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方晏手里的热可可冷掉一大半时,林棉和林槿才把那堆倒塌的糖果盒架子收拾得差不多。几个因为磕碰凹了角的罐头,被店员照价算进账单里。两个人脑袋复又靠在一起,从口袋里掏毛钞票,凑来凑去还是不够。林聿起身替他们付了账。接着那几个铁皮罐子就鼓溜溜顺势滚进林棉的零食手提袋里,和水粉笔混作一团,摇摇晃晃。
林棉低头看手里拎着的袋子,瞥见那只手从粉色袋子的两条缝隙间伸进去,轻轻把里面的东西拨拨,指节不紧不慢地动着,随手整理那些东西。方晏看林棉脸上因为暖气被烘得通红,神色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愧怍。林棉作势要把糖果重新拿给方晏,方晏摆手:“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等林聿把手从袋子里收回去。林棉下意识地捂住袋口,说:“有热带水果味的,好吃。”
“我不要。”方晏拒绝得干脆。
他们四个预备走出去,从热腾腾的店里一脚踏进冷风里,林棉回头叮嘱一句:“出去记得搓搓脸,不然容易感冒。”林聿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先走出去。
原本刚刚松快一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拿什么乔。
她咬咬牙,也跟着走出去,挨上林槿,右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林棉步子迈得飞快,两人一下子就走到了前头。后面的那两个却不紧不慢,谁也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林棉克制住往回看的冲动,扯扯林槿的衣服,压低声音叮嘱他说:“不要回头看!”
“什么意思?”林槿不明所以。
“我们两个要很要好,不然他们两个老自以为是。”林棉一边说,一边紧紧扯住林槿的袖子。
这时后面有辆车连续喇叭,林槿下意识回头看一眼。林棉简直是很铁不成钢:“做人硬气点!不要和软骨头一样。”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那就是不要他们勾勾手指,我们就回头跑过去。
“我们快点走,不要和他们讲话。”
前面那两人贴得极近,走路时几乎像连体婴儿,别别扭扭地挤作一团,活像两条刚长出脚来的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蠢。他们两个。”方晏语气冷冷地评价。
她话音还没落地,前面的两人便齐刷刷摔了个大跟头,动静之大,引得一票路人纷纷侧目。
林聿原本侧着脸望路边的河岸,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几乎没思考就冲过去。方晏虽没跑,但也不自觉地加快步子
“好丢脸啊……”林棉整个人趴在有薄薄积雪的草地上,声音闷闷的。她都快上高中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至暗时刻?
林聿走过去拉她,她也不挣扎,任由他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被人拎着提起。
刚一站稳,林棉就冲他嚷:“都怪你!”好没道理的话。林聿懒得反驳,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污渍,顺便检查她有没有哪里摔伤,接着瞪林槿一眼。
方晏站在还躺着的林槿跟前,脸上终于浮现笑容。她用鞋尖踢踢他的小腿:“看,里外不是人了吧。”
好在两人衣服厚,没受什么伤。倒是林棉那条围巾沾上雪水,还被扯破了,只好扔掉。她为这事难过好几天。再后来春天来临,换上轻薄的春衫时,林棉新买了条暖橙色的丝巾。
参加省数学竞赛的日子,林聿只告诉了父母。林棉这段时间也难得露面,像是也突然忙起来。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林聿和同学在教室里对题目,讨论完一抬头,看到章慧泽站在门口,背着光,手里拿着一册书。他们是一道参加竞赛的,说是有道延伸题想请教他。林聿点点头,陪她在走廊边讲了几句,上课铃又响起。他们干脆约好晚上一起走,路上还能接着讲讲后几题的解法。一来二去,这事便成为习惯。
临出发那天,他们照旧一道回去。走到一个拐角时,章慧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递给他:“这是我妈去庙里求的,有好几个,送你一个。”
她笑着开玩笑,说他大概用不上,但手伸得很稳。见他迟疑,她补上一句:“主要是想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讲题。”她一向说话坦率真诚,不带什么遮掩,反倒让人难以拒绝。林聿伸手接过,把那只符默默揣进了外套内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天,林棉在校园里遇见了易洵。她正站在走廊尽头,弯着腰画年级的黑板报。从凳子上跳下来时,手上的蓝色石膏灰随动作扬起,一点点飘落在两人之间。
这一次,林棉已经打听到他妈妈是初叁的年级主任。
“你之前干嘛骗我?”
