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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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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报功

当天下午的时候,张龟年他们这些随军幕僚们也在突骑的护卫下穿越战场,从河畔大营抵达到了狼虎谷大。

一路上,到处都是发硬的户体,看得张龟年直皱眉。

他倒不是悲悯这些草军,而是单纯在想这麽多尸体不清理的话,很容易就发生瘟疫。

尤其是现在已经进入春天,虽然不晓得沂丶充这边的雨季和江淮同不同期,但春时多雨总是不变的。

到时候下个暴雨,再一晒,那这狼虎谷都不能呆人了。

在路上,张龟年他们还看到不少保义军吏士们牵着麻绳,拽着一个个俘虏向营地赶去。

他们有些认得张龟年,连忙给这位幕府掌书记问好,张龟年挥了手,又看了看那些俘虏,很是满意。

王仙芝老营的俘虏就是不一样,气色好,身体素质也不错,拉回光州种地,准是一把好手。

不过张龟年并不清楚,他所看到的这些俘虏压根不是种地的,他们几乎都是各家小帅丶票帅的核心老贼,各个手掌是老茧,发把刀就能拉上战场。

所以这批人也被军院系统的那帮人定了,准备吸纳后作为保义军的三梯队。

随着狼虎谷一役,保义军核心们对于未来有了比较确定的预期,那就是咱们的使君肯定能授功节度使。

保义军现在的兵力对于一州来说自然是多的,但对于一个藩镇,那就太少了。

且不说和宣武军比吧,就是天平丶泰宁丶淄青这些也都是兵额三万。

行,就算使君去不了这些大藩,那就算是兵力少的小藩,如忠武军,那也是两万的兵额。

所以后面使君就藩了,不管是去哪,要想笼住局面,至少也要有两万兵力。

而现在保义军七七八八加起来,五千出头的兵马,这中间直接就差了一万五千人。

这种情况下,扩兵就势在必行,而众保义将们也能水涨船高,再上一层楼。

现在他们俘获的这些草军俘虏,实际战力是非常不错的,本来也是各草军票帅们精挑细选的。

都为保义军都筛过一遍,人员素质能不强?

而且消化这些人也没有太大的困难,毕竟都是为了口饭投的草军,现在能跟保义军后面吃军粮,没人会不愿意。

就算个别真忠的,对官军特别仇恨的,那也是恨天平军丶义成军,和他保义军有什麽关系?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就此时张龟年所见的,就发现,往往五六个保义军吏士就能驱赶数百俘虏,而那些人也不跑,老老实实双手绑着,亦步亦趋。

这也让张龟年来了好奇,停下骡子,喊来一个小队将,问道:

「我保义军到底是雄壮啊!这几个人就能俘几百草军?这些人不反抗的吗?」

这小队将听了这话,撇着嘴,对张龟年道:

「掌书记,你是不晓得,昨夜的时候这些人跑得可凶了,咱们怎麽追都追不上。可到了白天,

这些人自己就主动走出来投降。」

张龟年倒是奇了,问道他们是用了什麽办法。

小队将说道:

「这是使君吩咐的,就敲锣喊『老乡,俺们是保义军,来了就能吃饱饭。』,然后这些人就真的出来了。」

张龟年点了点头,暗道这是使君会用的法子,不过这也能看出,在曹丶郓这些地方发粮救济灾民的事,到底是将保义军的名声给立住了。

这些人多半也是听过保义军的名号和事迹,晓得咱们不杀俘虏,还救灾民,所以才主动出来。

当然,这也和昨夜在野外挨饿受冻一晚上也有关系。

晓得离开了军队,这些人在野外也是活不下去的。

张龟年又和这个小队将聊了一会,然后才重新上了骡子,向谷内的大营赶去。

而那边小队将看幕僚们都走了,这才对那些蹲在地上看戏的草军俘虏骂了过去:

「看什麽看,继续赶路!别想跑,跑了一个,一根绳子上的都没饭吃!」

然后,就打马甩鞭,像驱着羊群回自家羊圈一样,吆喝向前。

数百草军,有手有脚,其中健壮的还挺多,但也真的就在吆喝声中,埋头向着大营赶去。

当张龟年一行幕僚在孙泰的带领下进了大帐,彼时赵怀安正在对韩琼丶高钦德等军将布置外围任务。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狼虎谷那四个角的山阵地。

