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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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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瓯江城浸在暖烘烘的湿气里,风卷着河边新抽的柳枝嫩芽,把那股带着点涩的绿意揉进每条巷弄。

温羽凡赤着脚站在满地玻璃碎渣上,棱角锋利的碎片硌着脚心,却连油皮都没划破——武徒三阶的肉身早已不是寻常锐器能伤的,可这点皮肉上的安稳,挡不住心头骤然压下来的沉郁。

黑蜘蛛的匕首还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刃口凝着层白雾,像是刚淬过冰;

钓鱼人手里的碳纤鱼竿绷得笔直,竿梢微微颤动,那根细如发丝的鱼线在空中划出隐秘的弧度,活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两个武徒三阶的杀手,一个擅近距离搏杀,匕首能破开三指厚的木板;一个精于远程控场,鱼竿甩出的力道能钉穿铁皮。

温羽凡摸了摸后腰的旧伤,那里还隐隐作痛,是上次硬接保洁阿姨爪击时留下的淤痕——他单挑一个都得拼尽全力,何况是两个配合默契的狠角色。

“胜算为零。”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夜风灌得满脑子都是。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指缝里渗进的玻璃细渣刺得生疼,却远不及心里那股寒意。

就在这时,四楼的窗户“咔嗒”一声亮了。

昏黄的灯光像块被打翻的黄油,在对面斑驳的墙面上洇开片暖乎乎的光晕。

王建军的抱怨声裹着拖鞋擦地的“趿拉”声钻出来:“楼下的那个姓温的怎么又开始了呀!前阵子看他推轮椅挺老实的,这是又犯什么病了?”

他媳妇李秀兰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浸了水的棉花:“听着像窗户破了,也许是风刮的呢?再说了,未必就是他家呀。”

“那也不能这么吵啊……”王建军的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沙沙”声,“别是进小偷了吧?咱们这老楼可没监控……我下去看看。”

“你当心点,别逞能。”李秀兰的声音里爬着点担忧,“实在不行就报警。”

温羽凡的后颈倏地沁出冷汗。

他瞥见黑蜘蛛的匕首顿了顿,钓鱼人握着鱼竿的手微微侧转——那是调整角度的姿态。

这对夫妻的声音像投入油锅的水,瞬间让潜伏的杀机沸腾起来。

这些杀手连他这个目标都敢深夜突袭,怎会在乎多两条无辜人命?

“跑!”

念头刚起,温羽凡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

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碎玻璃,脚底板碾过地面的砂砾发出“咯吱”响,他甚至不敢回头看那两人是否追来。

他头也不回地钻进更深的黑暗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得再快点,离这栋楼远些,离那些无辜的人远些。

楼顶上的风卷着碎星掠过,钓鱼人面具上的孔洞里,那双眼睛眯成了两道冷缝。

月光在磨砂塑料上流淌,却照不进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他看着温羽凡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喉间滚出的两个字像淬了冰:“跑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碾过碎石的质感,仿佛连空气都被冻得发脆。

黑蜘蛛倒挂在天台边缘,脚踝处的鱼线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震颤。

那笑声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胸腔里挤出的嘶鸣,在夜空中荡开层层涟漪,听得人后颈发麻。

“明智是明智,”他突然蜷起四肢,像只蓄力的毒蛛猛地绷紧身体,“但跑?在我们网里的鱼,还没哪条能蹦出去。”

话音未落,两道黑影已如离弦之箭。

黑蜘蛛的指尖在墙面上爆出细碎的火星,十指像钢爪般抠进砖缝,身体贴着墙壁斜向滑行,动作快得只剩道灰影,裙摆扫过排水管发出“唰唰”轻响,活脱脱一只穿梭在楼宇间的夜蛛。

钓鱼人则手腕轻抖,碳纤维鱼竿在空中划出道银弧,带着倒钩的鱼线“嗖”地射出,精准勾住对面楼顶的避雷针,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借着拉力腾空而起,帆布鞋底离地的瞬间,整个人已化作流星,在月光下拖出道黑色尾迹。

楼顶很快空了,只剩被风掀起的碎纸片,在天台边缘打着旋儿落下。

温羽凡赤着脚在巷子里狂奔,脚掌碾过碎石子的刺痛早已麻木。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旧背心,黏在皮肤上像层冰凉的薄膜,风灌进领口时,带着柏油路的焦味和远处夜市收摊的油烟气,却吹不散鼻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杀手身上的气息,像附骨之疽般追着他的脚后跟。

“工厂不行……”他喘着粗气,脑海里闪过车间里那些穿蓝工装的身影,冲压机的轰鸣再响,也挡不住武徒三阶的刀锋,“表哥家更不行……”

