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举行庆生会的是隔壁房的彼得。
伊登实在太好奇,忍不住趴在门缝底下偷看。
他听见很多很多皮靴声,院内员工都会穿的那种靴子。
贝克教官开了门锁--
整条长廊只有彼得一声尖锐惊恐的叫声撕破寂静。
雅各躺在床上默默翻着《爱与生的苦恼》,
对惨叫声充耳不闻。
伊登听见彼得挣扎,几下响亮的耳光,
彼得的哭声,还有强迫拖行的踢蹬。
安东吓得在门边瑟瑟发抖:「彼得怎麽了?」
「要想使生活不致於太悲惨,最可靠的办法是不要期待太大的幸福。」雅各喃喃低语。
伊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往长廊深处窥视--
他看见一群男人,头套在麻袋里,
上头挖了黑幽幽的两个洞,
像噩梦里会出现的怪物一样,揪着彼得的头发拖行;
他们拿着手铐丶脚镣与藤鞭,
轻声哼着雅各曾经解说过的那首歌,彷佛正要去旅行。
长廊尽头是儿童中心一楼休息室,
那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小房间。
伊登不懂为什麽,那麽多人都能走进去,
而不会太过拥挤?
彼得的声音到里面就消失了,变得死寂。
安东感到畏惧,便开始祷告;惹来雅各一阵嫌恶:「宗教不过是瞎子的导盲犬。瞎子什麽也看不见,关心的只是目的地,至於路旁有什麽他全不在意。蠢透了。」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伊登握着安东的手。安东在发抖......又快哭了吧。
「有时间祷告,不如多看点书!」雅各不耐烦,拿起几本书就往两个孩子身上砸。
伊登捡起地上的书,发觉打到自己的是《默克家庭诊疗手册》,安东身上的则是《史丹佛家庭医学百科全书》......反正灰阶魔术方块玩得腻了,看一看书也好。
他牵着害怕的安东爬上棉被,两个人坐在一起阅读。
安东没把目录看完,就窝在伊登身旁睡着了。
反而伊登看着看着入了迷,一直到深夜都还没有就寝。
「累了就早点睡。」
雅各偏着脑袋注视时钟:「凌晨三点了。」
「我想把这本百科全书看完。」伊登回答。
「看不完的,那总共有六十本,都在这个书柜。慢慢读就好,不要太贪心。」
交谈到一半,远远地,
似乎又有歌声从中庭飘来,伊登转头望向窗外。
雅各什麽话也没说,阖上书本,就走到窗边;
伊登也离开棉被,直直往楼下注视。
几名园丁正在保育院後方挖掘土坑,
推车里载着血迹斑斑的麻布袋。
他们合力将布袋推入坑内,
就开始回填泥土,接着种花--美丽的白蔷薇在上头开放。
眼前蓦地一亮,
雅各立刻将伊登的头往下猛按,露出微笑。
一名园丁的手电筒来回照在雅各苍白如死的脸上。
「夜安!」雅各挥了挥手。
园丁发现是雅各,便收起手电筒,
按了按帽沿当作打招呼,推着板车离去了。
伊登忽然明白过来了。
他们埋的是彼得。
上百朵的玫瑰花丛,底下埋了不知多少孩童。
额头盈盈渗出冷汗,
伊登感到双膝一阵发软。
雅各垂下手,静静站着。
「我的好朋友约翰在那里。」
雅各往左边点算:「那边,那一丛嫩黄色的蔷薇。」
「然後往右过去三株。是维克托。他很讨厌我。经常对我说一些难听的话。」
「中间那丛红色的是安卓。我们当过室友,安卓的妈妈是法籍妓女,得爱滋死了。他不知道谁才是他爸爸。他经常写十四行诗送我,还教我法文。但他没有熬过去。」
雅各温柔地摸着伊登的头发,彷佛母亲的手掌,教孩子不要害怕--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对安东说。」他将一只指头放在唇上,比了噤声。
伊登浑身像是被抽乾血液似地发冷,牙关咯咯作响:「他们为什麽要这麽做?」
「对某些人来说,我们的地狱就是他们的天堂。」雅各回答:「娈童癖的天堂。」
「那是什麽意思?」伊登捏紧拳头。
「庆生会过後。」雅各拉上窗帘,熄了灯。在月光底下轻轻说:「你就会懂了。」
「我跟安东都是下个月生日。」伊登头一次,心底产生了恐惧。
「没甚麽时间了呢。」雅各事不关己地答话。
