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山影压得低，慕离月袖中玉符的松纹还在发烫，像贴着一块刚从地脉里挖出的火石。她没再闭眼去感应，只是抬步往前走，脚底踩碎的枯枝发出脆响，三步之后，风停了。

断云崖西壁的裂谷就在眼前。

灰雾浮在谷口，不散也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含在嘴里，只漏出一线缝隙。灵音下意识抱紧了琴匣，指尖在匣角敲了三下，没出声，但节奏和昨日亭中测音时不一样，快了半拍。

司云澈的手已经搭在剑柄上，拇指轻轻顶开半寸剑锋。他没看雾，而是盯着地面——石缝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蜿蜒向前，每隔七步就拐一个直角，像是被人用尺子量过。

“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说。

慕离月没答，抬手凝出一缕霜丝，指尖一弹，霜丝穿入灰雾。刹那间，雾中光影晃动，镜面般的冰层在她掌前浮现，映出三段画面：他们站在长街石亭里，灵音改曲，司云澈递水囊，她将玉符贴在额前读取信息。

全是昨天的事。

“它在回放。”灵音声音压低，“不是幻境，是记录。”

“不止是记录。”司云澈盯着冰镜边缘，“你看时间流速。”

冰镜中的画面比实际快了半息，每一个动作都提前了刹那，像是在赶着什么。

慕离月忽然抬脚，一脚踩进灰雾边缘。霜气从她靴底炸开，顺着地面蔓延，可刚触到那道直角裂痕，便像被吸住一样，迅速收束成一条细线，钻入地底。

“七息。”她收回脚，声音冷下来，“每七息，它就把我们的一段气息、动作、灵力波动，传出去一次。”

司云澈剑尖点地，一道极细的剑气刺入裂缝。三息后，他收回剑，剑锋上沾了一丝黑气，不是污渍，而是某种符墨的残迹，带着微弱的震频。

“和长街地底的听心阵同源。”他说，“但它现在不是在听，是在引。”

灵音猛地抬头：“引什么？”

“心音。”慕离月盯着雾中冰镜，那三段画面已经重叠在一起，正缓缓扭曲，“它要我们开口，要我们动情，要我们暴露执念——然后录下来，送出去。”

话音未落，灰雾骤然收缩。

雾气翻滚如沸水，从中浮出一道半透明石门，门面光滑如镜，映出三人身影。可那影子不对——慕离月的影子正在低语，声音却是她从未说出口的：“我到底为什么变强？这功法从哪来？我是不是……早就被人动过手脚？”

司云澈的影子则握着剑，剑尖指着慕离月，声音低沉：“她太疯了，迟早失控，我护不住她，也护不住真相。”

灵音的影子抱着琴，手指发抖：“我改了曲子，可他们还是能录走……我根本挡不住。”

三人站着没动。

灵音咬住下唇，指尖一颤，琴弦自动弹出一记清音。音波撞上石门，门面晃了晃，可那三道影子的声音反而更大了，像是被喂了东西。

“别用音。”慕离月突然说。

“它在吸收。”司云澈接上，“我们的情绪越强，声波越清晰，它录得就越完整。”

灵音收手，脸色发白：“那怎么破？它不让说话，不让动情，连琴都不能弹——这哪是试炼，这是陷阱。”

慕离月盯着石门底部。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符纹，藏在门框阴影里，形如鸦爪，边缘泛着暗红，像是用血画的。

“不是试炼。”她冷笑，“是窃听阵的升级版。它假装是秘境入口，其实是个筛子——筛出谁心里有鬼，谁情绪不稳，谁值得被盯。”

司云澈眯眼：“幽冥阁的人，想用这个判断我们有没有破局的可能。”

“然后呢？”灵音问。

“然后上报玄夜尊。”慕离月抬手，一掌拍向自己左肩。

冰甲碎裂，皮肉绽开，鲜血涌出的瞬间被寒气冻结，凝成一颗血冰珠。她将珠子按进地面，正对那道直角裂痕。

“它要心音？”她声音发哑，“我偏给它死心。”

血冰入地，整片灰雾猛地一颤。石门上的三道影子开始扭曲，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被干扰。可仅仅两息后，门底那道鸦爪符纹突然亮起，黑气顺着裂痕反涌，直扑她按在地上的手。

司云澈剑出鞘三寸，剑气横切，将黑气斩断。

“它在反噬。”他盯着符纹，“你切断情绪波动，等于破坏了它的采集逻辑，但它不放你走。”

慕离月抽回手，血冰珠已经碎了，地面裂痕却还在震。

“这门不是拦我们进去。”她盯着石门，“是拦我们离开。它要把我们困在这里，一直录，录到我们崩溃为止。”

灵音后退半步：“那现在怎么办？硬闯？”

“不行。”司云澈摇头，“这阵靠情绪驱动，我们越急，它越强。刚才那一剑，已经让它录到了攻击意图。”

慕离月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寒气在皮肤下流动，像细小的蛇。她忽然想起青松子说的那句话：“听得见天道回音的人，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