶劣。
很快京城议论纷纷,说是她本与范玉林两情相悦,是陆栩生横插一脚,断了他们的好姻缘。
这种事人云亦云,捕风捉影,越辩越黑。
所有矛头直指程亦安。
婆母王氏压根不听她解释,指着她喝骂,责她不检点,丢了陆家脸面,意在逼她和离好改聘王氏女为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她刚经历小产伤心欲绝,被婆母压得喘不过气来,又顾念着程氏和陆家的脸面,与陆栩生提出和离,陆栩生毫不犹豫答应了,并成功说服皇帝解除婚约。
她就这么回到了程家。
而那继母目的不止于此,只道她抢了本该属于程亦芊的婚事,非要把自己女儿替嫁给陆栩生,甚至摁着祖母的手,写了一封续婚书,祖母就这么被气哑了,好在事情惊动长房,长房大老爷程明昱从外地赶回,了解事情经过后,果断将苗氏和程亦芊送回老家,予以圏禁,并对外解释了此事,那封所谓的续婚书也不曾送出程府大门。
可程亦安的名声已经被败坏,程家声誉受损,怎么办。
范玉林顺势求娶,祖母和长房合计,一面对外声称她病逝,保全声誉,一面悄悄答应了范玉林的求婚,并准许夫妇二人回益州过日子。
从那之后,祖母病逝她都不曾回京,唯有程亦彦每月着人送份例给她,聊解思念。
而今生再次回到这座宅子,她第一要务,便是要将这里毁得彻彻底底的,不叫旁人有诬陷她的机会。
都重生了,何必再小心翼翼,何必再瞻前顾后,豁出去,痛快地烧个干净。
香油烛火,如兰已备好,程亦安计划借着午睡的由头,“不小心”烧了闺房。
程亦安将原先守在这里的两个粗使丫头使出去,带着如兰进了里屋,一切准备就绪,程亦安拿着火折子从里屋掀帘而出,
一道修长身影矗立在厅堂正中。
陆栩生环顾四周,轻轻嗅了嗅,随后皱眉,“你在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唬了一跳,忙将手里的东西
往身后一藏,反问道,
“你怎么还没回去?”
来之前商议午膳后便叫陆栩生离开。
陆栩生直视她的眸子,那双杏眼如澄澈的两汪水,挟着动荡的涟漪,大约是被他瞧得不自在了,移开眼去。
他忽然发现,程亦安很善良,也很单纯。
她不会算计人,做坏事会心虚。
片刻觉着自己气势弱了,她还非梗着脖子又瞪过来,
“你先回去吧!”
两腮似飘了红云。
怪可爱的。
他前世怎么就没能护好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伸出宽大的手掌,
“给我。”
程亦安愣住。
陆栩生何等人物,常年征战让他对危险有天然的敏觉,联系前世的事,他猜到程亦安要做什么,眼神往她身后瞟,
“把火折子给我。”
程亦安慢吞吞将火折子拿出来,狐疑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陆栩生将火折子扯过来,笑道,“傻姑娘,这锅我来背更好。”
妻子要扫除前世和离的绊脚石,他岂能不添把火。
程亦安吁出一口气。
也对,她这一烧,指不定惹出许多风波,祖母父亲继母,个个会声讨她。如果那个人是陆栩生,程家即便不满,面上也不敢计较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那就麻烦你了。”
陆栩生下颌往外抬了抬,“出去吧,别熏着你了。”
面对这般体贴的陆栩生,程亦安实在不大适应,红着脸带着如兰出去了。
主仆二人行至宽台,程亦安回望绣楼,有些担心陆栩生。
原先觉着陆栩生重生后,二人彼此“知根知底”,多少会有隔阂,如今发现,重生也有重生的好,瞧,他冲锋陷阵,没她什么事。
祖母尚在休息,程亦安无处可去,便就近寻个地儿候着。
路上如兰还嘀嘀咕咕,“姑娘,烧了好,烧了三小姐就惦记不着了。”
小丫头嘴里这么说着,满脸却写着肉疼二字。
程亦安失笑,知道如兰误会了,揉了揉她脑门没说什么。
放火烧粮营这种事,是陆栩生的家常便饭,他不仅要烧,还要烧的悄无声息,待对方发现已为时已晚。
程亦安在花厅等了半晌不见动静,等到府内乱起来时,火已经救不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这把火放得很有水准,既把程亦安的旧物烧得一干二净,又不曾碍着其他院子。
程府四房上头浓烟熏天,火光灼灼,仆从借着外侧的溪流,将火切断,不曾叫火势蔓延,两个守宅的丫头及时逃出,跪在石桥外大声痛哭。
府内所有主子均冲了过来。
大老爷担心程亦安和陆栩生在里头,急命家丁进去探视,又派人四处寻他们夫妇。
熟睡的老太太被惊醒,一听程亦安的闺房被烧了,急得气血倒涌,先是问有无人员伤亡,得知程亦安夫妇不在屋子里,松了一口气,随后怒拍床榻,
“来人,将三丫头拿来!”
“反了,反了!”
谁会烧程亦安的院子,只可能是蠢笨的程亦芊。
可怜苗氏和程亦芊这厢还在为宅子被烧而惋惜痛恨,人就被仆妇给绑来了上房。
老太太压根不及细问,对着母女俩便是一顿怒斥,那苗氏更是吃了老太太的拐杖几下,疼得只呜咽,委屈得不得了,“母亲,真的不是媳妇,真的不是媳妇,媳妇惦记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烧了它,媳妇再蠢也不至于做这等自毁长城的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太太方颓然靠在圈椅里,喘不过气来。
他们压根不知道...烧了这座院子后果有多严重...它不仅仅是一座闺房呀。
老太太痛心疾首。
少顷,府内老爷太太均赶来上房,个个灰头土脸,回门的日子出了灾祸,并不吉利。
有人告诉老太太,“火快被扑灭了,里头只剩下空架子,安娘的旧物怕是一件不剩....”
有人道,“东西烧了无妨,人没事就好。”
更有人怒火中烧,“将看宅的丫鬟带来,查清楚是何人所为!”
说这话的正是大老爷,他话音未落,只见陆栩生施施然从穿堂迈进来,浑身灰尘扑扑,满脸愧疚,
“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告罪,是小婿午歇时不甚倒了灯油,酿成此祸....”
大老爷等人听说陆栩生在绣楼里,均唬得跟什么似得,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姑爷,可没伤着吧。”
人没伤着就是万幸,谁还能追究陆栩生的过错呢。
不仅如此,大老爷等人心惊胆战,赔尽了笑脸。
离开前,老太太将程亦安叫到跟前,责道,
“安安,你怎的将姑爷一人扔在院子里?”
程亦安解释道,“孙女念着许久不曾给您做桂花糕,便去了厨房,留姑爷在院子里歇着,孰知秋干物躁,出了这样的事......”
程亦安也佯装后怕,掖了掖眼角。
好好的回门宴以惨淡收场。
大火惊动长房,待陆栩生夫妇回去后,长房管家前来过问,说是要查清楚缘故。
老太太当然不会准许旁人干涉自家家务,以姑爷失手为由将人搪塞。出嫁女烧了闺房仿佛是要跟家里决裂似得,很不是好兆头,老太太心里如罩阴霾,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悄悄命人进去勘察,夜里有了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四角有香油迹象。
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
谁会蠢到在自家府邸残害自己的女儿女婿?
老太太第一个想到自己儿子程明祐。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
老太太连夜将人唤来上房,
程明祐气得跪在地上直叫屈,
“我是不待见他们,可也不见得害他们性命,他们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是都督府的二品佥事,一个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胆敢杀他们,整个程家四房不是要陪葬嘛,儿子不至于蠢到这个境地。”
“至于那丫头,我若真要害她,早掐死她了,何至于拖到今日!”
这话也甚是有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来想去,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
是程亦安夫妇所为。
这个念头一起,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她连忙将所有下人挥退,独留下心腹嬷嬷。
老嬷嬷搀着她进了内室歇着。
老太太在软榻坐下,眸色锐利地看着老嬷嬷,
“若果真是她,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老嬷嬷晦涩道,“老奴方才遣人审问那两个留守的丫头,她们均道今日如兰进了院子后,便鬼鬼祟祟,不叫她们进去伺候...”
这下坐实猜测。
老太太浑身都颤抖起来,“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烧了那栋绣楼,以示跟程家一刀两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嬷嬷见老太太满脸惊恐,慌得跪在她膝下,握紧她冰凉的双手,
“不会的,整个四房只有您我知晓,老奴不可能背叛您,况且,姑娘离开时实在不见异样,姑娘是您养大的,她性子最是单纯善良,有什么风吹草动均写在脸上,真知道了,怎么可能瞒过您的眼呢...”
老太太深深闭上眼。
第7章咱俩凑合着过日子吧?……
程亦安压根不知这把火掀出怎样的风浪,她心满意足离开了程府。
她的闺房烧得干干净净,往后四房想赖她也赖不上。苗氏和程亦芊若安分,此生不与她们计较,若不安分,慢慢再收拾。
程家在皇城之东,陆府在皇城之西,马车得经过正阳门。
此地熙熙攘攘,天色未暗便已灯火煌煌,是大晋最负盛名的集市,因地处官署区之外,也叫前朝市。东起崇文门,西至宣武门,长长一条街道商贾如云,旌旗蔽空。
路过一家酒肆时,陆栩生特意吩咐人买了两只烧鹅回府。
程亦安发现陆栩生今日心情不错。
“你就不怕回头程家寻你赔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家四房是不敢拿陆栩生如何,可事情一定会惊动长房,长房程亦彦何等人物,能看不出是陆栩生所为,指不定要来问责。
陆栩生浑不在意,将一只烧鹅递给她,
“放心,我是圣上肱骨,差点在程家出了事,圣上没追究程家过失就不错了,程家还敢索赔银子?”
这是仗着皇帝宠信有恃无恐。
程亦安弯了弯唇,解决了一桩心事,她也很松快,开心接过烧鹅。
陆栩生心情当然好。
程亦
安能主动扫除和离障碍,就意味着他有机会。
前世难说是那范玉林顺杆子往上爬得了便宜,今生他绝不会准许程亦安被人陷害,只要程亦安不主动找范玉林,范玉林无空子可钻。
提起前世和离,陆栩生心里也有一番意难平。
前世妻子被传与人有情,身为丈夫别提多呕心,连忙派人打听始末,得知程亦安与范玉林的确是青梅竹马,而范玉林那首诗也被传扬开来,那什么劳什子词至今记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君不见,清雨茫茫,无处寄相思,君不见,流水淙淙,一如满腔倾心难自持。”
瞧瞧,竟整些无病呻吟的把戏。
侍卫告诉他,范玉林承认这首诗是写给程亦安的。
他眼一闭,毫不犹豫签了和离书,成全他们。
如今想一想,实在是傲气作祟,过于草率。
暮色四合,马车抵达陆国公府,陆栩生先跳下车。
待程亦安掀帘钻出来时,便见一只手掌悬在她眼前。
掌心宽大,指节匀称,极富力量美。
程亦安视线顺着修长的胳膊往上,陆栩生在她看过来时,目光已挪开。
手却悬着未动。
也不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明白了。
这是跟她示好呢。
程亦安无声地扯了扯嘴。
前世夫妻一载,她最不能容忍陆栩生的一处是,他不长嘴。
指望他跟妻子交待行踪,那不可能。
指望他主动上交库房钥匙和俸禄,那也不可能。
问一句答一句,多说一句话就跟要了他命似得。
程亦安得费尽心思猜他。
怪累的。
惯着你了!
程亦安无视那只手,自个儿踩着木凳下了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忽略的陆栩生:“.....”
看着妻子秀逸的背影,揉了揉鼻梁,无奈跟了过去。
管家候在门口说是老太太等着新人过去用晚膳。
今日回门,夜里阖府在老太太的荣正堂共进家宴,这场婚事的仪式就算圆满结束了。
荣正堂的西厢房极大,打通用作膳厅,平日家宴在此地举行。
东面珠帘做隔给府上老爷少爷们喝酒,西帘内则是女眷席位。
里里外外几十人伺候,穿红色比甲的大丫头及仆妇们在内侍奉,穿绿色比甲的二等丫鬟在廊外听差。廊外角落安置着一个风炉,正烫着酒水,一盅盅往里送。
大约是新婚那日大家伙要宴客,喝得没那么尽兴,今日府上的兄弟们个个忙着给陆栩生灌酒。大老爷没那么讲究,一面吃酒一面唤了府上伶官在外头哼曲唱戏,以助酒兴。
外头闹哄哄的,里头倒是井然有序。
老太太坐在上首的罗汉床,跟前放着一张雕漆长几,上头摆着十来样菜碟,一张小高几,搁着痰盂香薰茶盅之物,用来漱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往下再搁一张四方桌,给姑娘们坐。
大族的规矩,姑娘们是娇客,能坐着用膳,反是媳妇们都要伺候着。
过去几位太太均要服侍老太太用膳,如今有了年轻的媳妇,就用不着她们了,太太们反坐在一旁喝茶。
上首忙活的是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
至于程亦安...她当然也在一旁帮忙,时不时给递个勺子帕子什么的。
只是得益于陆栩生那句“她身子弱,性子软”,大家伙都不怎么敢使唤她,大夫人甚至笑道,“天可怜见,这孩子生得这般好,在家里定也是娇养的。”
三夫人闻言打量程亦安,通身一件修长的洒金缎面长褙,头插金珠点翠步摇,粉面含春笑不露,眸似清露染朝晖。
明明很有大妇气派,
哪里娇,哪里弱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但人家陆栩生说她弱那就弱吧。
她也打趣,“这般俊俏,难怪栩哥儿护得跟什么似得。”
二夫人抚了抚手腕的玉镯置若罔闻。
老太太用完膳,太太们媳妇们方落座吃席,家里添了新媳妇,自是热闹又喜庆,大家伙也不急着散去,老太太跟孙女们说了一会儿话,招来程亦安,
“你们程家规矩大,听闻姑娘们教养严格,个个是才女,这么说,你该读了不少书?”
程家世代公卿,说府上的女孩儿没读书,那是丢脸。
换做过去程亦安就如实答了,如今不同,她明白老太太的底细。
老太太嫁给老太爷时,陆家还没这么富贵,老太太只识得几个字,而相较之下,琅琊王氏出身的二夫人诗书琴画样样精通,一来陆家,将所有人给比下去,二老爷陆昶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得,逢人就夸自己娶了个好媳妇,老太太心里很不喜欢王氏。
虽然老太太和大夫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但程亦安一个准备和离的人,自然没必要出风头。
“回祖母的话,孙媳跟着府上的姐姐妹妹认几个字罢了。”
老太太很满意,夸她道,
“笨有笨的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托老太太和陆栩生的福,程亦安得了个“笨弱”的名声。
很好,什么宅邸纷争该是跟她无缘了。
这一夜陆栩生喝了酒,歇在前院,一宿无话,翌日清早夫妇二人拜别长辈入宫谢恩,陆栩生十分受皇帝信重,帝后自然是很给面子,一同在坤宁宫等候二人觐见。
陆栩生是皇帝心腹爱将,陆昶过世后,皇帝拿陆栩生当半个儿子,若非膝下没有公主,皇帝就要陆栩生尚主了,如此一来,皇帝看程亦安,大有公公相儿媳妇的感觉。
陆栩生文武双全,又是世家出身,自小养尊处优,很好地将文人的隽永与武将的威武融合在一块,一身灼光烈烈,英气逼人,而程亦安仙容玉姿立在他身侧,愣是不输半点。
皇帝对这门婚事的不满去了一些。
陆栩生除服后,被授予二品都督佥事,这个官职管着天底下所有卫所的军律,非功勋卓著者不授,皇帝虽许了陆栩生新婚休沐,可都督府的事儿不少,陆栩生几日不在,便出了些事故,皇帝命陆栩生前去料理。
陆栩生在都督府忙了大半日,下午申时回府。
却见程亦安坐在案后对着一匣子首饰发愁。
“你这是做什么?”
那紫檀描金匣子里搁着三个赤金手镯,两个镶宝石项圈,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戒环手串一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先道了一声二爷回来了,随后解释道,
“没什么,就是打算将这些首饰当了。”
陆栩生眉头一皱,
“你缺银子?”
程亦安低头拨弄算珠,大致预算这些金银首饰能当多少钱,再合计压箱底的三千嫁妆银子,够她在崇南坊附近买一座大宅子。
“嗯,我打算凑钱买个宅子。”她头也没抬道,
陆栩生一听脸色垮了下来。
秋阳斜斜从窗棂投进来一束光,温煦的光芒歇在程亦安的眉梢,少女肌肤如雪,脖颈修长,葱玉般的手指捏着一支狼毫,懒洋洋记着账,满脸对未来生活的盘算和憧憬。
陆栩生喉结微滚,俊脸绷了又绷最后坐下来,伸手按住程亦安的账簿,开口道,
“程亦安,我们谈谈。”
程亦安抬眸,见他神色无比凝重,这才丢下手头活计,将丫鬟们使出去,静静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
陆栩生也不是迟疑的性子,开门见山道,
“今个儿陛下的意思你也瞧见了,咱们想和离几乎不可能,你看,要不咱们凑合着过?”
程亦安眨眨眼,将笔头一扔,浑不在意道,
“这有什么的,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半年后,你就回禀陛下,只道我身子不好不能孕育子嗣,且我这人善妒,不许你纳妾,弄得府上鸡飞狗跳,你堂堂都督府二品都督佥事,威震四海的少将军,岂能无后?陛下本就对我不满,他又格外看重你,必定乐意准我二人和离,再帮你另聘新妇。”
听听,这辞藻将前世他后来的遭遇描绘的一样一样的。
那王家表妹可不就是如此么。
陆栩生胸臆如堵,修长的胳膊搭在她案前,面朝她,明显是前倾的坐姿,
“亦安,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可还有没有范玉林?”
程亦安沉默地盯了他一会,如实道,“范玉林后来背叛了我。”
陆栩生明显一愣,按捺住心里慢慢滋生出来的喜悦,很意外道,“这样吗?那他该死,既然你没有改嫁他的打算,何不留下来跟我过日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为什么要跟你过日子?你们陆家待我很好么?”程亦安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也冰凌凌的。
这话可就有些戳心窝子。
陆栩生百口莫辩。
前世他母亲为了撮合他和表妹,可没少排揎程亦安,而他呢,也没护好她。
他抚了抚额,俊脸微微有些发僵,到了这一步,放弃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让他求她?
成,他求。
陆大将军放下脸面,耐着性子周全,
“你想,你一个孤儿弱女,父亲不待见你,你无处可去,你若与我和离,程家也定跟你生嫌隙,再寻旁人,也不一定像我这般知根知底,与其改嫁新人磕磕碰碰过日子,还不如将就我,至少我们陆家什么情形,你了熟于心不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陆栩生发誓,两辈子加起来不曾这般低三下四。
但这话说服不了程亦安。
明媚的少女眼波清转,笑了笑道,
“我可以不嫁人。”
“那就更不成了。”
陆栩生直起腰身仿佛更有底气,
“你一妙龄少女,在外头被人觊觎又当如何?我陆栩生旁的本事没有,一身武艺,绝对护你安虞。且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你在京城可以横着走。”
这话一落,对面的女人忽然间笑眼眯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
陆栩生被她看得不自在。
“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斜阳铺在他身后,将他身影衬得十分高大,流畅的线条从宽肩滑至瘦劲的腰身,收入腰封下,每一处肌肉都散发着遒劲的力量,不愧是常年习武的悍将,光往她面前一坐,便有一股迫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
程亦安笑道,“我忽然有个主意。”
陆栩生见她杏眼堆满了狡黠,有些不妙的预感,“什么主意?”
“实话告诉你,你们陆家水深,府内被大老爷把持,偏你又是世子,两房迟早斗得你死我活,我何苦趟这浑水,我上辈子过得太累,这辈子只想安稳度日。”
旋即语调一转,一本正经道,“不过你方才所说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你我先和离,回头你给我做外室如何?”
陆栩生给气笑了,咬牙,“你做梦。”
程亦安摊摊手,表示没得谈。
挪挪身子坐好重新算账。
陆栩生揉了揉眉棱,拿她没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夕阳已经落下去了,晚风沁凉,院子里安静如斯,隐隐听见后罩房的婆子问李嬷嬷是否该传膳,丫鬟兴致勃勃采了一篮子桂花说要给程亦安做桂花糕。
炊烟绕鼻。
后来无数个枕戈待旦的午夜,他向往的就是这么一抹安静的烟火气。
到了用膳的时辰,李嬷嬷催了几次。
陆栩生没动,一双锐利的眼直勾勾锁住程亦安,仿佛她是他的猎物。
程亦安账目算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很愉悦,笑着往他撩来一眼,
“我再想想吧。”很认真的语气。
陆栩生松了一口气。
第8章想上榻?