他盖好被子,留下伊登一个人在黑暗里发怔;久久,无力移动。
隔天他回房,惊讶地发觉房间中央有一个水桶,雅各把安东的小脑袋踏在水里。「140,141,142,143,144.......」接近三分钟雅各才抬起皮靴,让安东换气。安东哭着咳嗽,「伊登!」安东朝伊登呼救,被雅各掐着脖子往水里头按。他根本来不及吸几口新鲜空气,又被压进水桶里,看来已经持续了一阵子。
「你做什麽!」伊登冲上去拉雅各的手。雅各手臂削瘦,却像铁箍一样紧扣:「1,2,3,4,5,6......」他冷着脸,一声一声地重新计数。
「快住手!他快喘不过气了,拜托停止!」伊登很着急,他觉得自己太无力太渺小,他一直踢打雅各的背脊,拿书攻击那火红色的脑袋,但雅各就是不肯放手。
「还没轮到你!」雅各恶狠狠地揪着伊登的领口。
伊登被凭空擎起,他怕极了。
但他还是鼓足勇气,往雅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欺负弱小的变态!」
令伊登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雅各一瞬间露出脆弱的表情,哑忍地望着他。
不回揍,也不回骂,只是慢慢放开伊登。
伊登落在地上发呆,他摸了摸额头,不敢相信那冰凉的触感是雅各掉落的泪。
雅各拉起安东,一脚踹翻了水桶。
「想活下去就得行动,而非只是呼吸。」雅各冷冷丢下一句话,拿起菸盒就走。
当晚他没有回房过。
安东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五官不断扭曲悲恸,彷佛折磨还遗留在空气里。
伊登也睡不着,雅各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待在《Haut de la Garenne》,像在监狱服刑;
入夜带走孩童的大人如同梦寐,
他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恶梦还是牢笼,
保育院究竟是保障孩童还是大人的权利?
伊登觉得自己逐渐变得孤小,
在迷雾中困顿前行,雅各却不肯明白指引。
小睡片刻而醒,伊登扶着窗棂迎向晨曦,
他见到阳光下的草坪有人。
红头发,衬衫底下的肌肤苍白如纸,
从教职员宿舍踉跄走出。是雅各,他想。
雅各走到花丛附近,解开衬衫,
拿起水管就往头上浇淋。
即使隔着这麽远的距离,伊登仍能看见对方胸膛累累开花的伤痕。
伊登红着脸注视雅各光裸的上身线条,
看雅各孤独地站在花丛附近,
独自数算臂膀上浮起的鞭痕;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就令人难受。
伊登心里一热,
拿起雪白的大毛巾就冲下楼,却在宿舍门口被挡住了。
「还没到早餐时间。」上了年纪,面色阴沉的舍监绷着脸。
「我......帮雅各送浴巾。」伊登亮出手中的东西。
听到「雅各」两个字,舍监挥了挥手,
表示不需登记,直接开了门锁放人。
伊登朝雅各奔去,
跑过那一连串阴森瑰丽的蔷薇花丛,
耳边响着嗖嗖的风声,
彷佛岁月在踩踏中被撕裂,
他觉得不立刻过去的话,雅各就会走掉的。
他闻到青草丶花香与腐坏的气味,
那让他反胃欲呕,但他忍耐着,
直到自己手中的毛巾将雅各整个包裹住,才停下来喘息。
「你有一双悲伤得快要下雨的灰色眼睛。」雅各忽然说:「好像水晶。」
「清晨冲冷水......」伊登喘得说不完整句话:「会生病。」
「我不想脏兮兮的回去。」
雅各抹了抹湿搭搭的脸,露出一抹魑魅般的微笑。
「而我不希望你生病。」
伊登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感到羞窘。
「为什麽?」雅各温蔼地说:「你不希望安东哭泣,不希望我生病。你怜悯。你同情。但你要知道,连神都没办法拯救保育院里每个孩子,他们各有各的不幸。」
伊登一时答不出话,他年纪还小,
递变的流水年月经历得太少。
想待一个人好,想对其他人付出关心,
难道竟需要什麽理由吗?
