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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杠房出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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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杠房出殡(1/1)

听得周昌所言,袁冰云微微眉,眼神有些不解。

她一时不能明白,周昌为何会这样说话,竟然说她是对方的妻子,但目光一转,看到『王算命」和曲静一惊讶之馀的幽微眼神,心中跟着一动。

也就逐渐明百了周昌为何会有此言。

大约是她这样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便免不了被他人围猎。

然而因为周昌这一番话作遮掩,那些落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一下子便会消散许多。

这是旧世界,与新世界根本不同。

在她旁边,白秀娥神色温婉,衣袖下的小手悄悄伸出来,握了握袁冰云的手掌。

袁冰云对上白秀娥的笑容,回以一个理解的眼神。

窝棚里。

几人都已自报了家门。

趁着当下时机,周昌向几人问道:「几位朋友,咱们这些人里,有做端公能降战请神的,有能戏仿神灵,吓阻诡类的,也有如王老先生这般擅长寻龙点穴的「照此来看,咱们各人的这些专长,并没有相通之处,

「譬如王老先生擅长的这寻龙点穴,风水堪舆之法,也能用来给人治病?我实想不通。

「我看前面几辆车里坐着的能人异士,也是和尚道士一锅烩了。

「这是不是说明,直至目下,联友公司的那位女明星-莲洁小姐,她身上究竟生了甚麽怪病,

至今都还没人探查得出来?

「所以联友老板在外给她网罗能治病的人才,也没个主次,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周昌的话,叫在场众人都沉吟了起来。

他这番话很有道理王算命脸色微沉,警了周昌一眼,道:「那咱们这回过去,看来是少不得要被称量称量,看看咱们各自到底是有几分本事能耐了。

「到时候,估摸着便是轮番上去给莲洁小姐诊病。

「能看出她身上那怪病几分端倪的丶有真本事的,可以留下,领份赏钱继续做事,看不出来的,便得被赶将出去,连口热饭都不给了」

「联友公司听起来也颇熟悉,该是个挺有名的电影公司了罢?

「这公司捧出来这麽红的一位明星,就没想过出大力,花大价钱,请来几位高人,给木小姐看看?」周昌又道。

旧世之中,鬼神主宰一切。

但在鬼神之下,仍有奢遮人物,能在诸般空劫之中游刃有馀。

像罗布顿珠提及的那几座密藏域大寺庙里,就有周昌所称的这种高人。

从京师往密藏域去请这样大喇嘛,却是舍近求远了,周昌觉得,京师及周遭,应该便有类似的高人存在,如木莲洁这样上流社会的宠儿,没道理不知道这种高人的下落。

曲静一看着周昌,笑道:「小兄弟从偏远地方过来,没听过联友电影公司的名头,倒也正常。

「就像你想的那样,这间公司,确是如今名头声势最大的电影公司。

「至于公司老板有没有请那些有大本事的高人,给木小姐看过病一一这咱们作为外人,肯定也没法知道内情,不过我估摸着,他们肯定是得各种手段都尝试的,说不定那些高人,如今已在路上了呢?」

周昌闻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这些人得到的信息,也仅止于此了。

他再多加询问,这几人也说不出个什麽所以然。

骡马车队自进了京城城郊开始,路上的行人便渐多了一些。

行路者多拉着板车丶担着柴禾丶扛着一萝筐一萝筐的鸡鸭鱼肉,往京城输送近京各地的物产,

看起来物产也极丰富,但这些提供各样物产的人们,大都面黄肌瘦,寒冬腊月里仅穿着单薄的衣裳,一阵冷风吹开衣襟,便露出胸前鳞的骨头来。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骡马队继续往前,周昌远远地瞧见前头有道高耸的城门牌坊,但城门牌坊两边,业已不见高高的城墙,只剩低矮建筑,随意散落在四下。

街面上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奇而谨慎地观察这支入城的骤马队。

穿着体面缎子长衫的先生们,抬腿上了路边的人力车,他们摘下头顶的毡帽,有些露出颗光瓦亮的秃头,有些显出后脑勺上那条油渍斑斑的老鼠尾。

这已是满清灭亡后的京师,但人们心里的那根老鼠尾,至今又何曾剪除?

