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宫墙在夕阳的余晖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卫凛风尘仆仆地踏入宫门,铠甲上还沾染着江南的烟雨气息。他手中的两封密信,仿佛带着千斤重量,让他的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慕容奕正伏案批阅奏折,明黄色的龙袍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炬。
“陛下,”卫凛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密信,“江南之行,幸不辱命。”
慕容奕接过密信,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摩挲。他并未立即拆开,而是凝视着卫凛疲惫的面容,淡淡道:“辛苦了。江南局势如何?”
“暗流汹涌。”卫凛的声音沙哑,“慕容渊的势力根深蒂固,臣险些被其党羽发现。所幸得几位义士相助,才得以脱身。”
慕容奕微微颔首,终于拆开了第一封密信。那是慕容渊私囤粮草的账簿副本,字迹潦草却记录详实。他的目光在纸页上快速扫过,当看到“三月初三,运往北境黑市,换匈奴弯刀百柄”时,指尖骤然收紧,纸张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好一个王叔。”慕容奕的声音平静无波,眼底却结了一层寒冰,“不仅囤粮,还敢通敌。”
他展开第二封密信,那是船工的供词,按着鲜红的指印。字里行间满是恐惧,描述着每次运粮被蒙眼带入山谷的经历,那里的粮仓大如宫殿,米缸堆得比人还高。
“你亲眼见到了?”慕容奕抬眼看向卫凛。
“是。”卫凛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在粮仓暗格中找到的。”
玉佩上刻着匈奴狼图腾,背面却刻着个极小的“渊”字。慕容奕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那个“渊”字,突然冷笑一声:“他倒是小心,连信物都要刻上自己的名字。”
我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格外清晰:“陛下,如今证据确凿,但慕容渊党羽众多,若直接拿人,恐生变故。”
慕容奕转向我,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宋先生有何高见?”
我缓步上前,俯身靠近案前,声音压得极低:“下月十五是太后寿辰,按例宗室需入宫朝贺。可让卫凛带一队禁军,伪装成盗匪,在王叔回府的路上设伏。届时‘恰巧’搜出与匈奴往来的密信...”
“密信?”慕容奕挑眉,“他怎会随身携带?”
“不必是真信。”我的指尖在空处虚点,“只需几封措辞暧昧的草稿,再加上这枚匈奴玉佩,足够让朝臣起疑。只要陛下当场发难,他便无从辩驳。”
慕容奕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宋先生这法子,倒是够阴险。”
“对付阴险之人,自然要用阴招。”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冷光,“陛下若想稳住朝堂,就不能心慈手软。”
他凝视我许久,目光深邃难测。终于,他将密信收入袖中:“就按你说的办。卫凛那边,你去安排。”
“是。”
退出御书房时,长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卫凛跟在我身后,低声道:“先生此计虽妙,但风险极大。若有一个环节出错...”
“不会出错。”我打断他,声音坚定,“因为我们必须成功。”
卫凛沉默片刻,突然道:“先生在江南时,可曾想起过故国?”
我的脚步微微一顿。故国?那个已经消失在烽烟中的楚夏?那些在战火中消逝的容颜?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仿佛旧伤复发。
“每时每刻。”我轻声道,继续向前走去。
太后寿辰那日,皇宫张灯结彩,红绸从太和殿一直铺到宫门口,远远望去像一条喜庆的血河。宗室勋贵们穿着簇新的朝服,脸上堆着虚伪的笑,互相拱手道贺,眼底却各怀心思。
我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素色锦袍,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慕容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穿着件宝蓝色蟒袍,腰间挂着玉带,脸上带着倨傲的笑。
“哟,这不是宋先生吗?”他的声音刻意提高,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莫不是觉得与我们这些宗室坐不到一起?”