雅各飘忽的眼神与言语里,
充斥着一种伊登所不明白的,恐怖惶然的暗暝--
那是经历过惨伤的灵魂。
雅各仍是每日逼迫安东与伊登练习闭气,
伊登不再排斥了,甚至劝说安东服从。
他想雅各的考虑,是其来有自。
雅各无意伤人。
偶尔在苍茫的绿地抬头,
望着被铁丝网切割成大方块的天空,
那接近透明的薄蓝。
云顶斜飞过去的雁鸟,
像肩负着过往伊登不曾怜惜的,
与父母团聚的时光,
渐行渐远,化作渺小的一团黑。
伊登羡慕它们的自由与轻盈。
《Haut de la Garenne》的空气实在太沉重了。
伊登生日那天入夜,才刚刚回寝,
就被雅各压制在墙边:「转过去。」
雅各命令伊登转身,伊登照办了,但接下来他听见荒唐的一句。
「裤子脱掉。」
「甚麽?」伊登腾地从脖子红到耳朵。
「我说裤子脱掉。」
「为什麽......」
雅各谴责地注视伊登,似乎在责怪他的不信任。这也不能怪伊登,忽然被年长的男孩压制住,对方又要脱你的裤子,谁都会觉得古怪的。
雅各剥开伊登的裤子,手指抹了一坨透明软膏,顺着伊登肛门皱摺钻入,伊登猛烈挣扎,却被死死按在墙壁上:「放开我!」他又惊又怒的吼叫。
伊登屁股很翘很窄,费了一点巧劲才涂抹进去;先是一只手指头,接着两只,然後是三只。当三只指头伸进来的时候伊登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指间来来回回涂抹了好几次,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
确定内部彻底润滑後,雅各才拿纸巾将外臀擦拭乾净,拉好伊登的裤子。
伊登垂着头,脸埋在墙角动也不动。
羞耻与屈辱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雅各。
捂着脸,用袖子擦掉眼角吓出的泪,
他忽然听见剪刀喀嚓喀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蜂蜜色的柔软浏海,一丛一丛眼前掉落。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雅各先是骚扰他的屁股,骚扰完竟然还乱剪别人的头发!
那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不准剪--」
伊登伸手一把抓住了剪刀:「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头发!不准剪!」
「为什麽世上虽有镜子,但是人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
雅各喃喃低语:「你该庆幸今天是周日,大部分的保育院员工都回家了。」
「那又怎样?」伊登生气地回话。
伊登的手被雅各拨开,
雅各继续揪出一丛头发,剪得跟狗啃的一样:
「那表示操你的人会少一些。如果我把你弄得难看些,折磨就会更短。」
伊登瞪着雅各,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操。雅各是用这个字吗?
粗鲁丶下流丶而且露骨至极的字眼。
「那你为什麽不乾脆毁了你那张精致得像妖精的脸!」伊登猛地推了雅各一把。
雅各面无表情站着,
剪刀的反光在他细长的眼里烁烁发亮。
「以扫曾经这麽做过噢。他是个漂亮的棕发男生。可以说是院内最漂亮的。深夜把灯油淋在自己的脸上,站在长廊点火,庄严的燃烧。火舌烧开他肌肤,油脂渐渐滴下,起初像一根直立的火柴,慢慢地,变得好像蜡烛一样。」
「整层学生都被他的惨叫唤醒了,大家围绕着他,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火势。以扫十四岁,明明十五岁就能离开这里,但他实在忍不了。他变得很丑,丑得让人一看就想吐,隔天他就被处理掉了,不是埋进花圃,而是送进焚化炉。」
「我绝对不能跟他一样死在这里。」雅各眼神恶毒地咬牙:「我得活着出去,然後毁掉这个地方!要知道,迫害是培育仇恨的温床!所以你们得忍耐一些,我一定会回来击垮他们--绝对!」
伊登终於忍不住哭了。
雅各说的故事总让他感到骇惧不已。
雅各交代了要忍耐,
但伊登连自己即将面对什麽都不清楚,
祇觉得那些头套麻袋的男人十分恐怖,
他不想像彼得一样装在麻袋里变成蔷薇的花肥。
他该怎麽做?他究竟该怎麽做?
