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路的旁边,有一行小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法文注释。
“ancienpassagedelivraisonducharbon.muréen1895.”
(旧运煤通道。于1895年被封死。)
被封死了?
苏砚秋的心,沉了一下。但她随即又发现了另一个细节。在那行注释的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由工程师手写的铅笔标记,画着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了那条通道的入口处,旁边写着:“accèsd'urgence.”(紧急入口。)
这意味着,那堵墙,很可能只是用砖块临时砌上的,并没有用水泥完全封死!是为了在发生紧急情况时,可以被迅速砸开,作为一条逃生通道!
而那条通道的入口,在哪里?
苏砚秋的目光,顺着那条虚线,一路回溯,最终,停在了距离仓库三百米外,黄浦江边,一处早已被废弃的公共渡口下方。图纸上,那里被标注为“sortiedeseauxuséesn°7”(第七号污水出口)。
找到了!
这就是他们的“鼠道”!
苏砚秋迅速用她那堪比照相机的记忆,将整条通道的走向、每一个拐角、每一个通风口的位置,牢牢地刻进了脑子里。然后,她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回了图纸筒。
就在这时,亨德森那不耐烦的脚步声,和林晚秋那还在继续的、带着哭腔的法语,从档案架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快走!”
两人迅速撤离,从另一条通道,绕回了c区。当亨德森领着终于“找到”了文件的“玛格丽特”走回来时,看到的是陆景渊正站在一堆图纸前,一脸“一无所获”的沮丧表情。
“看来,我需要的情报,不在这里。”陆景渊合上一份无关紧要的图纸,对亨德森耸了耸肩,“打扰了,先生。”
他带着苏砚秋,转身离去。而林晚秋,也对着亨德森千恩万谢之后,抱着她那份“失而复得”的文件,紧随其后,离开了这间压抑的档案室。
三人汇合在市政厅外的街角,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最快的速度,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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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再次回到染坊时,天色已近黄昏。
施密特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工作台上,摆放着四个小巧的、如同香水瓶般的金属喷雾器,瓶身冰冷,里面装填着他那浓缩了世间极恶的“地狱之息”。
苏砚秋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她将那张凭记忆复刻下来的地下通道地图,摊开在桌上。
“这就是我们的路。”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入口,在废弃的七号污水口。通道全长三百一十二米,有两个通风井,可以用来观察地面情况。通道的尽头,是仓库的旧锅炉房。根据图纸,那里现在应该是被用来堆放杂物的储藏室。我们从那里潜入,目标,是位于地下一层的、关押那些女孩的隔离区。”
她抬起头,环视着她这支小小的、却也是她全部希望的军队。
“陆探长,你和我,负责主攻。我们从通道进入,找到隔离区,制造混乱,救人。”
“晚秋,”她的目光,转向了林晚秋,“你的任务,更危险。我需要你,在行动开始前,想办法,切断旧海关仓库与外界连接的电话线。我要让他们,在最初的十分钟内,变成一座无法求援的孤岛。怎么做,用什么方法,由你决定。”
“博士,”她最后看向施密特,“你,和张妈,留在这里。接应我们。如果……如果我们三个小时后,还没有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沉重。
“……那就烧掉这里的一切,然后,有多远,走多远。”
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必死的任务。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陆景渊看着地图,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地图上。
那是一枚小小的、乌木雕刻的船锚。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他沉声说道,目光,却看着苏砚秋,“他当年,就是在调查‘远洋航运公司’的走私案时,被人灭口的。而那家公司,就是顾鹤年起家的第一块基石。他追查了一辈子,都没能扳倒他。”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两团压抑了多年的、复仇的火焰。
“今晚,我们不只是去救人。”
“我们,也是去了结一笔,跨越了两代人的、血债。”
苏砚秋看着那枚乌木船锚,又看了看陆景渊那张写满了决绝的脸。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那枚船锚之上。
她的手,冰冷。而他的手,温热。
在这一刻,两颗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心,终于,彻底地、毫无保留地,连接在了一起。
窗外,上海滩最后的、血色残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一场注定要被载入这座城市黑暗编年史的、疯狂的夜袭,即将拉开序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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