杨诚实那张憨厚的脸晃了晃,他仿佛能看见表哥举着扳手冲出来的样子,但那只会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光线在他奔跑的影子上切割出斑驳的纹路。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攥紧喉咙时,余家大宅那盏亮如白昼的水晶灯突然刺破记忆——老管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余刚绷着青筋的拳头,还有余宏志指间那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翡翠扳指。

“对,余家!”这个念头像道惊雷劈开混沌,他猛地拐进另一条岔路,赤脚在水泥地上蹬出半寸白痕。

那里有陈伯那样连系统都识别不出的高手,有十几个藏在暗处的武者佣人。

就算之前拒绝过招揽,此刻也只能赌一把了。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在地上挣扎的蛇。

他能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破风声,黑蜘蛛的狞笑仿佛就在耳畔,钓鱼人那根致命的鱼竿说不定已经对准了他的后心。

但他不敢回头,只是咬紧牙关,朝着城东富人区的方向狂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余家那扇雕花铁门,是他此刻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温羽凡的肺像个被反复揉捏的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味的疼。

巷子里的风裹着夜露,刮在汗湿的后背上凉得刺骨,可他不敢慢半分。

身后那两道黑影的气息像附骨之疽,离得越近,后颈的汗毛就竖得越紧,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淬毒的匕首贴上皮肉。

他踉跄着拐过一个直角弯,赤脚碾过满地碎砖,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哼出声。

脑子里像有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疯狂拆解着逃生的可能。

城西老小区到城东富人区,地图上那道斜斜的直线,此刻在他眼里比蜀道还难。

开车要穿三条隧道、过两座桥,少说半小时;

他现在光脚狂奔,两条腿快得像装了马达,可时速撑死十五公里,等跑到余家,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得找车。”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角就瞥见巷口停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黄澄澄的光晕在夜色里像块诱饵,温羽凡的心脏猛地一跳,脚步骤然顿住。

可下一秒,他又猛地摇头,喉结滚得像吞了石头。

不行。

伸手拦车的瞬间,足够黑蜘蛛掷出三把匕首;

就算侥幸坐上去,过路口等红灯时,钓鱼人那根能穿透铁皮的鱼竿,绝对能精准地从车窗缝里扎进来。

更重要的是,他忘不了上次看见一个出租车司机帮邻居王大爷搬煤气罐时,司机师傅笑着说“这年头挣口饭吃不容易”的画面。

他不能把无辜的人拖进这摊血水里。

身后传来“嗖”的一声轻响,像风卷着石子擦过墙面。

温羽凡头皮发麻,猛地矮身,堪堪躲过一道银亮的轨迹。

是黑蜘蛛的匕首,钉在前面的砖墙上,刃口还在嗡嗡震颤,把块松动的墙皮-->>震得簌簌往下掉。

没时间犹豫了。

他猫着腰往前冲,眼睛在黑暗里瞪得像铜铃,扫过堆在路边的共享单车时,突然定住了。

那是辆蓝色的共享单车,车筐里还留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车座上蒙着层薄灰,显然搁在这儿有阵子了。

在瓯江城,这种车像野草似的长在街头巷尾,平时谁都不会多看一眼,此刻在温羽凡眼里,却比救火车还靠谱。

车锁是最新款的电子锁,在月光下闪着金属冷光,寻常人就算有

app也得等系统反应三秒。

温羽凡冲过去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车铃“叮铃”乱响。

他左手攥住锁扣,右手青筋暴起,武徒三阶的气劲顺着小臂往下沉。

指腹碾过锁身的防滑纹路,触感冰凉。

“对不住了。”他在心里默念,随即猛地发力。

“咔吧!”塑料碎裂声在寂静里炸开,锁芯里的弹簧崩飞出去,弹在砖墙上又弹回来。

他心里掠过一丝歉疚——等逃过这劫,一定记得扫码补个费。

可这念头快得像闪电,下一秒他已经跨上了车座。

车座硌得屁股生疼,他却顾不上调高度,双脚蹬在脚踏板上,猛地发力。

“吱呀……”

车链条发出阵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身晃了晃,却真的动了起来。

温羽凡弓着腰,后背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双腿交替蹬踏的速度快得成了残影。

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震得他骨头都发颤,可他越蹬越狠,风声在耳边呼啸,把身后隐约传来的狞笑抛得越来越远。

汗水顺着额角淌进眼睛,涩得他睁不开眼,只能凭着记忆里的路线猛冲。

过路口时,他甚至没减速,直接压着斑马线冲了过去,吓得一辆私家车猛地刹停,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

温羽凡没回头,只是咬着牙继续蹬——他知道,黑蜘蛛和钓鱼人绝对不会遵守交通规则,那些红灯和斑马线,根本拦不住索命的脚步。

自行车的链条开始发烫,带着股焦糊味钻进鼻腔。

温羽凡的腿像灌了铅,每一次蹬踏都要调动全身的力气,可他不敢停。

身后,两道黑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线,像两条追命的蛇,正一点点收紧包围圈。

他死死盯着前方越来越亮的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再快一点……只要冲进余家那道雕花铁门,就还有活的可能。