既然答应再斟酌,那就不能当首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首饰收起来,”
让女人当首饰是男人的无能。
陆栩生问她,“你还缺多少银子?”
程亦安想了想答,“我想在崇南坊买一栋大院子,将来种些花儿草儿什么的,弄些漂亮景致,手里有三千两压箱银子,打算再凑五百两.”
她猜到陆栩生的意思,连忙又道,“这些首饰成色不大好,不是当了也该融了,我新婚打了不少新首饰,这些旧的用不着了。”
陆栩生还是不答应,坚持道,“都留着吧,缺的我给你补。”
饭菜热了一轮,李嬷嬷再度进来催,夫妇二人去西厢房用了膳,陆栩生便往前院书房来了。
出宁济堂,沿着一条石径穿过竹林,来到陆府西侧的湖泊边,此地黄花满地,砌石成山,几串风灯隐在山坳树砂之间,灯芒倾泻而出,映得那秋菊有如霞蔚,三两亭榭依山傍水而建,是府内姑娘少爷常玩耍之地。
沿着长廊往西南面走,在此处围墙开了一扇小门,专给陆栩生留的,方便他去前院。
陆栩生负手踏上台阶,借着月色瞧见乳兄徐毅坐在门外石墩处吃板栗,望见他来,那徐毅赶忙扔了栗子,屁颠颠迎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爷,您可出来了,方才大老爷遣人传话,说是前厅来了一位要紧客人,请您过去呢。”
陆栩生眉峰都没动一下,淡声问,“何人?”
“小的不知,只听说是江南来的,好像与织造局有些关联。”
陆栩生轻哼一声。
府上大伯父有些贪财,借着工部营造,与大内的公公攀上了关系,这是将手伸去织造局了,也是有本事。
陆栩生由徐毅领着来到前厅,果然瞧见鼓乐笙箫,舞女作陪,简直是靡丽不堪,但陆栩生愣是没表现出半分情绪,抬步进了厅内。
大老爷对面正坐着一中年男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遍身丝绸,剪裁得体,面庞白净指甲干净,一小撮三样胡子贴在嘴上,瞧着是个极为讲究的人物。
大老爷见他进来,神色一亮,连忙拉着他与来人介绍,
“吴相公,这位便是府上的世子,你唤他栩生便成。”
称做吴相公的男人先是起身朝陆栩生看了一眼,见他仪表堂堂,气度威赫,十分敬服,朝他施了一礼,“见过世子爷。”旋即往大老爷夸了一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虎父无犬子,国公爷这位世子可谓是继承了您的衣钵。”
这位吴相公原要将他“父子”一顿乱夸,怎知这话一落,倒是令大老爷脸色僵了好一会儿。
屋子里的伶人舞女纷纷止了声息,垂眸屏神。
吴相公察觉气氛不大对,顿时冒出一脑门汗。
他这话有何不对吗?
当然不对。
陆国公府当年那桩公案,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生这位吴相公常年寓居南洋,对京城勋贵府邸内里乾坤不甚了解,便捅了娄子。
旁人家的爵位是父子相承,而大老爷却夺了本该属于侄儿的爵位。
四年前,北齐新皇登基,命南康王率兵攻晋,南康王便是当年逼死先帝的罪魁祸首,他暮年挂帅,威势不减当年,意在再续当年金山堡一战的辉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面对敌军来势汹汹,身为当朝左都督的陆昶主动迎战。
南康王素有军神之称,压得陆昶喘不过气来。
陆昶几度告急,请求援军。
当时朝中诸人摄南康王兵峰,无人敢战,是刚中进士不到半月的陆栩生请战救父。
那一年,陆栩生方才十七岁。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身银甲,投笔从戎,领着三万禁军北上支援。
战况异常激烈。
陆昶也不愧为一代名将,最后一役中,以已为诱,设下圈套斩杀了北齐两万有生力量,并砍下了南康王一只胳膊,击退北齐进攻。
但代价也是惨重的。
陆昶战死,且尸身落在北齐手中。
陆栩生当时正带着一支三千人的偏军策应,闻此噩耗,痛喝一声,少年一身孤勇挑了一千亲信转而杀去北齐,意图夺回父亲尸首。
结果是陆栩生这一千人也被围困北齐的白银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多久,传来父子俩双双阵亡的消息。
彼时二夫人带着小儿子和小女儿正在娘家避暑,听闻噩耗,当场昏厥。
王氏这一病就病了一月不起。
待她回京,陆府局面大变。
原来老太太趁着她不在,以陆昶母亲的身份入宫求见皇帝,恳请皇帝将陆昶的国公爷爵位让大老爷陆京继承。
皇帝答应了。
为何?
王夫人的娘家琅琊王氏是太后的母族,王氏的父亲正是太后的嫡亲表兄,若是国公府的爵位给王氏的小儿子三少爷陆继生承袭,那么这一支往后就是太后党了。陆继生与陆栩生不同,陆栩生常年跟着父亲在外征战,是坚定的帝党,而陆继生却被母亲养在深闺,性子懦弱,万事听凭王氏做主,没了陆昶和陆栩生,王氏指不定便是拥护娘家的立场了。
皇帝深思熟虑后,就这么将爵位给了大老爷陆京,再予以大量金银珠宝和田地房产给了王氏,以作陆氏父子战死的抚恤,此外还许了陆继生的官职。
王氏伤心欲绝,痛骂老太太偏心长子,唾弃大老爷狼心狗肺吃死人的血馒头。
奇迹发生了。
三月后,陆栩生带着仅剩的一百五十人,诡异般地从白银山杀出重围,他悄悄潜入南康王军帐,绑架南康王,再着人密报大晋边军,命三万边军来援,两军交战时,那早已面目全非的少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南康王的头颅割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雪当年金山堡之耻。
替父亲报仇。
北齐主帅一死,元气大伤,不敢南犯。
陆栩生一战成名。
那一日北风呼啸,大雪茫茫,所有边军将领,曾经效力于陆昶麾下的战将,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少将军从死人堆里,背着父亲的棺椁一步一步蹒跚而归,厚厚的白雪抹去他身后每一步脚印,他独自撑起整个大晋脊梁,无人知晓陆栩生那三月在白银山如何活过来的,他回京对此只字不提。
但大家伙望着他,仿佛望见一座钢铁长城。
陆栩生打出了古往今来最匪夷所思的神仙仗。
自此大晋所有骄兵悍将,但闻陆栩生之名,肃然起敬。
陆栩生回来了,皇帝喜极而泣,将他迎入皇宫延医用药,视若亲儿。
只是爵位已授予大老爷怎么办?
皇命岂可朝令夕改。
皇帝下旨封陆栩生为世子,待大老爷百年过后,国公爵位依旧由陆栩生承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大老爷又何曾情愿把爵位遗给陆栩生,是以这些年,两房之间明争暗斗,时有龃龉。
大老爷被吴相公这般一说,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屋子里落针可闻。
还是管家机敏,赶忙上茶,想岔开这一茬。
陆栩生接过茶,轻轻弹了弹茶盏杯口,茶液一晃,模糊了他云淡风轻的脸,
“栩生受大伯父教诲良多,像他也是情理当中。”
那吴相公毕竟老练,一见情形不对,立即转换口吻,
“可不是,陆家人才辈出,也是祖宗有福了。”
大老爷看着陆栩生,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栩生那三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大老爷想象过,兴许是吃草叶喝马尿饮人血食死人肉...每一桩光想一想便叫人胆寒。
那需要何等坚韧的毅力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杀过的人恐怕比自己吃过的盐还多。
这样的人物,真的甘心将爵位拱手让人?
大老爷脊背渗出一阵凉汗。
“来来,坐下喝茶。”
伶人继续吟唱,鼓乐再次奏响,厅内恢复了方才的热闹,陆栩生在一旁细听,很快弄明白了始末。
原来这位吴相公是寓居南洋的侨客,祖籍福建,手里掌着生丝销售的渠道,常与织造局以及内地达官贵人做生意,大老爷手中有批良田,已改稻为桑,可惜规模不够,他想拉着陆栩生入股。
“栩生啊,陛下不是赏了江南一百顷良田给你么,你干脆跟我一道,改稻为桑,得了生丝便可转售南洋,如此可获利巨菲。”
大老爷目的有二,其一这位吴相公胃口极大,他一人吞不下,而陆家最富有的其实并非长房也非公中,而是二房,当年皇帝为了补偿陆昶和陆栩生之死,可是舍了血本给王氏。
其二,陆栩生毕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五湖四海无人不卖他的面子,有他入股,行事也更为便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陆栩生将他算盘看得清清楚楚,笑了笑道,“兹事体大,大伯父容我跟母亲商议再下定论。”
大老爷也不意外,“只是,吴相公约了一批货,即将远去番禺,栩哥儿还是速速拿主意的好。”
“好,您等我消息。”
陆栩生旋即回到书房,立即招来徐毅,让他取来私库账册。
徐毅方才在外头听了一嘴,晓得缘故,慢吞吞去内室将所谓的账册取来。
陆栩生接过来,坐在案后,就着灯色一瞧,
哪还有什么田产私库,从账面金额一瞧,只剩三百两银子,别说做生意,就是给程亦安贴补都不够。
陆栩生睨了徐毅一眼,徐毅缩了缩脖子,垂眸不好吱声。
陆栩生看着空空如也的簿册,嗟叹再三。
他缟素回京之前,皇帝给他的“抚恤”银子和军功赏赐全部交到了母亲王氏手里。
回京之后,皇帝又给了他一批赏赐,而这一回,他将所有赏赐折成银子给了战死在白银山同袍的遗孀,那些将士大多出身穷苦人家,家里妻儿老母均要延养,陆栩生的命是他们换来的,照顾他们的家人,责无旁贷。
这三年,只要他手里有钱,均给人孤儿寡母送去。
所以,李嬷嬷畅想的小金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沉默片刻,陆栩生慢悠悠看向母亲的明熙堂。
提起王夫人,陆栩生心情称得上复杂,前世父亲故去后,母亲大受打击,一病不起,他身为长子自是十分心疼,也很是敬重,但母亲有两处拧不清。
其一,兴许是因爵位不公之顾,母亲对皇帝不满,后来几乎已是站在王家立场,支持太后和太子,起先对着程亦安是千防万防,到了表妹嫁过来后,与表妹一道能贴补娘家便贴补娘家。
其二,老太太偏心长子,母亲恰恰相反,袒护处处比不过他的弟弟继生,那些落在她手里的田地房产是半点都没给他留。
前世陆栩生对这些黄白之物是浑不在意,今生既然决心跟程亦安好好过日子,少不得要筹谋筹谋。
陆栩生拿着账册,起身敲了敲徐毅的肩,
“走,跟我去见太太。”
彼时刚是戌时初刻,还不到安寝的时候,陆栩生又折回后院,来到明熙堂前,守门的婆子将他迎了进来,
陆栩生看着通明的厢房,便知母亲还没睡。
明间进去正北的墙面悬挂一幅青松猛虎图,乃今上御笔,左右各有幅联,均是皇帝嘉奖陆昶之言,画下摆着一条黄花梨木长条案,搁着花果香盒祭拜之物。
过去二夫人与二老爷在东次间起居,二老爷故去后,二夫人伤心难过,将耳房与厢房打通,改在东厢房的三间屋子居住。
陆栩生先在明间拜了拜,随后退出来到东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夫人王氏正在阅王家送来的家书,陆栩生进屋先行给她请安,方在她侧下圈椅落座,摆手示意嬷嬷们退去。
王氏看完家书忽然红了眼眶,与陆栩生道,
“你外祖父身子不好,颇为想念继儿,你看,过几日便让你弟弟去了一趟山东?”
陆栩生的外祖父王家族长是青齐一代的名士,当年与程明昱的父亲齐名,程明昱的父亲去世后,程明昱接管程家,他十六岁高中状元,是年奉旨出使北齐,凭着满腹经纶在北齐朝堂舌战群儒,瓦解北齐与西域诸国联军压境的危局,由此声名鹤起,随后程家在程明昱手里发展壮大,远远将琅琊王氏甩在身后。
即便如此,王家依旧是少有能跟程家相抗衡的世家,陆栩生父亲常年在外征战,他也时常不在府中,母亲遂将弟弟送去王家习书,是以陆继生与王家长辈甚是亲昵。
陆栩生却是摇头,“继生年纪不小,今年再进一年学,明年也该去礼部任职了。”
王氏猜到陆栩生不愿弟弟与王家过从亲近,心里顿时有几分不痛快,
“你夜里过来,可是有事?”
陆栩生于是便将大老爷所谋告诉母亲,王氏闻言脸色越发沉下,
“他是什么人,黑心肝的老油子,你怎么与他搅在一处?”
陆栩生明白母亲素来与大老爷不合,哪只眼睛瞧不上大老爷的做派,
“此事儿子自有分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氏不悦道,“你年纪还轻,又一心扑在朝务,哪有功夫与他折腾,他无利不起早,扯上你定没安好心。”
陆栩生神色严肃,“母亲,儿子已经成亲了。”言下之意他要做什么,王氏不能再干涉。
王氏对上他平静的双眸,心神忽然凛了凛。
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可她差点忘了,她的儿子与旁个不同,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曾独自扛起北境军防,哪怕守孝那三年,国有战,战必应,战必赢,是人人羡慕的好儿子。
王氏忽然酸了眼眶,叹气道,“成,就依你。”
陆栩生却坐直了身,笑道,“还请母亲将田契给儿子。”
王氏脸色倏忽一变,愣愣看着他,“你要地契作甚?”
陆栩生不卖关子了,很平静地告诉她,
“母亲,陛下给父亲的抚恤和
赏赐,我一分不要,全部给您,至于您是留着傍身,给妹妹做嫁妆,抑或是贴补三弟,甚至给王家,我一概不问,但我的那份,烦请母亲交还于我。”
王氏先是震惊,继而有些恼怒,待陆栩生提到王家时,又忍不住胀红了脸,到最后明白他的来意,心情打碎了五味瓶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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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栩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这三年我田地房产所得分红利息也悉数给您,权当儿子的孝敬,只是陛下给儿子那一份,还请母亲按照司礼监的赏单给儿子。”
王氏的脸色已经不仅用难看来形容,她忽觉儿子陌生极了,这还是过去那个一心扑在公务万事不计较的儿子吗?
想分辩什么,却分辩不出来,陆栩生已经堵了她所有的话头。
寻常人家儿子成家立业,做父母的都该分些产业给他立家,更何况这本是陆栩生用性命换来的。
王氏想不明白儿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唯一能想到的是,
“是程氏让你来的?”
王氏一想起程亦安,眼神立即变得锐利。
陆栩生总算明白过去同僚为何为家里婆媳难处而头疼。
果然,婆媳是天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无奈,“您怎么什么事都能往她身上扯?”
王氏见陆栩生维护程亦安,越发断定是程亦安所为,果真应了那句“娶了媳妇忘了娘”,
“她这一嫁过来,你便顶撞我,不许我给她立规矩,成婚一日,你便将奶娘赶出门让她在宅子里独大,这不,刚回门吧,又唆使你来要银子了,栩生啊,你也是聪明人,何以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陆栩生闻言心绪翻滚,竟是有些难以言喻。
若非亲身经历,他还真不知道婆媳之间是这般相互猜忌的。
换做长年在外的丈夫,一回来听母亲告状,岂不就信了?
他抚了抚膝头,解释道,“母亲,这一切均与她无关,她刚嫁进来,人生地不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儿,谨小慎微,不行错一步,更不可能挑拨您跟儿子,您以上所说,均是儿子自己所为。”
“你这话骗谁去?”王氏冷笑。
陆栩生头疼,摊手道,“娘,您觉得儿子像个被人左右的男人嘛?”
王氏一呆,这才沉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儿子心里想既然娶了妻,就该跟她好好过日子,像当年父亲对您那般,护着妻子,经营这个家。”
王氏被陆栩生这话说得更沉默了,脸色微微有几分不自在。
都是从媳妇熬过来的,陆昶当年对她那可真是没的说,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了她不知顶撞老太太多少回,也怨不得老太太后来偏心长房。
王夫人百感交集。
一下叫她吐出这么多产业,王氏心里也火辣辣的。
还待商量,目光忽然落在陆栩生身上。
陆栩生正垂眸吹茶,俊脸微微往外一侧,露出颈部一截肌肤,虽然年岁已久,那截刀痕依然若隐若现,王氏猛地想起他在白银山的遭遇。
她不只一次抱着他大哭,问他怎么活过来的,儿子始终云淡风轻地笑着,不在意地替她拭去眼泪,“都过去了,您别放在心上。”
那样的绝境,他逆天生存了下来,得遭多少罪啊。
王氏心痛如绞,掩泪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我也懒得再替你掌管,你自个儿好好当这个家。”
陆栩生见不得女人落泪,连忙手忙脚乱给她寻帕子,
“别哭啊,好好地哭什么。”
王氏被他气笑了,再看他,那一脸的平静悠然,四平八稳,哪有半分战争的创伤。
是真的没有吗?
当年二老爷每每凯旋,总要趴在她怀里伤怀许久,为战场上死去的战士,为沾满鲜血的自己。
但陆栩生不会。
他心太硬了,连她这个亲娘都窥不进一丝缝隙。
旋即王氏一面扬声唤来心腹嬷嬷去取单子账册,一面还是忍不住唠叨陆栩生,
“虽说你们兄弟各自成家立业了,往后你还是要多提携提携你弟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严肃道,“娘,儿子帮得他一时,帮不了一世,人要靠自己,有本事娶妻子就得有本事养,”不等王氏瞪过来,他忙道,“再说了,不是还有您吗?”
王氏想起自己偏心,不说话了,对照当年的礼单,将陆栩生那份全部分给他。
陆栩生急着回去,“先把田契给儿子,其余的明日再盘。”
王氏却不苟同,“连夜给你送过去吧。”
省得白日被大房和三房瞧见,下她脸面。
陆栩生没再反驳,先一步拿了田契来到前院。
这一回,他没立即进去,而是等大老爷出来。
大老爷来到偏厅见他,瞧见他手里拿着田契,露出笑容,
“好,好,打仗父子兵,上阵亲兄弟,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好事大伯自然捎带你。”
大老爷正要伸手来取田契,陆栩生手一挪,让他扑了个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老爷脸色一变,
只见陆栩生幽幽一笑,
“大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么多年,您没少打着侄儿的旗号在外头行事,既如此,是不是也得给侄儿一些报酬,比如,今日这份生意,咱一九开,你一,我九。”
大老爷差点忍不住骂人。
这可是他送了整整两千两白银给司礼监的公公,方讨来的好门路,陆栩生竟然狮子大开口想独吞。
当然,他没跟陆栩生硬碰硬,自然是苦口婆心劝一番。
陆栩生可不上当,将田契收回来,“既如此,那侄儿还是单干得了。”
大老爷眉间大跳。
别看他顶了个国公爷的名头,在外头可不比陆栩生三个字管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陆栩生因着当年那一战太过惊世骇俗,简直是威震四海。
况且,通南洋这条线,只要上了路子,往后便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有陆栩生挡在前头,他几乎可以坐享荣华富贵。
罢了罢了,先让他尝一尝甜头。
大老爷权衡一番,咬牙答应了陆栩生的要求。
叔侄二人当即立下字据,陆栩生这才将田契交给他,让他与那吴相公去定契书画押。
等到忙活完已是夜深人静。
大老爷客客气气将人送走,陆栩生呢,立在长廊暗处,弹了弹衣襟上的秋露,抬抬手招来一暗卫,指着吴相公的背影,
“跟上去,把人撬过来。”
那吴相公今日差点栽跟头,出门必定打听究竟,自然就会晓得这陆国公府真正的顶梁柱是他,他的人再暗中联络,威逼利诱一番,吴相公就知道该跟谁合作。
在战场上生杀予夺的男人,心都是黑的,什么改稻为桑,这些麻烦事就交给大老爷去操持,待利用完了,再一脚将大老爷给踢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爵位?