现在保义军已经彻底击溃了草军,虽然实际歼灭人数有限,但却差不多击溃了他们的编制。

军队溃退,别说草军这样的组织度不强的,就是天下强兵,善战劲旅,只要队伍散了,再想集结起来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常理来说,保义军驻扎在狼虎谷是比较安全的。

可问题是,在对被俘的一些票帅丶小帅的审讯中,赵怀安得知,就在烽火传来的那一天,王仙芝是令各票帅往狼虎谷团营的。

虽然他带着保义军坐船突袭,打了个时间差,但这条命令到底是放了出去的,所以理论上,这会这些票帅正带着精锐老弟兄在往狼虎谷集中。

纵然这个过程中,有些听到老营已破,众营溃散,然后就不敢再来,但指不定就有胆子大的,

想在赵怀安身上搏一把,也来突袭。

赵怀安军中就好些个这样豪侠出身的,太晓得这些人了,他们就信奉一条:

「天大地大,不如自己胆子大。」

给他们说什麽保义军多厉害,这些人就问一条,偷袭成功了,是不是就原地起飞?

是?那就够了!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赵怀安可不想被小年轻给偷袭了。

张龟年他们来了后,还是坐在了他们以前的位置,然后听赵怀安给这些保义将们布置防线和哨点。

甚至哨点要向前多少里,赵怀安都讲得清清楚楚。

等赵怀安布置完营务后,他才看向张龟年他们,笑道:

「路上没遇到什麽溃兵吧。」

旁边的袁袭抢先笑道:

「使君,你别说,路上还真的就有不长眼的来袭击咱们,不过都被突骑给歼灭了。」

虽然袁袭是笑着说的,但赵怀安却非常认真,问道;

「晓得是什麽人吗?」

这会张龟年才说话,摇头道:

「被灭掉前问过,说就是周边的山棚,和草军不是一路的。」

赵怀安点头,知道这种专门发战争财的鬣狗,没再问这个,而是认真问张龟年:

「老张,老郭争气,一把砍了那王仙芝。但这人头给谁,倒是让我犯了难了,你觉得我是给杨复光献首报功呢,还是交给宋威呢?」

张龟年在来之前就晓得此战战果丰硕,一战而斩了草军都统王仙芝。

如果按照以往的剿贼过程中,把首领团队歼灭就已经是剿灭叛贼的标志了,就如同七年前的庞勋之乱,不也是杀了庞勋之后就结束了?

所以这会所有保义军都晓得,这场声势还算浩大的草军作乱,就算平定了。

也正是基于这个判断,张龟年对赵怀安说道:

「使君,我认为还是得向杨复光报功。」

赵怀安手支着下巴,示意张龟年继续说,

「使君,那宋威是我们直属上司,我保义军也是列在行营序列,所以按道理咱们应该先报给宋帅,所以咱们按照规矩上报给宋威,那杨复光也没甚话说。」

「但这却只是道理上的,实际上,咱们却绝不能这麽做。」

「第一个就是咱们和宋威到底没有真接触过,他会不会将这军功全部占为己有,咱们是一点不敢保证的,毕竟说到底,咱们和宋威的关系只是靠他侄子来维系的。」

「第二个就是杨复光那边的反应和报复。咱们此前本就和杨复光有过口头约定,以此战军功用来换取他对我们的粮草支持。所以纵然咱们按规矩办,对杨复光来说,咱们都是在背叛他。而他所属的宦官系统依旧把持着朝廷,咱们后续一定会被他们针对。」

「这随后一个就是事关我们的封赏了。就算那宋威的确人还行,报功的时候拉着咱们,但以他的能量能保举使君你做节度使吗?而反过来,杨复光可以,他背后的宦官们可以。」

见赵怀安还在思考,张龟年索性说的更直接一点:

「使君,咱们讲的直接一点,那就是宋威没办法扛得住杨复光的压力保你做节度使,而杨复光却可以顶住所谓外朝宰相的压力,保你做节度使。」

张龟年话说的都这麽直接了,见赵怀安还是不哎声,以为他对宋建那边交代不过去,于是苦口婆心道:

「使君,为官之道讲的就是时机。所谓一步快,那就是步步快。一步慢,那就是步步慢。」

「天下有三百六十个州,分上中下,品秩也是从四品到从三品。而往上的藩镇有多少呢?不过四十有六,其中还有五个河朔藩节度使丶六个西北藩节度使都是人家自留的。而这剩下的呢?又有大量是宰相的回翔地,真正能给使君这样白手起来的位置是非常少的。」

「所以从三品到三品的晋升,也被称为过天梯,上去了,此后就再不一样了。」

「使君,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了草军作乱的千载之机,错过了这次,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而就算再有,到时候还能有这班忠义的兄弟吗?」

「所谓「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使君,登位要趁早啊,不可使兄弟们心泄了。」

张龟年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加重,意有所指。

赵怀安当然也听明白了张龟年的意思,老张就是暗示他,现在军中人人都指着这次升官发财呢?