京师之中,犹是妖魔乱舞。

街道两边,那些没有阳光照进的暗巷里,躺着前晚上冻死的骸骨。

飨气隐藏在空气之中,与空气一种混杂着,在此间万类事物之上留存丶席卷丶迁移丶消散。

人力车分左右一来一去,挎着枪丶背着皮书包的新式交警三人成行,整理街面上的秩序,这京城主街之上的秩序,看起来倒也井然,只是每有油漆亮的无顶大汽车拦住人力车的去路时,总是人力车夫们一叠声地鞠躬道歉,诚惶诚恐,路面上维持秩序的新式交警,好似也成了某种摆设。

「这究竟是谁的京师?」

看着街面上这般景象,袁冰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心里念叨着。

但混杂于空气之中的飨念席卷过她,竟让她忍不住开口,把心里的话给问了出来。

「这是紫禁城里那位末代皇帝的京师,也是各路将军老爷们的京师,还是各路鬼神看顾的京师。」曲静一喃喃着,接了几句话。

过了城门,再往前去,街面上的人群也并未再多出多少。

唯独经过某条街道时,周昌看到了彼处人群息壤。

不少穿着白色孝服的人或拎着鼓,或提着锣,或扛着黑色旗子,在头前开路,最前头有人捧着一道牌位,其后跟着四个抬轿子的人,那四人抬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上空空如也,不见人坐。

再往后,便是一些穿青黑色丶类似朝服一般袍子,戴清朝朝冠的人。

他们穿着打扮,确实极似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上朝的清朝官员。

只是袍子上并没有缝禽兽补子,只有一圈圈菊花状的花纹排布在青黑袍子上,看起来阴森渗人。

这些穿着青黑袍子的人,大都偻背脊丶走路没个正形,懒懒散散的,其中有些肩上搭着长杠,几根长杠撑起了一座灵柩,灵柩上又盖着一层缎面的罩子,灵柩四角,还撑起了一道缎面的棚子,将那副棺材完全遮起,使之不见天光。

当下这般情景,无疑是要出殡的架势。

不论旧世新世,周昌都没见过这样光景,便仔细观察。

旁边的王算命打量着门外那支出殡的队伍,悠悠地道:「这是前清哪位贵人出殡吧?整出这麽大的阵仗,这些软片硬器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啊—

他故意在此说些行业里的黑话,希望引起旁人注意,好叫人与他攀谈,让他显摆见识。

但窝棚车里根本无人打理他他自讨了个没趣儿,轻咳了一声,自顾自地道:「看那些杠夫们身上的朝衣罩子丶灵柩上的官罩丶大佛伞罩丶过棺片子丶座伞—喷,这些软片儿,都是缎子料啊「那官罩子是大红缎子绣金线的,这再高一级,就唯有皇杠里的用的杏黄缎子绣座龙了———」

周昌听着王算命自顾自地显摆见识,忽然向其问道:「这是京师杠房里的行当?」

「对啊!」终于有人搭话,王算命抓住话头就道,「你看那杠夫队伍里,有个人扛着面幌子,

上面可不写着杠房的号呢麽?永利杠房,这是京师第一等的大杠房了!