“那也不算骗吧。”他笑着说,一贯的从容随和,看向她在黑板上画的图案,“你画这些还挺好看的。”
转身时,他右臂上的黑纱随风微微晃动。林棉张张嘴,刚想问,他便自己解释道:“我外婆去世了。”
什么安慰都显得多余。易洵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似乎很早就消化了这件事,只说:“对她来说,大概率是种解脱。”
她只好点点头。林棉简直不敢想象会失去外婆,外婆从她出生起就在了,所以理应永远都在。易洵显然不愿让她陷在这种情绪里,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你哥这次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吧?你应该高兴。”
林棉诧异,林聿从没和她说过这事,她甚至还以为比赛还没开始。易洵看出她情绪上的一点变化,却没说破:“嗨,好几个人得奖了,慧泽也拿了一等奖。”
他自然也没和自己说章慧泽和他一起参赛。那如果要把名单放在橱窗里表彰的话,他们的名字会挨在一起吗?大概率会的。林棉拍拍手上的石膏灰,应了一句:“哦。”。
易洵以为她是觉得这样的话题无聊,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两人随意闲聊几句,很快便道别。
晚上回到家,林棉路过林聿的房门。那扇门一如既往地没锁,一推便开。屋里静悄悄的,陈设一切如常。窗户开着通风,窗帘被风吹得拂在书桌边沿。桌上摆着一个陶瓷小兔,是他们小时候在公园手工坊一起烧的。右耳明显比左耳长一些,那时候她说是“有意为之”,他难得配合地夸了一句“有个性”。现在看来,只是长歪了而已。台灯上新系着一个红色小布袋,绣着金色花纹,写着“吉星高照”四字,随着风欢快舞动。
真蠢,她居然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会告诉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恋爱了。
她没有对任何人明说,但作为母亲,王婉多少察觉出些不同。
比如在周五不穿校服的日子里,她会挑一条连衣裙,搭配一双软底皮鞋,还悄悄抹上变色唇膏。她换了家里的沐浴露,从原本无味的变成了海盐鼠尾草香,睡前则习惯在嘴唇上抹一层厚厚的草莓味磨砂唇膏。
有几次,她没和王婉一起去商场买衣服,也不再准时和林聿、林槿一起去小吃街吃红豆年糕,或去地下通道淘旧唱片。她拎着一个新买的帆布袋,袋子上绣着小兔和小熊,里头是早起做好的寿司卷和放凉的玉米须茶,说是去参加一个读书会,要坐四十五分钟的公交车过去。
那天早上,王婉看见她收拾便当盒时,轻声调侃:“最近手艺见长,胡萝卜都切成了爱心。”
林棉的神色一派平静,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她蹲下,扣好鞋带,说:“我会在吃晚饭前回来。”
有时候她也试着拐弯抹角问几句,但林棉总能轻巧地避过去。王婉只好把自己的怀疑和隐隐的担心告诉林毅之。可作为父亲,他一向抱着近乎天真的乐观,说不可能,林棉那么亲他,有什么事怎么会不告诉他。况且像他们这个同年轻阶段的男孩子,简直不值得留恋一下。
等到晚上林棉回来,王婉随口问:“那个书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
林棉答得不紧不慢:“就一些学生,读书,交换感想。”停顿一下,继续说,“也有大学生。”
她语气平和,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个回答。
王婉看着她那张沉静得近乎克制的脸,心里却泛起一点微凉的波澜。她知道,有些事,恐怕已经不是她问一句就能知道的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棉仰躺在林槿的床上,指尖点亮?iPod?Touch?的屏幕,滑动几下换了首歌。耳机线松松绕在手腕上,不时被她甩动,在空气里划出弧度。她侧过头,一边跟着节拍扭来扭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朝林槿抛出些无聊的问题。
他正在书桌前粘模型,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小棍,一点点地将胶水沿着零件的边缘抹开,因此现在实在抽不出太多耐心。
“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没有反应。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这才听见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像是认真想了想,最后给出的是一个敷衍到惹人恼的答案:“总之,不是你这种的。”
“我哪里不好!”林棉“唰”地一下坐起身来,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你……你很麻烦。”
“少来,方昱使唤你时,你也很尽心。”
“那就是……不是你和她那样的。”
“你真是讨厌透了!一样的讨厌。”她气呼呼地抄起自己带来的软枕,朝他方向猛地一甩。
林槿微微前倾,轻巧地躲开了。
“不跟你说了。”林棉嘟囔着坐起身,动作一气呵成,像是真的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槿没有挽留的意思:“麻烦你走的时候,把地上的抱枕也带走。”
她抱着枕头头也不回走出去,带上门。转身时,差点踩到一个人的脚。林聿正站在那里,没出声,只是看着她。林棉躲避开他的目光,想侧身想绕过去,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的脸。
他注意到,她脖子上戴了小半年的骨头项链,已经换成了一颗小小的星星。目光随之有了审视的意味,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林棉暗暗给自己打气,她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心虚。这么想着,便微微挺起胸膛,视线直视前方,佯作理直气壮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好在,他没有叫住她。
那一瞬她松了口气,随之是失落。所以以后都要这样,彼此都不看对方的眼睛吗?这么一想,她背上的那点力气就撑不住了,悄悄垮下去。
以前那些亲密轻盈的时光……真的存在过吗?林棉很想问问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只有她这样。
林聿站着,从他这头望过去,林棉斜倚在走廊的另一侧,肩膀微微耸着,像是撑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明白的倔强。脖子上的那颗小星星在这个角度也看不见了,只露出一点链子边角在走廊灯光下,她整个人就像一块掉了漆的玻璃,亮,但亮得有些旧了,叫人看着心里发涩。他实在不忍心对她这样。
“所以,我们以后都不再讲话了吗?”他说的时候,本想说得轻巧些,像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就知道失败了。拿错了道具的魔术师,端上来的不是幽默,是更深的难堪。
林棉向来懂得领情,是个反应得体的观众。她立刻转过脸,脸上挂起她一贯的笑容,左边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会呢?”