要升官发财,除了拼命立军功,还需要上头有关系能运作。

现在老兄弟们各个命也拼了,仗也赢了,该做的都做了,那剩下的就是赵怀安要解决的。

如果因为赵怀安的判断失误,他自己丢了节度使是一个方面,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都是奔前途去的,跟着你能越来越好,那自然是越来越忠心,可如果你只是讲义气,可就是没办法帮兄弟们进步,那最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沦落个众叛亲离,那也怪不得人。

赵怀安晓得这个吗?他当然晓得,所以他才专门等张龟年过来,就是因为这次给谁报功太重要了,甚至比这场胜仗本身还重要。

而现在张龟年让自己不要感情用事,从保义军整体利益出发,向杨复光报功。

但赵怀安却并不是在担忧这个,他沉吟了一下,问张龟年:

「老张,你在长安这麽久,你觉得杨复光给咱报功,咱最后能做节度使吗?」

张龟年毫不犹豫点头:

「使君,你一直在军中转,虽然也晓得宦官们势大,却没到长安过,所以没有直观的看法。这麽讲,只论在长安,别说什麽外朝的宰相了,只论权势,那就是各权宦家族了。」

说到这里,张龟年顿了一下,然后当着在场几个幕僚的面,说了如下的话:

「我朝未见外朝宰相行霍光丶伊尹之事,倒是各朝老公们,却各个是十常侍呀!」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但却直接了当告诉赵怀安,长安的老公们,是何等的存在。

实际上,张龟年心里也奇怪,那就是他晓得使君不是不晓得宦官权势的,不然也不会在汴州冒那麽大的风险,也要上杨复光的船。

可现在明明只要把王仙芝的首级往杨复光那边一送,荣华富贵便是只手可得,怎麽又犹豫了呢?

想了想,张龟年想到了一个原因,便直接问道:

「使君,你是不是担心杨复光这人卸磨杀驴?咱们把草军给灭了,那杨复光不需要咱们了,然后直接把功劳吃干抹净,随便弄个虚职就把咱们给打发了?」

赵怀安摇头,他也实事求是说道:

「我倒是没想过这个,毕竟说是灭了草军,实际上沂州那边还有个黄巢,那人动静不比王仙芝小,说什麽卸磨杀驴倒也不至于。而且杨复光这人实际上还是蛮简单的,豪爽,重豪杰,要权势,

再加上和咱们的相处,他也做不出这个事。」

「更不用说,这一仗打得好,他现在功劳满身,眼见着要回中枢了,那个时候就更需要我这个地方实力派支持了。」

见不是这个原因,张龟年倒是奇了,疑惑道:

「使君,不是这个考虑,那使君忌惮的是什麽呢?」

赵怀安当然有自己的顾虑,那就是他不能把事做绝了。

如果他直接报功给杨复光,杨复光会让功给东线的宋威吗?绝对不会。

但宋威那边都是什麽人?除了他自己的淄青丶还有徐州丶泰宁丶淮南诸多藩镇,几乎是半个东方诸侯都在那边。

他们本来就打得不顺利,现在军功被杨复光这边独吞了,他们会怎麽想?

是,杨复光权势大,后面又要回长安了,可他赵大还要在江淮一带混啊。

到时候把这帮藩镇全得罪了,那他赵怀安外部环境就会特别恶劣。

赵怀安从来都信奉,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他傻了,才会为杨复光得罪这麽多藩镇呢,

而且赵怀安也不敢赌这些藩镇的底线,一旦晓得他赵怀安跳帮到杨复光那边,这些输红眼的兵痞子真的可能什麽事都做得出来。

现在王仙芝一死,后面草军必然要分崩离析,到时候,沂州和充州的通道也会打通。

等宋威带着泰宁军一路收复过来,喊他赵怀安去营地述职,他赵怀安去还是不去?

