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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章 敬茶生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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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因着卓鹤云早年的悲剧,她对这般冷落,竟也存了几分默许之意。

卓鹤卿低垂着头,下巴紧绷,脖子梗着,不说话,空气瞬间凝滞。

他娶沈月疏本就已是妥协让步,现在母亲竟然还让自己陪她归宁,这个实在是做不到。

“鹤卿!”

卓老夫人提高了声音,沈月疏被吓了一个哆嗦,抬眼悄悄望向婆母,她眼中射出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儿子知晓。”

卓鹤卿回应着,眼睛朝沈月疏瞟了一下,眼神阴鸷冷冽,吓人得很,她再次垂头。

厅堂里突然陷入寂静,空气仿佛凝成了釉,冷而脆,一触即碎。

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女童小跑着来到沈月疏身旁,仰起小脸,眼中带着几分怯意,小声问道:“你是爹爹新娶的夫人吗?那我……是不是该叫你母亲呀?”

女童亲昵地抱着她的腿,倒是缓解不少尴尬。

女童眼睛很大,囧囧有神,嘴巴却如樱桃般小巧精致,像个年画娃娃。

这女童跟去世的卓鹤云有七分相像,想必就是卓鹤卿的女儿洛洛了。

“你就是洛洛对不对?”

沈月疏俯下身,微笑着为她擦去眼角的目眵,然后捏了捏她的小脸。

她在闺阁时曾听同源巷的徐家姑娘讲过,卓鹤卿有三个比命还重要的女人,母亲卓老夫人、姐姐卓鹤云和女儿洛洛。

说这话时,徐家姑娘眼中尽是痴慕之色,仿佛已将自己幻化作他生命中那第四个——同样能教他倾尽性命去珍重的女子。

想到这儿,沈月疏不禁打了个寒颤,徐家伯父在大理寺任职,也许出事那日卓鹤卿就已经知晓自己骗了他。

卓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就说乏了,让沈月疏和卓鹤卿回去。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出了竹园,日光已经攀过了院墙,空气也不似清晨那般割人面颊,卓鹤卿的脚步比之前慢了些,但步伐却更加沉重。

突然,他驻足回头,猛地伸手,狠狠扼住沈月疏的手腕,指腹陷进她的皮肉里,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沈栖柏害死了我胞姐,母亲重礼数,但我不在意,我今生今世不会踏入沈家一步。”

沈月疏浑身止不住颤抖,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喘不动气,浑身发软。

“出嫁前,父亲说了,卓君公务繁忙,不必事事遵循礼制,归宁就免了。”

父亲从未说过此话,他还等着这门亲事让沈卓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也好开口依附卓鹤卿。

只是现在这情势,即便是把卓鹤卿绑过去,他也会逃出来。

“强求非福,反招其祸”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父亲那边,且先搁着,往后寻个时机慢慢说便是。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解释也是白搭——他几时给过她解释的机会?若真肯听,她膝头那片青紫,又怎会至今未消?

卓鹤卿松开手,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有些后悔刚才对沈月疏的粗蛮。

他不喜暴力亦很少动粗,但沈月疏是沈家的姑娘,想到这儿他的火气就控制不了。

刚才母亲让他陪沈月疏去沈家,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去了说什么?见到沈栖柏说什么?难不成还叫他一声大舅哥吗?

只要提到沈家,他就会想到灵堂里胞姐那双僵直地半开着不能瞑目的眼睛,瞳孔扩散成两潭死水,那双眼睛在卓家时永远是婉嫕的、笑意盈盈的,只在沈家呆了一日,眸子里就再也没了光亮。

便是现在想起胞姐的眼睛,他的心里还是一阵绞痛。

周遭一片寂静,沈月疏瘫软的靠在竹园的花墙上,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现在看来,他是准备新仇旧恨一起算啊。

“长姐因你沈家而殁,若不是遵循母命,我也不会与你结好,你即嫁于卓家,便不再是沈家女。你若能秉礼持身,尊长爱幼,我自不会与你为难,保你平静安宁生活。”

良久,他喉结抖动,语气虽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透着刺骨的寒意。

“我自知沈家有愧卓家,若非清远寺主持卜卦,我与你必然无缘无分,但我既嫁于你,自会守节尊规,你若愿与我以夫妻之礼相待,我当感激,你若只愿让我空守主母之名,我亦不会心生怨怼。”

沈月疏抬起头,目光与他交汇又匆匆滑落,口中所言皆为骗人的鬼话。

她心中岂会毫无怨怼?

你卓鹤卿若不喜我,又何必迎我入门?既娶了我,却只当作摆设一般冷落,如今更要这般羞辱折辱……何曾将我当作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待?

“你知道就好,你收整下衣着,莫让下人瞧出什么不妥。”

卓鹤卿头也未回,话音未落,人已径自离去。

沈月疏扶着花墙缓缓起身,指甲划过散乱的鬓发,将几缕挣脱步摇的青丝别回耳后,又把步摇扶正。她的云锦绣鞋踏过青石,裙边金线在日头下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她走得极慢,莲步姗姗、仪态万芳,越是被羞辱,她越要风姿绰约、端庄淑雅,免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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