急什么,软刀子慢慢炖,皮慢慢剥,那才叫个痛快。
陆栩生回到书房,二夫人已将账册给送来,所有账目清清楚楚。
徐毅跟在他身后进屋,忙得满头大汗,“爷,您稍候,小的忙着搬库房,还没顾不上给您备茶水呢。”说着就要去给他斟茶。
陆栩生摆摆手,“不必了,我去后院。”
陆栩生拿着簿册回到宁济堂,东次间内已歇了灯,看来是以为他在前院歇着。
幸在守夜的如兰还没睡,连忙点了一盏银釭,将人迎进去。
见陆栩生径直往床榻去,只将里间的灯点燃又悄声退下了。
陆栩生来到拔步床外,里面渗出微弱的光,轻轻掀开帘帐,程亦安没睡,倚在床榻看话本子,满脸的哈欠却是意犹未尽舍不得撒手。
陆栩生也没多话,径直将账册递过去,
“给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愣了愣,睡眼惺忪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坐起来,又接过他的账册凑着灯翻了几页,看清上头的名目,顿时激灵醒了。
“你的私库?”
李嬷嬷说的对,果然有小金库。
前世就没顾上给她,程亦安斜睨着他,哼哼几声。
陆栩生心虚,咳了咳,“往后都归你了。”
程亦安没好气地往梳妆台一丢,“我又不是没嫁妆,我犯不着要你的。”
陆栩生就知道她还在为前世的事怄气。
“我这一身酒气,先去洗洗再陪你说话。”
陆栩生去了浴室,满脑子琢磨着怎么哄程亦安收下,待回来,灯歇了,帘帐
压得实实的,哪还有人影。
陆栩生揉了揉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身看了一眼填漆塌上的引枕,陆栩生慢腾腾走过去,将引枕拎在手里,朝拔步床前走来,
香香软软的妻子娶回来,谁忍心干看着。
库房钥匙都交了,得给他一个好脸色吧?
陆栩生来到帘帐外,先唤了一声,
“夫人?”
没动静。
“程亦安?”
还是没动静。
“安安?”
程亦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撑着腰肢从帘帐内钻出半个脸蛋,视线一瞬就落在他抱在手里的引枕,觉出味了,杏眼眯成月牙儿,慵慵懒懒睨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上塌?”
陆栩生一动不动看着她。
“你不如做梦!”
呵!
第9章一见程郎误终身
陆栩生不无失落地重回小榻,枕着双手凄然躺下。
程亦安已经睡下了,偏还听得他一声又一声嗟叹,便知是有意为之,一笑置之不做理会,裹入被褥睡去了。
虽有失望,陆栩生心里倒是熨帖的,能与他张牙舞爪,总好过冷言相对,可见乌龟壳开了一条缝,慢慢就能揭了去。
比耐心,没人能耗得过他陆栩生,否则当年在白银山那三月怎么熬过来的。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陆栩生便出了门,虽说还有两日婚假,陆栩生重生一遭,许多事便得未雨绸缪,譬如不能叫大晋处处受北齐压制,也不能让太子有机会造反,故而一早便销了假走马上任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说程亦安昨夜被陆栩生闹得有些晚,今日起迟了些,如兰和如蕙进来匆匆给她梳妆打扮,李嬷嬷也亲自送了早膳来,一小碟青稞饼,一盒核桃酥,还有一碗燕窝粥,并一笼水晶虾饺。
程亦安一人用不了这么多,吩咐李嬷嬷陪着她用膳。
李嬷嬷却笑道,“您吃吧,吃完还得去二太太屋里请安,老奴等您用完了再吃。”
说着又将昨夜程亦安扔下的账簿给拿出来,
“姑娘,这是姑爷一早交给老奴的,说是今日叫老奴去库房盘账。”满脸的笑容已经压不住了。
程亦安汤勺顿了顿,没说什么。
看来陆栩生是在她这碰了一鼻子灰,改走李嬷嬷的路子,也难怪,李嬷嬷不知里情,自然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又将账簿摊开,将里头紧要的几项产业说与她听。
“瞧,鼓楼下大街的铺子五间,宅子一栋,田有一百顷,桑园有两座,还有几个在姑苏的山头,一年光收成都够您吃香喝辣,当然,我知道您不指望这些,可这也是未来小主子的不是?姑爷信赖您,统统一股脑交与您,这日子过得才有盼头,姑娘有福气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日子有盼头吗?
程亦安舀了一勺燕窝,慢慢送入唇边。
平心而论,陆栩生说得也没错,他们俩知根知底,与其与旁人磨合,将就他也不是不成。
再看看吧。
宅子定是要买的,只是她也不愿用陆栩生的银子,纵了他的气焰,那厮又不肯她当首饰,怎么办?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现程亦安脑海,她回眸寻李嬷嬷,
“嬷嬷,我娘的嫁妆呢?”
李嬷嬷正在翻阅账簿,猛一听这话,浑身一震。
程亦安一瞅她这神色,便觉不对劲。
李嬷嬷是她的奶娘,听李嬷嬷提过,她母亲生下她不到半年便过世了,这么说她是母亲唯一的孩子,既如此,依着规矩,母亲的嫁妆该是悉数遗给她的。
说到程亦安的母亲夏氏,是姑苏富户之独女,祖上曾是耕读人家,在当地颇有些名气,听闻父亲当年走南闯北,路过姑苏对母亲一见钟情,非要求娶为妇,夏家本不欲将女儿远嫁,怎奈那可是弘农程家,名满天下,夏老爷应了这门婚事,举家中之财给女儿添妆,可惜后来母亲故去,两家渐渐断了往来,程亦安改嫁去益州后,着人打听过外祖家的动静,只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早早过世了,死前过继了一个儿子,舅舅后做起海贸生意,搬去了松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一来,母亲当留下不菲的嫁妆。
嫁妆哪去了?
李嬷嬷还真就被她问住了,手中账簿也没心思瞧了,迟疑着道,
“姑娘出嫁时,老太太和公中添了不少,想必都加在里头,不过内里行情老奴未经手,详情不知,想着咱们程家家大业大,又最是讲规矩的,只要是太太留下的嫁妆定都与了您。”
李嬷嬷可是她的乳母,对母亲的嫁妆如何能不知?
这般说,定有蹊跷。
李嬷嬷是祖母的人,只消回去询问祖母便是。
吃熨帖了,程亦安立即带着如兰前往二太太所在的明熙堂请安,行至一处转角的游廊,迎面遇上明熙堂的一位管事嬷嬷,那嬷嬷赶忙上前纳了个福,
“二奶奶,太太去了老太太的荣正堂,吩咐您径直上那边去。”
老太太上了年纪,夜里睡得不好,起得也迟,防晚辈们闹她,只初一十五晨昏定省,平日各房请安均在各自婆母处,今日不过八月二十三,老太太招呼人去荣正堂,定有缘故。
到了荣正堂,众媳妇服侍老太太起榻用膳后,老太太果然发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个儿叫你们来,是有要紧事,昨个儿半夜城阳侯府的老侯爷报了丧,今个儿一早得去吊唁,你们商量着看谁去吧。”
老侯爷过世,各府掌家夫人均是要露面的,大夫人责无旁贷,“媳妇去吧,再带云儿媳妇见见场面。”
云儿媳妇便是大奶奶柳氏。
五姑娘陆书芝一听能出门,兴致勃□□身,
“祖母,我要去,我要去,我与侯府的阿岚姐姐相识,她祖父过世,我定是要去探望的。”
老太太嗔了陆书芝一眼,“你是要去安慰阿岚姑娘,还是要去玩?”稍一叹气,老人家摇摇头,“只要你母亲许你去,我是不管的。”
陆书芝便摇了摇二夫人王氏的胳膊,撒着娇,“娘,让我去吧。”
二夫人面带愠色,瞪她道,“我没功夫去,你三嫂嫂也有事,谁看着你?”
陆书芝鼓起腮囊,面露失落,眼珠儿转溜一圈,忽然落在程亦安身上,
“三嫂嫂不去,那二嫂嫂去吗?”
不等二夫人发话,大夫人抢先做个好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栩哥儿媳妇如今过了门,也该去外头走一走,让亲戚们见见方是正理。”
论理正儿八经婆母没发话,大夫人是不该横插一嘴的,但大夫人现在心思很明了,她想拉拢程亦安,只要程亦安与二夫人不合,她们婆媳就没法通力合作对付长房。
出乎意料,这次二夫人没上大夫人的当,也如是颔首,
“侯府办丧是大事,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确实要露面。”
一句话压了大夫人。
大夫人深深笑着没说话。
程亦安眨了眨眼,总觉得事情走向与前世不大对。
前世她循规蹈矩紧随婆母之后,大夫人的刀子往她身上使,二夫人呢,拿她当箭靶子,今生倒是转了个调,虽然也是夹在当中,却有拉拢之嫌。
程亦安决心保持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越置身事外,这些太太们越不敢轻易拿捏她。
于是,她轻轻屈膝,“媳妇遵命。”
面无波动,无悲无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夫人冯氏看出其中的门道,再瞧程亦安的作派,心想笨?哪里笨了,就是这般不卑不亢最好,暗暗高看程亦安一眼。
五姑娘去,三夫人又使自己嫡亲的女儿三姑娘跟着去,偏生三姑娘是个木讷孤僻的性子,不爱出门,最后三夫人叹气,只能带着庶女四姑娘陆书灵随行。
长房一车,三房一车,五姑娘陆书芝又要跟四姑娘挤一处,程亦安舒舒服服独乘。
落个自在。
城阳侯府在城东,陆府的马车越过正阳门赶到澄清坊,快到侯府附近那条小巷时就走不动了。
外头摩肩接踵,堵个水泄不通。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堵成这样?”
有人回,“听说来了一位公主。”
说到公主,大家立即了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先帝死的早,膝下唯有太子,今上子息单薄,也只有宁王一子,且宁王还是庶子,自来养在陈皇后宫里,两位皇帝均无其他子嗣,故而整座皇宫唯一的公主,就是先帝和今上的妹妹,明澜长公主。
长公主驾到,全副仪仗就能堵半条街。
大家认命等。
好不容易等着长公主进了门,陆家等勋贵的马车才陆陆续续抵达侧门,一一进府吊唁,先是在灵堂给老侯爷棺椁磕头上香,随后依序领至宴歇处。
五姑娘拉着四姑娘寻阿岚去了,大夫人带着儿媳四处交际攀谈,独留下三夫人与程亦安在花厅坐着。
花厅内熙熙攘攘,热议纷纷。
“我听说长公主与城阳侯府并无瓜葛,今日怎么舍得给这个面子?”
“你不知道吧?”那说话的夫人嗓音刻意拔高了少许,
“长公主鲜少露面,她老人家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来了。”
哦.....
席间顿时一片唏嘘了然。
三夫人闻言笑看了一眼程亦安,程亦安也跟着讪讪一笑。
这是一桩整个京城均津津乐道的公案。
众人口中的程大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家掌门人程明昱。
乾康十三年,北齐伙同西域联军压境,意图逼迫大晋纳贡称臣,当年的新科状元,年仅十六岁的程明昱随同使团出使北齐,遭到北齐勋贵围攻,他能言善辩,引经据典将北齐朝臣驳个面红耳赤,北齐所有学富五车的士子均铩羽而归,随后,他只身前往边境,来到坐山观虎斗的车汗国账前,声称只要车汗国坐视联军攻入大晋,大晋将断了车汗国的盐铁茶生丝之物。
车汗国地处大晋西北,是高原之国,铁骑战力雄厚,只是举国物资缺乏,人口均靠大晋输入的盐铁茶度日,车汗国原是决定坐山观虎斗,好坐收渔翁之利,不料反被程明昱将了一军。
“你疯了你,人家北齐与西域联军攻你大晋,关我何事?你不求我,反而威胁我?”车汗国主帅气得跳脚。
那程明昱刀斧加身而不退,负手笑道,“大帅若坐视不管,不出一月,车汗境内将断盐断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明昱扔下这话,又返回北齐境内散布消息,只道一旦北齐攻晋,大晋百姓必定民不聊生,届时所有难民将全部涌入北齐。
你让我没饭吃,我便吃你的饭。
最终,车汗国被逼重兵压在北齐西端,放话只要北齐攻打大晋,他将出兵攻北齐西都,而北齐境内的富商勋贵,生怕难民涌入境内,损害自己利益,也纷纷打起退堂鼓,表示不支持朝廷出兵。
程明昱靠着这一手阳谋,运筹帷幄,为朝廷化解危机。
大约这位少年太过惊才艳艳,北齐的一位公主追出三百里要目睹其容,这一见便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要留程明昱在北齐做驸马。
大晋这位明澜公主听闻北齐要抢大晋的状元,连夜带着公主府的人马前往边境迎人,听闻两国公主差点因为程明昱打起来。
原来这位程公少时不仅才华横溢,更有潘安之貌,明澜公主一见倾心,闹着非他不嫁。
程明昱乃程家嫡长子,士族之冠冕,不可能尚主,断然拒绝,回到家,长辈为他定下郑氏女为妻,也就是程亦彦的母亲,明澜公主求亲不成,也负气招了一位驸马。
怎知郑氏生下一子一女后过世了。
明澜公主听闻程明昱丧妻,果断休了驸马,逼着皇帝要改嫁程明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明昱被逼无奈,守丧一年后,续娶一房妻子,可惜这位续弦诞下一女后又难产而死。
老天爷大约也嫉妒程明昱天纵之才,硬生生给他安了个克妻的名声。
但明澜公主不在意,她放话:只要能与程郎春风一度,死也无悔。
程明昱没理她,当着族人立誓,终身不娶。
北齐公主为他终身未嫁,明澜长公主因他一辈子郁郁寡欢。
以致坊间传言“一见程郎误终身”。
而今程明昱四十有五,旁人这个年纪该是大腹便便,已有老相,偏生他一身清越气质,冠绝古今,瞧着不过而立之年,便是二八少女也难抑春心。
明澜公主死心了吗?
没有,往后这二十年,她依旧为见程明昱孜孜不倦,风雨无阻。
这不,今日连灵堂都堵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夫人也往灵堂方向觑了一眼,“话说我还不曾见过你这位堂伯父,我远在金陵都听说,程明昱成亲,京城闺秀哭倒一片。”
程亦安失笑,“有这么夸张吗?”
“有,比这更夸张的还有呢。”
程亦安却咂了咂舌,“外头将堂伯父传得神乎其神,我们却惧他惧得很,一听他的名,总要吓得四分五散。”
“你也怕?”
“怎么不怕?我们程家有族学,男女满四岁皆可入堂,我那时跟妹妹一道进学,有一日我背诵诗文得了夫子奖赏,中途歇息时,赏的糖果被妹妹夺了去,赶巧被前来巡视的堂伯父瞧见了,您猜怎么着,他愣是将妹妹手心给打开了花。”
三夫人震惊了,“他这么苛刻吗?小孩子家家的,小打小闹也寻常,不至于这般严厉吧?”
虽然程亦安很感激堂伯父赏善罚恶,但也惧怕他的威严。
不过是吊唁,虽有流水席,大家伙都是不吃的,略略坐坐便回了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澄清坊离程府很近,到了这里,程亦安干脆回了一趟程府,寻祖母问明嫁妆。
遂与大夫人和三夫人告罪,
“我想起尚有几件冬衣在程家,顺道去拿回来。”
大夫人岂有不允之理,点了两个仆妇跟着,“早些去,早些回。”
程家与城阳侯府毗邻,出侯府前面的巷子,往东过大街便可至程家西南角一角铺,沿着这条巷子往林荫深处有个后门,从此处可进南府。
后门一带有一条两丈见宽的青石路,每隔五步植一颗梧桐,株株根深叶茂亭亭如盖,这里素来十分热闹,一来有附近的百姓挑着担儿在此地卖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程家,也有穷苦人家的妇人往此地接一些针线活儿,均依傍程家过活。
除此之外,程府许多管事也住在附近的裙房,常日便有下等管事们聚在这里喝酒唠嗑。
程亦安今日吊唁,穿得并不明艳,一身素裙,不是行走后宅的管事,平平望去还不大认得出她来。
时近中午,管事们大都在府内忙碌,平日熙熙攘攘的树下没几人,程亦安让两个婆子与车夫在角铺候着,舍了他们几角银子买酒吃,自个儿带着如兰往里来,快行至后门处,忽然听见前面一颗树下传来说话声,
“你可知前日四房二姑奶奶的闺房给人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不是,戒律院都来人问过,后来不知为何,就没了声息。不过,你打听这些作甚?”这位明显是个年长的婆子,嗓音都透着浑厚。
另外那位嫂子冷笑道,
“你不知道吧,这一把火可烧出麻烦来了。”
那婆子闻言心神一凛,“什么麻烦?”
二人坐在树下,往左右一望,不见旁人,浑然不知程亦安主仆就立在树后。
那嫂子悄声道,“四房二太太吓病了,说是夜里闹鬼了,我看不是鬼,是当年的先二太太显灵来了。”
那婆子听了悚然一惊,忙捂住她的嘴,
“我的祖宗诶,你不知道,先头那位二太太的事可是忌讳么?休得再提,省得惹火上身。”
可那嫂子却忽然湿了眼眶,推开她哽咽道,
“你也别怪我多嘴,我当年实在是受了先二太太的恩惠,我虽是灶上的粗使婆子,也有缘见过先二太太,那是神仙一般的美人,心也善良,我不小心折了一只青花瓷茶盏,论理要被发卖出去,是她老人家替我瞒下来,将事儿认了过去,我一直铭记在心,这么多年,我始终耿耿于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嫂子,你说得是什么事呀,能逼得她舍下半岁不到的孩子跳崖自杀....”
第10章真相
忽然一阵风来,吹得梧桐叶飒飒而落。
云团子遮了日光,令程亦安脑门前如罩阴霾。
她不知自己如何进的程府后门,只觉脚步有些踉跄,脑子里嗡嗡作响,顺着羊肠小道进了府内,只管往僻静处走,走了一段,她又回过眸来。
如兰呆呆跟着她,双目交织着不可置信和对未知的恐惧。
“姑...姑娘。”
看着胆颤的丫鬟,程亦安忽然镇静下来。
她不能乱。
程亦安稍一思忖,示意她凑近,吩咐了几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兰立即明白了程亦安的打算,见她神色丝
毫不乱,心也跟着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诶,奴婢这就去。”
程亦安独自徐徐往四房迈去。
南府内部各房均有围墙做隔,却也开了不少小门以方便通往。
四房就在南府西南面第二家,很快就到了。
查肯定是要查的,只是十七年过去了,人证物证恐早已消失匿迹,将她瞒得这么死,可见对方是下了狠功夫的,倘若悄悄查,保不准打草惊蛇,无迹可寻,且不如敲山震虎,让他们自乱阵脚,届时便容易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祖母是精明人,等闲撬不开她的嘴。
继母苗氏是一点就着的性子,程亦安决定去找苗氏捅娄子。
程府离城阳侯府近,程家的人早早吊唁回了府,此刻苗氏刚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院子午歇,忽然听外头丫鬟来报,说是二姑奶奶回来了。
苗氏唬了一跳,趴在窗口往外瞅一眼,果然见程亦安步伐雍容往里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苗氏心头纳罕,却忙在炕上端坐,等着程亦安进来请安。
说到程亦安这继母苗氏,并非显赫人家,相反,比起其余程家妇,她出身很是寒微,二十年前程明祐新中进士,正值先帝挥军北上攻齐,用人之际,程明祐等一批新科士子均被提用要职,程明祐便是运粮官之一,岂料先帝金山堡一役战败自刎,程明祐也负伤逃溃,滚落山崖,恰巧被牧羊女苗氏所救,程明祐见苗氏貌美,便将她带回了京城。
毕竟出身不好,这些年苗氏在程家也是兢兢业业做人,面对程亦安这位嫡长女,骨子里还有些自卑。
程亦安进东次间时,苗氏已挂上笑容,
“安安,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可曾用了午膳?”
程亦安给她行礼,只道不曾用膳,苗氏立即遣人去传膳。
“不必了,我瞧着您这桌上还有点心,我垫垫肚子便成。”
苗氏也不坚持,看出程亦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耐心等她吃了点心,便问她,
“姑娘突然回府,可是有事?对了,不是为了那被烧的院子来吧?实话告诉你,我正与你父亲商量着,要重新建好,回头也好预备着你归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亦安笑问,“哪儿来的银子?”
这问的就有那么点不合时宜,但苗氏还是答道,“先看公中愿不愿意出,若是不愿,少不得我跟你父亲贴补。”
这不过是苗氏面上说说罢了,最近那院子闹鬼,她都不敢要了,既然是给程亦安住,少不得还得是老太太掏钱。
程亦安就笑了,“重修宅邸费用不菲,父亲一年俸禄不过一百两,您嫁过来时手里也没什么嫁妆,程家每年的分红给到你们手里也不剩多少,靠着每月二十两月例,你们拿什么贴补?”