去了,那可能就被拿下了。

不去?那就给自己安个罪名,然后对他群起而攻之。

这不是赵怀安杞人忧天啊。

他现在挣得盆满钵满,财货丶战马丶丁口满坑满谷,哪家藩镇忍得住这个诱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赵怀安必须给东线的宋威有交代,得让他们有功劳报。

而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强调保义军隶属行营的事实。

只要他赵怀安还属于西线行营的一部分,那他的军功就是属于行营的。

所以,对赵怀安来说,他必须以行营所属的名义,报功给宋威,而不是报给杨复光,即便后者更能帮到他。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赵怀安脑子里转着,他也没打算说这些顾虑。

这会,张龟年问他顾虑,赵怀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说了一下宋威这个人:

「这段时间,我也让人去找了一下宋威的过往,尤其是他在西川不是打过仗嘛,我就问了几个当时的老兵,他们的说法都有一点,那就是宋威这人争功的厉害。向来就是以个人权位为先,置朝廷大局于后。」

「所以实际上不等我报功,他只要晓得我这边的战果,他自己就会抢先报功到朝廷,占先机。

+

「与其等宋威抢报,我不如先将战果汇总,禀告给宋威,这样不会给朝廷留下话柄,毕竟我按规矩,本就该给宋威报功。」

「但功劳可报给他,然后由他撰文上报朝廷,但王仙芝的首级我们留着。就以王仙芝首级存疑,还需再多方指认,先把首级扣下来,然后咱们这边立即传信杨复光,让他亲自来充州。」

正在听的袁袭,想到他们一人行道上遭遇的溃兵,忍不住说道:

「使君,让杨复光穿越战场来咱们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可赵怀安却坚持:

「如果杨复光连充州都不敢来,这首级给他,他也是德不配位。他要是真敢拼,就来我营地来取,到时候让他拿首级去给朝廷报功。」

张龟年听着,忽然问了一句:

「使君之所以要杨复光亲自来,是不是想让宋威的捷报先送到朝廷那边?使君这是什麽用意呢?杨复光要是晓得咱们这麽做的目的,岂能善罢甘休?」

赵怀安摇头:

「我就是要试试他们这杨家还能有几分力。那宋威即便是先送捷报到长安,可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而杨复光有王仙芝首级,纵然慢了一点送捷报,却更加有优势。要是这种情况下他都揽不住军功,你觉得他能给咱们要到节度使?」

听到这话,张龟年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告诉使君,以老杨家的能量,一个节度使何足道哉啊?

但他也晓得使君没去过长安,而杨氏又过了最巅峰的时候,正在往下走,所以心里有疑虑也是自然的。

所以也就不再坚持了。

几人议定后,决定让张龟年亲自写这两封报功信。

在写给宋威的信中,自然是强调在宋威的亲自调度下,保义军完成了穿插袭击草军老营的行动,先将指挥之功让给宋威。然后再以还需再行确认王仙芝首级的藉口,将首级先扣营不发。

而写给杨复光的书信则更需要技巧。

必须先阐明自己作为行营调度下的军序,从军法上是不许越级汇报的,只能汇报给宋威,让自已这位好大兄多理解。

但他赵怀安也不是食言而肥的,军法归军法,现实却有操作的空间。

杨复光完全可以运粮支前,先参与到这场战事中。然后等船队一路到了牟汶水,自可夺了他营内的首级,到时候王仙芝首级在手,怎麽给朝廷报军功还不是随杨复光怎麽说。

如此,功劳也给杨复光了,他也能对宋威有个说法。

毕竟监军使要勘验首级,他赵怀安没理由不给啊!他哪里晓得,监军使勘验后,直接就发去长安了?

所以,他赵怀安对两边也都有了交待。

这样的两封信简直就是在走钢丝,张龟年等一众幕僚和赵怀安反覆修改,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写好。

最后,众人都没有异议后,赵怀安喊了两队骑土,将两封书信交给他们。

其中一队将坐船直接去牟汶水,然后顺流去巨野泽,最后再转道白沟水,送信去曹州的杨复光处。

剩下一队也走牟汶水到此前巨野泽的旧营,然后去任城,走泗水道去沂州,送捷报给宋威。

两队骑兵得令,立即出营。

望着背着旗帜的骑士们出营,赵怀安也心酸。

哎,这王仙芝的人头要是有两颗,他也不会一女嫁二夫。

没办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也不想这样,可谁让这世道就是如此呢?

对了,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事给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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