她下意识抱紧枕头的动作,林聿捕捉到了。现在她说这样的话,真真假假。他没拆穿,只当都信了。
林棉闪身进房间,反手关上门,长长吐出一口气。她实在没那个勇气和他说起恋爱的事。明明那些话,才刚对林槿说过,可对着他,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或许下次吧。
林槿发现,方晏中午一出教室门,并不是去食堂吃饭,而是七拐八绕地走到学校门口。起初他只是无意瞥见,后来忍不住观察了几次,竟真是,每天中午,小姨夫都会专程来送饭,他们俩就坐在校门口的那座凉亭里,小姨夫弯着眼,把烧好的椒盐仔排一块块夹到她的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但他也没有打算问。说到底,也没什么好问的。
直到有一天中午,那天一整天都在下大雨。小姨夫来得比平时晚,只好绕到教室找方晏。教室里已经零星有人,方晏看到小姨夫的那把黑伞,脸上明显慌乱起来。那一刻,林槿明白她从来不说的原因。并不是藏,而是不想被人看到,尤其是被他。
还是他先起身走出去,替她和小姨夫打了个招呼。小姨夫从雨里走来,裤腿湿到膝盖,衬衫粘在背上,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林槿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那个一贯体面、温和的大人,此刻看上去比往常疲惫。
小姨夫把拎着的饭盒交到他手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盯着方晏把饭吃完。
“吃不完也没关系,但别……别吐掉。”
“吐掉?”
小姨夫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向来带点知识分子的曲折和含蓄,只好把沾着水雾的眼镜在衣角擦了擦,笑一笑,便匆匆走了。
饭盒被转交给方晏,她接过后随手搁在地上。午休过去了,下午第一节课也过去了,她一直没打开。那只紫色的叁层饭盒就放在他们两人凳子之间,不容人忽视。林槿很难不去看它。
林槿只好轻声提醒她。
方晏瞥了一眼饭盒:“我不饿。”
“你中午没吃,怎么可能不饿?”
林槿脑海里浮现出小姨夫临走时那个略显尴尬的笑容,便弯腰替她打开了饭盒。热气还未散尽,盒里菜色清淡,用心可见一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晏扫了一眼:“谁吃猪肝啊,腻死人。”
“你不吃午饭,下午怎么有力气上课?”
“我不要吃,我不要发胖。”
林槿知道她以前学过舞蹈,林棉说过,她对体重格外敏感。于是他耐着性子劝她:“你没有胖。只是逐渐恢复到一个正常人的体重。”
“那就是母猪。”她面无表情地下了结论。
林槿怔了一下,忍不住问:“有人因为你说话打过你吗?”
“怎么,胖还不让说了?”
他有点火了,这是他极少表现出来的情绪:“小姨夫让我监督你吃饭。”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方晏不是会吃这一套的人。家长、权威、规劝,通通没用。
于是林槿就看到她下一秒就拎起饭盒起身,走到教室后面的杂物间。垃圾桶就在角落,她没有犹豫,手一倾,把整盒饭菜倒了进去。
被倒空的不锈钢容器叮当作响,但林槿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不如没有这样的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的恋爱把戏,很快就被戳穿了。
那是期末考试前的家长会。礼堂的集体会议结束后,家长们按要求分头前往各自孩子的教室,由班主任与任课老师进行后续沟通。为了腾出教室,学生们被安排到食堂写作业,或在校园里自由活动。
林毅之近来在机械制造方面的生意越发繁忙,但家长会他从不缺席。这天,他刚在林槿的班级参加完会议,便匆匆赶往林棉所在的班级。
走到操场边上,他无意中瞥见角落里坐着一对少年男女,身影靠得很近,手握在一起。他本没多在意,走出几步后却下意识回头,再定睛一看,竟然有点几分像自己的女儿。
上了年纪,果然有点老眼昏花。他刚想嘀咕两句,就听见那女孩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爸爸。”林毅之脚下一顿,差点没站稳。
他愣了几秒,权衡该不该当场上前呵斥,最终还是默默转身走人。这事儿,棘手。
林毅之不是不能理解,替女儿考虑,如果直接告诉自己的夫人很难不引起轩然大波,于是拐弯抹角地向大儿子探口风。他总把林聿当做家里的大人来对待。
谁知林棉很快就知道了这些,回到家就气冲冲,像只炸毛的小豹子,企图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事?这是我的隐私!”