然而,命运这东西,仿佛生来就憋着股捉弄人的恶趣味,对他温羽凡更是吝啬到半分眷顾都不肯给。

夜风吹得紧,卷着巷口垃圾桶里飘出的馊味,糊在他汗湿的脖颈上。

他正弓着身子拼命蹬车,共享自行车的链条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咔”

像根绷紧的钢丝骤然崩断。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是有人在耳边敲碎了块冰,刺得他耳膜发麻。

几乎是同时,温羽凡感觉到脚下的脚踏板猛地一松,原本该传来的反作用力凭空消失,只剩下空转的轻飘。

他心里“咯噔”一下,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心脏,脸色“唰”地褪成煞白,喉间发紧得像被什么堵住,只挤出几个字:“完了,链条断了!”

他想也没想,左手猛地攥住刹车。

橡胶刹车片摩擦钢圈,发出刺耳的“吱……”声,轮胎在水泥地上拖出半米长的黑痕,带着股淡淡的焦味。

车身剧烈晃动起来,他的上半身因为惯性往前冲,膝盖重重磕在车把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右手下意识撑在地面,掌心被粗糙的水泥擦出火辣辣的疼。

他不是想停,是必须停。

这破车要是顺着惯性慢悠悠滑下去,不等他找到下一个代步工具,身后那两个索命的影子怕是早追上来了。

温羽凡咬着牙,手臂因为用力而贲起青筋,猛地将自行车往旁边一掀。

那辆蓝色的共享单车“哐当”一声撞在墙上,车把歪成个诡异的角度,像条断了脊骨的蛇。

他瞥了一眼那报废的车,喉咙里涌上股涩意。

从抢车时捏碎锁具的决绝,到此刻车毁人停的窘迫,前后不过几分钟,却像耗光了他半条命。

可哪有时间容他怅然?

身后的破风声越来越近,那股混合着铁锈和血腥的气息,像条毒蛇似的顺着风缠上来。

他猛地转身,赤着的脚在地上碾出半寸白痕,正要往更深的巷子里冲,两道尖锐的破空声突然撕裂夜空。

“嗖!嗖!”

那声音快得像毒蛇吐信,带着股凛冽的寒气。

温羽凡瞳孔骤缩的瞬间,两道黑影已经如同鬼魅般落在地上。

前边的黑蜘蛛屈膝落地时,紧身衣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轻响,嘴角咧开的弧度里露出两排泛着冷光的牙;

后边的钓鱼人则站得笔直,手里的碳纤鱼竿依旧绷着,竿梢在风里微微颤动。

一前一后,两道黑影像两尊铁塔,稳稳封住了巷口,把唯一的生路堵得严严实实。

温羽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缩成一团,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看清了,黑蜘蛛眼里的贪婪像淬了毒的针,钓鱼人面具后透出的寒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直抵那点残存的侥幸。

“嘿嘿……这小子倒能跑。”黑蜘蛛舔了舔嘴角,声音里裹着股喘不上气的粗粝,像是刚追了十里地的野狗,“可把老子累得够呛。”他说着,手指关节“咔咔”作响,指甲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看得人头皮发麻。

钓鱼人没动,只是那双藏在磨砂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打量一只困在网里的猎物。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磨砂纸蹭过生锈的铁板:“死人不会逃。”

简单五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把重锤砸在温羽凡的心上。

黑蜘蛛听了,笑得更狰狞了,脑袋往前探了探,活像只发现了肥羊的蜘蛛:“嘿嘿……有理。”

温羽凡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的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滚烫的水泥地上,瞬间洇成一小片深色。

绝望像潮水般漫上来,几乎要没过他的头顶。

两个武徒三阶的杀手,一个擅长近身搏杀,匕首能破开三指厚的木板;一个精于远程控场,鱼竿甩出的力道能钉穿铁皮。

他连单挑一个都得赌上半条命,何况是被前后夹击?

可他的目光扫过巷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忽然想起小智举着满分试卷朝他跑来的样子,想起新语临终前望着他的眼神。

大仇未报,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气血渐渐平息,原本颤抖的身体慢慢稳住。

他缓缓握紧双拳,指腹抵着掌心的伤口,疼意让他的眼神愈发清明。

体内的力量开始涌动,像条苏醒的龙,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的肌肉微微发烫、绷紧。

逃是逃不掉了。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撞向黑蜘蛛和钓鱼人,眼里的恐惧渐渐褪去,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要打,那就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反正老子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胜则生,败则亡。

他只能放手一搏,在这绝境中搏出一条生路来。

夜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在三人之间打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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