苗氏脸上有些挂不住,眸眼一眯,瓜子脸往下一拉,现出凶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和父亲是不是昧了我娘的嫁妆。”
这下苗氏一蹦三尺高,
“胡说,我连你娘嫁妆单子都没见过,怎么会贪她的东西,实话告诉你,你娘死了,我也起过意,可是老太太捂得死死的,提都不许人提,说是留给你的,”
说到此处,苗氏忽然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你也知道,我出身不好,嫁来这程家,处处被人踩在脚底,程家家大业大,那么多门面铺子,我愣是摸不着一个子,府里有什么事,我是最后一个晓得的,我想去北府给老祖宗请安,她们都嫌我脏了她的地儿...”
苗氏越说越哭得不能自已,非要拉着程亦安起身,
“走,咱们去见老太太,我担着你继母的名,外头都以为我贪了你娘的嫁妆,只当我委屈了你,可安安,你实话实说,这些年,你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四房最好的,你虽没娘,老太太拿你当眼珠子,京城最好的婚事也派在你头上,姐妹们哪个不羡慕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如今还要来冤枉我,我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程亦安往上房去。
程亦安目的便是将事情闹大,也恼恼地拂袖,
“走就走,咱们去祖母跟前分说明白。”
苗氏到底是乡下来的,撒泼这一套把戏很是熟稔,一路哭过去,好似要将这些年的委屈给诉尽,自然沿途惊动了各房人。
不消片刻,三位老爷太太姑娘少爷也都聚在了上房门口。
大太太倒是晓得轻重,连忙吩咐仆妇们将少爷姑娘送回去,又安排人守在穿堂门口不许人进来。
老太太迷迷糊糊被闹醒,由人搀着坐在罗汉床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群人闹,视线最后落在程亦安身上,
“安安,到底怎么回事?”
程亦安还没说话,苗氏抢先一步跪在地上哭,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老太太等人吃惊看着程亦安。
程明祐气得眉头倒竖,指着程亦安的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反了你,敢冤枉到你继母头上。”
程亦安也没好气回他,“若太太是冤枉的,那您呢,我母亲的事,您身为丈夫最清楚不过,她嫁妆何在,她临终可留下了什么话,是不是吩咐您照料好我,将嫁妆均遗给我..”
程明祐听到前面尚还没反应,到了最后两句,脸色倏忽变得惨白惨白。
果然有鬼。
程亦安冷笑道,
“我也不瞒祖母和父亲,方才进门前,我已吩咐如兰去知会姑爷,我让姑爷去衙门报案,其一我娘是怎么死的,其二,我娘嫁妆何在,要么你们今日告诉我真相,要么便让官府来查!”
老太太气得脸色都紫了,
“你你你....”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没法收场,总不能看着一家子垮掉,老太太深深闭着眼,长出一口气,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说着,她摆摆手,
“你们都出去吧,我来跟安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太太和三老爷先走,大夫人随后离开,苗氏慢吞吞爬起,看着程明祐,程明祐跟泥塑似得一动不动,最后是大老爷一把用力将他拉了出去。
屋子里最后只剩下程亦安。
程亦安立在堂中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捂着额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没说话。
最后是贴身老嬷嬷往里使,示意程亦安先进去,程亦安进了东次间,不一会,老嬷嬷方将老太太搀进来。
老嬷嬷守在屏风外,让祖孙俩独处。
老太太蹒蹒跚跚往北墙坐榻迈去,程亦安见她迈得有些辛苦,连忙过去搀了一把。
待她坐稳,回过眸来时,是一双千疮百孔的眸,像是被刀割过,龟裂不堪。
程亦安毕竟是她养大的,瞧她这摸样,也不好过,
“祖母...”
“你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寻来一小锦杌,挨着她膝盖头坐下了。
老太太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怔怔看着,到底是亲自养大的姑娘,养了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安安,从你上回放火烧院子,到今日故意逼得苗氏来我跟前闹,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听说了什么,是吗?”老太太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程亦安没有否认,迎上她的视线,“对。”
老太太深深闭上眼,“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了。”
程亦安蹙眉道,“您为什么要瞒我?”
老太太忽然苦笑几声,两颊薄薄的皮肉一扯,连着鬓角的白发也从梳着头油的发髻上钻出来,显得人越发老态龙钟。
“因为我想保护你。”
程亦安明显面带狐疑,
老太太见她不信,无奈地摇了好一会儿的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适才大可当着大家伙的面坦白真相,可你知道我为何单独留下你?”
程亦安不语。
老太太语重心长道,“因为,这些事一旦被他们知晓,对你不利,对你娘也不利。”
说到此处,老太太再次郑重地看着她,
“安安,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知道吗?”
程亦安心中已有不妙的预感,却是没有丝毫迟疑,
“您告诉我吧,否则我寝食难安。”
“好。”老太太缓缓吁了一口气,垂下眸许久,再次抬眸时,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并非祐儿亲生骨肉!”
程亦安猛地站起身,心口突突直跳,
“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能..”二字还未脱口,想起父亲对她的冷漠,想起前世苗氏非闹着说她抢了继妹的婚事,一瞬间凉意滑遍全身,倘若她真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老太太眼底痛惜难当,“你还要继续问吗?”
程亦安喉咙黏了黏,慢腾腾坐下,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她喃喃道,
“您继续说,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先帝北征,你爹爹被派遣为临时的督粮官,随军北上,后来先帝战败自刎金山堡,几十万大军覆没,你爹爹也传来死讯,我一夜之间急白了头,你母亲也深受打击....”
说到这里,老太太泪如雨下,“他是我最疼爱的孩子,我们四房唯一的进士,我岂能看着他这一房绝后,是以与你母亲商议,让她....”老太太泪水在眼眶打转,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怎么都说不下去,
程亦安定定看着她,呼吸也屏住,急道,
“让她什么....”
“兼祧!”
说完这两个字,老太太深呼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古礼云,一房兄弟身后无儿,便让其他兄弟兼祧,以继香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脑子里有那么一瞬的空白,像是有无数只乌鸦在脑门前晃,她视线都模糊了,
“说,接着说。”她声音都在发抖。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继续道,
“你母亲替你父亲守丧一年后,我便定了这个主意,你母亲起先不肯,后来念着有个孩子亦可长伴一生,便咬牙答应了.....”
至于兼祧的经过,老太太没说,程亦安也没问。
大家心知肚明。
无非是选哪个男人罢了。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道,
“一年后,你母亲生下了你,我一看是个丫头,失望地哭了一夜,待你半岁,我再度起意,盼着你母亲....再生个儿子,给你父亲继承香火,哪知你母亲....”老太太情绪激动,一时续不上气,
程亦安听到这里,气得面色发青,
“所以,她不堪受辱,跳崖而死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太太含着泪,重重点头,“一日,她借口出城去上香,就....就那么跳下了山崖....”
说到这里,老太太失声痛哭。
程亦安身子一晃,脸色惨如白纸,两行眼泪悄然而落,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老太太还在哭,拽着她的手,
“安安,你要怪,就怪我吧,怪我没照顾好你娘,是我害了你娘,都是我逼她的,倘若我不那么急,再等等,等到你爹爹回京,一切就圆满了....”
后面的事程亦安猜到了,程明祐没死,为苗氏所救,最后带着苗氏回京,可惜他回来时,她母亲已经死了。
程亦安闭着眼问她,
“那我娘的尸身呢,寻到没?”
老太太从帕子里抬起泪眼,摇头道,
“程家出动几百家丁,大肆搜山,崖下深林密布,尸骨无存。”
程亦安一想到自己母亲可能葬身兽腹,心顿时一阵绞痛,猛地拽住老太太的胳膊,哭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点都没寻到吗?一片衣角都没有吗?”
当然寻到了一片衣角,却在那个人手中,老太太只得道,
“没有,现场只发觉一些血迹,再无旁的痕迹。”
程亦安忽然天真地想,她都能重活一回,娘亲有没有可能被人救下,还活着呢,只是一想起十七年过去了,娘亲若真在世也该寻来了,又是心若死灰。
“所以,我愧疚于心,一直想着如何弥补你,遂仔仔细细教养你长大。”
这就解释出为何她比其他姐妹受宠。
屋子里忽然静极了,祖孙俩一个枯坐在榻上,一个失神地盯着面前的虚空,久久无言。
程亦安很不想去问那个人是谁,起身走到门口,终究是折了回来,逆着光开口,
“他是谁?是大伯父还是三叔?”
兼祧自然是让程明祐的亲兄弟兼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老太太不敢声张,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四房会乱套。
这回老太太干枯着眼,凝望她,目带恳求,
“孩子,别问了,问了对谁都不好。”
“你永远记住,你是二房的嫡长女,是你父亲和母亲的女儿,这是宗法所认,是族老们都认可的,你的生父是谁,已无关紧要了,兼祧自古有之,哪怕程明祐也否认不了你的身份,你明白吗?”
第11章陆栩生,我们和离吧
午后积了云,到了傍晚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马车轧着青石板砖路发出咯吱咯吱响。
暮色四合,马车抵达陆府,程亦安下车时抬眸看了一眼矗立在水雾中的陆府,微微有些失神,恍惚之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原先的犹疑也有了定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惠来到门口接她,与如兰一左一右拥着她下车进了门。
程亦安只让如兰去知会陆栩生,让他傍晚去程家接她,并非真提报官的事,陆栩生这厢在衙门忙完,骑马赶去程府,半路又被告知程亦安已回来了,于是又折回家。
进了宁济堂,连忙扑去身上水雾,将官服褪下交予李嬷嬷,随后往里间来,进入东次间,便瞧见程亦安默默坐在长几后抹泪。
陆栩生眉头顿时一皱,“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男人语气极其不善,大有她说个名儿他就要过去声讨之势。
程亦安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颇有些哭笑不得,起身与他道好,摇头道,
“没什么...”
语气还是低落的。
陆栩生净了手,接过如惠递来的茶,又将人均使去廊子外头,方挪个锦凳郑重其事坐在她身侧,“跟我还瞒什么?”
都是重生的同道中人。
程亦安也没打算瞒他,捡着要紧的告诉了他。
陆栩生委实吃了一惊,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眼角红了一圈,可见是哭了许久,搜肠刮肚片刻倒不知如何安慰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至于啊...不过是换个爹,别这么难过。”
程亦安摇了摇头,垂眸道,“我倒不是为自己难过,我是心疼我娘。”
陆栩生愣然,细细想一遭,也替岳母鸣不平,“这程家也忒可恨了些。”
兼祧自古有之,起先是两门或三门共守一子,这个儿子既是本房的承嗣,又兼祧另一房的子嗣,同时各娶一房妻子,两个妻子不分妻妾同为妯娌,所生子嗣也各归各房,后来各府情形不一,渐渐演变出不同的花样,程亦安父母这种也是其中一途,只是这是上古的陈规陋习,也只有程家这样古老的家族尚有沿袭,如陆家这样的新兴权贵早弃之不用。
“换做陆府,也就是过继的事。”陆栩生语气顿了顿,“委屈岳母了。”
想起自己前世无子,看着眼红彤彤的程亦安,他便沉吟道,“若是咱们将来没有孩子,连过继都不必,两个人相伴着过日子便罢。”也好过养个白眼狼,让人贪墨了家产,自个儿老了舒舒服服吃喝不挺好,
死过一回就不一样,什么都看开了。
熟料他话还未说完,对面的人儿忽然认真看着他,
“陆栩生,我们和离吧。”
陆栩生脸色一下就变了,就好比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深深浅浅的灯芒掠入他乌沉的眸中,眼角慢慢绷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见他满脸青气,便知气狠了,忙解释道,
“你听我说,这事迟早闹出来,”前世就在这不久后,祖母病重说了胡话被苗氏听了真相,弄得风风雨雨,
“虽说礼法过得去,可到底有违情理,届时便是满城闲言碎语,人人指指点点,陆府也将被推至风尖浪口,我倒是不怕,前世经历过,可你不同,你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至于我自己,”程亦安摊摊手,“我已经想好了,就着这桩事与程家一刀两断,自立女户,去姑苏金陵,买个宅子,养些花花草草,弄些营生,一生安稳度日。”
原先还割舍不去家族亲情,今日真相大白,程亦安反而什么顾念都没了,落得一身轻。
陆栩生耐心听完她每一个字,心里跟扎针似的难受,眼神幽寒盯着她,“我若不答应呢。”
“你为什么不答应?”程亦安很是不解,“我走了,你痛痛快快娶你表妹,如此一来,名声保住了,你母亲如愿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陆栩生戾气
涌上眸,“我不娶她,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程亦安愣住了,朝露般的眸子清凌凌盯了他好一会儿,嗫嚅道,“你这语气如此斩钉截铁,好似没了我不成,难不成我不嫁你,你活不下去?咱俩也没到这地步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倒不至于,陆栩生没了任何人都不可能过不下去,他揉了揉眉骨,“程亦安,我与表妹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还有说话投机的时候?”程亦安脆生生插了一句。
陆栩生被她气笑,还有心情开他的玩笑。
“总之,咱们俩最合适。”
“我就不信,你真的耐得住寂寞一辈子不要男人,既然要男人,你还能寻到比我更合适的吗?”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陆栩生开始跟她分析,“你别怕,你在意的那些在我这都不是事,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一定挡在你面前,不叫任何人说你半个字。”
“程亦安,离了我,你无非是自在一些,可也有隐患,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保护不好自己,在我这,”陆栩生拍了拍胸脯,
“你为所欲为。”
他用了“为所欲为”四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四字真的很有吸引力。
程亦安前世被家族责任所困,被世俗礼法所困,被三从四德所困,一辈子像是笼中鸟,从未随心所欲活过,这辈子所盼不过是随心二字。
其实,担风险的是陆栩生,又不是她,她能比现在更差么?
决定就在一瞬间做的,程亦安想明白后,笑眼弯弯睨着他,
“你别后悔哦?”
陆栩生不服道,“我像个会后悔的人么?”
事情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决定搭伙过日子。
相视一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陆栩生松了一口气,程亦安也定了心。
再看一眼。
气氛忽然就变得不同了。
真正做夫妻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
程亦安双手绞在一处,慢腾腾移开视线,眼神往桌案上的账簿瞅。
这是陆栩生的小金库。
眼神又溜回来,“随我花?”
陆栩生无语,“那是自然。”
程亦安于是挪了挪身,开始一本正经翻阅账本,
“还是得买个宅子。”
陆栩生正待喝茶,听了这话又搁下茶盏,“买宅子作甚?这不够你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瞪他,“我现在可是没娘家的人,若哪日你凶我,我也有地儿去。”
陆栩生黑脸,“我凶过你吗?”
程亦安委屈,“怎么没有?你前世不说话就是凶了。”
陆栩生不说话时才真正吓人,那双眼黑沉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程亦安前世最怕他不说话。
陆栩生抚了抚额,“那我今生多说话。”
程亦安顺杆子往上爬,“不许给我立规矩,不许约束我。”
“怎么可能?”陆栩生心想前世他这个丈夫是做的有多差劲,让程亦安对他这么不放心,
“你只要别不让我上榻,我什么都应你。”他眼神直勾勾的。
气氛很快就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微微红了脸,撇了撇嘴不吱声。
不一会用了晚膳,陆栩生去书房忙,程亦安在院子里消食。
雨渐渐停了,乌云消退,当空露出一片下弦月的轮廓。
程亦安望着那片薄薄的月色,想起死在城外香山寺的母亲,唤来李嬷嬷吩咐,
“您准备些香油钱,打点行装,遣人去一趟香山寺,过两日我要去香山寺给娘亲做法事。”
李嬷嬷应是。
今日之事耗了程亦安不少心神,消完食便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早早卧去拔步床上,翻出前日看过的话本子继续看。
陆栩生回来时,已是戌时末。
窗外雨雾已退,空气清明,廊外灯盏徐徐将夜色撑开,衬得晚风也很是温柔婉约。
陆栩生进来先往拔步床看了一眼,巴掌大的小脸偎在被褥里聚精会神看话本子,肌肤雪白剔透,眼神也软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戎马一生搁在心底深处的一抹慰藉,陆栩生唇角展平,折去浴室沐浴。
稀里哗啦的水声比往日清晰。
程亦安慢吞吞收了话本子,将一侧帘帐搁下,留下半幅,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不一会,水静声止,
脚步声传来,愈近愈重。
仿佛往床榻内看来一眼,程亦安连忙错开脸,抬手拨了拨垂在肩后的长发,余光中,那人已拿着那日的枕巾,往榻上来,无需邀请,仿佛是老夫老妻,动作流畅而自然。
灯一吹,屋子里陷入黑暗,床榻往下一陷,熟悉又陌生的清冽气息裹挟着皂角的清香,强势地灌入整张拔步床。
他的存在感,一如既往的强。
程亦安无声地望了望帐顶,枕着手躺下。
“往后你都睡里侧?”陆栩生挪上塌与她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没好气道,“难不成想我伺候你?”
过去妻子睡外丈夫在里,方便妻子侍奉丈夫。
夜色里传来他一声轻笑,
“嗯,换我来伺候你。”
程亦安勾了勾唇,慢慢屈起一侧膝盖。
旋即,剩下半幅帘帐也被他压进榻内,人也躺了下来,空气没了流动,帐内呼吸跟着重了几分。
突然很安静。
程亦安想起前世的洞房花烛夜。
紧张,害羞又期待,乖巧地躺在被褥里等他过来。
陆栩生当然没有迟疑,很顺利就同了房,就是太痛了,她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这么痛,后来几乎是被动在承受,陆栩生好像也察觉到她疼痛难忍,草草了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数日过后才慢慢适应。
陆栩生平日虽不声不响,在这一处却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习惯掌控,不知温柔为何物,痛是痛快,也能要人命,久而久之,他每夜都能要,她就有些力不从心。
更可恨的是,白日对她冷冷淡淡,夜里却能跟在她在床笫之间缠绵不休。
气不气?
范玉林就不同,会在意她的感受,甚至会讨好她,如果她不喜欢,他就能停下来。
出神的这一会儿,程亦安才发现自己没盖被褥,小腹发凉,连忙扯一扯褥子,很轻易就扯过来覆在身上,
她发现陆栩生没盖褥子,“你不盖?”
恍惚想起前世他们从不同衾,各人一床,今生一开始便是分床睡,陆栩生没将褥子拿过来,这会儿榻上只有一床褥子。
片刻陆栩生嗓音传来,“我不冷。”
“要去拿褥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必。”
程亦安也不能独占被褥,便往他的方向拱了拱,将整个身子拱入褥子里。
陆栩生夜视极好,将她笨拙的样子看得明白,他笑了。
程亦安没好气,朝他的方向白了一眼,“你笑什么?”
也没指望他回答,陆栩生也没答,
不一会见程亦安缩在被褥里,他问她,“冷吗?”
“还好。”
那就是有点冷。
陆栩生侧过身,面朝她的方向,掀开一角被褥,将身子靠过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亦安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度贴过来,她暗暗吸了一口气。
很奇怪的感觉。
哪怕是前世洞房花烛夜都没有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小心翼翼的。
前世他们不曾这般迟疑,很顺利就做了。
而现在,身后陆栩生没动。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刻意避开了,不让自己那儿碰到她。
程亦安微微往身后抬眼,视线不偏不倚撞入他黑眸里。
陆栩生单手撑着脑看着她。
程亦安想问他为何还不开始,陆栩生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手搁下了,人彻底躺下,修长的胳膊顺着她后腰绕过来,慢腾腾覆在她小腹处,将她拥住了。
宽大手掌覆满老茧,有滋生痒意,却是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往上,也没往下。
就这么抱了她一会儿。
程亦安忽然之间明白了。
好不容易重逢,他们都很小心翼翼,生怕用力过度,破坏这片平衡。
第12章新婚燕尔
程亦安认为自己该给他一些鼓励,于是搁在胸口的手缓缓往下,最后覆在他手背之上。
柔柔软软的似水,似云,覆过他心尖,似钩子将克制的潮涌给勾了出来。
陆栩生收到信号顿时翻转过身,欺压
过来。被褥空间被挤得十分狭小,周身均是他侵略般的气息,裹挟着褥子里的热浪很快烘红了她的脸。
前世那种害怕的感觉又上来了,程亦安下意识闭上了眼。
陆栩生看着她紧闭的双目,逼着自己放缓呼吸,长臂往下拖住她,最后捧着她的蝴蝶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个人离得更近。
终于贴上来了。
程亦安能感觉到那双锋利的眼咄咄逼视她。
指腹顺着她薄薄的脊背往下,勾出腰间的系带,很快腰间一空,再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程亦安捂住了脸,过了一会儿没动静了,她又忍不住悄悄漏出一条缝。
屋子里还留着一盏小琉璃灯,适应黑暗后,有微弱的光芒洒进来。
入目的是他雕琢般的鼻锋,极其锐利笔挺。
轮廓分明的下颚蜿蜒往下,是流畅的肩身,
陆栩生平日爱着深色的窄袖长袍,身形挺拔又修长,是很清隽的姿态。
而此时此刻,褪去了掩护,成熟体格撑起的线条,结实,贲张,精壮而又匀称,隐忍蓄发的力量美。
看得人口干舌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很快,程亦安没功夫去想,因为他的刀锋已到达战场。
她羞得想蜷缩,吻落在她捂着的手背外,从面颊往下,细细密密的濡湿在脖颈耳际逡巡,程亦安这下缩得更厉害了,偏生如同被钉住的风筝,无处可逃。
陆栩生不一样了,他在试着放缓节奏,或者说试着温柔,可惜功夫还不到家,她痒的厉害,反而憋出一声笑。
陆栩生顿住,沉着眼不恁看着她,“你笑什么?”