「做这一单生意,杠房得吃多少钱去?怪不得人家说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王算命正言语着,那支杠夫队伍里打头的杠头,从旁边留着长辫子的主家手里接过一封红纸抱着的物什,忽然开声道:「四角跟夫,后尾答碴儿,本家赏钱一百吊一—」

杠头声音一落,后头那些杠夫都齐声应和答碴儿:「唉-

一一一百吊!」

「这就叫「喊加钱」。」王算命赶紧解说道,「请人抬杠出殡,要不给加钱的话,死者来世必定得托生成个哑巴,会给家里头招灾的!」

「我们外边都用铜板银元了,京师里还用铜钱麽?」周昌问道。

铜板中间可没有那个方孔,无法用绳子穿成一吊。

「就是这麽个喊法而已。

「说是加了一百吊钱,其实也就给不到一百个铜子儿。说大话给小钱儿,这些前清贵人们好绷面子。」王算命撇着嘴道,「就是那一百个铜子儿,杠头得和上面的当头丶老板来分,也落不到底下这些杠夫手里。

「还不如给个包子馒头啃啃,叫杠夫们落个实惠。」

这边周昌与王算命言语着,那边的杠头就拿起两件类榔子似的打击乐器,猛地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榔一—」

此种类似榔子般的乐器,在杠房行当里名为响尺。

杠夫随响尺声的规律,脚步声或缓或疾,或转进或静止,队伍里除却尺响,几无二声。

据王算命所说,如此可以不惊扰死者,不触怒鬼神,引起户变之类的事情。

前清王公对这个极为讲究。

飨气混杂之下,它们祖上常有户变之事发生。

京师百姓最怕夜间见到穿清朝官服的人,那大概率都不会是人,而是诡。

今下这一声榔子响,便是提醒杠夫要起杠了。

随着榔子声响,后头的杠夫们一手扶着肩上的红杠,一手撑地,闷声发力一一灵柩顶上的大红缎面绣万福棚子微微摇晃着,压在杠子上的那副棺材渐离了地,荡起一股尘灰。

灵枢棚子愈发摇晃,离了地的灵柩,在杠天们一齐发劲之下,愈发抬高!

压在杠夫们肩膀上的红漆木杠,齐刷刷地弯曲起不正常的弧度!

哪怕与那道街上的杠夫队伍隔得很远,周昌似乎都听到了那一根根木杠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膨!」

下一刻,方才离了地的灵柩,又重重压落在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跟在杠夫队伍左右的本家管事仆役们,陡见此般情景,一个个脸色大变,为首的管事脸色铁青,愤然怒视领头的杠头。

他没说话,但话外之意,已然明明百百一一起杠之后,忽又落杠,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大不吉利之相!

哪怕是寻常人家抬棺扶灵,抬起棺材后,又令棺材坠地,都要被吓得心惊肉跳,又何况是当下这支规格颇高的杠房队伍,已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众目之下出了这麽大的岔子,若不能补救回来,这间杠房也得跟着倒架!

「嘶一一」

窝棚里的王算命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掐指算了起来。

他愈是测算,脸色便愈凝重,

仿佛今下要发生甚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算命的一向如此,神神叨叻,如不神神叨叻,还没人光顾他们生意了。周昌不信王算命这一套,倒对街道上这支杠房队伍的活动兴致勃勃。

他的性魂感应到了此间飨念的动静,

此间的飨念,像是一口大锅里的水,正在一把把火焰的煎迫下,逐渐沸腾!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要闹户变了?」

周昌心中转念,面上笑吟吟的,对这场出殡活动愈发好奇。

他们所处的这支骡马队,恰好被前方不断经常的一支兵队拦住了,也只得停在路边等候。

背着步枪丶打着绑腿丶骨瘦如柴的士卒们,簇拥着一辆簇新的黑色平治汽车,往远处的城门奔走,街面上的百姓们若寒蝉,侧方街道里的杠天们拼了老命,一个个涨红了脸,想将红漆木杠拾起,却只能使得那副木杠越来越弯,坠地的灵枢没有一丝一毫再被抬起的样子。

再继续这样下去,木杠彻底碎裂,那这个岔子就怎麽都圆不回来了!

杠头在主人家管事直欲噬人的凶目之下,摆了摆手,招来身边一个得力的骨干,他在杠夫队伍里,没有说话,只是想对方比了个手势:「换铁杠来!」

那骨干急匆匆跑开,不多时就领着几人,扛着一副黑布包裹着的杠子奔了过来,给那副灵柩,

拴上了一副红础铁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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