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见闻(1/1)
听到馀江的询问,周昌看了看身旁的宋佳,道:「我们和你们目的地一样,
都是村上的义庄。
「你之前不是说了麽,我们想变得和你们一样,不被别人看出来,就得吃生米麽?
「我们预备也找机会去义庄里,偷走祠堂供桌上的生米吃掉。
「吃了生米之后,也和你们一样,去躺板板看看。
「照你们的说法,只要能躺进义庄的棺材里,似乎就会有别样收获?」
馀江闻声,深深地看了周昌一眼。
他说道:「生米在义庄祠堂供桌上的事情,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一定保真。
「而且,你和我们这些裹草席的丶光身子的,还有那些躺板板的不一样。
「你是「穿纸衣裳的」,你的位置是定死了的。
「哪怕是吃了生米,你依旧是穿纸衣裳的,槐村义庄的棺材,估计是容不了你一一你除非是脱下身上的纸衣裳,才能躺进槐村义庄的棺材里。」
哪怕馀江经历许多次七日轮回,但他在前面的轮回之中,也不曾挣取到一个『躺板板的」位置。
如此情况下,他对于这些情况的了解,未免超出常识地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也是你听别人说的?」周昌笑着向馀江问道,「不然你又是怎麽知道的,穿纸衣裳的,只有脱下身上的衣裳,才能躺进槐村义庄的棺材里?」
馀江摇了摇头:「这一点,我是亲眼见过的。
「槐村义庄门口有一块木牌。
「木牌上就写明了,穿纸衣裳的,只有脱掉衣裳,才能进到义庄里头,否则就只能过门而不能进。
「我们一家三口经历了那麽多回七日轮回,每一次都不是白死的。
「否则我们怎麽可能找得到槐村的真实位置?能把你俩带到这里来?
一—
我们从前就进过槐村,距离义庄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说到这些,馀江的眼神有些骄傲,
像他这样能凭藉自己的能力,带着父母踏足槐村的,在今下鸦鸣国『裹草席的」异类之中,也是万中无一。
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每一个轮回中庸庸碌碌地生,浑浑噩噩地死罢了。
它们至死都不能明白,自己为何而死,又为何能突然复生。
只是盲目地重复着这个过程。
众多人里,能了解到『槐村禁忌』的,都是少数。
「那我俩碰上你,倒也是捡到宝了。」周昌咋舌道。
若没有这个裹草席的指引1,他想要抵达槐村,确实需要费很大功夫。
进入这处黑区,周昌的首要目标自然是保证自身能够于此中立足,立足之后,第二个目标就是寻找白秀娥的影迹。
远江县化为黑区,而秀娥的影迹正消失在这片黑区之内。
若能找到她,说不定也能了解到这处黑区的真正隐秘。
这处黑区中被吹熄的灯火,能否幽而复明?
如若掌握得这些隐秘,对于黑区之外的李奇丶其他同命人,周昌亦更多了几分应对的准备。
而眼下这处黑区里的种种障碍丶禁忌,也不独是针对他一人。
道鬼李奇丶其他同命人一旦涉足此间,也必定得面临这些障碍丶禁忌,如此以来,周昌先一步了解到这些禁忌与障碍,反倒是能利用这些禁忌,来对付道鬼李奇丶其他同命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不过,这样设想,只建立在李奇丶同命人会涉足这片鸦鸣国的前提之下。
「当哪~」
这时,一声马铃铛响,将周昌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垄沟里,馀江一家人俱听到了这声马铃铛响,它们的神色间有明显的紧张惊惧,如今哪怕有周昌的孽气之血庇护,骤闻得割麦人的马铃铛声,也让它们条件反射般地产生种种反应。
从前不知多少次的死亡,都因这一声马铃铛响。
周昌循着铃铛声,看到一支拉着窝棚车的骡马队,鱼贯走进了几棵黑森森的龙爪槐拱卫的槐村。
窝棚里,一片昏黑,人影绰绰。
「记住这些割麦人的骤马都去了哪家一一之后咱们选房子,就得尽量避开割麦人去到的房子。
「他们也住在槐村里,咱们去他们的住处,根本就是去送死。」馀江紧紧盯着那些骤马车的走向,语速飞快地向周昌解释了几句。
槐村前的骤马车队绵延不绝。
足足有七八十辆大骤马车汇集在此,后头甚至还有一辆辆骡马车,不断接近过来。
一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野村里,竟能聚集起如此众多的骡马车,也让周昌颇为惊讶。
哪怕是旧现世的青衣镇,处了每月开市的时候,也很少能见到这麽多的骡马车。
青衣镇,乃是川蜀之地与密藏域交汇之处,两地总会有商贸往来,能看到大量骡马车也不稀奇,可这麽一个野村,难道家家户户都在外头做割麦人不成?