程亦安可不敢说,抬手抚上他的脖颈,这一下忽然触到那块伤疤,指腹微麻,她当然知道这块伤疤意味着什么,想起陆栩生在白银山九死一生,想起他前世战死沙场,心隐隐被刺痛了下,
罢了,狠就狠点吧。
程亦安垂下眸认命道,
“你还是照你的来吧....”
破罐破摔。
陆栩生看着她乖巧认欺的样子,胸膛闷出一声笑。
“好,你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着这声话落,他滚烫的气息热烈地凌迟着她的脖颈下颌,双臂不知何时被他摁住往上压在她头顶,另一只宽掌覆住她,几乎要将她碾碎,他强势依旧,又带了几分克制的温柔。
所到之处,密密麻麻的汗液炸开,想逃又忍不住想沉沦,程亦安很快软了下来,像是黏黏腻腻的一滩水任由他陷阵。
在她最无防备之时,冲破藩篱越过高山深入峡谷。
程亦安倒吸一口凉气,纤细的胳膊圈住他脖颈,溢出一丝疼,撑得难忍。
陆栩生停下等着她缓过神。
他摸着她湿漉漉的额头,扯来一块衣裳拭去她的大汗,她听着他深浅不一粗声,隆隆的心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浓密卷翘的眼睫还在轻轻颤动,双目湿漉莹亮,柔柔望着他,勾魂一般。
陆栩生呼吸吃紧,“可以了吗?”
她颤巍点头,“嗯....”
这话像是点醒一头沉睡的雄狮,吻一块送给她,脊背由他拖住,他很轻而易举就掂着她身子,将她压入无边无际的沼泽。
她结结实实感受到了文臣与武将的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被浪经久不息,一阵一阵漫过她灵台鼻尖,她抽搐着犯着哆嗦喘不过气来,到最后缓过劲来人已在他怀里被他搂着,他掌心搭在她纤纤的腰肢,抚着她脊背,等着她平复。
程亦安将脸埋在暗处不吱声,跟个猫儿似的蜷在他怀里。
陆栩生知道她好了,轻声问她,“抱你去沐浴。”
前世可没这般体贴,可见男人还是得经历才长进。
程亦安浑身懒洋洋的,压根不想动,她摇了摇头。
陆栩生笑,“那再来一次?”
程亦安气得抬腿去踢他,可惜纤肢酸胀无力也不过是给他挠了挠痒。
想起这厮前世的“劣迹”,程亦安裹着衣裳坐起,一本正经与他商议,
“咱们定个规矩,一旬不超过五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你的意思是隔日一回?”
刚结束就被妻子约束同房频率,陆大将军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有些不妙的联想,黑黢黢的一双眸子戳着她,
“你不舒服?”
看样子可不太像。
陆栩生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程亦安骗不了他。
程亦安面颊一热,避开他探究的视线,“纵欲伤身。”
想起隔日一回也太多了,她绵绵望着他,“要不,一旬三回?”
陆栩生气得将她人连通衣裳一同裹住,送去浴室。
铃铛一响,李嬷嬷进来收拾屋子,面色古怪往屏风处瞟了一眼。
过去每每陆栩生在屋里,便将下人使得远远的,她还当小夫妻夜夜笙箫,直到此刻才知道,今日才圆房。
换做是寻常,她定要问个究竟,可如今姑娘与老太太那边生了嫌隙,她这个老太太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手就不好伸太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被陆栩生抱去又送回来,等陆栩生洗好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黎明时分被朦朦胧胧弄醒。
还一旬三回呢,他一夜都能要两次。
程亦安就知道这厮本性不改,她非往被褥里退,将整个脑袋闷在里头,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陆栩生怕她闷坏了,将人拖回来,把脸蛋儿从被褥里剥出,程亦安气得转过身,这下更中了他的意,他贴过来,一个不慎被他得了逞。
比起昨夜,这回他倒是极有耐心地研磨,程亦安又气又笑,
“你快些...”娇娇喘喘的一把嗓子,能掐出水来。
“如君所愿。”
程亦安当然有法子治他,清晨用膳后,便告诉陆栩生,
“我过几日要去香山寺给我娘做法事,做法事前后三日均要斋戒,要不然这段时日二爷便去前院歇着?”
陆栩生坐在她对面喝茶,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茶盖拨动,看着程亦安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明显是被滋润过的花儿,不恁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你这是过河拆桥!”
刚刚快活了一场的程亦安:“......”
“咳咳咳,你到底答不答应?”她红着脸瞪过去。
陆栩生轻哼几声,抿了一口茶搁下,起身往外走,
“不碰你便是,搬去前院免谈。”
给岳母做法事,这事陆栩生肯定得配合。
待陆栩生一走,李嬷嬷带着人进来收拾桌案,程亦安坐在罗汉床望着她,李嬷嬷便知她有话要说,待小丫头出去后,难为情地唤了一句,“姑娘....”
程亦安让她坐,李嬷嬷不敢,交着手立在她身侧,
“我与祖母的事您知道了?”
昨日之事,她不信老太太不会遣人来知会李嬷嬷,
李嬷嬷涩声回,“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颔首,“嬷嬷,您是我的乳娘,一路将我养大,我对您感恩戴德,只是我这儿也绝不准许有人背叛我,嬷嬷自个儿想吧,往后是照旧事事以祖母为尊,还是跟着我,您决断。”
李嬷嬷昨夜收到老太太的消息,一宿没合眼。
继续帮着老太太看着程亦安,程亦安必定不会听之任之,而程亦安呢,无父无母,是她照料长大的,早就生了感情,二来,程亦安如今是国公府世子夫人,未来的掌家主母,跟着她更有前途,是以一夜辗转反侧,她打定主意,“老奴已想好,往后事事听姑娘调派。”
程亦安熟知祖母习性,用人三分信任,七分手段,遂问她,“祖母可握着您的把柄?”
李嬷嬷苦笑,“倒没别的,就是我女儿女婿在老太太嫁妆铺子上当差。”
程亦安明白了,
“此事我心中有数,祖母那边您先应付着,不急着撕破脸面。”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
李嬷嬷到底能不能用,还要再斟酌,但眼下还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那现在,嬷嬷可以告诉我,我母亲嫁妆何在了?”
李嬷嬷知道这是投名状,不说实情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遂凑过来,一五一十告诉她,
“先夫人的嫁妆先是贴补了一部分家用,余下的在她故去后,被老太太收在院子里,程家每一位新妇的嫁妆单子都在戒律院存了一份,老太太没有动,一心替您收着,里头的金银首饰家居摆件都添在您的嫁妆单子里,就是一间铺子和压箱底的两千两银票被二老爷输了。”
程亦安惊道,“父亲输了我娘的嫁妆银子?”
李嬷嬷道,“可不是,二老爷刚回京那会儿,知道您和夫人的事,心里头过不去,消沉了好一阵,那一阵子日日去外头喝酒赌博,您也知道,咱们四房一直靠着族里年底分红过日子,老太太手里办了几桩事,哪有银子给二老爷偿还赌债,无奈之下,便挪了夫人的嫁妆。”
程亦安闭了闭眼,气得没说话。
李嬷嬷又道,
“昨个儿老太太与您袒露实情,也是没法子的事了,因为她老人家现在拿不出钱赔这笔银子,二老爷更不消说,这些年进的少出的多,还有一家子要养,平日全靠公中月例度日,大额便得等年底分红了。”
李嬷嬷给她出主意,“老奴给您说实心话,马上年关,待长房分红时,您趁机去程家,将银子拿回来便是。”
程亦安看了一眼李嬷嬷,便知她是实心替她谋划,“我知道了。”
“嬷嬷在程家想必也有些交好的,得了消息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嬷嬷忙道,“这是自然的。”
前世程亦安满心满意信任祖母,哪会懂得经营人脉,如今李嬷嬷便是她在程家的眼线了。
又过了两日,程亦安带着人前往香山寺给亡母做道场,在山上住了两日,到月底方回城,回府的这一日夜里,胶州卫所出了大案,皇帝命陆栩生亲自去一趟,陆栩生这一去又是好一阵子,程亦安就在府上陪着妯娌小姑子们绣花喝茶。
京城勋贵极多,官宦如云,大大小小的宴席不知凡几。
陆栩生不在府上这段时日,程亦安就吃了三家的席面。
到了九月十三这一日,是吏部尚书府上郑老爷的夫人五十大寿。
而这郑老爷不是旁人,就是程亦彦的嫡亲舅舅,程明昱的大舅子。
明澜长公主莅临。
郑家与陆家也有渊源,程亦安陪同大夫人和大嫂柳氏赴宴。
程明昱这些年深居简出,除了在都察院忙碌,几乎不去任何府上吃席,让儿子送了厚礼,就不曾露面。
明澜长公主本与郑夫人相识,今日倒也不是冲着程明昱来的,也不觉得失望,可就在午宴过后听戏时,不知怎么往人群扫了一眼,瞧见一位少妇穿着一身桂花黄的对襟长褙,文文静静坐在花厅窗棂下,斜阳漫过她周身,她肌肤雪莹,眉眼生笑,有几分不动声色的惊艳。
长公主不知怎么就被触动了,身侧女官察觉她的视线告诉她,
“这是陆栩生的新婚妻子,程家四房的女郎程亦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就是这一眼,众目睽睽之下,程亦安被长公主强行带走。
郑家上下阻拦不及,陆家大夫人连忙回府报讯,
“了不得了,快些去给栩生送信,他媳妇儿被长公主带走了。”
二夫人王氏和老太太均是一晃。
这事一出,意外也不意外。
明澜长公主此人行事极其霸道,不按常理出牌,过去为了逼着程明昱见她,做出过许多荒唐事,这其中包括为难程家的子侄女眷。
所以程亦安并非是第一个被“请”去长公主府的程家人。
但今日长公主掳了她,实打实震惊整座京城。
就连素日纵着公主胡闹的府中长史也生了忌惮之意,忙劝道,“殿下,她可是陆栩生的妻子,陆栩生此人,惹不得。”
长公主殿下雍容坐在鸾车,枕着一件虎皮褥子,回想方才那一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赏心悦目,修长的护甲懒懒拖着雪腮,不在意道,
“惹不得也惹了,就因为她是陆栩生的妻子,才有分量。”
陆府这边人仰马翻,人是在大夫人手里出的事,大夫人急得直掉眼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不,我这就带人去长公主府要人。”
二夫人这个时候就显出她的担当,没有趁机数落大夫人,倒是比谁都镇定,她摇头道,“不必,长公主要逼出程明昱,咱们陆家去再多人都没用。”思忖片刻,二夫人吩咐身侧嬷嬷,“快去取我的品阶衣妆来,我要进宫见皇后。”
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圣上出面,逼着长公主放人。
长公主是先帝和今上唯一的妹妹,整个大晋唯一的公主,座下封邑甚广,府邸亲兵一千,帐下门生来来往往,在朝中极有影响力,除了皇帝她谁的面子都不给,甚至偶尔疯起来时皇帝也奈何不了她。
如兰和如惠被关在倒座房,程亦安则被带来了长公主的暖厅,说是暖厅实则便是在花厅四周垂下卷帘,掩上格栅,搁上两座炭盆。
暖厅正中有一条长长的紫檀雕花大案,上头摆着一硕大的云龙戏水端砚,各式各样精致贵重的湖笔列了整整一排,每一物无不奢华靡丽。
长公主爱作画,回府径直在大案后坐下,着人摊开绢帛,摆上颜料,开始落笔。
程亦安就跪坐在她对面的小几,静静看着这位疯名在外的长公主。
长公主此人霸道嚣张,喜怒无常,她膝下无子,孤身一人,无所忌惮,偏又手握权势,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陆栩生不在京城,除非程明昱出面,否则没法收场。
堂伯父会来吗?
程亦安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分量,更重要的是,一旦今日俯首,保不准明日长公主故技重施,于程家女而言,便是无尽的灾难。
所以,程亦安要自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起前世这位长公主的种种做派,她很快有了主意。
第13章放人!
长公主大约心里搁着事,草草勾勒出一个山庄轮廓,便没了兴致。
时不时托腮瞧一眼程亦安,真真是一亭亭少女,腰线又直,坐姿端秀,裙摆如同花瓣,将她簇成娇艳的一抹花蕊,煞是养眼,更难得是一双亮澄澄的眸子仰望着她,并无惧色,
这很罕见。
“你这小娘子,倒是胆大得很,竟敢瞧本宫。”
程亦安哂笑一声,“殿下肤若凝脂,臣妇瞧着便挪不开眼。”
“花言巧语。”长公主轻哼一声,心里却很受用,无论哪个年龄阶段的女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容貌,更何况长公主还在热情地求偶。
长公主已四十出头,梳着高高的凌云髻,一双黑眉如裁,长长深入鬓角,凤眼狭幽甚有凌厉之势,肌肤自然是白皙的,只是到底上了年纪,眼角已现了皱纹。
“不过,”奉承的话听多了,她腻歪,执笔遥遥点了点她眉心,
“本宫肌肤再美,也美不过你这样年轻的女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嫩生生的,跟剥出来的鸭蛋一般。
长公主也曾年轻过,想起自己最美的年纪不曾与心爱男人共度,眼底涌现一片苍凉。
这话换做旁人又该慌张,不知如何圆过来,程亦安倒是正中下怀,
“果真?”她笑吟吟地抚着自己面颊,好似不敢置信,“那是因为臣妇常抹一种叫五白散的玫瑰露。”
程亦安为何这般说是有缘故的。
每年年终,皇室宗族举行祭祀大典,堂伯父程明昱以朝廷第一人的身份主持祭祀,这是长公主每年唯一名正言顺见到程明昱的时候,长公主殿下瞧着年近半百的男人卓立丹樨,一身绯袍如猎,依然风华绝代,便喃喃失神,“程郎风采依旧,而本宫老矣。”
至此,长公主命人四处求驻颜之术,到几近疯狂的地步。
对于一个无儿无女,一心追求心上人的女人来说,容貌便是她的命根子。
而程亦安前世在益州,曾开了一家香膏铺子,做的就是这门生意,里头有些能人干匠,研制了不少方子,在当地卖得风生水起。
五白散玫瑰露便是其中之一。
果不其然,长公主被勾起了兴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玫瑰露?”
长公主想了想,“此物本宫不知凡几,好似没这等奇效。”
“那要看是什么方子,臣妇这张方子与旁个不同,殿下若有兴致,臣妇可当场为您配置。”
左右坐着也是坐着,长公主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吧。”
随后程亦安请长史给她准备笔墨,当场写下一张花料单子,让人去搜罗来,长公主府上的下人日日为此筹谋奔波,配料均是现成的,且是整个大晋境内最好的,大多花料府上便有,没的很快也去外头铺子买了来,堪堪半个时辰就配齐了。
程亦安顺势提出要如兰和如惠两个丫鬟帮衬,长史会意命人
将两个丫鬟放了。
如惠和如兰显然是为长公主威势所摄,进来时眼角挂着泪,蹑手蹑脚,战战兢兢,程亦安连忙用眼神示意二人镇定,莫要惹长公主不快。
这个时候的如兰和如惠压根还不大懂如何制露,程亦安不过是寻个借口释放她们,眼下这瓶香露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程亦安不敢大意,借口时辰不早,不敢耽搁,从长史手中借调了人手帮衬。
长公主香房里的侍婢心思灵巧,手艺娴熟,程亦安甚至不必亲自动手,每一色花料亲自称好配好,交予她们捣沥便可。
菖蒲花露十钱,明前的雨水半盏,立秋当日的露水十钱,这些旁人家里不一定有,长公主府每日有专人采集花露,这都是现成的,还有玫瑰花蕊十二两,白菊花五两,用的最好的白菊,菊瓣硕大如伞,花茎根根饱满明丽,此外白术,白芍,白茯苓,白芨,与白芷花蕊各五钱,外加一种极其珍贵的白僵蚕十克,便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当然还有更精进的方子,只是事急从权,少不得先凑合着用。
用清一色长沙窑霁色的小套碟装着,有的煮水,有的捣炼,有人捣,有人沥,最后汇至程亦安跟前。
五白散的方子,长公主并不陌生,捣药场景长公主更是司空见惯,不过美人挽袖露出一截粉白的手臂,葱白玉指纤纤灵动,倒也赏心悦目。
五百散的方子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程亦安当然知道这个方子还惊艳不了的长公主,她悄悄唤来如惠,让她回陆府取一样东西。
大约半个时辰后,各处花露药汁均已捣就,如惠也取了宝贝来,这是一种绿榄油,得多亏她前时段日闲来无事,购了些绿油果,在自个儿府上捣了一瓶油,果肉与果油混入一处装在棕色的小玻璃瓶里,待数日过去沉淀后,如今只得了手指根那么一截金黄的油。
此才是程亦安的杀手锏。
将玫瑰露五白药水配好倒入一个透明的琉璃瓶中,最后将此物混入其中,勺子舀起来,恍若一段流金倾泻,叹为观止。
玫瑰油露制好后,当然不会立即在长公主脸上试验,长史唤来一女官,程亦安让侍女帮着在女官脸上覆上厚厚一层油露,一炷香过去了,将其脸洗净,女官肌肤冰冰凉凉,明显白了许多,不仅如此,双手覆上宛如刚剥除的荔枝,水灵灵的实在让人叫绝。
不必迟疑,下人立即抬来躺椅,铺上一床舒适的兽皮毯子,长公主躺上,这回程亦安亲自服侍她敷脸,又是一炷香功夫。
众人七手八脚帮着长公主收拾干净,长公主摸了摸自己脸蛋,那个叫嫩得出水,再瞧众人眼底的惊艳之色,长公主便知效果奇佳,
“你这女娃倒是有些本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莞尔一笑,“公主受用便是臣妇之福,”说着便将方才写的方子双手奉上,
“殿下,五白玫瑰精油露的方子就在其上,您平日便依此研制,每日敷上一回,不出一月,必定是童颜永驻。”
童颜永驻是夸夸其谈,不过一月回春也不是不可能。
长公主见程亦安识趣,心里很满意。
她喜欢聪慧有眼力劲的姑娘。
朝长史瞟了一眼,示意他收下,随后问程亦安,
“孩子,你叫什么名?”
程亦安答道,“臣妇亦字辈,闺名一个‘安’字。”
“安安,”长公主叨念一声赞好名儿,心想也不能亏了她,指尖按着眉心,沉吟道,“本宫在京城各集市有铺子数十间,这方子便当你入了股,回头卖了银子会分与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简直是额外的惊喜。
经营铺子耗神耗力,进货出货收支工钱,哪一个账目不需要盘?前世她为了打点家业,生生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如今有长公主做靠山,坐着便能收银子岂不妙哉。
人便是这样,你让一步我让一步,路便宽了。
程亦安腼腆地谢恩。
长公主神色淡然颔首。
其实今日之事到这里算是完满解决了,许了人家入股,便不可能再为难这个女娃,至于那个人,长公主是不期待了,她心知肚明,他不可能来,认识他整整三十载,他与她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行君子之风,遥遥行一礼便离开。
这又不是她头一回为难程家的人,他露过面吗?
从来没有。
只轻描淡写递一份折子去皇帝案头,让皇帝命她放人,不曾掀动半分情绪。
明知无用,为何还要做呢。
大抵是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吧。
寒风袭来,轻轻掠起一片帘角,硕大的前院空寂无人,晚霞已褪尽最后一抹颜色,天将黑,该送女娃回去了...长公主慢慢直起身子,眼底是深掠不去的寂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时,台阶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殿下!”
