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朔北,天是洗过的淡蓝,却透着刺骨的冷。檐角的冰棱滴着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冰花,很快又冻成一层薄霜。黄玉卿披着素色披风,站在驿馆门外等周瑾——昨日说好,今日要陪他去朔北工坊“考察”。
门帘掀开时,周瑾一身绯色官袍衬得雪地更白,他手里捏着暖炉,笑容比昨日更热络:“护国夫人久等了,这朔北的冬天,可比京城冷多了。”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黄玉卿披风下摆——那处沾了点工坊特有的铁屑,是昨日她去查看封存图纸时蹭上的。
黄玉卿指尖拢了拢披风,笑意浅淡:“侍郎是江南人,怕是吃不惯这冷。工坊在城外,路不近,咱们早些走。”说着,她引着周瑾上了马车,自己则坐了另一辆——刻意保持的距离,像一层薄冰,谁也没戳破。
马车走得慢,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响。黄玉卿掀开车帘一角,见周瑾的马车始终跟在身后,车帘缝里偶尔闪过他观察沿途堡垒的目光。她心里记着念安昨晚的话:“探子查到,周瑾进城前,绕路去了黑沙城方向,停留了半个时辰。”这个细节,让“周姓官员”的伏笔又实了几分——他果然和罗刹残部有牵扯。
到工坊时,晨光刚爬上高大的木梁。念北已在门口等候,手里攥着一串铜钥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见黄玉卿过来,她悄悄递了个眼色——那是“核心区域已锁死”的信号。黄玉卿颔首,转头对周瑾笑道:“工坊刚恢复生产,到处都是铁器,侍郎小心脚下。”
周瑾跟着往里走,鼻尖萦绕着铁水冷却后的腥气,还有淡淡的火药味。他目光扫过两侧的工匠——有的在铸炮身,有的在磨枪管,都是些常见的工序。他忽然停在一个铸炮工匠身边,指着炮身上的纹路:“这炮的膛线,看着比罗刹国的粗些?”
那工匠手一顿,刚要开口,念北上前一步,语气自然:“侍郎好眼力。只是这是去年仿制的旧款,膛线没磨匀,打不了太远,所以这次要上缴给朝廷,让工部的大人帮忙改进。”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挡在工匠身前,遮住了炮身内侧隐约可见的新刻痕——那是改良迫击炮的试制品,特意换了旧炮壳伪装。
周瑾盯着炮身看了片刻,没再追问,转而走向弹药库。库门是新换的铜锁,念北掏出钥匙打开,里面堆着几箱燧发枪弹,还有三门锈迹斑斑的野战炮。“这些都是缴获的罗刹火器,工坊还没来得及拆解,”黄玉卿解释,“图纸都整理好了,待会儿带回议事厅给侍郎。”
周瑾弯腰,手指擦过炮口的锈迹,指尖沾了点红褐色的锈屑。他忽然笑了:“护国夫人倒是实诚。只是我听说,朔北在决战时用了一种能曲射的炮,威力不小,怎么没见着?”
黄玉卿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侍郎说的是迫击炮吧?那是念安临时琢磨的土法子,用铁桶改的,打了几发就炸了,没留下图纸。倒是让侍郎见笑了,不过是应急的玩意儿,登不上台面。”她说着,眼角的余光瞥见周瑾指尖的锈屑——他没捻掉,反而悄悄收进了袖袋,像是要拿去查验。
离开工坊时,日头已升到半空。周瑾站在工坊门口,望着远处的雪山,忽然道:“听说西域的黑沙城,最近不太平?有牧民说,夜里能看到火光。”
黄玉卿心里一动——他这是在试探。她顺着话头:“是啊,罗刹残部还没清干净,偶尔会有小股势力劫掠。明轩正带着兵巡逻,想来过些日子就能平定。”她说得轻描淡写,却留意到周瑾耳尖动了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回到议事厅时,萧劲衍已在案后等候,案上摆着一叠图纸。周瑾坐下后,目光立刻落在图纸上,伸手就要拿。萧劲衍却先一步按住:“侍郎,这些都是朔北工坊一年来的仿制记录,包括燧发枪、野战炮的图纸,还有几处没琢磨透的标注,都在上面了。”
周瑾拿起图纸,手指快速翻过——大多是去年的旧图纸,标注潦草,甚至有几处明显的错误。他皱起眉:“护国公,这图纸……怎么看着不太完整?比如这燧发枪的击发装置,标注得太简略了。”
萧劲衍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不瞒侍郎,朔北工匠水平有限,只能仿个大概。击发装置总出问题,死了好几个工匠都没弄明白,所以才盼着工部能指点。”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周瑾脸上,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掩去。
周瑾把图纸叠好,放进锦盒:“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带回去,交给工部的工匠研究。若是有进展,再派人通知朔北。”他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陛下还让本官问问,朔北的医馆体系,能不能写份章程上缴?说要在中原推广。”
黄玉卿心里冷笑——少帝这是得寸进尺,要完火器,又想要医疗技术。她笑着应下:“侍郎放心,过几日就让人整理好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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