周昌留意到,那些骡马车的形制做工丶骡马的缰绳皮具俱不统一。
若是这些骤马车尽处于一个村落,那麽他们所使用的板车丶各样工具物什,应该趋于形制统一才对。
因为这个村落附近,大约也不会有几个铁匠丶皮匠丶木匠。
他们所需的种种物什,尽处于相同的匠人之手,差别或许有,但只在细微之处。
不会像周昌现下观察到的这样,几乎每辆骡马车都风格特异。
「这些割麦人,难道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只是把槐村选作落脚点?」
周昌心中困惑盘旋。
馀江不知道周昌心中所想,在旁边低声说道:「多亏了你的血,咱们这回才能抢占了先机一一这个时候,别的裹草席的,都不敢走近槐村,连远远地望一眼都不敢。
「这麽多的割麦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就足以让他们死光了。
「因为你的血,咱们才能靠这麽近,观察这些骤马车的去向一一等他们进了村子,会各回各家,暂时安静一个小时,咱们抢先进村,找最接近村里那个山坡位置的房子住下来。
「然后等到天黑,天黑的时候,义庄就会出现在山坡上了。
「天黑之前,义庄里没有棺材。」
馀江正言语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几人的目光顿时朝声音源出之地看去,便见到一辆外表已经破烂不堪的越野车停在了槐村村口不远处,随着车门打开,三个肠穿肚烂的肥胖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下了车,也随着骡马车队,走进了槐村之中。
这三个保持着死前模样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光身子的」。
「光身子的,也会躲在槐村的房屋里,伺机杀死裹草席的。」馀江对此情形解释道,「总而言之,这里该有的危险全都会有。
「但是否存在机遇,却是一个未知数。」
众人藏在垄沟里,一直等到骤马队完全进入槐村之内。
看起来并不大的槐村,容纳了将近百辆骡马车后,仍旧不显得拥挤。
它潜伏在黑暗里,好似一口无底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我们走吧。」
周昌见割麦人的骤马车已彻底消失,便开声说道。
宋佳跟着点了点头。
馀江也应了一声,嘱咐自己的父母小心一些,他与周昌当先爬出了垄沟。
头顶上的昏黑天幕,也分辨不出白日与黑夜的区别。
黑茫茫的庄稼田里,几道人影迅速移动着,藉助田间地头的垄沟丶野树与坟头作掩护,快速走近了黑暗中的槐村。
周昌站在村口的槐树下,四处打量了一番,在一棵槐树后,找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上正刻着『槐村』两个字。
石上字迹早已斑驳,一层青苔生长于其上,遮住了槐村的木字旁,使之看起来就像是『鬼村』二字。
村间小路上,荒草姜萋。
明明在着不知多少个七日轮回间,有众多的骡马车丶异乡客踏临这个村落,
但马车不曾在这里留下一道车辙,异乡客的脚印也休想于此存留一片。
唯有野草疯长。
众人沿村路而行。
村间的道路随地势缓缓上扬,周昌等人爬过一个长缓坡后,便临近了坡顶上的两座房屋。
更远处,便是一座小山丘。
小山丘被黑暗遮蔽着,其上的树木都显得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夜晚降临以后,这处小山丘上便会出现一处义庄。
「我刚才看得很清楚,有辆割麦人的骤马车,走进了左边的院子里。
「右边的房子里,还没有人住。