是长公主府侍卫首领的嗓音,带着急切,激动。
长公主抬眸,蹙着眉,见他冒冒失失露出不悦。
只见那侍卫小心翼翼捧着一物上前来,
“殿...殿下,程大人来信了。”
长公主怔愣了一瞬,“哪个程大人!”
殿下这是呆了么,还能有哪个程大人,
侍卫忙道,“自是都察院首座程明昱大人呀!”
一个平平无奇的信封被递到长公主眼前,长公主痴痴凝立还未反应过来,信不曾封口,里头雪白的信笺滑落,长公主慌忙接过,摊在眼前,两个字霍然映入眼帘。
无比熟悉的字迹,铁画银钩,苍劲挺拔。
是程明昱亲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竟然给她写信了。
平生第一回对于她胡闹的行径给与反应。
长公主心忽然擂鼓一般震动,满腔的情绪绞在心口宣之不出,手臂撑在桌案,双肩战栗片刻,泪珠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恐泪水沾湿了信笺,她忙又别去泪珠将信给捧起,招来程亦安,
“安安,来瞧你伯父的书法...”
程亦安见她情绪忽然失控,心里无比惊异,慢腾腾挪过来,凑上去瞄了一眼。
上头直挺挺写着两字:
“放人”。
程亦安扶额。
长公主殿下是如何能做到无视这二字的涵义,心无旁骛欣赏堂伯父书法的?
她暗暗咋舌。
不过细看来,当真是好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二字是柳体之筋骨,一笔书的写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最后一捺急促收笔,带出一尾凌厉,将满腔愤怒宣于纸上。
程亦安印象里堂伯父喜怒不形于色,还从未气成这样。
但长公主不在意,她拭了拭泪,含笑与程亦安道,
“安安,你是带福气的好孩子。”
长公主真非常人,愣是不觉半点冒犯,将这二字当成了宝。
程亦安心下叹然,换她坐拥荣华富贵,今日打马,明日出游,过神仙日子便是,何苦为了个男人人仰马翻纠缠不休的。
堂伯父此二字说放人,未必不是让长公主“放手”,可惜长公主偏执到一定境界愣是叫人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这还没完。
长公主捧着程明昱的书法,舍不得挪开眼,很痛快地吩咐长史,“去我库房将我少时戴过的那对翡翠镯子取来。”
“臣遵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多时,长史亲自去库房取来两个锦盒,双双打开搁在程亦安面前。
这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玉镯,虽不是满绿,那一截绿花无比灵动艳丽,整个镯子如玻璃般清澈透明,是举世罕见的宝贝,更难得是两只镯子几乎一模一样。
程亦安暗暗吸气,朝长公主欠身,
“殿下,此二物价值连城.....”
“对,所以赏你了。”长公主挥挥手,无比潇洒地截断她的话,“我年轻时戴过,如今戴不上了,给你最好。”
程亦安不敢接,惶恐地看了一眼长史,长史朝她微一摇头,示意她不必推拒。
程亦安只得屈膝,
“臣妇谢殿下恩赏。”吩咐如蕙接过。
长公主眼里已经看不到她,兴致勃勃将那幅字递给长史,“将它裱起来,挂去我书房。”
随后没有人再管程亦安,一行人簇拥着长公主和那幅字往后院去了。
程亦安交握着手直愣愣看着,这公主府的人个个不能常理度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全须全尾离开长公主府,又得了赏
赐,程亦安心情也不错,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已有马车在门口相侯。
来接她的,程亦彦。
瞧见程亦安出来,连忙迎上去,上上下下打量她,
“安妹妹,可有哪儿伤着碰着了,长公主可曾为难你?”
程亦安将赏赐捧给他瞧,“没呢,我好得很,给二哥哥添麻烦了。”
一脸憨柔的笑。
程亦彦在亦字辈男孙中行二,底下的姐姐妹妹均爱唤他二哥哥。
程亦彦一听这话,直皱眉,“说的什么话,是我们连累你了,来,快些上车,我送你回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亦安真的很敬佩程亦彦。
程家无论哪房,也甭管是在室女还是外嫁女,姊妹们在外头受了委屈的,通通是程亦彦出面撑腰,程家有这样的继承人,合该长盛不衰。
程亦彦亲自掀帘送她上马车,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样子直摇头。
换做旁人今日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偏她天真烂漫,不识贼人险恶。
看着她没事,程亦彦也松了一口气。
马车徐徐回了陆国公府,程亦彦亲自送人,陆国公府无话可说。
陆栩生这厢夜里收到飞鸽传书,连夜往京城赶,次日午后方抵达,先进了宫与皇帝复命,随后将长公主的车驾挡在东华门外。
长公主随扈一百人上下,而陆栩生单枪匹马独立桥头。
那匹火红的赤兔马腾空一跃,马背上的男人身姿笔挺,眉目凛然,浑身一股兵戈之气。
长史瞧见这般场面直捂脸,侧身偷瞄了一眼鸾车上的长公主。
长公主倒是神色平平,手撑额懒懒淡淡回他,
“人本宫已完好无缺放回去了,念在事出有因,本宫就不治你冒犯之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显然不吃她这一套,手握缰绳,抬手从掌心震出一物,那一抹薄薄的名帖直直朝长公主鸾车飞去,公主府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纵身一跃在半路将之拦住,随后递到长公主跟前。
长公主探头一瞧,这是一张名剌,杏花黄的硬宣所制,当中印着一四季如意结,上书程明昱三字,只是名剌被利物削成两半,在长公主看第二眼时已从当中炸开。
长公主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你敢对本公主不敬?”
陆栩生端坐马背,不徐不疾地笑着,“陆某当然不敢对长公主不敬,不过再有下次,陆某保不准一个不慎,削了程大人一根手指头来给殿下助酒....”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软肋。
长公主如何对付程明昱,他如何对付长公主。
这叫以魔法打败魔法。
长公主拔身而起,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陆栩生神色淡漠,“陆某没什么不敢的,殿下敢做的事,陆某敢,殿下不敢的,陆某还敢,殿下好自为之。”扔下这话,他调转马缰,从桥另一头疾驰而下。
长公主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指着他背影骂道,“狂悖之徒!”
这一路至回府,脸上的青气犹未退。
这话旁人说出来,长公主只当泄愤,但陆栩生不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忍辱负重蛰伏三月也要手刃杀父仇人的男人,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被人威胁的滋味很不好受,长公主左思右想想了个辙,
“安安跟着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来人,去梨园挑选三五模样好性情好的小郎君过来,好好养着,回头给安安舒筋解乏。”
第14章不知妻美陆栩生
陆栩生离开皇宫,又去了一趟都督府,至晚方归。
顾不上去二夫人院子里请安,径直回了宁济堂。
程亦安早得了消息知道他要回来,一应用物都给他预备着,见他风尘仆仆的,含笑迎过来,
“二爷回来了,预备了水,你一路劳顿先洗洗吧。”
陆栩生负手立在帘内,静静打量她,见她神色无异,眉心方舒展开,
“怪我,不曾往你身边安排暗卫,让你被长公主带了去。方才我已吩咐下去,往后让裘青跟着你。”
裘青是他的暗卫首领,跟着他从白银山杀出来的悍将,当年活着回来的一百将士,皇帝全部赏与他做私兵,他们是他的麾下,也是他的兄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活着安虞最重要,程亦安没跟他客气,给他斟了茶,便催他去沐浴更衣。
随后夫妇二人便往二夫人院子来。
昨日二夫人为了程亦安进宫搬救兵,为此程亦安特意来道过谢,婆媳前世隔阂甚深,这一世亲近她不可能,但求相安无事。
用过晚膳后,二夫人忙问陆栩生,
“你回得这样急,差事可办好了。”
陆栩生太了解自己的母亲,担心他为了程亦安耽搁了公务,当娘的盼着女婿一心扑在女儿身上,却不愿儿子耽于情爱。
“料理得差不多了,不然儿子也不敢回来。”
二夫人就踏实了。
程亦安在一旁听着静静看了他一眼。
这男人还真是长进了,换做过去他嘴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如今嘛倒还知道两头瞒。
嫁个成熟男人就是好,她也能跟着省不少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夫人见儿子脸上倦色难掩,便知他昨夜定是星夜兼程,摆摆手放他们回去,
“明日也不用来请安。”
陆栩生笑着应下。
回到宁济堂,程亦安料定陆栩生要补眠,不敢耽搁时辰,自个儿也赶忙去浴室洗漱更衣,待她收拾停当进屋,陆栩生果然已躺着了。
她轻手轻脚往拔步床内探了一眼,瞧着眼阖得紧,呼吸也均匀,当是睡着了,那她就干脆不急,悄悄来到南窗下的炕上准备再盘一盘家底。
刚将裙摆也挪上去,便听得那人遥遥传来一声,
“还磨蹭什么,还不来睡?”
程亦安顿时小脸一垮,“你还没睡着?”
“没,等你呢。”陆栩生闭着眼揉了揉眉棱,嗓音极是疲惫。
程亦安没法子,只能重新将账簿收好,吹了灯,提着裙摆上了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帘帐刚放下,那铁钳般的胳膊忽然伸过来,将她拦腰搂过去,程亦安惊呼一声,人已被他欺压在下。
瞧他这一气呵成的摸样,哪有半点困顿?
程亦安膝盖顶在他胸膛,气得瞪他,“赶了一宿路,又忙了一日,急什么!”
陆栩生发笑,将她额尖的乱发拨开,“怎能不急?先前你要斋戒,如今又出去半月,林林总总二十多日过去了,欠了几回?”
程亦安面颊一热,调转身子便往里侧逃,“你爱惜些身子吧,前世死得那样早,孰知不是奔劳过度的缘故。”
“一夜没睡算什么,行军时三日不睡都是家常便饭。”陆栩生重新将她拖回来,已轻车熟路卸她腰带,
程亦安这回没挣扎了,捂着脸随他摆弄。
陆栩生看着鸵鸟一般的她,气得拍了拍她的丰臀,
那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一丝旖旎实在叫人害躁。
程亦安恼了,转身去推他,原也没用多少力气,那陆栩生顺势便倒下了,长臂一带,程亦安便已“反客为主”。
双掌跟钳子似得摁住她动弹不得,嘴里还在笑,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体贴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亦安也不甘示弱,红彤彤着脸回,“嗯,这不是怕陆都督奔袭一夜不行么...”
陆栩生气笑。
今夜是如兰当值,程亦安吩咐过她,姑爷要早睡,院子里人都使开,不要闹出动静,如兰便将值守的丫鬟婆子使去了后罩房,仆从也是人,主子们歇了,就该她们受用了,三三两两聚在灶房边上的茶水室吃点心嗑瓜子,说着白日的趣闻。
如兰自个儿抱着一床褥子在西次间的小塌上歇着,刚躺下去没多久,听得东次间内室传来程亦安一声低呼,仿佛摔着了,吓得她爬了起来,忙披上衣裳蹑手蹑脚越过明间至东次间外的珠帘,里面便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
如兰还是第一回见这样的阵仗,小脸红一阵白一阵,倒有些手忙脚乱了。
平日李嬷嬷是怎么吩咐来着,得备水。
对,备水。
如兰匆匆来到后罩房。
婆子们相谈正欢呢,瞧见如兰满脸欲言又止,瞬间便明了。
一个个笑而不语,各自忙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管柴火的刘婆子甚至打趣她,“姑娘是二奶奶的陪嫁心腹,往后这种事常见着呢,这会子红脸将来怎么着?咱们二爷疆场上厮杀出来的,可不
是那些文弱的男人可比,只要他在屋子里,二奶奶就别想歇着了....”
如兰闻言眼瞪得大大的。
别想歇?
方才那一声惊呼实在是听得她心惊肉跳,姑娘娇滴滴地养大,那姑爷高高大大,一身筋骨跟铜墙铁壁的,姑娘受得住他摧残么?
还夜夜要,姑娘哪里吃得住?
这一宿就没睡个安稳觉,以至于次日天亮,程亦安懒洋洋唤丫鬟进来伺候时,就瞧见如兰眼底一片黑青。
程亦安原想问她为何没睡好,瞬间想起昨夜的事,便明白缘故了,顿时自个儿也生了几分不自在。
如兰不比如蕙,心里藏不住事,待如蕙收拾湿帕子和换下的衣裳从夹道往后面去时,便悄悄拉住程亦安的衣角,
“姑娘,您..您昨晚可伤着了?”
程亦安看着小丫头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哭笑不得,她轻轻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别胡思乱想,没有的事...”
如兰还是不放心,“您可不能为了姑爷委屈了自己。”
那事有那么快活么,还夜夜要。
程亦安尴尬,咳了咳道,“等你嫁人就知道了。”
如兰一听要嫁人,那张俏生生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奴婢好心关怀姑娘,姑娘倒拿奴婢取笑。”
陆栩生还在外头等着要吃早膳呢,程亦安不敢耽搁,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行了,你去后罩房歇着吧,今个儿说不嫁,回头可别闹着要嫁。”
前世两个丫鬟被她连累从京城转至益州,都不曾嫁人,今生,程亦安打算好好安顿她们。
那如兰听了这话,又羞又躁,忙顺着夹道躲去了后院。
程亦安从浴室出来,陆栩生已换好一身天青色的直裰,坐在窗下看书。
衣裳并不厚实,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坐姿极是好看,有一种天生的军人气度,哪怕慵懒随性,也丝毫不折了那一身傲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进十月了,京都早已寒霜满地,这样的天气,他竟是连一件厚衣裳都不穿,这男人便是天生的火炉,也好,冬日暖床够用。
李嬷嬷已吩咐人进来摆膳,如蕙过来服侍程亦安梳妆。
程亦安过去被祖母教导,女子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见她生得曼妙明艳,从不许她打扮招摇,今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自然是怎么欢喜怎么来。
“你给我别个眼妆吧。”
如蕙在匣子挑了半晌,问她,“要不奴婢给您画个桃花妆?”
“桃花妆”三字一出,倒是勾起程亦安一桩旧事。
前世蜀中贵妇流行别眼妆,珍珠妆,桃红妆,泪妆,花样应有尽有。
而范玉林每日晨起第一桩事,便是亲自给她描眉画妆,前世直到她发现外室之前,范玉林均乐于此道,那时她觉得多甜蜜呀,夫妻之间如胶似漆,缠缠绵绵。
而陆栩生就不同。
别看这男人在床笫之间十分难缠,下了塌他便是雪巅之松柏,在外,生人勿进不苟言笑,从不往任何女人多瞄一眼,在内,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哪怕夫妻之间小打小闹也不曾。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什么描眉画妆,红袖添香,不存在的。
倒不是程亦安盼着陆栩生这样,而是经历了两世,她才真正领悟过来。
男人嘛,一定要实实在在才好。
像范玉林那般,平日是温柔小意,甜言蜜语,可一旦出事,他就担不住事,仰仗她求助程家,程亦安前世不仅要打点家族产业,甚至<ahref=https:///tags_nan/guang.htmltarget=_bnk>官场往来也得帮他斟酌,而范玉林呢,只需哄她几句给她捶捶肩揉揉胳膊,妻子便为他劳心劳力。
陆栩生就不需要。
挣银子给她花,外头她万事不管,就拿长公主这桩事来说,他就敢拦住人家车驾予以警告,想必长公主今后不敢再动她,有他在,就像有人往她头顶撑起一把巨伞,无惧风风雨雨。
还要情情爱爱作甚?
两世为人,踏实最重要。
陆栩生是最合适搭伙过日子的男人。
思及此,程亦安笑着接过如蕙手中的画笔,
“我自己来吧。”
从今往后,她要学会自个儿给自个儿描眉画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栩生有些饿了,等了半晌,不见程亦安过来用膳,搁下书册往内望去,只见程亦安勾着脑袋在铜镜前折腾,换做过去,他便觉得女人家真是麻烦,如今嘛,只能忍。
半刻钟过去,程亦安给自己画了个梅花妆,一抹横枝从眼下往眼尾蜿蜒而去,在末梢绽开一朵粉红的梅花,只消抿唇一笑,那梅花仿佛被风吹拂,摇曳生姿。
程亦安心满意足出来,见陆栩生还端坐在案后,不曾动筷子,便笑道,
“往后你自个儿先用吧,不必等我,或者去书房用也成。”
她与陆栩生是要长久过日子的,也不必日日黏在一处,夫妻有时候要给彼此空间。
陆栩生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必。”随后拾起筷箸示意她开席。
程亦安便坐下了。
二人均不要人侍奉,如蕙便在一旁候着,程亦安面东而坐,陆栩生面西,晨光恰恰打在程亦安的面颊,映得她两靥生辉,眼尾那朵梅花仿若羽化而去。
美得不可方物啊。
她这个陪着姑娘长大见惯她美貌的女婢都怦然心动了。
如蕙悄悄瞟了一眼陆栩生。
陆栩生专心致志用膳,没有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在出门前问她今日可有行程,程亦安说没有,
“过两日是北府老祖宗的寿日,不是整寿,老祖宗素来不办寿,不过我们这些程家人是该回去吃一顿席面的。老祖宗那儿什么好东西没有,花银子的事她老人家不喜欢,我便打算今日给她绣个物件...”
既然不打算出门,方才梳妆那般久?
陆栩生也没在意。
不知前世她在范玉林那儿是怎么过的,在他这,给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寿宴那日需要我作陪吗?”
程亦安顿时苦笑连连,“你昨个儿放出那样的话,保不准已传到北府,我回头还不知要如何跟老祖宗赔罪呢,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程明昱便是北府老太太的嫡长子,老太太心里能受用?
陆栩生嗤之以鼻,“我没追究程家连累你的过错,已经很给面子了,他们若敢说道什么,你只管递个讯,我来接你。”
应着这句话,男人换上绯红官袍,器宇轩昂出了门。
第15章安安,陆家可给你委屈受……
程亦安在益州那些年,极少做针线,大多时候盘点账目,帮着大嫂主持中馈,操持人情往来,这些闺阁手艺早已生疏,回想少时在程家,她也是出了名的手艺好,如今绣不出个好东西,恐惹人生疑,半日功夫,抹额样子是描绘出来了,可线脚实在生疏,后来没法,唤来如蕙帮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蕙坐在她底下的锦杌,一面穿针引线,一面担忧,“若是认出了怎么办?”心里也疑惑,姑娘针线活计不是极好吗,怎么突然就不爱弄了。
程亦安看出她眼底的疑虑,轻咳一声,搪塞道,“姑爷说针线伤眼,不叫我弄。”
程亦安说这话时还很心虚,陆栩生可没这么细致体贴。
如蕙想了想,自姑娘成婚着实是没碰过针线了,如此看来,姑爷虽眼有些瞎,却是个体贴人物,“您以前也给老祖宗做过针线活,奴婢就是怕认出来老太太那边派您不是...”
程亦安开解道,“你先就做吧,咱们程家姑娘上上下下几十人,不说每年就是每日均有人给老祖宗送手艺活,老祖宗当真一个个瞧?无非是收着搁在那沾灰罢了。”
如蕙闻言一笑,“也是,别说姑娘,就是媳妇里里外外也有不少人,老祖宗每日怕要挑花眼。”
没了顾虑,如蕙便开始动手。
程亦安给她描了个抹额的样式,如蕙照做就是。
其实家里媳妇姑娘的针线不过是图个心意,北府老太太估摸都是不用的,为何,北府有个针线房,里头光掌针娘子便足足有二十人,余下学徒管事不知凡几,这些掌针娘子大多是姑苏挑选来的,得名家传承,那些个绣锦做出来实在漂亮,老祖宗衣物桩桩件件精细之至。
程家除了针线房,还有布料房,金银房,古董房,车马房,比起皇宫那二十四局相差不远,
甚至几百年的传承,许多技艺比皇宫还要精湛,程家产业遍布四海,每年收上的租子以万万计,不仅要提供合族大大小小几千人的日常用度,甚至年底还要分红,像他们四房可全靠长房年底的分红度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记得她及笄那年,四房年底足足得了一万五千两分红,程家共有十几房,有的房分支比四房还多,分的就更多了,光分出去的银子就有不少于二十万,那么程家长房的富贵就无可估量了。
所以,她这件手艺活在人家那儿实在是不够看的。
这么一想,程亦安越发没了心理负担,所幸自个儿躺下歇着去了,任由如蕙捣腾。
到了九月二十八这日,便是程家北府老太太六十三寿辰,程明昱早早放话不办宴席,可老太太身份摆在那里,这一日程家门前依旧是车水马龙。
清早,陆栩生吩咐人套好马车,亲自送程亦安上车,“真不让我去?”