林毅之难得摆出家长架子:“这是爸爸和哥哥对你的关心。”
“我不需要这种‘关心’。你们对我这是父权压迫!我不是这个家里任何一个男的的附属品,也不需要听你们的指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棉,你太天真了。爸爸是怕你受到伤害。”
“根本不是!你们就是看不惯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你说话太过分了。”林毅之脸色一沉。
空气一时间陷入僵持。
良久,为了缓解气氛,林毅之换了种循循善诱的口吻:“爸爸不是不能接受你交朋友。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现在不急,尤其是——”
“那个男生叫什么?”林聿忽然开口,从林棉进门那刻开始,他都像个游离在事件外的旁观者,坐在饭桌前做卷子,直到现在才开口。
“庄捷成。”林槿适时插了一句,语气倒像在汇报作业。
“林槿!”林棉瞬间尖叫,“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叛徒!叛徒!我讨厌这个家里所有男的!”
“庄捷成……听起来像某种竹节虫。”林聿慢悠悠地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林聿边说边在转笔,细细的银色签字笔灵巧地从他的右手小拇指转到食指,又原路返回,像是他饲养的乖巧灵兽。联想到那男孩瘦高细长的长相,林毅之被逗笑了。林棉看看爸爸,再看看林聿,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天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比起先前的强烈反驳,林棉这次反而出奇地平静,只说:“这样贬低别人,很低级。”
林聿偏头,眼角像是不耐地动了一下,没接话。
这需要他贬低?他还不至于自尊低到,要和一个初中男生较劲。他的骄傲,根本不会放这种人在眼里。他收拾好卷子回房,没再看林棉一眼。于是这场“叁堂会审”草草收场,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林毅之的直觉这样的事情还是冷处理为上。有些感情越拆散越深刻。只好等等,挑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再慢慢和女儿谈谈。
既然这件事已经在家里呈现出半默认的状态,林棉就不再有太多的顾忌。她干脆直接爽约了庆祝林聿得奖的聚会。她表现出一种强烈的自我意识,像是执意要把此刻与从前划出界限。依赖这件事,她好像也开始相信,并不非谁不可。只是偶尔,看着送来的草莓蛋糕,甜腻的奶油裹着红艳的果实——人们说草莓是爱情之果。
她还是会想: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非得这么用力地展示,才算真的存在过。
其实,林棉还是很喜欢和庄捷成一起看书的。尽管他们的趣味截然不同。她偏爱Tender?Is?the?Night,法国海岸的风吹拂着优雅与残破;而庄捷成则钟情于陀氏,他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早已翻得起了毛边。也正因如此不同,林棉才格外喜欢听他讲述自己对那些情节的理解,即便她并不总能听懂。庄捷成说话时也爱推眼镜,但和林聿完全不同,他的动作是慢悠悠的,是特意留给人看清那副温和眼神的时间。他说话也慢,声音一团一团地冒出来,像水里咕嘟咕嘟升起的泡泡。这样也不错,林棉在他身上看到完全不同的一种态度,更像是她理想中的温情脉脉。
自从上次被林棉的爸爸撞见后,庄捷成对他们的关系始终有些不安,尽管这个时代早已不同于从前。
“爸爸没有权限管我。爸爸没有,哥哥也没有。他们只是爸爸和哥哥。”林棉再次强调。
“可是,林棉……”庄捷成没想到她在这件事上竟这样坚定。他一直以为林棉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对爱情充满幻想,伤心时会有弱柳扶风的气质。安城的女孩大多被人认为如此,这种性格甚至成了书本里的固定描写。更何况,她连陀氏的书都读不进去。
“没人会在家里待一辈子。”话一出口,林棉才意识到这句是方晏说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捷成不置可否,只是握住她的手。林棉以为那是默认。
林棉缺席的日子,林聿和林槿的活动变成了简单的骑行。这样的活动,非常有助于身心健康。而身心健康是最重要的。
从家骑到东湖,围绕湖泊是十几公里的绿道。天气渐热,骑行时背上的汗一层迭一层,先是细密的潮湿,后来干了又出。风穿过树影时带着热浪。他们彼此间没说话,只专注地蹬着车轮,一圈一圈。骑完东湖,便顺势转个弯,沿着熟悉的路线往回走。路上照例去吃麦当劳,牛肉汉堡不加酱,可乐换牛奶。
那天换了条路线,他们沿着城区骑行,路过那所中学。操场边的长廊下聚着不少男生女生,虽然是周末,但一些兴趣社团照常活动。林槿停下车,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林棉的身影。林聿没有跟过去。
等林槿回来,他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女孩有时候很像,分不清。
“她和竹节虫是一起出年级黑板报认识的。”林槿漫不经心地说,“宣传部门的。”
林聿已经重新出发,路过校园围墙,听到合唱队的歌声。纯净空灵的女声,却轻易地冲破墙帷,擦着耳边过去,不留痕迹,也没打算叫住谁。一只蜻蜓飞过来,落在车头。他没在意,它却静静地待着,像是陪他走这一小段。也许不是陪,只是正好一起路过而已。可惜他正缺乏那种能感知喜悦的心情。这爱没有亲吻他的嘴,只是从他身边经过。风起时,蜻蜓飞走了。