「咱们就住右边的房子吧。」馀江站在很难被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指着右边那座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向周昌说道。
茅草屋外,还用竹蔑条围起了一圈篱笆墙。
但这道篱笆墙怎麽看都不结实,和里头的茅草棚子一样,风一刮就会破碎。
与这处茅草屋相比,对面的房子虽在现代人眼里看来,依旧不怎麽样,但终究是一座夯土版筑的屋院,怎麽也比茅草屋结实很多。
馀江说过话,便准备去推右边茅草屋的藤编小门。
它带着父母经历诸多危险,已习惯了主导诸事。
但周昌却径自走向了左边的夯土房子,他走到夯土院的门口,朝对面的馀江招了招手:「住这边,这个房子看起来结实。」
「里头有割麦人,我们进去,不是去送死吗?!」馀江看着周昌的动作,又惊又惧地道。
他压低了声音,生怕自己的言语声,会吵醒房子里的割麦人。
「你们身上有我的血,割麦人不会察觉到你们身上的气。」周昌道,「这种优势,怎麽能不好好利用起来?」
「这算什麽利用优势?」馀江拧着眉头问。
他的父母对周昌的提议,也是一脸抗拒和害怕。
「你们怕割麦人,但割麦人伤不到你们仁。
「其他裹草席的也怕割麦人,割麦人也是真能割了它们。」周昌道,「这麽一对比,优势不就来了,借用割麦人的力量,可以规避许多风波。
「有裹草席的想和我们抢位置,也得先过割麦人这一关。
「快点过来,再晚一会儿,其他裹草席的可就也要进村了。」
周昌的提议,确实别出一格,但也正切中了利害。
馀江只思考了几秒钟,就阴着脸点了头。
他首先朝周昌那边走去,向周昌说道:「我先跟着你进去。
「要是我碰见割麦人出了事,我的父母就请你多帮忙照顾了。」
若是他没有出事,他的父母自然也会跟着进这座夯土院。
余父见状,咬了咬牙,追上馀江,道:「我替你去,儿子!」
「我死了,下一个七日轮回还有可能走到槐村这边来,你要是死了,下一个七日轮回,你有信心从割麦队和光身子的包围里脱身吗?」馀江冷淡地警了父亲一眼,向其问道。
余父闻声面色一僵,他还嘴硬地想要辩解几句,就听儿子喝道:「回去!」
话音落下,余父也只得地回去了,丝毫不敢违逆儿子的要求。
这个时间里,周昌已然推开了夯土院的大门。
随着长的吱呀声响,夯土院里的种种陈设,都暴露于众人眼前。
院子里同样长满荒草。
处处都好似结满蛛网,蒙了灰尘,
唯独呆在斜侧方角落里的那头骤马,看起来活灵活现,不似槐村本有的物产。
馀江跟在周昌丶宋佳身后,看到那头骡马,心里猛地一抽。
但他跟着一看周昌,见周昌神色平淡,也赶紧绷住面上神色,不想流露任何惧怕的情绪,以免被这人轻看。
周昌根本没有关注馀江,他看了看那匹卸下了排子车的骡马,径自走进正堂屋内。
正堂屋里的供桌上,叠着脚朝上的几张条凳。
条凳桌腿间结满蛛网,周昌一推门,便有股灰尘铺面而来。
这房子也是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周昌掀开耳房上挂着的粗布帘子,一下就看到了耳房那张竹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短打衣衫的老头。
老头虽然身材黑瘦,但身上还有些精壮像黑铁铸就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劳作的百姓。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黄,上面的补丁一层叠着一层。
三把镰刀就在墙根边,刀锋亮,寒气凛凛。
一见到床上的老头,馀江心头寒气直往外冒,他忍不住压沉了声音道:「割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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