程亦安笑,“你好意思去?”
陆栩生还真没当回事,让裘青亲自赶车,“若是少奶奶这头有事,随时知会我。”
“少将军放心。”
裘青是白银山的军中旧人,还不习惯唤他二爷,素来称将军的。
陆栩生点点头,跟着马车行了一段,至正阳门处分道,陆栩生去了都督府,程亦安则往程家园使,程家巷子外的小厮早早发现了陆家的马车,赶忙去四房递消息,老太太猜到程亦安不乐意回四房,掐着时辰阖家在门口出现,正好遇到归宁的程亦安,这才一道进了北府。
老太太一直握着程亦安的手没放,程亦安想起母亲看到四房的人心里还膈应得很,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声张,大老爷和三老爷在左,大太太和三太太随右,程明祐和苗氏与府上几个姑娘少爷辍在后头。
程亦安听着两侧大老爷和三老爷时不时交谈,愣愣出神,
大老爷想起什么忽然跟程亦安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祖母这几日清减了,安安若得空,还得时常回家探望,她老人家谁的话都不听,也就你说的还能听进去几句。”
大老爷嗓音格外和蔼,他也素来是如此的,甚至程亦安能感受到他无比慈爱的目光,心里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程亦安没看他,不自在地点头。
大夫人这时眼神在程亦安身上瞄了一下,又转至殷勤的大老爷身上,最后轻轻嗤了一声。
北府依山而筑,占地甚广,跨进南大门,打头一巍峨正厅,上书荣正堂三字,这是有一年程家捐献家产给国库用于救灾,圣上赐下的牌匾,左右各有一偏厅,左为尽忠堂,右为敬贤堂,平日正厅不开,均在两侧迎客。
两座偏厅左右是府内诸位老爷公子少爷的外书房,再往西一大片则是程家在京城的祠堂,每年年初年终,族长程明昱均会率领府上众人行祭拜大典。
从东偏厅与正厅之间一条夹道往后,有一三开间的宴客厅,厅前地砖一尘不染,上头摆放着六坛修剪干净的菊花,菊红簇簇如霞蔚,将这片天地映得耀眼。
宴客厅往后是一片小花园,顺着中轴线进去,就是垂花门了。
比起前院的庄严肃穆,进了垂花门又是另一番景象,举目四望,只见雕龙画栋,飞楼插空,罗绮穿林,处处曲廊相接,有一种浑然一体的韵致。比起陆府摆在明面上的奢糜,程府的奢华便低调许多,譬如通往老太太正院这条石子路,蜿蜒九曲,乍然看上去不显眼,用的却是西北的一种玉石,听闻此石有一种天然的矿料,脱了鞋袜踩上去,有延年益寿之功效。
譬如这鹅卵石路的尽头,往竹林内凹去一处,搭了一座小池子,池子里栽种一池晚荷,这个季节荷花早已凋谢,何以此地粉荷黄荷相间,是因这里从山顶引了一活泉,活泉温热,正是茵茵招举之时。
均是寻常景色却有不寻常之处。
漫过这一片细竹,就是老太太院子东面的小三厅,此厅卷檐相接,三面出廊,左右小院子栽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有的葩吐丹砂,有的翠带如飘,映着这小三厅有别样的清丽。
今日阳光艳丽,秋风冰凉,小三厅垂下了一种遮风的卷纱帘,纱帘为白色,并未遮了视线,小三厅内坐满了人,均是程家各房的族人,大多是年轻姑娘和少妇,原是语笑喧阗,瞧见四房诸人远远行来,忽然都止了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打头那个不是程亦安么?她怎么有脸来?”
“前几日那话都传开了,陆家这位世子爷可真真是目无尊长,他要跟长公主打擂台替妻子撑腰,我敬他是条汉子,可拿堂伯父说事就是他的不对了。”
另一人接话,“不过话说回来,陆世子有这等魄力我是好生佩服,亦安妹妹也算好命。”
“你这么说,没准陆世子是记恨堂伯父不曾嫁乔姐姐,反而将程亦安嫁了去,故意宣泄不满吧。”
“还真说不定。”
她们口中的乔姐姐便是程明昱的幺女程亦乔,今年十九岁,比程亦安大两岁还多,当初皇帝相中的就是程亦乔。
哪只众人话音刚落,走廊处传来一声冷讽,
“哟,你们一个个自己过不去,可别派在我头上,我未婚夫新逝,为他守丧一年乃是礼节,与那陆栩生何干?你们自个儿嫉妒程亦安,别拉扯上我。”
说话的可不是旁人,正是程家长房的嫡长孙女,程明昱掌上明珠程亦乔,真正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众姑娘平日便摄于她身份尊贵,对她唯唯诺诺,眼下被她逮了个正着,越发不敢吱声,均细声细气赔罪。
程亦乔懒懒看了大家一眼,不耐烦朝花厅方向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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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姑娘这才尾随她去。
不一会,程亦安一行抵达北府老太太正院大门。
院内有簇簇人声,并不喧哗,到了这里,程亦安便退至后头,让长辈们在前。
管事含笑领着四房的人进去,正厅当中是明间,摆着老太爷的遗像,绕过明间往里有一间极为宽敞的暖厅,此刻暖厅里便坐满了各房的长辈。
正北罗汉床上端坐一人。
只见她穿着一身织金团花如意纹云锦对襟厚褙,座下垫着宝相纹金丝绒褥子,饱满的耳珠坠着一对和田羊脂玉的圆珠耳坠,手里握着一串猛犸牙珠子,再无其他配饰,生得是眉长耳高,面相富态,看似眼底带着笑意静静听底下人说话,却是唇线微抿,端的是不怒自威。
嬷嬷将人引上前来,又退了出去。
四房老太太带着自家一房的人给老祖宗拜寿。
“今个儿嫂子仙寿,本该早来的,却是昨夜贪凉吃了些瓜,起了夜,今个儿便迟了些。”
长房老太太往人群看了一眼,颔首笑道,
“弟妹客气了,来了便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无多话。
四房老太太便坐下了,余下便是其余子嗣磕头拜寿。
几位老爷拜了寿便退出去了,随后是太太们带着在室的姑娘磕头,大约是见多不怪,即便各房的人挖空心思讨好,老祖宗并未露出喜色。
她不喜欢劳师动众,“我这儿东西多,你们往后不必费这个功夫,人来凑个热闹,我就高兴了。”又一一给了赏赐。
程亦安是四房唯一的外嫁女,落在最后。
她磕头时,暖厅内忽然寂静无声,过去谁也不曾将这个丧母长女当一回事,孰知她不声不响成了公府世子夫人,凭着陆栩生那等盖世功勋,往后论封爵诰命她都要跟座上的老祖宗平起平坐了。
真真是草窝里出了一只金凤凰,叫人意想不到。
对,程家四房在整个程氏家族中,并不起眼,不起眼到什么地步呢。
老太爷那一代十几个兄弟中,他是庶出,论读书不上进,论性子温吞不出挑,以至于四房老太太嫁过来时,没少被妯娌们冷嘲热讽,看尽世态炎凉。偏生老太爷早逝,手里没攒什么家财,四房儿子多,不是要娶媳妇便是生孙嫁女,花银如流水,四房家底是整个程家最薄的一房,每年年底分红,四房均被人踩在最底下,老太太一一介女流闹不过那些男人,暗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瞧,如今出人头地了。
有了一位国公女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四房身份水涨船高。
长房老太太深深望着她,朝她招手,
“孩
子,起来吧。”
程亦安将自己的绣件奉上,“侄孙女给老祖宗准备了一件抹额。”
她说的是“准备”而不是“绣”。
程亦安此时是极度心虚的,她不来不知道,这一来才晓得堂姐程亦晴从一月前开始准备,给老太太绣了一幅百字寿,妹妹程亦芊雕了个玉石挂件,那挂件里装着她亲自去香山寺给老祖宗祈福的长寿禄,就连三房的呆妹妹程亦枚也画了一幅画给老祖宗。
比起她们,程亦安让丫鬟花一日功夫绣的抹额简直是寒碜到家了。
她注意到,方才诸人拜寿,寿礼均让身旁的管事嬷嬷收着了,于是她也自然而然往管事嬷嬷手里送,不料老祖宗眼神却跟着那抹额走,
“来,给我瞧瞧。”
很感兴趣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暗叫不妙,硬着头皮送过来,尴尬地给自己描补,“抹额手艺粗糙,望老祖宗见谅。”
老祖宗却接过来细细地看,
“哪里,这针脚不是挺细密么,花样也别致。”
离得近的几位妯娌纷纷探过头,便是身侧的老嬷嬷也看了一眼,暗暗咋舌。
不能说不好,在寻常人家算不错的手艺,可这里是程家北府。
府上绣娘随随便便便能绣出比这好千倍万倍的抹额。
您老人家要硬夸,大家伙也是没法子。
程亦安颇有些无地自容,
“侄孙女实在惭愧。”
自然有看不过去的要找茬,
“这不像是安安的手艺,安安针脚素来灵巧,这抹额针脚细密归细密,却是严谨有余,灵动不足。”随后这人话锋一转,审视着程亦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不是攀了高枝,如今连老祖宗也不放在眼里了。”
她话音一落,上首的老祖宗忽然拉下脸,
“当这是菜市场呢,由你挑挑拣拣的!”
程亦安万万没料到老祖宗会替她说话,微微愣了下。
那位老妯娌脸色顿时挂不住,支支吾吾起身,无比羞愤,
“前个儿那陆栩生出言不逊,有损明昱声誉,今个儿这程亦安不赔罪讨好,却是糊弄您,我这不是看不过去,说了一嘴。”
老祖宗皱着眉道,
“你眼睛钻地缝里去了吗?安安差点出事,我们担心不及,即便是陆栩生放出些狠话,明昱损些声誉又如何?能跟安安的安危相提并论?”
那老妯娌面上讪讪的,心想连北府的老祖宗也要摄陆栩生威势,卖程亦安面子,真真是乱了世道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神气劲哪去了。
这话她当然不敢说,自讨没趣坐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祖宗这边却将抹额收在掌心,
“我看这抹额就很好,回头我换着戴。”说着问程亦安,
“陆家可有给你委屈受?”
前世老人家也这般问她,那时她性子柔,不愿多生是非,自然道很好。
如今嘛,是真的很好。
“挺好的,姑爷敬我重我。”
老祖宗闻言往后靠着引枕笑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
都敢拦长公主的车驾,声称要削程明昱的手指,可见有多宝贝程亦安。
程亦安听出她揶揄之意,红着脸屈膝道,
“他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还望您和堂伯父不计较。”
老祖宗一笑置之,“总之,若在陆家受了气,尽管来寻我,我必给你做主。我们程家的姑娘都宝贝得很,不在外头受闲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安看着无比慈爱的老人家,心绪翻涌,倘若前世她勇敢回府告状,想必老太太也会替她声张,可见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老实。
“谢老祖宗。”
随后老人家让嬷嬷将早准备好的一个锦盒递给程亦安。
旁的姐妹不分亲疏,每人一串珍珠手环,独她的赏礼用盒子装着。
一旁来说,这就是贵重的体现。
大家看在眼里,暗暗不吱声,心里想,程亦安这朝高嫁,被另眼相待了。
程亦安明白那里头装着一串极为罕见的珊瑚手串,色泽浓郁温润,鲜红如牛血,前世老祖宗也给了这么一样东西,当时她不知价钱,后来去了益州,遇到类似的珊瑚串,方知这一串少说也要两三千两银子,难能可贵的是这东西是海里来的,可遇不可求。前世她那幅披挂入了老祖宗的眼,赏了此物勉强有个说头,今生又给?
只能说陆栩生面子真大。
程亦安捧着东西退至一旁。
就在这时屏风处传来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祖母,孙女张罗戏台,来晚了,是不是耽误宴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屋子说话都不敢大声,唯独这人嗓音敞亮,中气十足,裙带当风走进来语气里带着撒娇。
被她这一打岔,老太太将抹额搁手里,移开了视线,
“你还知道迟了,也不看什么时辰,若不是让你嫂嫂唤你,你还想偷懒吧...”
那少女笑吟吟走进来,上插赤金头面,手腕戴着一对碧玉手镯,胸前还垂着一串碧玺璎珞,那碧玺个个指甲盖那般大,五颜六色十分罕见,正是方才喝退闲言碎语的程亦乔。
她径直来到老祖宗身旁坐下,抱着她胳膊撒娇,
“这有什么的,都是自家长辈,最是怜人疼弱的,她们不会与我计较,是也不是,诸位叔祖母们?”
底下六房老太太便笑了,“真真乔丫头一张巧嘴,被你这么一说,我们有心责怪也不能了。”
老祖宗轻轻一哼,“我们都说不得你,只等你爹爹回来教训你。”说着又道,
“行了,你既然来了,快些带着这些姐姐妹妹去花厅玩耍,没得陪在这里发闷。”
各房姑娘奶奶们纷道不敢,
“能在您跟前受益才是我们的福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程亦乔听着便一脚下了脚踏,大大方方招呼,
“嫂嫂妹妹们,快随我去花厅,我给你们准备了几出好戏,咱们先过个瘾,不然等午宴一过,就没咱们的地儿了。”
午宴后便是老太太们的戏局。
老祖宗听她啰嗦,嗔道,“行了,就你在这猴儿似的刁钻,午宴后你们要看,我还能不许?”
不多时,程亦彦的妻子长房大少奶奶也进来了,与程亦乔一道将年轻的媳妇姑奶奶和姑娘们迎出去,程亦安也被八房一位嫂嫂拉着出了门。
屋子里就剩下几个老太太和太太们。
六房的老太太瞟着程亦安离开的背影,与坐在左上首的四房老太太道,
“四嫂,我怎么听说前断时日安姐儿回府闹着要她娘的嫁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程家可是最讲规矩的,从不许男人贪图女子嫁妆,这事若被捅去都察院,咱们家主可就没脸了。”
这位六房老太太也是个老寡妇,两房比邻而居,平日没少跟四房老太太别苗头。
几个妯娌中,四房老太太最不待见的便是她。
四房老太太倒是很沉得住气,不动神色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安的婚事是明昱做的主,嫁妆单子也由他过目,弟妹若有疑惑大可去问他。”
六房老太太鄙夷一哼。
当她不知道呢,那程明昱不想掺和皇帝和太后之争,挑了偏房的程亦安出嫁,私下给程亦安添了不少嫁妆,否则以四房那家底,能掏出一百六十八抬嫁妆来?
“你也别含糊,安安的嫁妆丰厚归丰厚,不意味着她娘的东西都给了她,不然那么乖巧的女娃能回家跟你们闹?安安是什么性子,咱们这些叔祖母们可都看在眼里,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她朝各房妯娌使眼色,大家伙均应是。
四房老太太晓得他们都嫉妒自己,想方设法看她的笑话,她愣是不变脸色,甚至和和气气回,“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孙女,我能委屈她?”
听了这话,上首的老祖宗握着那件抹额,心里一阵发酸,忽然就不耐烦地摆手,
“行了,都少说几句。”
恰在这时,进来一位嬷嬷,说是家主已过了垂花门,
众人便知程明昱下朝回来了,不好久留纷纷起身去了宴客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边人一走,屏风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老祖宗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煞有介事与身旁老嬷嬷说,
“昨夜也不知是谁眼巴巴送来这么一串珠子,我方才瞧见那安丫头生得白白净净,想必戴在她手腕很是相称,便给了她,也不知有没有会错意?”
那老嬷嬷往外瞟了一眼,抿嘴轻笑,
“您老人家向来眼力
极好,想必不会错。”
第16章是我!入v公告……
这一场家宴办得尤为热闹。
程明昱亲自搀送母亲至宴客厅,自饮三杯祝酒便退席了。
胶州卫所发生大案,陆栩生查到有人偷运兵器私通北齐,其中牵扯进一位朝廷高官,此案已超出都督府的管辖范围,案件从陆栩生手里移交都察院,此等惊天动地的大案当然该程明昱这位左都御史亲自接手。
程明昱饮了酒,顾不上用膳便再次入宫,还是老太太嘱咐管家准备一个食盒送去了马车,方能果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明昱一走,便是北府的二老爷程明江主持宴席。
老爷少爷们均在前院宴客厅喝酒,女眷则在花厅吃席看戏。
程亦安在花厅之东,第三桌的位置,这一桌坐的均是外嫁的姑奶奶。
“安安这才出嫁多久,瞧着气色比过去好了不少,可见国公府日子过得不错。”
程亦安失笑,与这位堂姐道,“还算好,我年纪轻,也不大理事,跟着太太嫂嫂们看着学着便罢了。”
另一位姑奶奶叹道,“依我看呀,咱们哪也没必要争那掌家之权,舒舒服服过日子不挺好?”
陆国公府的事,京城勋贵就没有不清楚的,程亦安性子柔,哪里争得过陆家长房那位佛面菩萨。佛面菩萨如今可不是一个好词儿,专指那些面上看着和善温柔私下却行蛇蝎事之辈。
“赶明等老太太过了,你们分出来单过得了,以陆大都督的本事,什么爵位没有?你别搅合,别将自己搭进去。”这一位堂姐好心与她耳语,给她支招。
无论她们说什么,程亦安照单全收。
陆栩生替程亦安出头的事,已在京城传开了,大家都羡慕程亦安嫁了一位好郎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凡事不得圆满。
“哎哟,你那位婆婆听闻是位厉害人物,没少为难你吧?”
一提起婆婆,在座姑奶奶可都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苦水,出身程家又如何,嫁去哪家都有哪家的鸡油酱醋,柴米油盐,一时便收不住话茬,渐渐将视线从程亦安身上转移出去了。
快申时,斜阳藏去了云团子后,剩下的便是凉风习习,风簌簌吹落些许晚桂,程亦安见时辰不早,打算要退席告辞了。
往主桌望一眼,各房老太太簇拥着北府老祖宗看得正带劲呢,论理长辈不发话,晚辈就不能离席,程亦安只得再略坐一坐,心想实在不成,便让如兰偷偷出去递个讯,让裘青假递陆栩生口讯,道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也未尝不可。
正思量着,忽然瞧见一面熟的嬷嬷急匆匆沿着角落往她的方向来,那嬷嬷一双眼焦切地望着她,脸色好不难看。
这位嬷嬷就是她父亲程明祐身旁的一位女管事,难不成程明祐出事了。
果不其然,那嬷嬷过来悄悄覆在她耳旁说,
“姑奶奶,您快些去瞧瞧,咱们二老爷在发酒疯呢。”
程亦安一愣,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也无二话,带着丫鬟便往前院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老祖宗寿宴,程家在京城的各支均来赴宴,哪怕是临近郡县的子侄,只要一日之内赶得到的都来了,前院宴客厅称得上济济一堂,而程明祐今日很罕见地成为了半个主角。
谁叫他一跃成为陆栩生的岳丈呢。
那陆栩生最是护短,在战场上以凌厉铁血著称,有这么一位强悍的女婿,程明祐在京城简直可以横着走。
即便不用巴结奉承,少不得也得拉拢客套几句。
程明祐跟前就没断过人。
那些族兄弟纷纷簇拥在他跟前灌酒,言辞间均是庆贺他成了陆栩生的老丈人,过去那些个瞧不起他的老爷们,今日也罕见在他面前低了头。
程明祐明明出尽风头,可心里却一点都不痛快,甚至憋屈得慌。
他不喜欢,不喜欢这种曲意逢迎,如果可以,他压根不需要程亦安这样的女儿,不需要这等荣华富贵,他要他的芙儿,他要芙儿好好活着。
心情不舒坦,黄汤便不要命地灌,到最后面红耳赤,脑额昏昏胀胀,时不时有人影往他跟前晃,那一张张脸有英俊的,有温和的,也有蟑眉鼠目的,也有深沉诡谲之辈,面孔不一,却无一例外都姓程,
只要姓程,就有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底是谁?
是谁欺负了他的芙儿,是谁霸占了她?