傍晚回到家时,林棉也像是刚到家。她洗过澡,穿着一件宽松的蓝色吊带,刘海还带着一簇半干的湿意。她坐咋窗户那儿吃西瓜,脖颈和手臂裸露着,大片白的皮肤,在红艳果肉的映衬下,像盛放它们的瓷器。她的锁骨上没有佩戴项链,光裸着,便显出肌肤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还有一处未退的蚊虫叮咬,明明是冷的,在他眼里却像一股热腾腾的牛奶,正缓缓倾泻下来。而他身上还带着户外的暑气。林聿第一次意识到,那股残留在身体上的燥热余温,是不合时宜的,是一种近乎冒犯的冲动——对她。
他还是坐了下来。小时候,他总是避免吃西瓜,因为果肉一旦被咬破,汁水就会顺着手臂流下来,那是一种自带甜味的液体,干涸后变得黏腻,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从很小就明白,所谓成熟,就是克制欲望,那曾让他觉得很酷。可现在,他忽然不再觉得那样的自控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了。那是成熟,也是一种欺骗,赤裸的欺骗。
于是他拿起一片。林棉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去,没有走开。他咬了一口,汁水立刻漫出来,像是早就等在果肉深处。那味道没什么特别,只是甜。只是他也听到了林棉咀嚼的声音,果肉被唇齿咬断会发出沙沙的响,那声音在他耳朵里被放大几倍,像贴在耳垂边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痘是不会复发的,这是常识。所以她为什么会再得水痘?
她穿着那件灰色纯棉衬衫,就是上次发水痘时穿的那一件。那时候她七岁,现在的她还能穿下。
“哥哥,我不舒服。”她蜷在床角,腿上那截灰布撑不住长大的轮廓,一圈脚踝细得像要碎。
他一愣,她怎么会在他床上?这是不对的,想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发干,还是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
她自己掀起衣服,露出平坦的小腹。皮肤上浮着几颗浅红色的丘疹,是刚冒出来的水痘。真是可怜。
同时他有点愠怒:“谁教你的?”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这样袒露自己?他要亲手把那人揪出来。
“哥哥别凶我。”她靠过来,声音软软的,带着试探与讨好。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像无数次那样,很紧地搂着,把自己整个贴进他怀里,仿佛非得这样,才觉得踏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是那种久违得以至于让人不知所措的感觉。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
两个人贴得很近,没有一丝缝隙。她没抬眼,睫毛扫着他的眼角,一下一下,刺刺的,像风吹起的一根草。
“最近为什么不理我?”他低低地问她,快要亲在她嘴角。他没有真的吻过谁,可是对于她,本能地想通过亲吻让她明白自己的难过和不安。
“你也没有理我。”她躲避他的吻,好像并不愿意触碰。这让他更加害怕。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松开他,她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耳后、颈侧和肩头,那里也浮着零星的红点:“帮我涂药,好不好?”她看着他,像是在请求。
这当然是没有什么的。粉色的药水被滴出来,用指腹轻轻蘸开,触碰她皮肤的时候,他发现,她的体温热得惊人。他立刻就感觉到了那种轻微的颤抖不是她的,是他自己的。那些涂过药的痘印泛着淡粉色,像小小的山丘,像圆形的图标,像某种吮吸后的痕迹。那是密文,错落地隐秘在身体上,只允许他触碰。
这一切都太像爱情了。
“疼吗?”他问。
“有一点。”她说,声音像撒娇,“哥哥,小时候你给我擦药也很轻。”
她把胸前的衣服解开些,轻声说:“这里也麻烦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迟疑一下,终究没有拒绝。药水凝在指尖,沿着她的锁骨往下,像是描摹。他的手指温热,动作慢得近乎虔诚。她没有退开,而是不断向他靠近,那是不经意的允许。衣领滑落,他的指尖触到左侧乳房边缘,那是他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抬起头笑笑,他一下子明白,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清晰的邀请。
他终于撑不住,低头,吻在她的肩头,那是最先涂过药的位置,淡粉色的丘疹边缘还留着些微湿润的光。他听到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躲开。
他只好抬起头,她也正望着他。他想用手覆上她的眼睛,但被她挡住。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贴近,对方皮肤下那种难以克制的炽热使得动作变得急促。于是他终于亲了她。不带任何技巧。只是将嘴唇贴上去,笨拙而用力,像是要借由这个动作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