怀着极度的恐惧,
伊登僵直地与安东一块躺在床上,
他听见皮靴的声音陆续接近,
安东畏缩地抓着伊登的衣袖,
却不知道伊登比他更害怕。
因为他知道花丛的秘密,
知道随着那首歌声而来的将是折磨与苦刑。
门被打开了,贝克教官腰里挂着教鞭,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雅各吸引过去。
「贝克老师,」雅各若无其事地翻书,
一双眼睛湿润地望着教官:「你今天要帮伊登办庆生会吗?」
「是啊。」
贝克教官带着皮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雅各下巴。
「那我会寂寞的。」
雅各慵懒地说话,那声音让伊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贝克教官似乎十分高兴,沉沉地笑了几声:「提早结束後就来陪你。」
几双大手一下子把伊登从被子里拉起来,
安东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不肯放手。
他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紧紧抱住伊登的腰,
无论教鞭怎麽打,怎麽拉也拉不动。
「怎麽会有这麽拗的小孩!」
一个套麻袋的男人火了,抬起靴子就往安东背上踢。
安东痛哭流涕,
发出一串可媲美鬼哭神号的惨叫,
双手却箍得更紧了。
「别在房间打人。」
雅各冷淡地说:「那让我睡不好。」
「住手!」
贝克教官怕惹雅各不开心,立刻出声喝止:「两个一起带走。」
伊登与安东一起被提起来了,往儿童中心一楼休息室移动。
男人们愉悦地哼歌,
手里把玩着各种伊登不曾看过的刑具。
带头的是贝克教官,後头则跟了十几个人。
很多人身上都带着酒气,似乎还没开始狂欢就先喝得醉醺醺。
「小可爱,听过北风与太阳的故事吗?」贝克教官捏了捏安东的脸颊。
安东脸上挂着眼泪,点点头表示有听过。
「你比较喜欢北风还是太阳?」
教官一问,旁边的男人们也不怀好意地笑了。
「太阳......」
「好,那你的朋友,就给他北风......」
教官点点头,
在休息室等待的校医就靠过来,
朝安东颈部注射不明药物,
安东渐渐放松了四肢,
他们很轻易地就将两人拆散了。
休息室的地板被掀开。
左右各有石造阶梯往下,通往阴森恐怖的地窖。
安东被带往右边,伊登则是左边。
伊登一直惦记着雅各的忠告,要忍耐,
所以他一直表现得很顺服,
火把照亮的是12平方英尺大丶7英尺高的恐怖地窖,
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藤鞭,线锯,绳索,蜡烛,皮套--角落还有浴缸。
「头发剃得那麽难看!」
一个男人解开裤子抱怨着,彷佛倒尽胃口。
伊登终於了解,为什麽雅各要预先帮他润滑後面了。
那些人根本毫无怜悯之心,
上了手铐与脚镣後,把他压在桌上就要侵犯。
用来排泄的地方被粗大的性器撑开,
狠狠地就捅进去。
伊登眼前一黑,差点哭出声音,但他忍住了,祇是细微地哀鸣着。
「真乖,真乖。」男人捏着伊登臀瓣吁吁喘息。
伊登浑身发冷,他认得这个声音!
是那位总是阴沉着脸,上了年纪,头发有些灰白的高大舍监!
他平常都是抱着什麽样的心态在看管男童?
头套麻袋的男人轮流骑上了伊登的身体,
将受傀儡的猎物摆弄成各种怪异的姿势,
他们恣意鸡奸他,还嫌伊登呻吟得不够放荡。
他们恶狠狠地用藤条与细鞭毒打,
毒打伊登脆弱的生殖器与腹部,打他背脊,
打他耳光,打得他鼻血直流。
伊登恍惚地低垂眼帘,地上尽是斑驳的血迹。
新的旧的融在一起,多少无辜的孩子,
只因需要在《Haut de la Garenne》挣一个容身之处,
便和他一样先後遭遇了虐待?
伊登的左眼因为瘀青,高高地肿起,
他觉得视线开始模糊了。地窖既潮湿又寒冷,
他们又不停地拿冷的盐水泼他,
让他痛得牙关发抖滴下唾沫。
贝克教官提着伊登的头发往浴缸拖,
一下子把伊登按进水里,他不能呼吸了,
另一个男人从後头强暴他,力道又猛又快,
伊登一张嘴就吐在浴缸里。
他感觉到呕吐物在自己的脸颊附近漂浮,
那让他恶心。不,是这一切都让他恶心,
男人的汗酸与体味,
老年人上气不接下次的喘息,
中年人浓密的体毛,那些胡渣。
如果心里没有准备的话,
他肯定会当场疯掉的,他会发了狂地抵抗,
会在水里窒息,
最後被无情的大人当垃圾一样处理掉。
伊登拼了命地让自己冷静,千万不能慌乱,
在探出水面时深深吸气,被按下去时闭紧呼吸。
後头的蹂躏......就当被野兽攻击。
他要活下去。
和雅各一样,坚强地活下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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