一朝被追捧的自嘲伴随积郁多年的愤懑在他胸膛汇聚一处,忽如岩浆一般冲破理智的藩篱,程明祐忽然在这一瞬拔身而起,拂袖将跟前的酒盏茶杯拂落一地,旋即丢下满桌兄弟,踉跄离去。
这一突然变故令席间所有人震撼住了。
这程明祐素来性子乖张桀骜,却又没想到他跋扈到这个地步。
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他胡闹么。
族人纷纷斥责不止。
大家伙指着程明祐潦倒的背影,冲四房大老爷程明泽申斥,
“子不教父不过,你父亲已逝,合该你这个做兄长的来教训他,快些去,让他回来,给老祖宗陪个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北府老太太被称老祖宗也是有缘故的,当年长房先老太爷英年早逝,那时正值大晋内外交困之时,程家也被其他大族乘势蚕食,有衰败之险,是她辅佐年少的程明昱接过族长之位,程明昱前往北齐挽大厦之将倾,救国于危难,而老太君则坐镇程家,召集程家子弟一一反击,冲破其他大族的围困,让程家渐渐凌驾其他大族之上,至而今如日中天的局面。
老太君在整个程家威望隆重,被誉为女中诸葛。
是以族长老老少少很服她,从来没人敢给老祖宗没脸。
程明祐此举犯了众怒。
“就是,倘若他不高兴,不来便是,何以在这席间摔东西甩脸色的,老祖宗又不曾苛待他,长房处处护着你们四房,他这司业之职也是明昱替他谋来的,不叫他报答便罢,何以恩将仇报,在这大喜日子闹笑话!”
些许个年长的族老纷纷呵斥程明泽。
大老爷被说得面红耳赤,连连拱袖告罪,“叔叔们莫恼,侄儿这就去训他。”
说着他看了三老爷程明同一眼,兄弟俩离席纷纷踵迹程明祐而来。
将将奔入南府大门,却见那程明祐一脚踹开南府当中的议事厅,不知打哪拎了一只酒壶来大喇喇坐了进去,他潦倒地摊在正中的圈椅,满眼嘲讽与挑衅看着门外的两个兄弟。
大老爷见状气得大喝,“你个混账东西,灌了些黄汤便不知自己是谁了,来人,快煮些醒酒汤来,好叫他喝了清醒了去给老祖宗赔罪。”
程明祐不怒反笑,一气之下干脆将手里的酒壶给砸了出来,那酒壶好巧不巧砸在大老爷脚前,吓得他往后弹跳数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你简直反了天!”
正咆哮之际,却见四房老太太与程亦安等人纷纷赶回来。
不仅如此,各房族人好事的瞧热闹的也悄悄跨进门槛,挤在各处看戏。
那程明祐见自己母亲拄着拐杖立在门外,而那程亦安正楚楚站在老人家身旁,这一下便如同点燃了火引。
他盯着那张肖似芙儿的脸,面颊一阵扭曲抽搐,一声断喝抬步便跃出门槛,冲来老太太跟前,
“母亲,今日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儿子什么都顾不着了,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当年欺负芙儿的男人是谁!”
程亦安一听这话,猛地往后倒退两步。
怎么回事,听着程明祐这意思,她娘是被人欺负的?
老太太骗了她?
程亦安一双杏眼红彤彤的,无比锐利调向老太太。
老太太袖下的手指已气得发抖,可她依然克制住脾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平稳,与程明祐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孩子,你的苦为娘清楚,这样吧,你随我回房,事情始末我一一来告诉你。”
总比在这里丢人现眼要好。
身后的族人越聚越多,再待下去,事情会失控。
程亦安心跳得又乱又快,程明祐这话跟一道雷似的劈在她脑门,她当然要问清楚,不过老太太说得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关乎她母亲的声誉,她绝不准许任何人侮辱她娘。
她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跟老太太走。
程明祐呢,正在犹豫要不要听命行事。
可惜他们漏算了一人。
那苗氏带着女儿冲入人群,
听得程明祐这句话,唬得一惊一乍。
什么意思?
难不成那先夫人之前与人苟且过?还是被人觊觎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想程明祐对程亦安的冷漠,难不成程亦安不是程明祐的骨肉?
一想到这个可能,素来矮人一截的苗氏一下子就跟得志小人似的,跳了起来,
“慢着!谁也别走!”
她叉着腰环视这里里外外几群族人,忽然拔高嗓音道,
“今个儿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将事情说清楚。”
“这程亦安到底是什么出身?她是不是爷您的亲骨肉?那夏氏又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死的?”
“既然如爷所说,有人欺负了她,那么咱们今日索性说个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该替谁声张就替谁声张,该寻谁报仇,就寻谁报仇!”
总归丢脸的是程亦安和她母亲,与自己何干?
那程亦安既然不是程明祐的亲骨肉,是不是意味着陆家那门婚事,合该是自己女儿的?那程亦安是夺了她芊儿的婚事?
不行,她得将属于她女儿的尊荣夺回来!
老太太还能没看出苗氏的那点小算盘,见不得她挑事生非,一巴掌抽在苗氏面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肆,长辈在上,由你的在这里咆哮!”
“来人,将她拖下去!”
可惜那苗氏毕竟是牧羊女出身,很豁得下脸面,顿时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撒泼道,
“没天理了,这是什么世道,哎呀要死人了。”
那程亦芊见自己母亲被打,羞愤不堪,连忙护在左右不许人靠近。
那些婆子一时束手束脚。
老太太见状气得佝偻着身大口大口喘气,“反了,反了....”原就寡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而程明祐此时也顾不上了,眼神寻到了大老爷,忽然之间冲过去一把拎住大老爷的衣襟,
“是你是吧?我瞧你待安安与别个不同,回门那日,你瞧那陆栩生跟自己女婿似的,殷勤得很,是也不是?”
大老爷顿时叫苦不迭,扯着他的胳膊欲拉扯开,“我那是瞧见安安嫁得好,想笼络笼络,回头他们夫妇也好提携我一双儿子,走去外头,瑞儿和耀儿也是陆栩生的小舅子不是?这于咱们房是百利而无一害,我为什么不对安安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明祐哪里信,他忽然嘶牙冷笑起来,
“当年芙儿过门,敬茶那一日,你一双眼珠子差点没安在她身上,如今又装什么柳下惠!”
夏芙的美貌当年在姑苏可是名动一时。
大老爷一张脸顿时胀得通红,妻子儿女就在身侧,一双双眼虎视眈眈瞪着他。
什么都能认,这绝对不能认,“这是没有的事,你别瞎诬赖我。”大老爷气得跳起来。
心知百口难辩,他忽然指天为誓,
“二弟,哥哥对天发誓,绝不是我,否则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那程明祐见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将他丢下,阴森森的面孔调转视线往三老爷程明同逼来,一连将那程明同给逼退数步,最后拎着他胸襟冷讽,
“那就是你?”
对着大老爷这位兄长,程明祐尚且还有几分忌惮,到了弟弟这里,他便是凶相毕现,如同一只随时能咬人的狂狮。
那三老爷程明同苦着脸,哭都哭不出来,“二哥,真不是我,不是我呀...”他性子本就懦弱一些,像极了当年的四老太爷,此刻战战兢兢的,连嘴唇都在打抖。
程明祐见他满脸心虚,眼珠子差点爆出来,“怎么不可能是你?兄长当年已娶妻,那金氏定不答应他兼祧,只有你,只有你当时未婚,你性子又软,我母亲让你做什么,你自是拒绝不得,所以霸占芙儿,生了这个孽畜的是你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手,白皙手指跟尖刺似的指向程亦安。
指节分明,青筋暴露。
程亦安看着那根戳在面门的手指,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是吗?
这一日还是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无比清正挺拔的身影忽然从后方越过来,只见那人捏着程明祐手指用力一折,将他整个人往前掀出,护在程亦安身前沉稳出声,
“是我。”
第17章即日起,安安与四房再无……
午时起,奉天殿的上空便浮现一层层鱼鳞云,彩阳渐而晕成团团光晕,已不复朝晨的绚丽。
胶州大案一起,引起北齐震动,一刻钟前,八百里加急送入皇城,已有铁骑在宣府外频扰,与其同时,江州一带突发罕见瘟疫,有蔓延江浙之势,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害得皇帝午膳都不曾用,迅速召集文武肱骨来殿,询问对策,殿内静若无人,十几位绯袍大臣躬身默立,纷纷眉头紧皱无一人吭声。
终是有人耐不住,嘀咕几声,起了兴头,少顷众臣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建言献策,只是顾着这头顾不着那头,皇帝均不满意,直到有一人执笏越众而出,行至殿中朝皇帝遥遥一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臣以为此间看似内忧外患,实则只江州一事可称之为忧,北齐胶州不足为虑,无需冒然应对,操之过急。”
这话如一缕春风抚平皇帝心头的烦愁,皇帝很有兴致,立即问,
“程公何以见得?”
只见殿中那清隽男人缓缓抬起脸,这是一张任何时候看过去依然让人惊艳的面庞,骨相清俊,皮相贵气,眼似沉着一团幽光,有着刚柔并济之美。
偏他身形清正似松,绯袍加身,无风而动,任何时候立在人群,均能天然般与他人屏开,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超拔,这等气度也难怪几十年过去了,“风华绝代”四字,也仅仅用于他一人之身。
程明昱静静望了皇帝一眼,并未立即开口,皇帝明白了,这是要密议。
于是皇帝立即拨了拨拇指处的扳指,淡声道,
“诸位爱卿先退下,程公随朕来御书房。”
片刻,程明昱跟着皇帝往东偏殿去,跨进御书房门槛时,皇帝侧脸问了内侍一句,
“栩生怎么还没来?”
陆栩生在皇帝这跟亲儿子似的,甚至比宁王还得得宠。
那内侍答,“世子陪宁王殿下去城南大营巡兵去了,说是得申时方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轻轻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随后君臣进入御书房,皇帝落座后示意程明昱也坐,程明昱立着未动,
“《孔令》有云,‘臣不敬君,则天威不立,天威不立,则四海难夷’,臣身为左都御史,诸臣之首,当做表率,忠君,敬君,慎言,慎行。”
瞧,就是这么个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任何时候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皇帝失笑摇头。
程明昱声望隆重,门生故吏遍天下,身为皇帝心里难免有些忌惮,可就是程明昱这个人,他极有人格魅力,实在叫人恨不起来。
啃朝中最难啃的骨头,生死置之度外,从不居功自傲,不徇私,不结党。在内对皇帝毕恭毕敬,简在帝心,在外中正明辨,通达治体,像是一部行走的大晋律法,有他在,朝纲不乱,他这个皇帝坐的很舒心。
更难得的是他人品贵重,克己自省,上负江山社稷,下负家族兴衰,不知私欲为何物,为世家楷模。
“这世间若只剩一位君子,非程公莫属。”
那程明昱听到“君子”二字,眼神忽然变得苍茫,好似有一片阴霾覆过,发出一声极低的自嘲,“臣不敢当君子二字。”
“哈哈哈,程公此言,将世人置于何地呀。”
皇帝只当他自谦,没往心里去,挪了挪桌案镇纸,正色问,“程公说说,北齐如何应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明昱回神拱手道,“今晨臣与陆佥事议过此事,有一个主意,请陛下斟酌。”
“程公讲。”
“明面上遣一人前往北齐议和,做谦让之态,私下顺着胶州之案的线索,着心腹私通北齐,北齐有两座城池乃大齐赋税之源,其一乌兰城,此城专造民用铁具,可着人暗地里在这收购铁具,抬高物价,则北齐工匠均弃弓箭武器而锻造民用铁具,军备废弛,其二乃库宁城,此城倚靠东北深山老林,皮毛生意冠绝天下,亦可着人在此
地收购皮毛,尤其是马皮马毛,则北齐御寒之物均会外流,战马损伤,不出三年,北齐战力下滑,不战而屈人之兵。”
北齐与大晋不同,大晋盐铁官营,而北齐全民皆兵,所有武器和战马均由战士自个儿配备,一旦战马损耗,武器不够,北齐铁骑便如折翅的鸟。
程明昱与陆栩生不同,陆栩生善战,敢战,但程明昱始终怀悲悯之心,上兵伐谋,不到万不得已不出兵,将士的命也是命啊。
皇帝听到最后,捋须长笑,“程公之阳谋,当世无人能及。”
程明昱神色依旧,只垂首道,“陛下谬赞,至于江州,可命太医院组建一队防疫人马,由禁军护送南下,先隔离封山,再行救治....”
程明昱话未说完,皇帝叹道,“江州乃赋税重地,一旦瘟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遣禁军和太医南下并不难,可难的是已近年关,国库空虚,急缺物资。”
程明昱听到这里,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道,“国有难,臣下不得不为君父分忧,程家前不久刚将所有春租收起来,臣取其五捐献国库,用于赈灾。”
皇帝闻言做慨然状,立即起身绕出御案,来到程明昱跟前,抚着他肩头,
“卿乃社稷之臣。”
程明昱连忙垂首,“臣不敢当。”心想,您将亦彦安插在户部,不就是这么个目的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亦彦管的就是国库收支。
皇帝当然不会心虚,臣子终究是臣子,一切皆为君为朝廷服务。
再看程明昱,今年四十有五,体态清隽,气度清越,面颊无丝毫赘肉,通用官袍穿在他身上恍若为他量身定制,观之,赏心悦目,也难怪皇妹痴迷他达三十年之久,反观他自己,明明比程明昱还小些,却已大腹便便...皇帝心里懊恼一声,后退一步负手道,
“今日老太君大寿,朕却将你从宴席上拽出来,心有不忍,趁着时辰还早,程公快些回府宴客吧。”
程明昱也不再耽搁,再施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门槛,迎面一股寒风扑过来,云层彻底遮住了苍穹,程明昱望着那层乌云,眼底的光也随之慢慢散去,双目沉沉如同填平不了的深渊,漫步离去。
程明昱素来自律,白日卯时起前往都察院处置公务,下午申时初刻回府料理族务,夜里亥时初刻安寝,几十年如一日,若非特殊情况,从无更改。
他就像是矗立在天地坛旁的那块晷表。
严谨.....无趣。
申时初刻到,该回府了。将将出午门,登上马车,随侍打前方急马奔来,
“家主,出事了,那四房的二老爷在议事厅闹事呢。”
程明昱一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日还是来了....也终于来了。
不做迟疑当即弃车骑马,往程府疾驰而去,来到南府大门前,果见门槛内外人头攒攒,
众人见他翻身下马,立即恭敬让出一条道,
“家主好。”
“给家主请安。”
晚辈纷纷见礼。
众人望着这位族长恍若高山仰止,无比敬畏,心想族长出面收拾闹剧来了。
然而,他们看到的是程明昱越至程亦安跟前,将程明祐掀翻,对着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说,
“是我。”
这两个字并不重,却足够清晰地传达到在场每一人耳中。
现场鸦雀无声。
程亦安望着这道从天而降的背影,脑子像是被塞入浆糊,几乎已无法思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道背影,她当然不会陌生。
如果说大晋朝廷有两道脊梁,一道是陆栩生,一道便是堂伯父程明昱。
而此刻那个让程家所有人敬畏如虎的堂伯父,矗在她跟前,告诉所有人,他是那个兼祧她母亲的男人。
怎么可能?
谁都可能,不可能是他呀。
程明祐被程明昱折断了一根手指,脊背撞在石阶上,疼得他额尖细汗直冒,直打哆嗦,他顾不上伤势,忍痛抬起龟裂般的双目,视线如刀直碓上来,
“是你?”
程明昱面无表情看着他,语气平稳依旧,“从此时此刻起,安安与你再无任何瓜葛,你若再出言不逊,滚出程家。”
“呵...”程明祐扶着台阶慢慢直起身,步子踉跄来到程明昱跟前,他借着一步台阶与程明昱目光直挺挺接上,齿尖仿若要咬出一丝血来,眯起眼,满嘴嘲讽,“我滚出程家?”
“程明昱,我以为你会觉得对不住我!”
程明昱脸上掀不起丝毫情绪,“没有任何人对不住你,你出事的消息传来,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而你躺在边塞草原醉生梦死,你有足足一年时间递个消息回来,那时你做什么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没有!”这才是程明祐后来每每想起最懊悔的事,
他忽然咆哮起来,“我不知我出现在朝廷牺牲官员的名录中,我以为....”
程明昱无情地打断他,“每位出征官员身上均佩戴符牌,而你的符牌落在战场,打扫战场的将士当然将你列入阵亡之列。你的符牌不在身上,你自个儿不知道吗?”
程明祐哑口无言。其实他也曾递过消息的,只可惜那消息不知为何不曾送入京城。
可也仅仅是一瞬的黯然,他又跟发燥的狮子,朝着程明昱吼道,
“程明昱,枉你为族长,享誉四海,你也觊觎芙儿美色,将她霸占....”
“住口!”
老太太颤抖着身勠力一喝,眼神死死盯着程明祐,十分失望道,
“此事,无关明昱,也无关芙儿,一切错皆在我,皆是我一人所谋!”
程明祐难道就不恨他母亲吗,他恨得咬牙切齿,打台阶奔下来,双手拽着老太太的胳膊,摇晃道,
“对,你为什么要逼芙儿做这样的事?你不逼她,她不会死,您就不能等等我?等个两三年!”
老太太大约是气昏了头,抬手又是一巴掌抽在程明祐面颊,
“你放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明祐被她打懵了,酒劲也醒了过来,愣愣不吱声。
老太太用了这一番力气,已是身心疲惫,剧烈喘气,
“你以为我不想等?”
她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往里走,挨着议事厅西面的圈椅坐下,众人跟了进去,或战或坐,聚了一厅人。
老太太满目灰槁,接着道,“从你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我和芙儿婆媳俩日日相对抹泪,她总是不信,隔两日便去香山寺给你祈福,我也总觉得我儿子还活着,不愿给你办丧事,可一月过去,两月过去,最后等来朝廷的抚恤银子,连伤兵都运回京城了,我的儿却死在战场,灰飞烟灭....”
老太太想到这里痛不欲生。
“你爹爹没什么出息,素日在族中被人欺负,又死的早,我一人拉扯大你们三个孩子,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你兄长资质平平,你三弟至今不曾考上科举,唯有你,是我们四房唯一的进士,我所有指望都在你身上,而你却死了,我怎么能接受啊?”
她弯下腰艰难地用袖口拭擦眼泪,“我想给你留个后,倘若将来,朝廷看着你战死的份上也能优待孩子,过继自然是个不错的法子,可你十三叔家的情形你也知道,他那个小儿子早逝,后来过继个孙子,三岁大的孩子后来养熟了吗?明面上占着你十三叔家的产业,私下却贴补自己亲娘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二来,你大哥当时也没生儿子,我去哪过继去?”
“我问过芙儿的打算,她决心为你守节,芙儿心善又是个最温顺乖巧的孩子,她父母双亡,在京城举目无亲,她能去哪儿?我又能给她嫁什么好人家?我想也好,那我们娘俩相伴过日子。”
“后来我带着芙儿回乡给你守丧。”
“我虽应了下来,可日日看着那么貌美的小娘子,柔柔软软的模样,心里就一阵担心,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恐她招来祸事,不仅损害四房颜面,害你九泉之下蒙羞,恐连她也去了性命,”
“果不其然,时不时便有人打她的主意,悄悄送坠子的,递香巾的,那些个龌龊男人把芙儿
当什么了,好好的活泼娇俏的小娘子门都不敢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也没起这个念头,可你这一死,四房没了顶梁柱,人人踩在我们头上欺负。娘咽不下这口气呀,你爹死丢下烂摊子给我,你死,又是一个烂摊子。”
恍若回到了当年举目无助的处境,老太太痛心疾首好半晌方匀出一口气,
“那时,明昱恰恰为他续弦守丧归家,某一日我在程家牌坊前遇见他,那么芝兰玉树的男子,顶天立地,从容不迫,温和地告诉我,若有烦难之事便知会他,他定帮衬我,我便想若有这样的儿子,一生也就不愁了,那一夜回去,我忽然就起了主意。”
“明昱不是立志不娶么?也无后患,不担心他未来的夫人跟芙儿别苗头。”
“他是族长,是一家之主,有他撑腰,芙儿一辈子不会被人觊觎,她可以安安稳稳带着孩子过日子。”
“更重要的是,只要说服他兼祧,我们四房便有了真正的靠山,这是百利而一害的事。”
“兼祧之事,古已有之,虽近些年不提倡,可我们程家还是有的,当年你七房叔伯家也是兼祧了一房。”
“我定了主意后,立即寻芙儿商议,芙儿死活不肯,我也不敢逼她。”
“可紧接着发生了一桩事,”老太太说到这里,满脸的皱纹恐要挤在一处,恨道,
“芙儿总躲在屋子里不是事,有一日风和日丽,我劝她出门采采花,回头做些胭脂水粉,送一送旁房的妯娌姐妹,通走人情有个照应,她应下了,那日她不过是去程家堡后园子里采个花儿,就被人尾随,那个混账拽着她的手差点将她拖入山林子!”
“幸在程家家丁发现及时,将她解救了出来,明昱得讯也将那混账责打二十板子,砍了他一只胳膊,将之发配边境,从此之后,芙儿整日悄悄抹泪,越发连屋子都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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