她也回吻他,慢慢地,细致地。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很突然地,他咬了她的脸一下。齿痕清晰地落在她的脸颊上,不深,却是一种无法忽视的印记。他是故意的。那不是调笑,更不是轻浮,而是一种混杂着情绪的动作。他对她的气恼、怜爱,以及一种难以言说的冲动:想确认她是真实的。
她轻轻“啊”了一声,没有推开,只是睁大眼看着他,像是惊讶,但她很快读懂了他。然后她笑了,嘴角扬起一点点,有点骄傲的。她抬起手,摸摸那道浅浅的齿痕,在确认什么,但更像是在默许。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被她标记了的那一个。
她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掌心带着温度,顺着肩胛骨缓缓滑下。那触感像一根看不见的细线,从肌肤浅处牵引,深入骨髓,唤醒他身体里某种久违的敏感。他几乎感到自己被攥住。不仅是肉体,而是某个更柔软、更失控的部分。下意识地,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那股蠢蠢欲动的情绪。他无法辨别那是渴望、依赖,还是一种更深的、混杂着歉意的靠近。
他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了。
但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谁是谁,从前如何,现实又怎样,都不再有意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聿在黑暗中坐起来,打开床头灯。窗外是一个澄澈的世界,它未完全苏醒,因此晨光带着婴儿般的柔软,敲在人身上,痛感姗姗来迟。他伸手摸索到桌子上的眼镜,脚落地的瞬间,有种初生的迟疑。这个家变得陌生。他摸到门框、桌椅,昨晚的模样已记不清,就像在冬天无法想象夏天,在夏天也无法想象冬天。
比如他正站在卫生间,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脸。在明暗交界之中,林聿觉得那张脸也陌生。他解开扣子,脱下睡衣。于是镜子里的他显得完整起来,身上没有半点痕迹,所以梦只是梦。
他看看时间,离起床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把剃须泡沫抹到下巴,通常他不会在周一早上用这种方式刮胡子。但剩下的时间太长了。他刮去胡须,刀片掠过皮肤的触感让他好奇,如果划在手心,会是什么感觉?他盯着那只手,没有犹豫,就在手心划了一道。血冒出来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如果红色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房间,路过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动静。林棉正在冰箱前倒牛奶,刚才吃面包时噎了一口,急着找点液体顺顺。
她平常起得没这么早,林棉也没料到会在这个时间碰上林聿。两人在蓝黑色的光线中对视。林聿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吃面包吗?”她递给他。
林聿接过来,只抓住面包的一角,尽量避开她的指尖。
“你是在嫌我?这块我没咬过。”她明明是好意,却觉得他像避瘟疫似的。
“我没有嫌弃你。”
“哼。”林棉觉得他语气生硬,回得也就不客气。
“怎么起这么早?”林聿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不够自然,只好主动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被排到周一值日,最麻烦的那种。你不知道我们班那片包干区,有多脏、多少人经过,几乎每次都被查。只要有垃圾,就扣精神文明分。”
林棉持续输出抱怨,“班主任还让我们蹲点打扫,真当我们是清洁工啊。”
林聿根本没听清她在讲什么。他的注意力总被一些奇怪的细节拖占据。她穿着一件睡衣,是那种因为恋旧而一直没舍得换掉的款式。布料在身体上褶皱着,像早已记住了她的形状。肩带松垮地滑落一边,斜挂在手臂上。露出的那截皮肤像清晨起雾的窗面,指尖划过,便会聚成一滴水。她还在说话,毫无察觉,也许是察觉了,只是不在意。那种坦然,反而更令他不安。
林聿一把握住林棉在空中挥动的右手,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抚摸上她的手背。
“林棉……别说话了,”他低声道,“你话真多。”
她刚要回嘴,感觉掌心一热,看见他的手心正渗着血,透过创口贴沾到她的手心。
“你的手在流血!”她蹙眉,甩开他,去翻找纱布和生理盐水。
林聿本想含糊过去,让她安静些,别吵到还在睡觉的其他人。她不听他的。
他坐着,看她替他处理伤口,用棉棒一点点清理缝隙。厨房始终没有开灯,光线是蓝色的,像水中折射进来的。她头发有点乱,没来得及扎起,落在脸侧这样安静的时刻如今已变得难得。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生出一种近乎荒谬的直觉:他就要一点点地失去她了。未来的某个时候,这样的清晨会彻底消失。
于是他问:“你快乐吗?”
她没抬头,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刚才没讲完的怨念:“打扫包干区有什么好快乐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是问你,和庄捷……在一起,你觉得快乐吗?”