几个官员跟着窃笑起来,目光中满是轻蔑。
我没理他,转身想走,却被他伸手拦住:“宋先生别急着走啊。听说你给陛下献了不少'好计'?只是不知这亡国之君的计,能不能安邦定国?”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我最深的伤口。四周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抬眼看向慕容瑾,他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突然,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郡王说笑了。亡国之君至少知道'守'字怎么写,总好过有些人,拿着祖宗的基业当玩物,连自家的粮仓被蛀空了都不知道。”
慕容瑾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拂开他的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只是觉得,与其关心别人的来历,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王叔的粮仓。毕竟,那里面装的,可是大禹的命脉。”
说完,我不再看他铁青的脸,转身走向偏殿。身后传来慕容瑾压抑的怒喝,想来是气得不轻。
寿宴进行到一半,丝竹声突然中断。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在慕容奕耳边低语了几句。慕容奕脸色微变,随即沉声道:“传朕旨意,王叔慕容渊勾结匈奴,意图不轨,现已被禁军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满殿哗然。
慕容瑾猛地站起来,脸色惨白:“陛下!这不可能!王叔忠心耿耿,怎会勾结匈奴?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慕容奕冷冷地看着他,“禁军在王叔轿中搜出了与匈奴往来的密信和信物,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替他狡辩?”
他拍了拍手,卫凛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封书信和那枚狼图腾玉佩。
慕容瑾看着那些东西,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周围的宗室们也惊呆了,纷纷低下头,生怕被牵连。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微凉,带着淡淡的苦涩,像极了雁门关的雪水。
这场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风云突变。慕容渊的党羽纷纷上书,弹劾卫凛滥用职权,说他搜查王叔轿子是假,公报私仇是真。江南官员也联名上书,指控卫凛在办案时勒索百姓,草菅人命。
弹劾奏折如雪片般堆满御案,矛头明着指向卫凛,实则对准了我这个“幕后指使”。
慕容奕将那些奏折推到我面前,语气平淡:“你看,这就来了。”
我翻看着奏折,上面的字迹各不相同,说辞却如出一辙,显然是早就串通好的。我冷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
“小丑也能搅乱朝堂。”慕容奕看着我,目光深邃,“你打算怎么应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放下奏折,“他们说卫凛勒索百姓,我就找出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他们说卫凛草菅人命,我就挖出他们手上的血案。”
我转向卫凛:“去查那些弹劾你的御史和江南官员,看看他们背后都站着谁,手里又有多少不干净的事。记住,要快,要狠。”
卫凛躬身领命,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是。”
接下来的三日,朝堂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卫凛的动作极快,查出了三位御史收受贿赂的账本,还有两位江南官员草菅人命的卷宗。那些证据被一一呈到朝堂上,铁证如山,容不得辩驳。
弹劾卫凛的人一个个被拿下,有的被罢官,有的被流放,还有的直接被打入天牢。慕容瑾看着自己的势力被一点点蚕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
这日深夜,我正在书房研究江南地图,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慕容奕站在门外,一身常服,仿佛寻常贵公子。他手中提着一壶酒,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宋先生还未歇息。”
我连忙起身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睡不着,想起先生这里或许有好茶。”他自顾自地走进来,将酒壶放在桌上,“不过今日我带了好酒,想与先生共饮。”
我有些诧异,但还是吩咐侍从备上小菜。慕容奕打量着我的书房,目光落在墙上的楚夏地图上,微微停顿。
“还在研究复国大计?”他语气随意,却让我心中一紧。
“只是习惯罢了。”我轻声回道,为他斟酒。
酒过三巡,慕容奕的眼神渐渐深邃。他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指尖温热:“知乐,你可知道,我为何留你在身边?”
我的心猛地一跳,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烛光下,他的眼眸如同深潭,映出我略显慌乱的神情。
“因为...陛下需要我的谋略。”我保持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他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我的手腕:“不止如此。”他的声音低沉,“我更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你。”
他的手指抚过我腕间的旧伤,那道在楚夏灭亡时留下的疤痕。我的呼吸微微一滞,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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