林棉在他手臂上捏一下:“别这么说人家。”沉默一会儿,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她只好说:“我不知道。”那声音带着某种不愿意被剖开的无力,她也无法确定,爱人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样的,或许那也不是真正的爱或者真正的快乐,但她只能靠尝试去接近那个答案。停顿一下,她继续:“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更讨厌的是,你们连我想试着去喜欢一个人这件事,都不允许。”
林聿没有回应,任由她将纱布缠好。等她包扎完,他站起来,她下意识地扶住他。
“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还没虚弱到要靠锁住她、隔绝她和世界的联系,才能让自己安心。那样做太可悲,也太软弱。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站得够稳,她总会回到他身边。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模糊的事实:她是自由的。哪怕那份自由,从来不归他掌控。
今天下午大课间的时候,庄捷成来找林棉,把上次她借给他的那本书还给她。他们一起走,顺着操场外侧慢悠悠地绕着。人很多,他们没有牵手,这种时候也不适合牵手。但庄捷成很快察觉到,她有点心不在焉,把书的黄色封面拿在手里折来折去。
“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他试探地说。
“好的。”她答得很快。
“你想看哪一部?”
“都行,你决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个人很民主的,不会替你做决定。”
林棉抬头看他,第一次觉得他有些啰嗦。明明是他主动提出的邀约,不该由他来安排吗?转念一想,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礼貌是他的表达方式。她有时候确实有点偷懒,习惯别人替她做生活琐事上的决定。从小就是这样,比如爸爸总是早早帮她买好车票,她只要收拾行李就好;比如林聿,了解她的人,看一眼就知道该买哪场电影,然后才问她要不要去。想到林聿,她又想起早上他说过的话,讲话也怪怪的。更奇怪的是他的手,手上的伤怎么回事。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去模仿他握住她手腕的姿势。那一瞬,太用力了,像是扯一只快要挣脱的风筝。这导致她很紧张,心咚地一响,不是跳,而像落。
走到人少的地方时,庄捷成伸手去握林棉的左手,扑了个空。她带着点疑惑回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真是有点不解风情。
他有些泄气,怅然地想,林棉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文学少女”。她太有主见了,从来不会乖巧地点头、顺着你的话往下接。她看他的眼神里,有崇拜的成分,与此同时还带着一点质问的意味: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那我买好票再告诉你吧。”他说这话时,刻意让语调有点强硬,可林棉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撒娇或生气,只是点点头:“那我回班级了。”
晚自习的时候,同桌和林聿对数学题。他带着点得意地指出林聿在一道大题中用错了一个关键条件。
“你水平不至于啊。”同桌用手肘顶顶他。
林聿取下眼镜,揉揉鼻梁,没有辩解。
“同学,心太浮躁。这要在考试中,五分没有了。”同桌学着数学老师的语气打趣他。
林聿没接话,只是把几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拿过试卷,用黑色水笔把证明过程一笔一笔划掉。墨水积在纸上,在每一笔划的尽头黏黏糊糊晕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明明知道答案的,还是错了。
第二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林聿强迫自己安静下来,他惯用的方法就是做更多的题目。但今天,这招却不太奏效。所有的图形和数字在他眼中都变得模糊,像是在水里游动,找不到落点。
教室的灯光过于明亮,白得刺眼,让他的思绪显得格外隐秘又诡谲,就像阳光底下没有影子的人。他握着笔,一再走神,思维断裂成一小段一小段。
她凑近时温热的气息,脸颊因紧张泛起的红晕,还有那个稍纵即逝的、几乎不被确认的吻。他不该记得这些的,他早就和自己确认过。可记忆像压在水面下的泡泡,越是按住,越是浮起。鬼使神差地,他在卷子的角落、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下了“林棉”两个字。
这一刻他有些感激他们的父母,使他们的名字总能以理所当然的方式一起出现,命运在最初就默许了这种亲密的并置。
但很快,他拿起修正带,将那两个字遮住。白色的带膜贴合在纸面上,有点不服帖
他靠在椅背上,静了一瞬,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回去。她现在在干什么。应该也在上晚自习。是不是也会偶尔走神,像这样,想起他?
当念头刚冒出来,竟让他感到一种新的幸福。那不是梦里那种沉沦式的温柔,也不是伤口渗血时的钝痛。它更清醒,更难以名状,像一小束光从缝隙里漏进来。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特权,也是他愿意接受的孤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省竞赛结束后,章慧泽还是经常来找林聿一起回家。他们谈话的内容不再仅限于作业、考试和排名,渐渐也多了些别的,比如她最近喜欢的篮球明星。
这让林聿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她小时候还练过篮球。
“后来我爸不让我打了,”她说,“他说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得漂漂亮亮的,干嘛要去打篮球。”怕他误会自己在自夸,章慧泽补充说:“我小时候不漂亮,黑黑的,头发也总是乱糟糟的。”
林聿很钦佩章慧泽身上的坦然。她说话时总是直截了当,也不刻意迎合谁。那种自然坦率的姿态,在他看来,是一种难得的诚实。他真心愿意和她做朋友,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他甚至愿意靠得更近一些。可他也不是没察觉到她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某种期待和试探。林聿不是迟钝的人。过去,出于对她的尊重,他可以装作毫无察觉。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和往常一样走在他身边,话题从补习班跳到新买的衣服,又从抱怨学校晚饭难吃,转到班级小考的题型。走到街角那盏偏黄的路灯下,他们停下。这里聚着几个小吃摊,人声嘈杂,油烟混着食物的香气。林聿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他知道,在热闹里说出口,会让那句话听起来不那么残忍,至少让她感觉更安全。
他转过头,低声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风穿过摊位间的缝隙,吹得她的刘海有些乱,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也在给自己一点时间。
“你愿意说出来,挺好的。”她声音里没有责怪,“看来你是把我当真朋友。”
她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地问:“你喜欢的人她知道吗?”林聿摇头。
章慧泽语气里掺着调侃,也掺着一点自嘲:“等待,大概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他试图缓和点什么。
她笑了一下:“本来就是朋友。”抬头看一眼天色,接着说:“我今天晚饭没吃好,去买个东西。”
章慧泽走向摊位的时候,背影没有明显的逃避,也没再回头。
到了周末,庄捷成经过这几天的反复回想,直觉可能是那天自己的语气太直接了。为了弥补,他决定上门接她,一起去影院。
林棉接到他的电话时,人还在床上。他说自己已经在她家楼下。她整个人一激灵,几乎是跳下床。这样的“惊喜”在她看来,几乎可以归为“擅自闯入”。她忍着怒气说:“你怎么没和我提前说?我下去,你别上来。”
她还没准备好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太深。家,对她而言,是一个人最隐秘的地方,尚不适合这种未被完全确认的关系。。
王婉看着林棉在客厅里来回走动,一会儿去找那条牛仔短裙,一会儿翻找搭配的腰链。她也跟着帮忙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林棉气呼呼地把衣服甩到沙发上。
“你这样着急有什么用呢?”王婉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她从衣柜里挑出另一套衣服,颜色和版型都尽量贴近林棉想要的那种风格。
“可是我没有鞋子配。”林棉打量了这套衣服后说。
王婉沉思几秒,从角落里翻出一双自己还没来得及穿的银色低跟鞋递给她:“这个试试看。”
“谢谢妈妈!”林棉一把扑过去亲她一口,又蹦到穿衣镜前,来回转圈,前后走动,认真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婉站在一旁,女儿的身影已经悄然拉长,轮廓柔和而清晰,像清晨刚苏醒的山影,层层迭迭地从稚气中抽身而出。那是一种她不陌生、又有些来不及细看的变化。她的心里泛起一层柔软的感慨,那是一种只有做母亲的人才会明白的情绪。
她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是她自己刚升高中时,家境刚刚好转,却还没能力为自己置办一件像样的连衣裙。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林棉的外婆,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件泛着陈香的旧旗袍,用剪刀一寸寸拆开,缝纫机的针脚在夜里嗒嗒作响。最终,那件旗袍被改成了一条合身的裙子,线脚藏着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也藏着她即将展开的人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从你身上,?唤回她那青春四月的芳菲。在时间的轮回中,这样的场景悄然重现。
她当然明白女儿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就察觉到了庄捷成的存在。她不问,是不想让这段尚不成形的感情在外力中破碎。她不想像别的家长一样,粗暴地打断什么、否定什么。也许这段关系最终连“爱情”都算不上,但那又怎样?但林棉终归要自己去试探、去经历、去犯错,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长大。
送走林棉后,门再次被推开,林聿和林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阳台上,王婉正蹲在那儿侍弄新买来的花草。这些花花草草被她照料得井井有条,它们是她的另一群孩子。
她甩甩手上的泥土,唤林聿过来:“来,把这盆大的搬下来,我一个人弄不动。”
林聿应声上前,将那盆植株从架子上小心搬下。
“你的手怎么回事?”王婉注意到他的右手手心绑着纱布。
林聿把手往身后一收,轻描淡写地说:“割到一点,没事了。”
可他躲得越快,王婉就越觉得不对劲。她走上前去,拉过他的手,仔细打量观察那只后:“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可她也看到了林聿的眼神里的闪躲,他在回避母亲的关切,不想被追问。做母亲的人直觉,这不仅仅是个小伤口那么简单。那份隐忍和克制,比伤口本身更让人心疼。她便没再继续追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这里都快放不下了。”王婉看着这些越长越茂盛的枝丫,自言自语地感叹,“长得太快了。”
林聿说:“爸爸说我们快要搬到新房子去了。这样就能放下这些植物了。”
“哪有那么快。”王婉回道,“房子还没开始装修,装修完还得散味。”她侧过身,喊林槿:“去,把剪刀拿来。”
“林棉不太想搬家,她说还是这个房子好。”林槿拿着剪刀过来。
王婉低头挑着枝叶,随口叹气:“她呀!胡闹。”
话音落下,叁个人都没再说话,阳台上只剩下剪枝时“咔哒咔哒”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林槿拿出手机,说是去回个消息,走开了。
见林槿离开,王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林聿,语气比方才柔和许多,像是藏了很久的心事终于找到出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担心你融不进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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